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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认同与自由意志
——道德增强的神经科学伦理问题研究

2024-01-18唐国尧周文杰

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3年5期
关键词:意志大脑神经

唐国尧, 周文杰

(大连理工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 辽宁 大连 116024)

近年来,神经科学的快速发展使人们有机会了解到更多关于个体大脑与行为之间的相互关系,关于道德增强伦理学的讨论也从药理增强更多地转向了神经技术。在以往,教育、法律、宗教以及精神病学都是促进道德行为的传统有效手段,道德主体依照个人的自由意志来行动,保障了道德主体的个人同一性。如今研究人员发现可以通过神经生物技术手段,用药物或电刺激大脑,直接改造神经使人获得道德生物增强。一些乐观的超人类主义者认为,人类增强旨在改善人类形态或功能,而道德增强通过生命科学手段提高人的道德能力是全人类的福祉;而持反对态度的生物保守主义者则认为道德增强可能会破坏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因为强化与治疗之间的界限很难明确,而且道德标准也因为社会、文化和时间的不同而不同。直接的技术干预对人的神经进行了改变,这种道德提升的手段引发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许多案例表明道德主体在经历增强之后,性格、心理甚至是行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否意味着主体失去了同一性,是否处于一种自由意志弥散的状态,这些问题对道德增强技术的未来发展具有关键的意义。

一、 道德增强的神经技术途径

1.道德增强增强的是什么:认知还是情感

道德增强神经技术引起争议的一个原因就是:改变人的神经,究竟会改变道德行为中的哪一方面。根据最近的神经影像学研究,道德行为过程利用了人脑中多种神经网络,包括情感、认知和动机过程。伴随着生命的成长,神经网络之间也在不断进行结构与功能上的整合:“发展起来的不仅是思想理论,还包括在道德判断的背景下,将关于他人思想的知识与关于后果和情感的信息相结合的能力”[1]。因此,有的学者认为道德增强是对人的情感、动机进行了修正,还有的学者认为改变的是人的认知能力。佩尔松(Ingmar Persson)等沿袭了道格拉斯(Thomas Douglas)的理念,主张广泛使用生物医学技术来改变人类的道德动机基础。然而,他们的方法与道德拉斯略有不同:道格拉斯将弱化非道德情感视为强化道德动机的路径;而佩尔松等认为增加人类的认识是危险的,提高人类的道德品质可以通过直接强化人的核心道德情感(利他情感以及一些与公平正义相关的情感等)[2]。他们认为必须严格限制实施某些不良行为的愿望、意志或能力。道德增强不同于认知增强,这种限制并非是约束,而是对道德情感的强化。情感在道德行为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强化负罪感、羞耻感或恐惧感可以阻止不道德行为的发生。道德增强通过神经技术增强人的利他情感,使人具有良好的行为动机。

与之相对,哈里斯(John Harris)认为任何形式的道德增强都属于认知增强的形式。哈里斯分析了几种不同形式的不道德行为,坚持认为传统的道德改进形式才是有效的。即便如今神经科学技术大行其道,也只能是被增强认知方面的技术手段所取代:“对付错误信念和偏见的最明显的对策是理性和教育相结合,不可能通过其他各种形式的认知增强加以帮助”[3]。在他看来,道德增强首要在于提高道德认知,而情感会遮蔽判断,因此基于神经技术的道德增强并非真正的道德增强,而是一种行为控制。直接的道德增强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并威胁到人的自由意志,这也是道德增强的最大争议。

2.问题的提出:直接神经干预是否破坏人的自由意志?

