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社会的另类亲密关系

索那瑜

今年10 月17 日，印度最高法院宣告，同性婚姻不在印度宪法保障的婚姻平等范围内，这被视为同志平权运动的一大挫败。事实上，印度同性恋除罪化，也一直到2018 年才成功。值得一提的是，印度法律上对同性恋的排斥，其实不是土生土长的东西，而是英国殖民者带来的“外来文化”。印度社会本身没有同性恋的概念。

英国社会是恐同的，恐同入法可以回溯到16世纪。英王亨利八世，设立了惩处“违反自然定律性行为”的法律，最高可以处以绞刑。英国殖民政府在1861 年引入殖民地印度，在《印度刑法典》第16章中的第377 条订定：“任何人与男、女、动物发生违反自然定律的性行为将被判终身监禁，或最高至10 年的有期徒刑。”英国人不懂的是，在印度，无论是乡间还是都市，同性间的肢体亲密是很“自然”与寻常的，大家并不特别感到羞耻，带来羞耻感的是“同性恋”这个外来词。

某日，我与在查谟乡间长大的小罗及他的太太晓莎聊天。茶余饭后小罗聊起自己的童年：“小时候，我有一个男朋友。用现代的话来说是男朋友，那时候不会这样想。”那是一位稍微年长的邻居哥哥，他们非常亲密，与一般恋人没有两样，成天黏在一起，总是一起放牧，一起在河边游玩。“我们还在河边用草盖了一个小房子，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就窝在那里玩。”听到这里，太太晓莎笑着说：“我可羡慕了，他从来没有带我去什么河边游泳，也从来没有为我弄个小草窝什么的。”

小罗说：“我以前不会说那是同性恋，但是晓莎告诉我那就是，我想说，好吧，那就是吧。”那位儿时的邻家男哥哥如今已经结婚有孩子了。“我们到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我如果说我们以前是‘恋人，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在印度这个保守的社会，男女之间的身体关系是绝对的禁忌，男男或女女之间的性关系也是一种相互安慰。同性恋异性恋之间并不相对立，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互补。小罗上大学交女友后，还维持着有七八个“男朋友”的状态，我问他：“那女朋友怎么说？”他说：“如果对方不是女的，她并不在意。有时候会好奇。”以前不觉得，如今仔细回想，我发现好几个朋友的爸爸都有一个或两个很要好的男性友人，成天黏在一起，同进同出，众人也都习以为常，要称他们是爸爸的男朋友，恐怕也是对的。

英国殖民者对印度同性之间的亲密关系感到极为反感与恐惧。英国的精神分析师伯克·希尔甚至对印度人的性欲做过非常具有种族歧视意味且充满敌意的分析，他说：“世界上大部分的无论属于哪一个种族的人们，都会对印度人产生一种奇怪的厌恶，那是对印度人所呈现出来的肛门性欲这样的癖性所引发的潜意识敌对感受。无可置疑的事实是：无论在亚洲、非洲或欧洲，无论印度人去到什么地方，对当地人而言他们都会是个异类。因此，我不得不提出这样的假设：全人类所有种族共有对印度人晦涩却真切的嫌恶。”

然而，对同性恋的排斥，随着殖民主义与现代化也传到了印度。一位男同性恋的印度朋友告诉我，他曾因为情伤到辅导室咨詢，咨询师听到他是同性恋，说出几乎是诅咒的话语：“你是同性恋，你一定会得到艾滋病，你会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