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与失望的辩证法:马克思恩格斯对英国工人革命性的分析
2024-01-01刘明明程榕
摘" "要: 马克思恩格斯基于不同的历史条件,对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爆发的地点与时机做出过不同的预判,这一点在他们对英国工人革命性的阐述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从将英国视为社会主义革命成功的关键,到英国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化”,再到英国工人力量重返世界舞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英国工人革命性的态度,经历了从期望到失望、再到重燃希望的转变历程。马克思恩格斯对英国这一典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革命性问题的分析,有其特定的历史限度,且关涉着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发生论问题。梳理这一发展理路,对于我们科学理解和理性看待为何发达国家不容易爆发社会主义革命、经济相对落后国家反倒率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的问题,从而辩证看待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高潮与低谷,以及坚持和巩固马克思主义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指导地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英国工人阶级;革命性;社会主义革命;国际共产主义运动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634(2024)06-0005-(11)
DOI:10.13852/J.CNKI.JSHNU.2024.06.001
英国是世界范围内率先完成工业革命的国家,伴随着生产方式的巨大变革,英国资产阶级的力量空前增强,由此带来的是工人阶级力量的空前增长。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尖锐对立在英国最早上演。基于此,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19世纪各个资本主义国家爆发无产阶级革命的可能性时,通常将英国列为最有希望的国家。但是,从实际的历史演进来看,英国工人并没有表现出强于其他国家工人的革命意识,也一直没有掀起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期望的社会主义革命。反而,生产力发展水平稍逊的法国和德国工人不断向世界展示无产阶级的力量。为什么当时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没有打响无产阶级革命的“第一枪”?这是一个值得我们破解的问题。本文以马克思恩格斯对英国工人阶级革命性的分析为切入点,在系统呈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英国工人革命性的持续关注和辩证分析的同时,也尝试回答社会主义革命的策源地究竟是在经济发达国家还是经济文化落后国家的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对英国工人革命性的历史考察,是我们把握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及发展脉络的重要线索,对于推动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期望:英国是社会主义革命成功的关键
1844年至1850年间,马克思恩格斯在深刻审视英国资本主义社会工业发展状况及工人阶级状况的基础上,看到了无产阶级革命爆发的希望,将英国视为社会主义革命成功的关键。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一时期将英国视为整个社会主义革命的策源地,是充分建立在科学分析的基础之上的,而非主观臆断。唯物史观正是贯穿于这一分析的理论武器。
第一,英国的资本主义发展最为成熟,具备爆发无产阶级革命的物质基础。
按照唯物史观的观点,社会革命的根源在于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物质条件的成熟是社会主义革命发生的物质前提。作为现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核心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典型国家,19世纪的英国可谓一枝独秀。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现代资本主义制度时,视线自然要聚焦于该国。英国既是最早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国家,也是资本主义最发达和大工业得到最充分发展的国家。18世纪中后叶,英国率先开始工业革命,并于19世纪三四十年代完成;到了19世纪四五十年代,英国凭借在世界范围内侵占销售市场及原料供应地的优势,很快就发展成为具有世界性工业霸权的“世界工厂”。1 关于英国在无产阶级革命方面所具备的业已成熟的物质基础,马克思和恩格斯曾多次做出明确阐述。184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阐述了工业发展和物质生产力水平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推动作用:共产主义革命将在一切文明国家同时爆发,而它“发展得较快或较慢,要看这个国家是否有较发达的工业,较多的财富和比较大量的生产力”。2 据此判断,英国无疑将是最可能率先爆发共产主义革命的国家。马克思后来在1870年也多次重申:英国作为资本的大本营和统治世界市场的强国,是物质条件“在某种程度上业己成熟的唯一国家”;3 在英国,消灭资本主义制度的物质条件“比任何地方都更加成熟”。4
第二,英国拥有规模最为庞大、发展最为成熟的无产阶级队伍,具备爆发无产阶级革命的阶级基础。