传统的道德增强通常指向人的精神领域,而基于现代神经科学的道德增强则直接对人进行改变。因此,道德增强的手段可以分为间接干预与直接干预:间接干预旨在改变思维模式和行为,进而重组一个人的大脑结构和功能;而直接干预的目的是改变大脑结构和功能,从而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间接(针对心智)和直接(针对大脑)的道德增强是实现同一目的的不同方式,两者在结果上都是对人的道德能力进行提高。

根据哈里斯的道德专业知识理论,不能只追求“更善于做好人”,而是要“更好地了解善以及理解什么有可能有助于善”。道德增强不应该只涉及灌输道德方面的知识,而应该同样能让人多做好事。同样,道德增强也不应该只提升做好事的可能性,而不相应地改变道德推理或情感。哈里斯认为改变道德情感不属于道德增强。例如,诱导精神病患者增强恐惧心理会使这些人减少作出错误行为的可能性,但这种干预并不等同于道德水平的提高。这种干预在哈里斯看来是一种行为控制的形式,而不是道德的增强。相对而言,一些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可能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会因为冲动或者某些原因作出不道德的事情。减少冲动、加强注意力会增加这些人在充分理解道德理由的基础上作出正确行动的可能性,这可以被称为道德增强。虽然某些以结果为导向的干预措施可能会增加良好行为的可能性,但道德增强应该包括对道德原因的理解。如果没有这样的理解,干预只是一种行为控制的形式。依据费舍尔(John Martin Fischer)等的说法,道德能力指的是我们不仅可以认识到非道德与道德的区别,还可以出于道德责任来采取行动的能力。具有一定道德能力的人意味着他有能力进行理性反应行为,既包括“对理由的接受”,又包括“对理由的反应”[4]。所以哈里斯认为间接手段似乎更符合道德决策与行为的本质,以及对自由的尊重;而直接干预不依赖接收者的积极参与,因此会绕过有意识的、持续的理性思考和自主选择,这可能会损害自主性和同一性。然而以德拉兹亚(David DeGrazia)为代表的乐观超人类主义者认为自我不是固定不变的心理特性,道德增强的变化受到道德主体的认同,其就会将变化融入叙事同一性中。

二、 叙事认同:道德增强融入叙事身份

关于道德增强是否破坏了人的自由意志这一问题,首先要厘清更基础的叙事身份的连续性问题。大脑叙事是神经伦理学领域的重要研究方向,大脑构成了个人身份基础的观点是这一领域的基本假设。罗斯基斯(Adina Roskies)说:“我们的大脑和我们的行为之间的密切联系,以及大脑与我们自己之间的特殊关系,产生了独特的问题,是伦理与神经科学思维之间的相互作用。”[5]她把神经伦理学建立在一种“神经本质主义”中,认为大脑定义了我们是谁。个性是由大脑中的某个组织决定的,它使人们以某种方式行事,并储存个人记忆和习惯等。当然也有很多人否定这种说法,神经本质论作为一个哲学论题也引起了广泛讨论,但本文将其作为一个有效预设,因为如果没有如此的大脑特异性,就不需要神经伦理学。

人的叙事身份是基于经验、信念、记忆等心理因素建立起来的,这遵循了洛克(John Locke)的观点。洛克将个人身份纳入广义的法医学概念,其与责任、担当等概念联系的最佳途径是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理解的,因此有人将个人身份总结为一种由某些心理因素构成的法医学概念[6]。直接神经干预(如非侵入性磁脑刺激)的道德增强不可避免地影响一个人的叙事身份。正常的叙事身份变化是生活展开的正常部分,也可能是各种改变生命的经历或环境的结果。但是,直接的神经干预措施可能会引起激烈的变化,与一个人的叙事没有任何关联,从而使叙事身份的连续性受到了威胁。身体及其功能对叙事身份有着重要的意义,但道德主体的心理状态更直接地提供了理解他们的经历和形成他们叙述的解释框架。因此破坏心理的连续性也会改变人的叙事身份。道德主体的某些个性——冲动性、责任心、神经质、开放性——可以通过直接的神经干预加以改变。道德增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道德主体的积极参与和努力。道德增强需要足够的空间让主体理性地思考干预过程所带来的变化,如果不能认同这些变化,就要停止干预或采取别的手段。相反,如果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大脑功能,却不以同样渐进的方式考虑个人身份的改变,就不能有选择地认可或拒绝。随着叙事医学与神经科学的进步,道德主体将获得充分的空间与时间去体会干预过程所带来的变化,从而接受神经技术的改造并完成认同。

