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虎地汉简《伍子胥》
2024-01-14
睡虎地M77西汉简《伍子胥》二〇〇六年出土于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西汉墓。该墓出土质日简册和官府文书表明,墓主人叫越人,在汉文帝十年(前一七〇)以后的十多年间,先后担任安陆县官佐和该县阳武乡乡佐,约于文帝后元七年(前一五七)去世。M77共出土简牍二千一百三十七枚,部分简有残损。完简长度在26c m至31c m之间,竹简上下两端平齐,三道编绳,上下两道编绳分别距简首尾1c m,中间一道位于简正中,出土时部分编绳尚残存于简上。简文均以隶书书于竹黄一面,多数留有天头,可分为质日、日书、书籍、算术、法律五大类,时间跨度在汉文帝十年与文帝后元七年之间。
该墓出土的书籍简共计一卷二〇五枚,上端均有残缺,每简缺字大约十五个左右。《伍子胥》残简编号为J95-J110,依次记载了楚王将杀伍奢,又听信奸人之言,令使者召伍子胥兄弟二人,伍子胥不从,逃亡中先向北后向南,得船人相助,逃入吴国,得吴王信任,治吴兴吴,后率吴师入郢,楚昭王率众逃亡,并令人与伍子胥交涉等情节。这些内容可与传世文献《越绝书》对读。
西汉初期,字体演进日趋隶化,体现在书写上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简牍书体虽然已是隶书,但还未彻底摆脱篆书的影响,字形中免不了遗留有篆书的一些元素;二是经过古隶阶段草写实践的积累,书体上的新因素不断萌生,如多数墓葬木牍《告地文》就写得简率潦草,有的接近后来的草书笔法。汉简隶书的这两种书风特征在睡虎地M77简牍书迹中都有体现,简文中还不时夹杂一些别字、异体或俗体,与同属楚故地的马王堆一号汉墓帛书《老子》乙本、《相马经》的书体有相似之处。
《伍子胥》残简书迹属于书写工穩的汉简隶书,用笔相对严谨,笔不妄下,笔法精到,形体优美,多数字形趋于方正、方扁。笔法上,以古隶笔法为主,略带早期﹃古文﹄笔法遗意。横笔重视逆锋圆入,起笔圆润饱满,行笔沉稳,线形平直,至收笔时才顿而上挑,锋快而尖收,这种线条还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蚕头雁尾。横画多的字讲究排叠整齐,这也是汉隶结体上的一大特色。方折笔法运用也有体现,横竖的交搭往往转锋直下,横竖交接大致成90。直角,这是一种新折法。不过,汉隶中常见的断开换锋直下的折法尚未出现。竖画相对短促,这样的处理压缩了字形空间,故其字形以方正、方扁居多。撇捺的笔法尚显稚嫩,撇笔尚无斜撇尽处顿而上挑的意识,捺笔用类似章草磔法书之,线条肥硕壮实,磔处重而粗壮,无战行右出之动作,只能算是初级的磔法,非是成熟的隶法。《伍子胥》残简中时常出现一些夸张恣肆的超长笔画,这是隶变过程中早期隶书的一些特征性笔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着畅达无阻、随意挥洒的痛快,为这件作品增添了一些书写性。
《伍子胥》残简是墓主人越人生前喜欢的书籍,字体以隶字为主,尚称不上成熟的隶书,从其不时混杂其间的篆形及其用笔看,应属于早期隶书,其结字方式是隶书,其用笔方式也是隶书,尽管书写中会不时有篆形及其用笔出现,但并非主要元素,也不影响其隶书性质。从笔形上看,这种篆形因素并不属于秦篆因素,而是楚篆(楚古文)因素,是经过几百年隶变后残存的楚古文遗痕,可能是楚地民间使用的俗篆。所以,《伍子胥》残简书迹与亦篆亦隶的秦古隶那种过渡体式也有所不同,它已经是隶书意义上的隶字了,进入到汉隶的初始时代。从书风上看,《伍子胥》残简的书写精整谨严,书风蕴藉典雅,字形虽方而不拘谨呆板,书写过程中讲究大小、粗细、正侧的错落交替,自成一种节奏;用笔已具波势和掠笔,一些字波挑醒豁,却无犷悍之气。总之,其笔法、结体、章法都有了汉隶的新因子。
睡虎地M77汉墓书籍简横笔与撇捺笔的书写与马王堆M1汉墓简书相似,两墓时间相近,但睡虎地M77一些简牍的书写应早于该墓下葬时间,而马王堆M1遣策为下葬前不久书写、即文景时的墨迹,严格地说是西汉前期的中后段。两地曾经都是楚古文流行的地域,楚遗民书手自然会掺入一些古文俗篆写法,不自觉地将南方特有的地域书风传承了下来。(王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