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白休徵墓志
2024-01-14
《白休徵墓志》,书于唐开元九年(七二一)夏四月十九日,为银州龙川府长史白休徵并夫人常山郡阎氏合葬墓志,保存了唐代开元时期北疆军事驻防要地的史地信息及文化特色。
志主白休徵,字义感,太原白氏。曾祖晈、祖范、父成,不称官职,史籍亦无闻,志文所谓“并文武冠代,英声旷古”,当为谀墓套语,未足凭信。白氏家风崇文尚武,反映出毗邻后突厥汗国与回纥诸部的志主故里胜州文武并重的地域风气。“经史兼美,著术为业”,说明于文教、武功之中白氏仍以儒学传家。白休徵克绍祖风,以儒立身,“包含六义,洞晤九经”。学优登仕,后在官府长期从事文书工作:“人称俊乂,国称朝正。以材授职,习学标圣”,所作文书“掷文金振”。
志主品秩对于了解唐代砖质墓志的使用具有重要意义。唐人墓志以石为尚,白休徵“宦居下寮”,官职卑微,故用砖志。首题中,志主结衔“银州龙川府长史”。唐制,上中下府长史品秩不同,武德令、永徽令、显庆元年敕、开元十八年敕所定上中下府标准略有不同。白休徵任职于显庆元年(六五六)敕施行阶段:“户满三万户以上为上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据《元和郡县图志》关内道三:“银州,银川。下。开元户六千一百二十。”据《通典》州郡三:“银州户七千二百六十四,口四万二千七十六”。银州当为下州,下州无长史。所谓“银州龙川府长史”,实为折冲府下府的龙川府长史。府置长史一人,从七品下。白休徵品秩低微,属下层官吏,所谓“宦居下寮”是也,故用砖志。
该志以墨笔写就,保存了唐人墓志未刻的原始书法风貌,弥足珍贵。由于砖质疏松,入墨较深,不易磨灭,可直接书写并瘗埋,因而唐代墨迹墓志多为砖志,尤以高昌墓表为大宗。墨迹砖志又有墨书、朱书、白书之分。为弥补砖面粗糙的缺点,唐人又常将砖面涂作白地、蓝地、灰地等,有时再加镌刻,甚或填朱、填蓝、填墨等。近年胜州遗址南出土的先天二年(七一三)《张俊墓志》为石质,表面亦曾刷涂油墨。《白休徵墓志》为青砖质,磨砻平治后施以粉垩并加竖栏。《白休徵墓志》两砖正面四周画有黑色边框,形制稀见。陕西绥德四十里铺出土的东汉中期《郭夫人画像石墓题记》以及绥德黄家塔出土的《永元二年画像石题记》等也有黑色寬边,当是延承已久的丧葬风俗。作为墨迹墓志,《白休徵墓志》不涉及镌勒问题,然志文称“凭镌题之可纪”“勒美金石”,推其原因,宜为撰文者依通用志文格式为言,未究其实之故。至于墓志撰书人,志文无载,今已无从考索。
该志用字异体颇多,约占十分之一,明显受到北齐北周以来尤其是武周时期墓志文字及志盖文字风气的影响,反映出边地日常书写较为自由宽松的用字特色。据统计,武后及武周时期墓志异体字字头达一千五百一十七个之多,该志距武周还政于唐仅十六年,文字使用深受影响。该志异体有:墓、冠、而、润、兰、华、峰、长、膏、慭、遗、歼、开、卒、归、郡、阎、德、具、闻、夙、凭、镌、铭、门、继、祧等字。以“ ”(而)字为例,字形从小篆演变而来,经隶变,截长为短,易圆为方,自秦汉沿用至北齐北周。房彦谦碑以降的唐隶作品进一步楷化并沿用,大历十一年(七七六)史镐隶书杨墓志仍可见相近字形的使用。然该志“而”字底部作“几”,颇鲜见,以致部分释文误释为“虎”。再如“ ”(镌)字,《龙龛手鉴·门部》《康熙字典·备考·门部》收有相近字形,然而该志右下作“門”,右上补“山”,亦甚稀见。
该志书法楷行相参,借径智永、欧、褚,归宗“二王”;兼具北朝遗风,时见《令狐天恩墓表》《张玄墓志》等北朝斜画紧结类魏碑体势;同时亦轻染写经结习。该志用笔圆腴秀润,内含筋骨,结体端庄茂密,灵动自然,体现了初盛唐之交名家书法与民间书写的相互交融,反映了唐代边远地区将二王法书进行实用化改造的鲜明地域书法倾向。(王亚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