认同被认为是具有主体意识与自我意识的,埃里克森(Erik Homburger Erikson)将认同作为主体在自我发展过程中对自我的确认或在作出人生抉择之后自发的统和感与连续感。人可以意识到自身的变化与同一,可以通过选择同一从而确认与塑造自我,而一旦没有处理好自身变化与同一问题就会产生“认同危机”[7]。一些生物保守主义者认为这种危机会使人因为技术而失去原有的叙事同一性,也就是叙事认同。利科(Paul Ricoeur)认为认同伦理问题之所以产生了无谓的争论,是因为将认同的两种模式混杂在了一起。认同(identity)有两种用法:同一性和身份。作为同一性的认同是一个关系概念,是诸关系的一种关系,在变化的相似性和不间断的连续性基础上形成不变的基质。作为身份的认同是人独有的,在变动中坚持自身。在两者的辩证关系中我们可以得出叙事认同概念。叙事就是主体通过讲述自身的故事而构建自身的认同,从这意义上来说,叙事即认同[8]。但这个解释显然不够,我们依然需要用叙事认同来维护叙事同一性。叙事认同反映了构成人同一性的特征,包括一个人的自我概念中最中心和最突出的部分是什么[9]。“那些行为、经历、信仰、价值观、欲望、性格特征等等都归于某个特定的人。”[10]因此,与叙事认同相关的,是心理学和精神病学中人格的概念。人格是一个人在各种情况下独特地影响其认知、动机和行为的一组动态的、有组织的特征,而不是用一套固定的心理特征来定义真正的自我。叙事认同依赖于这种“心理变化的动力”[11],这意味着一个人的信仰、欲望、人格特征等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

根据叙事自我观,人类将他们的经验整合成一个线性的、内化的、不断演变的故事,构成了自我。除了要把自我与自我叙事联系起来,叙事自我观认为要将意义赋予事件,就必须从叙事的角度来理解,而不是自然主义的、还原主义的描述。要了解一种行为、一种信念或一种感觉的意义,仅了解其潜在的生物学过程是不够的。有意识的历时观是赋予事件主观价值(意义)所必需的。在这个过程中,个人生活会不断出现新认识、新情感、新内容,这些都会逐步形成未来的自我,并随时将个人心理和大脑的新特征整合到个人叙事中去[12]。舍赫特曼(Marya Schechtman)声称叙事的自我构成是动态的,提供了一个修复的方向,因为它强调一个生命的叙事的连续性,并阐明了叙事主体的重要性。虽然有潜在的叙事中断,但这不一定是对身份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叙事方法认为主体处于一个连续的、自我表达的、正在进行的故事中[13]。所以,正常情况下的叙事在内部是可理解的、连贯的,个人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认识,并且有一个历时和同步的基础来解释、判断和行动。

因此,可以通过将身份与自主进行关系叙事的方法,从而解决因叙事身份的混乱而影响自我的复杂图景。如果一个人在道德增强前后经过了指导与咨询,可以正确预见与理解心理变化的潜在性,这些变化就可以以一种连贯的方式融入一个人的叙述自我概念中,并且可以作为自我导向甚至自我表达的方式进行体验。只要保障措施到位,适当的知情同意程序就能使道德主体积极地融入叙事身份的被动变化中。

三、 知情同意原则:道德增强与自由意志的兼容

在叙事认同的理论背景下,笔者认为在道德增强技术中引入知情同意原则,将为道德增强不会威胁人的自由意志而提供有效辩护。知情同意原则显示了现代科学技术的核心价值:尊重主体的自由意志,保护主体的自主性。回归道德主体的自主选择,并得到其配合,从而很好地完成道德增强,更加符合道德主体的自身需求。同时,也有利于防止实施道德增强的人滥用科学技术,从而违背道德主体的意愿。本质上说,道德是一种判断,自由是一种选择能力。“知情”是对个人知情权的尊重,“同意”也就是赋予个人选择权,同意就意味着对个人的理性和自由的尊重,而自由意志就是知情同意原则的伦理目的。