英国是无产阶级表现得最为完备和形式最典型的国家,只有在英国,“才能把无产阶级放在它的一切关系中并从各个方面来加以研究”。5 马克思恩格斯从无产阶级的队伍规模、发展成熟度以及掌握的生产力方面,阐述了英国无产阶级的革命性。首先,从队伍规模来看,英国工人阶级队伍最为庞大。马克思指出,在世界各国中,英国处于百万富翁和雇佣工人之间的中间阶层被消灭得最为彻底,“这里不再有……农民和手工业者阶级”,6 “唯有这个国家中的绝大多数居民是雇佣工人”。7 恩格斯也明确表示,在英国,“那里的无产者现在已占人民的大多数”。8 其次,从发展成熟度来看,英国的无产阶级发展得最为成熟。恩格斯指出,工业革命使英国工人阶级不再是“通向资产阶级的过渡”,而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成为“居民中的一个固定的阶级”,从而具备“组织自己的独立运动”的能力;9 他们开始认清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不再在思想、感情和意志表达上做资产阶级的奴隶。10 马克思也强调,英国工人阶级“最先具有足够能力并且最先负有使命”来领导无产阶级革命运动。11 最后,从掌握的生产力来看,英国无产阶级掌握着最先进的生产力,最先创造了推翻旧社会的物质基础。在马克思看来,英国工人阶级作为大工业生产的产物,是具有革命性的先进阶级,“大不列颠的千百万工人第一个奠定了新社会的真实基础——把自然界的破坏力变成了人类的生产力的现代工业。……英国工人阶级既然创造了现代工业的无穷无尽的生产力,也就实现了劳动解放的第一个条件”。1
第三,英国无产阶级遭遇最为贫困和悲惨的生活状况,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对立最为尖锐。
马克思恩格斯密切关注英国工人阶级的悲惨生活状况,揭露了英国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尖锐矛盾。他们将英国视为“资本专横和劳动被奴役达到了顶点”2 的国家,“因为这些大城市的工业和商业发展得最充分,所以这种发展对无产阶级造成的后果在这里也表现得最明显”。3 早在1843—1844年的《英国状况——评托马斯·卡莱尔的〈过去和现在〉1843年伦敦版》中,恩格斯就试图从工人阶级的贫困中揭示其历史使命:“只有工人、英国的贱民、穷人,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拯救英国要靠他们,因为“他们还有力量从事伟大的民族事业,他们还有前途”。4 1844—1845年,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恩格斯基于对英国工人阶级贫困生活状况的实地考察与分析,看到了这一阶级作为推动社会发展基础性力量的革命性。恩格斯将工人阶级贫困悲惨的境遇视为“社会灾难最尖锐、最露骨的表现”,5 他认为,这一艰难处境给予他们一种实际的教育,使他们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利益,从而锻造了他们的阶级属性和阶级意识;因而工人阶级既是最贫苦的阶层,也是最革命的力量。据此,恩格斯强调:“现代英国工人阶级的贫困和穷苦却具有全国性意义,甚至具有世界历史意义。……在英国,政治因素已逐渐被社会因素战胜,并且为后者服务。”6 他做出了关于英国革命时机的预判:整个工人阶级因遭受资产阶级的严重剥削而产生极大愤怒,“这种愤怒要不了多久(这个时刻人们几乎可以算出来)就必然会爆发为革命,同这一革命比较起来,法国第一次革命和1794年简直就是儿戏”。7马克思也多次阐述英国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尖锐矛盾斗争。1847年,他指出,英国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对立最为尖锐,英国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对一切被压迫者战胜他们的压迫者具有决定意义”。8 后来,在1854年的《给工人议会的信》中,他再次强调:“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中,组成现代社会的两个阶级之间的战争都没有这样巨大的规模,没有这样清晰可见的轮廓。”9 类似的观点他后来又多次阐述,如:“唯有这个国家中的阶级斗争和工人阶级在工联中的组织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成熟和普遍性。”10 此外,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作为英国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矛盾激化的产物宪章运动,也曾给予关注。可惜,英国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反抗在宪章运动中虽达到了高潮,但也随着运动的失败趋于消退。
总之,基于以上判断,1844年至1850年间的马克思恩格斯将英国这一“资本的首都”视为爆发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关键,强调了英国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中的示范和引领意义。然而,历史的实际情况却是,英国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发展到不可调和、革命一触即发的地步,尚不具备成熟的革命条件。1895年,恩格斯坦承:“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的程度;……这一切都是以资本主义为基础的,可见这个基础在1848年还具有很大的扩展能力。”11 可见,晚年恩格斯认为当时他与马克思都夸大了资本主义在欧洲各国的发展成熟程度,对革命形势的评估过于乐观,对无产阶级革命爆发的时机做了过早的预判。
二、失望:英国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化”
1848年欧洲革命后,马克思恩格斯在半个世纪里积极参与英国的工人运动。然而,在后来的19世纪50至90年代,马克思恩格斯逐渐流露出对英国工人阶级的失望情绪:“英国工人阶级过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苟安于政治上的毫无作为”,1 “如果把这个杠杆完全交给英国人,那该是多么愚蠢,甚至可以说是多么严重的犯罪行为”,2“总的看来,工人们由于现在的繁荣和对帝国的辉煌怀有希望而彻底资产阶级化了”。3 为何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转变了对英国工人阶级革命性的态度,对他们不再抱有希望呢?
