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现状与演进趋势

刘新颖 童艳丽 游灼梅

自20 世纪初叶新文化运动以降，国内介绍、翻译、研究王尔德童话故事几经高潮。最早关注王尔德及其作品的当属周作人，他将王尔德的《快乐王子》翻译成中文，并收录在1909 年出版的《域外小说集》中。周作人翻译这篇作品的目的包含了转移性情、改造社会的期望。此后，国内开启了王尔德童话译介与研究，取得了较丰硕的成果。

20世纪20年代，随着王尔德作品的中译本在国内的大量面世，文学评论界形成了包括王尔德童话故事在内的第一次王尔德研究高潮。这一时期的研究多从作品独特的时代文化背景出发，着重于作品的唯美主义内涵研究，如1922 年周作人在《晨报副刊》上发文，认为王尔德童话故事“是诗人的，而非是儿童的文学”。[1]20 世纪80 年代，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王尔德及其作品的研究也迎来了研究的第二个高潮。[2]这一时期，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是以唯美主义为研究主线的整体研究。[3]20世纪90年代，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处于整体研究深化期，“美”成为研究的热点。[4]

进入21 世纪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进入多样化研究阶段，也出现了综述性研究成果。这些综述性研究主要包含两类：一是关于王尔德研究中涉及童话故事的综述，此类研究并不聚焦在童话故事的研究，只是以历史发展为主线，比较粗线条地勾勒出研究的基本情况。二是以一定的主题对王尔德童话故事进行综述研究。这类研究局限于较窄的话题，尽管体现了一定的研究深度，但鉴于王尔德童话研究相关成果体量不够大，还未形成较集中的研究领域，该类研究对整体研究的参考价值有限。[5]

王尔德童话故事因其独有的价值而被国内学界长期关注。进入21 世纪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是否仍将被关注，哪些主题成为研究热点、研究的前沿在哪里等问题需要被回答。但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鲜有研究能完成此项任务。故选择Citespace 可视化分析工具对2000 年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文献进行全景式扫描，以总结新世纪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在国内的整体状况。

一、文献来源及数据分析工具

在本研究中，文献数据全部来源于CNKI 收录的国内期刊以及硕博士论文库。通过将检索主题词设定为“王尔德”“童话”，检索时间设定为2001—2022 年，利用CNKI 的检索功能进行文献检索，共获文献279 篇，为确保文献数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通过逐一筛查的方法进行数据清洗，排除了文献中存在的新闻报道、书评等数据，共获得有效文献265 篇。得到有效数据后，通过中国知网的文献导出功能，获得Refworks 格式文件，供Citespace软件继续可视化分析。

文献数据分析工具采用陈超美教授研发的Citespace（版本：6.2.R4（64-bit）Advanced，2023年8 月5 日）知识图谱软件。在研究中，文章通过对软件绘制的作者及机构、高频关键词聚类、突现词等可视化图谱的分析，揭示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基本状况。

二、研究现状分析

（一）文献发表趋势与阶段性特征

文献的发表时间与数量关系可初步揭示研究主题的现状。图1 是新世纪以来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相关研究论文发表的年度趋势图。从图可知，2001—2006 年，国内关于王尔德研究的文献每年都没超过10 篇，研究的热度不高，但崛起趋势明显。从2007—2020 年，每年发表的文献基本保持在10 篇以上，特别是2012 年，文献发表数有30 篇，达到了新世纪以来的历史最高点；可以说这一时期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迎来了新热潮。而2021—2022年，发文量呈下滑趋势。

图1 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相关研究论文发表年度趋势表

综上，21 世纪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整体发文量不大，即使发文最多的年份也仅有30篇。究其原因，可能受两个因素影响：一是受王尔德研究的国内现状影响。在国内，王尔德研究属于文学研究的小众领域。在中国知网以“王尔德”为主题且不设时间限定进行搜索，得到文献数据（未进行数据清洗）仅1176 条，可见王尔德研究本身不属于文学研究的主流。二是受儿童文学学科现状的影响。目前，儿童文学没有被官方单独设定为一个学科。儿童文学作为学科出现，仅体现在2005 年北京大学自设的二级学科目录里，以及浙江师范大学自设为3 个一级学科的交叉学科目录中（2019 年教育部公布）[6]。由此可见，儿童文学本身就属于冷门中的冷门，儿童文学研究本身也热度不高，自然王尔德的童话故事研究也难有太高的热度。

