电影《八角笼中》的叙事研究

《八角笼中》是王宝强所执导的第二部电影，他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大闹天竺》尽管在票房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在口碑上却遭遇滑铁卢，该片被评为“金扫帚”最佳烂片，王宝强亲自出席“金扫帚奖”现场领奖，并立志拍好下一部电影，这部电影便是《八角笼中》，该片为王宝强打了一个翻身仗，票房口碑双丰收，成为一部既叫好又叫座的作品。

该电影立足现实，以真实事件改编，反映了对偏远地区孩子们的出路的思考，也通过画面展现了格斗比赛的残酷性，同时在叙事策略上展现了主角向腾辉在创办格斗俱乐部的过程中受到的种种阻力，从格斗观众想要看到真实格斗的需求逼迫主角向腾辉开始对少年拳手们进行更加严厉的训练，再到为解决孩子学籍问题被逼缴纳赞助费未果，被迫解散俱乐部，最后其非法训练被舆论曝光成为众矢之的，这些矛盾一环紧扣一环，形成了该片的潜在发展节奏，使影片叙事避免了无趣。

该片在叙事主题的选择上有两大特点，一是聚焦体育选题，体育主题内核即坚韧不屈，永争第一，是能够吸引观众的良好价值取向，同时选取格斗这一运动为主题本身就具有视觉冲击力，拳拳到肉的画面以及人声鼎沸的赛场现场使观众有着浓浓的临场感。二是该片的现实主义题材的呈现，这部影片并不是只讲述了一个励志的体育故事，体育像是该片的一副外壳，影片是以主角向腾辉为线索，引出偏远地区儿童群体教育等社会问题。

一、叙事结构

影片的叙事结构被称作一部影片的表达方式及其结构组织，概括了一部影片各种元素的组合情况，一部电影的成功除了从画面、音乐以及音响等技术手段的配合上呈现外，其内在的叙事逻辑、叙事节奏都由叙事结构所决定，正如西德·菲尔德所说“结构就是把故事按照一定位置编排好的东西。”《八角笼中》也采用的是电影中最多见的戏剧式线性结构，这种叙事结构可以突出影片的内容表达，可以很轻易地展现电影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尾，并推进整个影片的叙事发展，这正是西德·菲尔德对电影结构的规定：“一系列互为关联的事变，情节或者事件按照线性安排最后导致一个戏剧性结局。”

我们将影片拆解为三大部分，即开办俱乐部，遣散俱乐部，重开俱乐部，并将其中包含的小事件列出，配以时长来研究各段落所占影片比重，由此从结构上分析叙事的重点以及影片结构的整合。

1.开办俱乐部：与孤儿相识，被投资人坑 打假拳被发现，训练打真拳（篇章时长55分27秒 影片占比48.4%）

2.遣散俱乐部：被校长敲诈，格斗孤儿事件曝光，转卖拳手（篇章时长23分25秒 影片占比20.3%）

3.重办俱乐部：孩子重走老路，上节目澄清事实，苏木夺冠（篇章时长35分6秒 影片占比31.7%）

以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影片利用了55分钟左右，几乎是整部影片一半的时长来对开办俱乐部的过程进行呈现，这样的安排使影片对向腾辉开办俱乐部的动因有了很完整的解释，使成片的逻辑经得起推敲，如何将主角在被诬陷格斗造假，并在蒙冤之后还愿意举办格斗俱乐部这样的设定使观众信服是一个难点，所以必须有足够的动因来支撑向腾辉重办俱乐部，才能够使观众信服，否则就会成为一部从逻辑上都说不通的烂片，所以在影片开办俱乐部这部分篇章中的事件安排的底层逻辑就是，从动因上一层一层推动向腾辉举办俱乐部，无论是要债到苏木姐姐家里，还是被投资人坑以及对母亲为自己求情情节的安排都遵循着动因底层逻辑，这些动因通过事件具体展现为主角向腾辉砂石场的债务压力，对孩子们贫困的同情，对格斗的热爱，这三样动机使人物有了不得不开办俱乐部的强大推动力。