第一,英国资产阶级凭借工业垄断地位和殖民掠夺,在经济上“收买”工人阶级,麻痹了工人阶级的斗争意志。
19世纪中叶后,英国因其《谷物法》的废除以及财政改革,进入工业快速发展的经济繁荣期,并凭借其在世界市场的殖民掠夺和商品倾销,成为当时世界市场上唯一具有垄断地位的工业强国。这不仅为英国资产阶级带来巨额财富积累,也使英国无产阶级在一定程度上“受惠”:资产阶级利用垄断特权获取了超额利润,用巨额利润的零头“收买无产阶级”,4 并提高了工人的工资收入水平。在“工人们有工可做并能得到较高的劳动报酬”的情况下,“那就不会发生骚动,更不要说革命了”。5 他们不仅收买工人阶级的上层,培植“工人贵族”阶层,通过钝化一部分人的阶级意识而分化工人阶级的整体力量,还令一部分工人群体“资产阶级化”,使之只能被迫接受资产阶级和“工人贵族”的领导,听任工联主义的摆布。6 这使原本就因1848年欧洲革命失败而信心受挫的英国工人阶级愈发丧失革命斗志,由此,“一般工人都被裹挟进保守党和自由党的意识形态之中”,7 机会主义开始在英国工人运动中弥漫开来。正如恩格斯1874年在《英国的选举》中所指出的,英国自宪章派政党崩溃后再也没有工人自己的政党,“这种情况在这个国家里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里的工人阶级从大工业的巨大高涨中得到的利益,比任何地方的工人阶级所得的要多,在英国称霸世界市场的情况下也不能不是这样”。8
对于英国工商业繁荣和帝国主义带来的英国工人阶级革命意志消解这一政治后果,“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几十年中一直密切注视着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和英国资本主义的帝国主义特点之间的这种联系”。9 恩格斯在1858年10月给马克思的信中,就鞭辟入里地指出:“英国无产阶级实际上日益资产阶级化了,因而这一所有民族中最资产阶级化的民族,看来想把事情最终弄到这样的地步,即除了资产阶级,它还要有资产阶级化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化的无产阶级。”10 在他看来,对一个剥削全世界的民族来说,英国工人阶级的“资产阶级化”在某种程度上是合乎逻辑的,“在这里,只有出现几个极坏的年头才能有所帮助,但是自从发现金矿以来,看来这样的年头已不再那么容易遇到了”。11 后来,1882年,在回答考茨基提出的“英国工人对殖民政策的想法如何”时,他也明确表示:英国工人阶级对待国家殖民政策持有的想法同他们对一般政策的想法以及资产者对它的想法一样。此时的英国没有工人政党,“工人十分安然地分享英国在世界市场上的垄断权和英国的殖民地垄断权”。1 可见,恩格斯已然察觉到了英国的帝国主义扩张对英国工人阶级革命性的消解作用,并对英国工人阶级的政治懈怠十分失望。
第二,英国资产阶级的政治赋权和统治策略调整,提高了英国工人阶级的政治地位,削弱了其革命斗志。
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德文第二版序言中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越发展,越以更“文明”的方式出现,2 “大工业从表面看来也变得讲道德了”。3 换言之,英国资产阶级在政治上发展得愈成熟,对待工人的方式也就愈“人道”:他们不再采用琐细偷窃、额外勒索等低劣手段,转而实行十小时工作日法案等改良措施;为避免与工人发生大规模冲突而带来经营困难和损失,他们转而开始呼吁和平与和谐,默认工联的存在,甚至将罢工作为维系雇佣关系的有效手段。于是,“那些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恶劣现象,现在或者已经被消除,或者已经不那么明显”。4事实上,这种伪善的“对正义和仁爱的让步”只不过是为了将资本加速积聚在少数大资本家手中,从而压垮吞并那些同行的小竞争者,是资本家谋取更大利润的手段。
英国资产阶级的这种“文明”转向,在19世纪50年代后英国资产阶级统治者所采取的政治赋权和统治策略调整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其一,利用具有欺骗性质的民主制度,在选举权上对工人阶级做出了“让步”。继1832年第一次议会改革之后,英国政府迫于群众运动压力,分别于1867年、1884年实行了第二次议会改革5 和第三次议会改革6,这两次议会制度改革在很大程度上扩大了工人群体的选举权,将工人阶级中的一部分群体纳入国家政治秩序,弱化了其阶级意识,7 致使工联主义和改良主义在工人运动中肆意妄行。其二,自1848年起,英国政府在劳工保护、公共卫生、医疗、社会保障等方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法案,如1878年的《整顿法》以及1890年的《工匠住宅法案》等。这些政策调整改善了工人的生活条件,保护了他们的部分权益,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关于这一点,恩格斯在1883年8月写给奥·倍倍尔的信中也有所阐述:英国资产阶级政党给予工人阶级一些“小恩小惠”,“如承认他们有建立工联和罢工的权利,不再坚持无限制的工作日,并给予那些报酬较高的工人以投票权”。8 概言之,英国资产阶级采取的“人道主义”举措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工人,削弱了后者对前者的敌对意识,由此,“工人阶级对政权的更大挑战却被扼杀,也可以说是失败了”。9