2012 年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发文量迎来高峰的原因，则可能受两个因素影响。一是受该年度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影响，国内掀起了一股文学热，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自然也水涨船高。二是受国内儿童文学研究热潮的影响。在这一年，中国儿童文学研究的多部研究著作面世、研究专栏开设、高质量论文发表，以及“中美儿童文学高端论坛”召开等，直接促进了学界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热情。[7]

（二）研究作者与机构特征

研究作者与机构的样态揭示了这一领域的整体研究水平。运用Citespace 软件的作者和发文机构分析功能，对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作者及机构进行分析，获得作者合作网络图（见图2，表1 为图2 的表格化）和发文机构网络图（见图3）。为使研究分析更加透彻，此研究还根据Citespace 软件提供的数据，在查证文献后绘制了表2 和表3。

表1 Top10发文作者

表2 Top10研究机构

表3 关键词聚类表

图2 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相关研究作者合作网络图

图3 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相关研究机构图

由图2及表1可知，本领域发文量占据前9位的分别是刘茂生、王慧、喻国伟、黄河等学者。但总体来看，发文量偏少，而且通过深入挖掘图谱信息和文献信息，发现该领域作者呈现人数多、独立性强、关系散等特征，且未构成合作网络。通过查阅文献的来源期刊，可发现已发表论文所在的刊物绝大多数级别低、权威性差。在作者的影响力上，发文量多的作者，除刘茂生外，其他几乎都缺乏学界影响力。

由图3 及表2 可知，王尔德童话故事最核心的研究机构集中在高等院校的外国语学院，包括江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西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吉首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等。在现有研究机构内部，还未形成较强的研究力量，也未形成强有力的合作团队。另外，儿童文学研究的知名高校如浙江师范大学、中国海洋大学等，以及专门的外国语大学并未对此研究主题进行过多的关注。由此可知，王尔德儿童故事研究在这20 多年中并未受到太多权威性的关注。

（三）研究内容分析

关键词是学术文献的重要组成部分，可揭示学术文献的研究重点、主题、内容。利用Citespace软件对关键词共现进行可视化生成，并结合文献进行综合分析，可知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主要内容。

1.整体镜像

运用CiteSpace6.2.R4 软件的关键词聚类功能，将聚类算法设置为LLR，通过对265 篇文献进行分析，共获得366 个节点，666 条连线，模块值（Modularity）Q=0.8657，平 均 轮 廓 值（Weighted Mean Sihouette）S=0.9149，最终形成王尔德童话故事相关研究聚类图谱（见图4），按照软件的相关解释，数据聚类合理有效。[8]

图4 关键词聚类图谱

由图4 关键词聚类图谱可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共有14个聚类：#0王尔德，#1唯美主义，#2童话，#3快乐王子，#4灵魂，#5安徒生，#6基督教，#7 人物刻画，#8 唯美，#9 伊甸园，#10 化身，#11 本我，#12 谈瀛洲，#13 语言美等。通过观察列出的14 个聚类及相关文献，可知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内容的整体镜像：一是研究主题的多样化特征明显，既有经典话题唯美主义、宗教、语言等的研究、又有新世纪以来儿童文学领域关注度较高的死亡、伦理、叙事等主题研究。二是研究主题不断深化特征明显。从包罗万象的“王尔德、唯美主义”等研究主题，到具体化的“灵魂、伊甸园、化身、本我、语言美”等更深刻的研究主题，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内容版图在扩展中不断深化。鉴于篇幅，这里仅选择三个聚类来进行详细分析：“#0 王尔德”为最大聚类，在此聚类中，“王尔德”作为一个研究主题具有高的度中心性，从2001 至2022年，被列为关键词的文献共132篇（见图5）；同样，在“#1 唯美主义”聚类中，“唯美主义”关键词具有高的度中心性，从2001 至2022 年，被列为关键词的文献共77篇（见下页图6）。由此图谱显示及结合具体文献分析，可发现，王尔德自身及其践行的“唯美主义”是国内研究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绕不开的核心议题。而在“#2 童话”中，“童话”作为中心词，自2004 起，陆续成为研究的关键词，这表明学界越来越将王尔德的童话作为一个重要的研究主题来看待，而且进行童话研究的主动意识在逐渐增强（见下页图7）。

图5 “王尔德”关键词在文献中的分布图

图6 “唯美主义”关键词在文献中的分布图

图7 “童话”关键词在文献中的分布图

2.主要内容

将关键词聚类图谱（见图4）的“summary table”导入Excel 表格后进行整理，可得到国内研究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关键词聚类信息表（见表3）。通过观察表3，并结合图4以及相关代表性文献，可以将研究的主要内容详分为以下五大类：