许多哲学家一致认为,一个人要有自由意志必须具备三个一般条件:①选择和行动的其他可能性;②对适当行动的理由作出反应;③作为行动的真正来源或行动者[14]。我们通常认为只有在意志自由的情况下,才有道义上的责任。这一条件意味着我们可以为自己的选择和行动进行充分的解释,厘清前因后果,也就是寻求道德增强前后的叙事认同。这也是学术界各方就自由与责任的性质进行辩论的焦点。对于“相容论”者来说,自由意志与因果决定论是相容的,动机决定了行动。一些学者认为神经科学的进步引发了一种特殊的焦虑,那就是道德增强技术会使人类思维简化为神经化学过程,进而影响自由意志。然而,即使像一些神经科学家所说的那样,神经科学虽然不能确立决定论是完全可靠的,但它仍然可以提供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我们的大脑是服从自然规律的物理系统或机制。如果神经科学理论证明大脑是一个机械的物理系统,那么我们就不必担心神经科学技术会剥夺人的自由意志。与之相对,如果我们的行动能被神经机制控制,根据相容论,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就不必摆脱因果律的影响[15]。不管他们对自由意志与决定论的兼容性有何看法,大多数论及自由意志的哲学家都同意,只有当一个人反思自己接下来将面对何种选择,在各种选项中作出合理的选择,并按照他的决定行事,他才是自由和负责任的[16]。就像斯宾诺莎(Baruch de Spinoza)说的那样:“一个人,只要他由于被不正确的观念所决定而有某种行动,决不能完全说是遵循德行而行。唯有他的行为是被他的理解所决定,方可说是遵循德性而行。”[17]

佩尔松等引入关于“上帝机器”的思想实验。上帝机器可以监控每个人的思想、信仰、欲望和意图,它能够在纳秒内修改这些内容,而不需要任何人类主体的自觉识别。它旨在给予人类近乎完全的自由。它只是干预人类的行动,以防止重大伤害、不公正或其他严重不道德行为的发生。人类知道机器的存在,但不知道它的干预。对接受道德增强改造的人来说,他们似乎只是自发地改变了主意,也就是说尽管受到干预,他们仍享有自由意志。基于神经技术的道德增强直接提高了人的认知能力,但生物保守主义者反对这种非传统的方法,认为神经技术侵犯了人的自由意志。根据哈贝马斯对人类增强的批判,尽管“我们应该帮助他人,尽我们所能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但“我们不能根据自己对他人未来生活的看法,确定这些人会在将来的生活中为自己的生活塑造道德形态”[18]。个人可以发起和控制自己行为这一概念是所有自由意志概念的核心原则,哈里斯等生物保守主义者认为真正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必须完全符合所有三个条件。认为上帝机器改变了人的行动,尽管人在上帝机器的作用下并未察觉到决定的变化,但他失去了选择和行动的其他可能性,也就是失去了自由意志。此外,自由意志的物理基础发生了变化,基于现代神经科学的道德增强技术改变后的道德主体是生物与非生物的复合体,其知识条件在来源上也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哈里斯拒绝将情绪增强视为道德增强,虽然他承认增强情绪可能会产生亲社会的结果,但并不构成增强道德本身。因为道德需要判断,而情绪的增强会对道德判断产生不利的影响,使其屈服于情感本能,道德生物增强只有在提高推理或认知能力的情况下才是可行的。对此,超人类主义者展开了回应。首先,佩尔松等都认为道德增强技术在增强人的认知能力的时候,不仅没有降低人的自主性,反而扩展了自主性。在他们看来,自主性需要一种推理能力,这种推理能力是自主性的必要条件,包括演绎推理、逻辑判断、批判性分析等认知能力。提高认知能力,可以增强人对于洗脑、心理操纵、欺骗和自我意识缺失的防范。其次,道德增强没有改变道德主体,取消不道德行为的选择并非限制主体的行动,而是通过神经技术增强人的道德动机或道德情感,使道德主体作出正确的选择。选择与行动依旧是道德主体自身作出的,不存在自由意志消失的问题。否认情绪增强为道德增强无疑与实证研究脱节,因为所有的道德判断都涉及情感,但并不代表道德主体被剥夺了自由意志。