影片虽然以创办格斗俱乐部的情节为重，但如果只是叙述一件努力训练夺冠的故事会使戏剧张力不足，影片将成为一部平庸之作，所以在占比20.3%的遣散俱乐部、安排俱乐部磨难的部分，被校长敲诈赞助费未果，其他俱乐部为了挖人将格斗孤儿事件渲染曝光，同时配上酒吧老板王敬福采访时的“插刀”，原本顺畅运营的腾辉俱乐部饱受争议直至解散，通过对这些插曲桥段的设置，使影片叙事的曲折性增强，导演通过对负面事件一件一件的交织呈现，通过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事件的刺激，使整部影片波澜起伏却又环环紧扣，动人心弦。重办俱乐部篇章是影片的重中之重，前两个篇章完成了对内容的导入与情绪的积累，那这一个篇章就是完成对观众积累的情绪释放，一部优秀电影的叙事结构需要对观众完成情绪的积累与释放，也就是戏剧上所说的矛盾的解决，該篇章完成了两个任务，一是向腾辉通过媒体的采访，向误解进行反击，二是苏木夺冠实现儿时梦想，这两个事件将整部影片前半部分所积累的情绪充分释放，无论是向腾辉曾经冠军被收回的遗憾，还是孩子们从小追寻的冠军梦以及这么多年来在格斗路上的曲折经历都在这部分得到释放，观众也达到了对格斗少年的充分共情，完成了影片叙事的收尾工作。

二、叙事风格

叙事风格指的是作者在叙事的过程中所使用的，使文艺作品呈现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特色的艺术方法的倾向性。波德维尔将电影的叙事分为两个系统来看，他认为这两套系统在叙事电影中是并存的，即情节和风格，分别处理现象不同的面向，情节将影片表现为编剧的过程，风格则将它表现为技术的过程。笔者将从电影的镜头，色彩和音乐三方面来分析《八角笼中》的叙事风格。

在影片的开头通过移动镜头将电视中的“格斗孤儿”擂台赛转向主角向腾辉，通过近景镜头呈现了向腾辉的表情，透着一股轻蔑和无奈，并通过对白“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引入孩子们与向腾辉的主线剧情，近景镜头能够呈现被拍摄者细腻的表情，让演员与观众产生交流感，影片的开头对向腾辉进行近景拍摄，一是将主角引入剧情起到类似戏剧舞台中登场的效果，二是既交代了背景又制造了悬念，交代背景是在影片开端就将向腾辉非法带领孤儿打拳谋利的事情进行了呈现，并通过环境可知向腾辉是在警局被审讯之中，而悬念部分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与这群格斗孤儿的故事，另一处动人的近景镜头则是在影片后半部分马虎因为想要治疗苏木重走老路被向腾辉发现，通过近景镜头表现了马虎和苏木对未来的绝望，配上对白将自己的人生比作打水漂，无论用多大的力气让石头飞得再远，它都会沉入水底，画面清晰地表现了马虎的抽泣，也在向腾辉开车时给了近景镜头，将向腾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表情展现得淋漓尽致，加上自己扇自己耳光的动作来表现自己的自责，同时在向俱乐部老板讨要说法过程中被众人压在地上时给到向腾辉的也是近景，愤怒的眼神如同一只猛兽，这里的镜头表达把情绪渲染到高潮，催人泪下。

影片色彩部分的运用，让人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一场格斗戏，苏木与康纳的对决中采用的是黑白色调，在相关采访中导演对这场戏的色调解释是，黑白是这群孩子人生生活的底色，在遇到格斗前他们的人生是沒有彩色的，也象征着没有希望，同时格斗也同人生一样残酷，只有输赢，直到取胜之后苏木的镜头才调转至彩色，象征着希望，也同时暗喻了苏木为自己的人生赢得了色彩，这也是电影想传达的正向能量，不管环境有多绝望，还是会有一缕希望，我们需要用全部的力气抓住这小小的希望才有可能改变这惨淡的人生。影片的前半部分以黄色为主，低纯度低亮度，大片的黄色土地，尤其是在向腾辉找苏木姐姐要债的镜头中，姐姐背后那堵破败的土墙，在阴影下的黄透着绝望，同时黄色色调也伴随着孩子们在砂石场训练的整个过程，孩子们拖着轮胎在黄色的灰尘中努力训练也表现了初期练习格斗的艰苦环境，在影片中期向腾辉格斗事件被曝光，成为众矢之的，影片转为蓝色色调，同时在寻找校长求情的过程中设置的下雨场景，经理，校长等人对其“插刀”采访时都以冷色的蓝色色调呈现，营造出被陷害的压抑氛围，与前半部分的黄色暖色调形成鲜明对比，暗示着孩子们在腾辉俱乐部时代的结束。