一是研究述评。在这类研究中，“王尔德”是关键词，重点是对前人研究成果的总结和评判，为未来研究提供支撑。[9]

二是译介评述。21 世纪以来，学界对王尔德的研究逐渐走向深化。一部分学者开始研究王尔德传入中国以来的翻译情况，以揭示王尔德及其相关作品在国内的传播和研究情况。这类研究是王尔德童话故事的“中国化”研究。其研究集中在翻译传播情况[10]、翻译再造[11]、译文评价[12]等方面。

三是文本解析。21世纪以来，学界加强了对王尔德童话故事的独立文本解析，产生了一些研究成果。文本解析的内容主要包括语篇分析、文本思想分析、文本结构分析、创作背景分析等方面。标志性的关键词为“小王子”“人格”“唯美主义”“结构”，以及具体的作品《忠实的朋友》《夜莺》《自私的巨人》等。通过文本解析方面的研究，学者们加深了对文本的理解和王尔德创作手法的理解。[13]

四是文本对比。这类研究基本包含3类。第一类：王尔德童话故事文本的内部比较。这类研究着重于王尔德九篇童话故事之间的对比研究。第二类：译本之间的比较研究。这类研究主要对不同译本在基本信息的传达、文体的体现、词和句的选用、美的体现等方面的达成度进行分析。第三类：不同作家的童话比较研究。这类研究一般是选择一个主题对作家们不同的表现手法进行比较研究，较常见的是安徒生童话与王尔德童话的比较。[14]

五是专题研析。这里主要指以王尔德童话故事为基础素材，运用或不运用各种理论工具、紧跟研究热点，对作品进行专题解读。近20 年来，尽管王尔德研究的文献增长有限，但关于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领域却大大拓展了。结合文献和表3 考查，可发现当今的王尔德童话研究包括宗教、道德、伦理、死亡、救赎、形式主义、唯美主义、社会正义、苦难、空间叙事、社会理想、恶、悖论等主题，王尔德童话研究已经越来越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吸引着学者们的研究旨趣。这一时期，王尔德童话故事的研究，已经注重从时代背景、社会文化等方面进行研究。如对于“死亡”专题的研究，学者们从时代关怀的角度，对王尔德童话故事进行研究，探索了“王尔德独特的死亡叙事方式”。[15]

三、历史演进与前沿分析

Citepspace 的Timeline 趋势图和关键词突现图可用来分析相关研究的历史演变和前沿趋势。运用CiteSpace6.2.R4 软件的时区分析功能，得到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在不同时段演变的Timeline趋势图（见图8）。同时，运用该软件的关键词突发性检测功能，得到关键词突现图（见图9）。

图8 关键词时间线图谱

图9 关键词突现图谱

（一）历史演进

根据Timeline 趋势图及关键词突现图，结合不同时段的文献，可知20 年来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热点和前沿变迁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2001—2007 年）：多主题研究阶段。在这一阶段，学界对王尔德的探讨已基本脱离了粗浅介绍唯美主义思想、简单地用唯美主义解读文本的阶段，学者们尝试从作品与作者、作品与唯美主义思想等之间的内在关系等多个角度解读作品，对作品进行了文化研究[16]、唯美思想的深入研究[17]、语言学分析研究等[18]。这一阶段的突现词为“安徒生”和“叶圣陶”。由这两个突现词结合已发表的文献可知，这一时期的研究已经在跳出唯美主义研究的老路，开辟新的道路上作了诸多的努力，这份努力实际上开辟了两条道路：一是研究翻译文本来研究王尔德童话；二是进行比较研究以及再由此而引发的各类主题研究。

第二阶段（2008—2011 年）：文化研究阶段。学者们在多主题研究探索的基础上，将作品与社会文化研究融合起来。在这一阶段，“宗教”“道德”“死亡”“形式美”“精神美”等成为研究主题，“个人主义、二元对立、困境、圣性、消费文化、现代性、唯美实践、少年形象、民族文化”等成为关键词。这一阶段的突现词为“悲观”，集中体现了学者们对作品进行文化研究的努力。学者们通过文化研究，将王尔德童话故事文本中“想要表达的美好与现实的悲观”，以及“隐藏的悲观与现实的紧密连接”中等思想挖掘了出来。[19]