因此道德增强的神经科学手段提升的是人的基础性、通用性能力,而没有局限人未来具体的道德发展方向,所以并不会限制人的自主性。由前文所述,叙事身份的改变不影响主体的叙事认同,道德增强对身份的影响被融入整个叙事过程中[19]。支持道德增强的学者们在证明道德增强与自由意志相兼容的时候发展出了三条路径:一是后果主义,即认同道德增强的有效医学成果;二是以传统德性论为核心,认为道德增强符合人的本性,即对善的追求;三是用知情同意论来为道德增强的合法性进行辩护[20]。知情同意无疑是最符合科技伦理、医学伦理的一个方式,既提高了人实现积极目标的能力,也不会破坏人的精神完整性。精神完整性指一个人可以掌握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大脑数据,在没有他的同意下,任何人都不能阅读、传播或改变这些数据和状态。隐私就是大脑数据和精神内容的保密,是自由行为的关键。精神完整是思想自由的基础,也是必须给予个人的第一种和基本的自由。因此,道德增强需要使主体获得完全的知情权,并让其明白道德增强可能会令其未来的某些选择与行动发生改变。这样才能将道德增强技术本身置入到人的叙事中去,维护人的自由意志。此外,除了知情同意原则,在道德增强技术中还需引入“不伤害原则”以及“公正原则”。当个体出于自愿作出增强自身的决定和行为之后,我们可以将他的行为视为获得了“知情同意”的授权,但不能违反不伤害原则。不伤害原则是道德增强的底线,也是科学能否造福人类的底线。“公正原则”是相对全人类而言,要避免任何群体被技术边缘化,确保全人类都可以在道德增强技术中获益。关于这两个原则将在以后的研究中进行更详细的论述。

四、 结 语

康德将道德律称为“意志自律”,就是主体可以按照自己的普遍准则来对自己加以规范,道德律指引着人们以普遍理性的绝对来贯彻自我的同一性[21]。道德意义上的人格同一性是由自由意志的自我规定与自我实践构成的。自由意志使我们成为自身道德行为的原创者,也只有拥有自由意志,道德主体才会对行动产生道德意识并承担道德责任。基于神经科学的道德增强技术作为一种直接的神经干预手段,绕开了心智的培育过程而直接对人的道德心理进行了改造。对于道德增强技术是否会破坏人的自由意志,学界依旧存在很大的争议。本文认为在叙事认同的理论框架下,正确的道德增强实行过程是道德主体自主选择的,也就是说道德主体自己在寻求个人的改变,道德增强会被自我所消化并理解,而改变的过程将动态地整合进人的叙事中,因此大脑不会感受到意识的构建性质。自由意志表达了这样一种感觉:某些心理活动会出现在人们的意识中,并且得到人们自身的认同。因此,无论是什么选择,只要是行动获得了自身的认同,人就不会失去自由意志。当道德增强被整合到个人的整体叙事中时,道德主体就依旧保留了自主性,进而维护了自身的自由意志。

当然,这一结论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商榷,除了神经伦理学上的问题,还有传统哲学中的自由意志问题。首先,自由的概念在现代神经科学取得进展之前就存在,而且是独立存在的。自由与自由意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例如我们说一个被奴役的人失去了自由,但仍然拥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是伦理学的基础,如果缺少自由意志的假定,整个道德和法律体系就失去了基础。自由与自由意志的概念模糊性需要我们在哲学层面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其次,自由意志所隶属的人的内部现象以现有的技术尚不能提供确切的解释,而且哲学与心理学等其他学科同样不能对自由意志进行良好的说明。但科学技术的进步使我们不得不沿着它的方向前进,抨击技术本身并不会带来益处,道德增强神经技术归根结底是一种服务于人类、用于提升人类道德水平、构建更美好生活的有效手段。笔者认为作为人类高新技术的典型代表,道德增强技术反而会突现自由意志的独立性。无论是出于主动增强还是被动治疗的目的,人的自由意志在技术实行的过程中都发挥了核心枢纽的作用。基于现代神经科学的道德增强不是威胁,相反可以丰富我们对自己作为道德推动者的理解。我们应当以谨慎与宽容的科学态度使道德增强技术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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