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 逨盘

宝鸡市眉县杨家村五位村民于二〇〇三年一月十九日取土时发现的二十七件铭记西周单氏家族功业史迹的青铜器窖藏，尤以水器逨盘最为珍贵，以其铸造技术之高超、盘内铭文之长、史学价值之重要、文学技艺之高妙、金文书法之精美，被誉为“中国第一盘”和二十一世纪第一次重大考古发现。其铭文，书家、学者多有临摹、考释和研究，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出土西周最长的盘铭，记载了单氏家族八代人辅佐文王至宣王十二代王征战、理政、管治林泽的历史，可谓西周一篇重要的微型“编年体”史料，除未提及西周末代周王幽王外，与《史记·周本纪》所载周王世系几乎完全印证，同墙盘铭文所记七代周王世系共证“周公摄政而未称王”之史实。

从文学艺术的视角来审视，逨盘铭文分三大段。第一段从“逨曰”至“谏辟四方”，以单逨家族八代为主线，以第三人称方式详述单逨家族八代辅佐周王之功绩，极尽博议褒扬之功；第二段从“王若曰”至“攸勒”，简述单逨得到天子册命赏赐；第三段从“逨敢对天子丕显鲁休扬”至“子子孙孙永宝用亯”，略述单逨感激天子赏赐而铸宝盘，以敬祈有文德之先人降福通禄予子孙。可以说，其叙事方式、详略各有所重的写作技巧、夹叙夹议之语言特色、史诗般篇章结构，无不昭彰其在西周金文中的文学价值，是颂扬单逨家族功勋美德、体现西周礼乐文明的一篇精美散文。

从金文书体演变线索察视逨盘铭文，其篆法构形、线条态勢、章法布局、神质格调，充分体现出“宣王中兴”时段威仪、规范、秩序之“篆引”特征，亦可从中窥寻《史籀篇》字书一二，可称为西周晚期金文成熟盛极代表作之一。丛文俊先生称誉：“此盘应能代表其时书法的主流形态，具有王者之风，化及天下的楷式价值。与同时的毛公鼎相较，可谓双璧；与虢季子白盘相较，后者开启秦文大篆风格之先河，此则为古雅之殿军。”基于此，其风貌既不类于《毛公鼎铭》高古遒劲、沉雄绵亘之雄浑美，又区别于《虢季子白盘铭》精巧空灵、疏朗典雅之秀拙美，更不同于《散氏盘铭》扁圆欹侧、豪放粗犷之恣肆美，而与宣王早期颂鼎、颂壶、颂簋诸“颂器”之遒纵婉健、挺拔开阔有异曲同工之美妙，且“受余康（虞），屯（纯）又（祐），通录（禄），永令（命）霝（灵）冬（终）”等套词语句、篆法风格甚为近同。其锈蚀残泐的古瘦线态呈现出古典苍茫之感，巧拙相生的篆构含蕴整肃浑穆之气象，峻整开合的体势尽显活脱灵动之章法布局，皆从整体上营造出“苍拙峻朗”之苍劲美风格，无愧于青铜艺术的经典之作和“中国第一盘”的美誉。（赵会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