第三阶段（2011—）：理论研究多样化阶段。长期以来，王尔德童话作品的研究基本在唯美主义这个理论的框架下进行研究。进入21 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学界开始利用其他理论工具对王尔德的各类主题进行深入研究，带来了诸多学术上的惊喜。从已有文献查阅可知，“酷儿理论”“建构主义”“精神分析”“凝视”“神话原型批评”“空间叙事”“形上体诗学”“格雷马斯矩阵理论”“Citespace软件分析”等出现在文献的标题以及关键词中，这直接证明了学者们运用理论工具进行研究的热情。这 一阶 段，“翻 译”“道德”“唯 美”“形 式”“死亡”等成为突现词。尽管这些突现词与文化研究紧密相关，但其特殊的地方在于，他们大多与不同的理论分析工具一起作为关键词。这一现象表明，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相关主题并未断裂，而是在已有主题上进行了研究工具的创新。

（二）前沿分析

根据关键词突现图（见图9），可得知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的前沿趋势。从突现强度来看，除去与检索词相类似的词“童话”以外，“死亡”“唯美”“安徒生”“叶圣陶”等为突现强度较高的关键词，说明这些研究主题在一定时段内属于重点和热点内容。而“悲观”“翻译”“道德”“形式”等词，尽管突现强度不高，但仍然是该领域的重要研究话题。

从突现时间长度来看，大多数的词都停止了突变，不再属于该领域的研究前沿主题。“翻译”“死亡”等关键词，其突现年份仅为一年（2014—2015年、2018—2019 年），表明这方面的研究仅是学者们对当时文学领域或社会探讨热点的回应，此类研究主题为过渡性的研究主题，将会融合进其它研究主题中。“安徒生”“唯美”“形式主义”等持续时间皆有5 年，说明这三个主题为稳定的研究主题。“形式”关键词持续突变到2022 年，应看作研究的前沿问题，但因其突变率较低，单独成为前沿且热点研究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再通过对具体文献及上文所得出的历史演进规律进行研究，可发现“形式”关键词相关的研究未脱离出“唯美主义”研究的大范围。鉴于此，我们可认为，国内王尔德童话故事的研究趋势还是围绕“唯美主义”展开，只是分析的理论工具、具体的研究话题更加多样化、更加深刻了。

五、结论

文章通过Citespace 软件对CNKI 数据库中王尔德童话文献（2001—2022 年）的可视化分析，得到了关于发文作者、发文机构、关键词等相关图谱和若干表格。通过对这些图谱与表格的详细解读，可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21 世纪以来，王尔德童话故事逐渐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越来越多的学者参与其中，根据Citespace 的文献计量，这一数量达到262 位，证明本领域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青睐。但值得注意的是，参与其中的学者并没有形成学术共同体，多是单兵作战。发文量不多与大量的发文作者存在的强烈对比，表明了多数学者并没有真正在此领域深耕，“过客”现象突出，同时也表明了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属于较冷的研究领域。

第二，从发文机构的图谱分析来看，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尽管以高等院校的外国语学院为主力，但其研究实力并不突出。这些机构的发文量、发文期刊的权威性，以及拥有的研究者的知名度等都不突出。另外，从机构发文的年限来看，发文机构对该领域的研究可持续性不够，零星式发文成常态。学界对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目前未形成标志性成果，未来出现有影响力研究成果的局面也难以看到。

第三，从关键词分析的系列相关图谱来看，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走过了多主题研究、文化研究和理论研究多样化等阶段。这些阶段的变化虽然表面上看符合研究发展的一般规律，但如果深入文献、结合有关儿童文学发生的历史事件、以及社会问题探讨等，可发现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实际上还处于一种被动研究阶段，没有形成主动研究意识或开始萌芽（这里指学界开始引入理论工具进行研究）。这一论断可从王尔德童话故事的死亡主题研究方面来证明。21 世纪以来，国内频繁出现的自杀现象，引发了国内文学界对死亡、悲剧等问题的思考，而王尔德童话故事的研究也被动地参与到这场研究中，发表了一些质量不高的相关论文，且没有在后续持续发力。

第四，就整体分析结果来看，学界应对王尔德童话故事研究持乐观态度。21 世纪以来，国内对儿童教育的重视，引发了儿童文学创作的热潮，继而逐步引发了儿童文学批评领域的升温。王尔德童话故事作为经典的儿童故事，必将持续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而相关的理论研究也将会持续下去。目前，该领域的研究亟需一批能专注此类研究的学者，也急需国内儿童文学研究论者，特别是王尔德研究的权威专家们给予必要的关注和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