第三,英国工人阶级未能建立独立的工人政党,在工联主义的领导下沦为资产阶级的政治附庸。
1870年,马克思曾批评英国工人阶级“虽有自己的组织但没有力量”。10 原因在于,“在1850年至1889年间,英国惟一稳定的工会组织是组织技术工人的行业工会,不过他们的阶级觉悟有局限性”。11 直至19世纪90年代初,英国工人阶级都未建立自己独立的工人政党,而是接受“被中产阶级收买了的,或至少是领取中产阶级报酬的人所领导的最坏的英国工联”12 的领导。19世纪五六十年代,工联主义开始在英国工人运动中形成并发展起来。工联主义以维护劳工切身的经济利益与社会权益为目标,不反抗现存社会制度,将斗争仅局限于经济领域,并鼓吹通过谈判合作、阶级调和方式实现工人诉求。它把罢工当作最终目的而非手段,致使英国工人运动多年来在“罢工的狭小圈子里毫无出路地打转转”,1 因而是“工人的最凶恶的敌人”和“披着羊皮的豺狼”。2 对于英国工联,恩格斯所持的否定态度十分明显。1879年,恩格斯在写给爱德华·伯恩施坦的信中,就抨击了工联回避政治目标、脱离群众运动的弊病:“工联甚至在原则上根据其章程排斥任何政治行动,因此也拒绝参加工人阶级作为阶级而举行的任何一般性活动。”3 后来,恩格斯于1890年再次严厉批评了其致命缺陷:它们带有闭塞和排他的性质,只吸纳有技术的工人,“根本不接纳没有受过行会训练的工人”;“它们保守,尤其对‘可诅咒的’社会主义避之唯恐不及”。4
由此可见,经济上靠他者施舍“恩惠”的英国工人阶级在政治上毫无独立性可言,他们由于缺乏独立政党的领导,被虚假的政治承诺蒙骗,放弃政治斗争,最终沦为受两党政治摆布的“提线木偶”。对此,马克思和恩格斯曾用辛辣的比喻讽刺道:“工人阶级中另一部分先前积极的分子,受了暂时增加工作和工资的诱惑而变成了‘政治工贼’”,5 “他们既然充当了资产阶级在经济上利用这种垄断地位的尾巴,并且毕竟总是分享资产阶级的利润,那他们自然就会在政治方面充当‘大自由党’的尾巴”。6 因此,成立“有自己的目的和自己的政治”的独立政党,7 是无产阶级取得革命胜利的根本保证。
概言之,19世纪50至90年代的英国,在主观条件和客观形势上都无法满足无产阶级革命的需要:工人阶级因受资产阶级的经济收买和政治利诱而“资产阶级化”,革命意志趋于淡漠,且一直未建立起独立的工人政党,导致革命缺乏组织保障。正如有学者所言,“19世纪前半期有产阶级最担心的是革命的工人阶级或其它革命阶级。19世纪下半期最惊人的特征也许是没有出现这样的阶级”。8 然而,尽管在英国最终没有实现马克思恩格斯19世纪40年代所做出的革命预言,但这一预言并没有落空,而是在空间上转移到了欧洲大陆,如第一国际存在时期的1871年法国巴黎公社革命。正如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1892年德文第二版序言中所说的,“我有意地不删去本书中的许多预言,特别是青年时期的激情使我大胆作出的英国即将发生社会革命的预言。……值得惊奇的并不是这些预言中有那么多没有言中,倒是竟然有这样多的预言已经实现了”。9
三、重燃希望:英国工人阶级重返世界舞台
19世纪90年代后,欧美各国的工人运动蓬勃发展,各国工人政党普遍建立,科学社会主义思想也得到广泛传播。1883年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独自承担起领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各国工人阶级政党建设的重任,密切关注欧美各国工人运动的发展态势,指导各国工人政党的组织建设。这一时期,英国工人阶级重返世界舞台,在组织工人运动、组建政党等方面均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这让恩格斯重燃起对英国工人阶级的希望,“事实上,在英国,工人也重新开始活动了。……尽管如此,英国的工人阶级还是在前进”。10
第一,19世纪80年代中后期,社会主义思潮在英国重新涌现,并出现了一系列的社会主义组织和团体。