音乐是能够将人物复杂的情绪和难以言表的心理状态表现出来的工具之一，本片在影片结尾处采用了彝族音乐人莫西子诗的歌曲《在星空望自己》，该曲被设置在苏木经历了一场恶战最终打赢对手之后，轻缓的吉他声慢慢流入银幕，仿佛一切残酷的过往都已结束，伴随着彝族唱腔的歌词“向前吧，向前吧”，抚慰着人心，影片采取“以静制动”的手法来结束影片，给予观众心灵的一击。

三、叙事策略

叙事策略即通常所说的主题分割步骤切入点，它包含叙事视角和叙事节奏，本文将从这两个方面研究《八角笼中》的叙事策略。

从叙事视角上说，本文采用的是主角向腾辉的第一视角来叙事，主角在最开始看守所受审时以自己的口述开启了整个故事，在向腾辉受审的这个时间点来以其视角叙事，则属于全知视角，即上帝视角，该叙事的视角可以不受客观与主观条件的限制，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空间或者时间上的转换，让观众客观地看到全貌，对不同时空所发生的事件有着客观的理解，例如在叙事中与母亲告别所牵出的自己被陷害取消冠军身份以及入狱的往事，包括从主角视角见证苏木姐姐家庭的困苦都将观众代入了一层一层的共情之中，增强了观众对故事和人物的情感深度以及厚度，这样才使影片中苏木在打赢比赛后的高潮效果更加打动人心。而在影片的较后部分则采取的是限制叙事视角，也就是在审讯结束之后，影片不再叙述过去的事件，而是以向腾辉为中心和视点来继续当下所发生的事件，例如向腾辉在受审结束后解散俱乐部以及苏木、马虎在新俱乐部被雪藏受伤的事件等都体现了限制叙事视角的特点，主角无法知晓未来如何发展，单一视角的未知性以及限制性同时也给观众带来未知的期待感与神秘感，与全知视角的已成定局形成对比，相辅相成，从全知视角的背景交代与情绪培养到后半部分的限制叙事视角对观众造成的情绪代入，直至最后苏木赢得冠军的情感释放。

《八角笼中》的叙事节奏紧凑，剧情之间不拖沓且每个板块都构成影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本片前端大部分都是以连续蒙太奇为主，平铺直叙地讲述了向腾辉举办俱乐部的动因以及为什么要让孩子们打真拳的必要性因素，在前期成立俱乐部是为了赚钱给工人还债，动机只是债务，这是情节中人物行为的合理解释。在后期看到孩子们的潜能以及孩子们生活的困苦，再加上打假拳的罪名与自己心中对格斗的热爱的冲突，三重动因推动向腾辉认真创办俱乐部，若在一开始就安排向腾辉打真拳的剧情，影片在逻辑上则无法构成，连续蒙太奇技巧的运用使剧情在逻辑上毫无漏洞并在情节中让观众代入，逐渐引导观众进入剧情。心理蒙太奇在《八角笼中》的运用也给影片增色不少，在向腾辉为要回孩子们在新俱乐部的合同的过程中遭到俱乐部人员的围殴，影片在向腾辉被按在地上的镜头中穿插了苏木膝盖被殴打的画面闪回，在成片效果上形成了更深层的意思，表现了向腾辉不仅从情感上也从身体上感受到孩子们所遭受的苦痛。

四、结语

《八角笼中》戏剧式的叙事结构，真实而激烈的叙事风格，缜密的叙事逻辑以及紧凑的叙事节奏决定了该片优秀的质量，王宝强导演的诚意也得到了19.38亿票房以及猫眼电影9.6分的评价的回馈，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都似乎有着王宝强导演的影子，格斗少年的出路何尝不是王宝强自身的出路的缩影，2000年初从河南出来“北漂”的农村小孩，带着自己的电影梦在一个片场接着一个片场跑着龙套，被无数人泼冷水劝其放弃演员路，但是王宝强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从《泰囧》《hello，树先生》《一个人的武林》等优质影片，从喜剧，艺术片，动作片都证明了他作为演员的无限可能，直到《八角笼中》的成功证明了其作为导演的才华，王宝强的如戏人生，充满着“生如野草，不屈不挠”的坚韧与智慧。

参考文献：

[1]罗·伯戈因，王义国.电影的叙事者：非人称叙事的逻辑学和语用学[J].世界电影，1991，（03）：4-25.

[2]黎明.贾樟柯电影的叙事研究[D].清华大学，2008.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汉大学人文学院2023年2021级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电影《八角笼中》的叙事研究”（项目编号：RYCXJJ20230026）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向宏峰， 男，硕士研究生在读，江汉大学，研究方向：广播电视）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