从19世纪后期开始,随着德、美等国的崛起,英国在世界市场的工业垄断地位逐渐丧失,进入黄金发展期的尾声,经济呈现萧条景象,市场出现经常性的饱和过剩,“英国保持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工业垄断,现在无可挽回地被打破了”。1 经济的衰败和社会的不稳定也带来了英国政治局势的波动,政治开始呈现两极化。在此背景下,80年代中后期,各种各样的社会主义流派在英国重新涌现,一系列的社会主义组织和团体相继建立起来,如费边社、社会民主联盟和社会主义联盟等。与工联只注重经济利益不同,这些社会主义团体聚焦政治权利目标。恩格斯将各种社会主义在英国的重新出现视为好的征兆:“不用说,现在的确‘社会主义重新在英国出现了’,而且是大规模地出现了。……事实上,这个一切可怕的东西中最可怕的东西,这个社会主义,不仅变成非常体面的东西,而且已经穿上了燕尾服,大模大样地躺在沙龙里的沙发上了。……然而,对这个新的征兆,我们没有理由不满意。”2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社会主义要么是掺了水的社会主义或空论社会主义,要么是既空想又反动的社会主义,不仅不能起到引领英国社会主义运动的作用,反而阻碍了其发展。恩格斯也屡次批驳社会民主联盟的宗派主义和费边社的改良主义做法,譬如,他曾斥责费边主义者虽懂得社会变革的必要性,却“害怕革命”。3
第二,19世纪90年代后,第二国际推动了欧美各国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英国工人运动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只有当工人感到英国的世界垄断地位被打破时,一个真正普遍的工人运动才会在这里兴起(如果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情况的话)。”4 随着工业垄断地位的逐渐消退和经济危机的频发,英国的社会失业人口趋于增加,各种矛盾冲突接踵而至,工人阶级尤其是非熟练工人群体的生存境遇每况愈下,工人的不满情绪持续高涨。于是,底层工人群体开始觉醒并联合起来,陆续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19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伦敦相继爆发了大大小小的游行示威、抗议集会以及罢工运动,要求政府出台有效措施解决失业问题、改善工人生活状况。其中,影响最为广泛的是1889年8月的伦敦码头工人大罢工。此次罢工斗争长达一个月时间,使得当时世界最大的码头停摆,在此形势下,资本家被迫答应工人增加工资的要求。5 恩格斯对这一罢工运动给予极高评价,称赞其为“我们近年来最有希望的一次运动”,“如果马克思还活着并亲眼看到这次运动,那该多好啊!……如果他们能够联合起来,并以他们的坚定态度使强大的码头公司害怕,那么我们的确就无须为工人阶级的任何一部分感到悲观失望了”。6 同年11月,他在写给茹·盖得的信中,进一步肯定了伦敦工人运动对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起到的表率作用:“已经有四个月了,伦敦东头的工人们不仅以全部身心投入了运动,而且在组织纪律、自我牺牲和英勇顽强等方面给世界各国的同志们作出了榜样。”7
19世纪80年代末,随着欧美各国社会主义政党的普遍建立,各国无产阶级政党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二国际于1889年7月正式成立,加强了各国工人阶级之间的国际交往和联系。第二国际成立后,组织各国工人开展了争取八小时法定工作日的游行活动,推动了欧美各国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1890年5月4日,英国工人队伍积极响应第二国际的号召,在伦敦举行了庆祝第一个国际工人阶级节日的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恩格斯对此感到十分欣喜,认为“1890年5月4日英国工人阶级加入了伟大的国际大军,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8 他积极肯定了这一事件的重大意义:这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意味着“从40年冬眠中醒来的英国无产阶级重新投入了自己阶级的运动”;9 这一立足于最先进工业发展水平的阶级开始“享有最大的政治活动自由”,因而是全部庆祝五一节活动中“最重要、最了不起的”。恩格斯还预言他们“将同任何其他国家的无产阶级一样成为一支团结一致、组织良好、坚强有力的大军”,1 从而成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可以看出,在此时的恩格斯看来,在第二国际的领导下,欧洲一些国家在不久的将来就可能迎来社会主义革命。
第三,19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英国大量底层工人加入新工联,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了“独立工党”。
19世纪80年代末的罢工高潮,推动了英国新工联在各地的广泛建立。1889年,在艾威林等人的领导下,伦敦煤气工人成立了英国工人运动史上第一个非熟练工人的工联组织,即“煤气工人和杂工工联”,2 伦敦码头工人大罢工主要就由它协助举行。随后,在码头工人大罢工胜利的鼓舞下,各地的新工联广泛建立,越来越多的非熟练、“没有技术的”工人加入新工联,涉及领域覆盖铁路、电车等各行各业。3 恩格斯积极肯定并赞扬了新工联的积极意义,在他看来,它们的创立者和支持者都是自觉的或感情上的社会主义者,构成力量是“被工人贵族轻视和藐视的粗人”,因此具备“丝毫没有沾染上传统的‘体面的’资产阶级偏见”的优点。4 然而,到了90年代末,新工联在经济危机的冲击和雇主的扼杀反扑下几乎土崩瓦解,旧工联借机卷土重来,新工联最终重蹈覆辙,走上“将其目标的实现放在和解而不是仇恨的基础上”5 的老路。但不可否认,英国新工联的广泛建立,为“独立工党”的成立奠定了基础。1891年,布莱得弗德等地的新工联提出了建立独立工人政党的问题;1893年1月,在凯尔·哈第等人的努力下,“独立工党”在布莱得弗德成立。尽管恩格斯在这一政党成立初期曾谨慎地提醒,“我们绝不应该无条件地宣称它是真正独立的工人政党”,“至于它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党,还要拭目以待”,6 但恩格斯对“独立工党”总体仍持积极肯定态度:“成立第三个党是很好的”,“大多数党员确实很好”,具备党的重心不在伦敦的优势,且“它的纲领的主要之点和我们一致”。7 恩格斯将吸纳和统一社会主义力量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独立工党也许能从社会民主联盟手里,在外省从费边派手里把群众吸引过来,从而促成统一。”8 同时,他还希望深受社会主义思潮熏陶的工人群众能够“管住自己的领导人”。这表明,尽管恩格斯对“独立工党”领导人的立场和能力心存怀疑,但总体来看,他对“第三个党”未来的政治行动抱有期待。然而,恩格斯的愿望再次落空了。事实证明,恩格斯的审慎和怀疑是正确的,在费边主义的渗透下,“独立工党”最终彻底陷入机会主义“歧路”,没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新型革命政党。
由此观之,晚年恩格斯关注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工人在社会主义运动方面发生的积极转变,对社会主义革命的到来再次抱有期望。然而,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欧各国无产阶级政党并没有将这种希望化为现实。恩格斯逝世以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失去了核心领袖人物,第二国际面临新的现实挑战。19世纪90年代后,资本主义由自由资本主义过渡到了垄断资本主义阶段,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因对工人阶级斗争策略的看法不同,逐渐分道扬镳,最终分裂为以卢森堡、考茨基和伯恩施坦为代表的左、中、右三种派别力量。随着右倾机会主义、修正主义等倾向在第二国际各国工人阶级政党中的滋生蔓延,第二国际最终在错误思潮的侵蚀下土崩瓦解。
四、马克思恩格斯对英国工人革命性分析的现实启示
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基于不同的历史条件和具体情况,在探寻欧洲革命突破口的过程中做出过不同的预判。这引发我们进一步思考: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究竟哪一种类型的国家最有可能率先发生社会主义革命?从历史的实践来看,为何总是相对落后国家更有可能率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发达国家反倒不容易爆发社会主义革命?我们究竟应如何看待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英国工人革命性的分析,对于我们科学解释和看待这些问题,从而辩证看待社会主义运动的高潮与低谷,以及坚持和巩固马克思主义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指导地位,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
第一,经济因素不是影响社会主义革命发生的唯一因素,经济发达国家率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不一定最高。
经济因素是推动社会革命的根本原因,但不是影响革命发生的唯一因素。社会主义革命的爆发不是纯粹经济的过程,而是受具体历史条件和多种矛盾因素影响的错综复杂的过程,包括新旧制度的阶级力量对比、旧有文化与意识形态根基、社会矛盾的激化等。其一,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制度发展比较成熟,往往占据丰富的物质和精神统治资源,国家政权的力量相对强大,新阶级力量往往难以撼动其统治地位。1 其二,革命危机需要以社会危机为杠杆,但发达国家的社会矛盾相对较为缓和,革命的客观形势并不成熟。当一国社会革命的物质条件已经成熟,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及其所引发的各种社会矛盾并没有激化到革命一触即发的地步时,革命也并不一定会发生。在资本主义生产力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范围内蓬勃发展时,还谈不上什么真正的革命,“新的革命只有在新的危机之后才有可能”。2 如前所述,英国的阶级斗争“恰好是在英国工业无可争辩地在世界上占据统治地位的时候沉寂下去的”。3 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已进入相对稳定的发展阶段,且将矛盾危机向外转移至落后国家,这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社会矛盾。其三,革命的爆发以形成具有组织性和革命性的无产阶级为前提,但发达国家推翻资产阶级的组织力量较为薄弱。英国尽管具备社会革命必要的物质前提,但缺乏“总结的精神和革命的热情”。4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垄断和殖民掠夺,间接改善了本国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瓦解了其阶级意识和革命性,这往往导致其工人运动趋于改良主义。总之,当一国发生革命的物质条件基本满足后,革命的客观形势和主观条件的成熟度便成为是否爆发的关键因素。
第二,社会主义革命的发生并不一定必须等到资本主义发展成熟,经济相对落后的国家反而更有可能率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
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没有否定不发达国家通向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反而为不发达国家提供了无产阶级革命思路,这集中体现在他们对德国、俄国革命问题的探讨上。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具有跨越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可能性,这与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并不相悖,社会历史发展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统一。其一,社会主义革命的发生并不一定必须等到资本主义发展成熟,要从世界历史的角度来把握落后国家开展社会主义革命的物质前提。落后国家的“落后”只是相较于发达国家而言,但并没有落后到不能开展社会主义革命的地步。且资本的全球性流动使之摆脱了民族国家的限制,5 一国的生产力状况会受到世界生产力状况的影响,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国际交往赋予了落后国家利用资本主义创造积极成果的可能性。此外,恩格斯晚年也强调,“等到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后果到处都完全显现出来以后”才来进行革命,对无产阶级而言是没有好处的。6 原因在于:旧制度的成熟和统治地位的巩固,将成为新制度的阶级力量推翻旧制度的巨大阻碍。这也是为什么新制度往往首先诞生于旧制度力量比较薄弱的国家。其二,由发达国家转嫁而来的矛盾危机以及同发达国家的竞争,激化了落后国家内部的社会矛盾和阶级冲突,且封闭了它们独立进行资本主义现代化的道路,革命的客观形势相对成熟。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由国际交往带来的落后国家同发达国家的竞争,就足以使不发达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7 其三,落后国家往往遭受严重的内外压迫,无产阶级有着更为强烈的革命诉求,这造就了力量更为强大、革命性更为彻底的主体力量。总之,革命并不一定必须等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能发生,如果落后国家革命的客观形势更为紧迫、主观条件更为成熟,那么将有可能先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爆发社会主义革命。
第三,要辩证看待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高潮与低谷,始终将马克思主义作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科学理论指导。
历史和实践证明,无论是世界范围内的共产主义运动,还是具体到某一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其发展都不可避免地会经历高潮与低谷,其间会遇到各种复杂斗争和重大考验。社会主义制度的胜利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要经历长期的复杂斗争过程,这就要求我们以辩证的眼光和方法来看待革命的高潮与低谷。在社会主义运动高潮与低谷的交替之中,科学的理论武装是无产阶级政党经受复杂斗争和重大考验的精神支柱。英国工人运动长期深陷机会主义泥淖,推进十分缓慢,其根源就在于英国工人对于一切理论的漠视;1 反之,恩格斯曾多次赞赏德国工人在经受重大考验时的出色表现,并将此归功于他们高度的理论素养。在世界社会主义遭受重创之后,中国没有受世界社会主义低谷的影响,始终坚守社会主义方向,成功把实践形态的科学社会主义推向21世纪,让科学社会主义在21世纪彰显出新的伟力,迸发出新的活力。当前,世界社会主义正在重新崛起,现存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在不断的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中实现了新的发展;与此同时,随着当代资本主义不断浮现新变化,一些国外右翼学者极力否认、歪曲和诋毁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国际共产主义事业也面临着严峻的意识形态挑战和考验。科学社会主义作为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旗帜,关系到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前途和世界社会主义的命运。只有坚持马克思主义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根本指导,坚守和笃行科学社会主义基本立场,将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举住了、举稳了,才能确保国际共产主义事业不会因受到错误思潮的影响而偏离正确方向;也只有以科学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坚持与时俱进地创新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创造性地运用和发展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才能将世界社会主义进程推向崭新的阶段。
五、结语
马克思恩格斯向来十分重视总结欧美各国工人运动史和革命史的经验教训,他们对英国这一典型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工人革命性的阐述,有其特定的历史限度,是我们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发生论和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重要基点。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马克思恩格斯在不同时期对欧洲革命突破口做出过不同的预判,但其根本观点是内在一致、相互贯通的。犹如一枚硬币的两面,发达国家不容易爆发社会主义革命与经济落后国家更有可能率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基于此,尽管19世纪80年代的马克思恩格斯重新审视了社会形态的演进路径,提出了“跨越论”的思想,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早期社会主义革命发生论的延续与发展。厘清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发生论的发展理路和思想走向,有助于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取得胜利的历史必然性,并基于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与特殊表现形态的辩证统一来理解落后国家走非资本主义道路的可能性。2
站在新的历史方位上,当代资本主义发展呈现出新趋势、新特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劳工运动及其工人阶级的革命性也发生了一些新变化。整体而言,进入21世纪以来,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逐渐复苏,维护劳工权益的罢工及游行示威活动在各国相继涌现,扭转了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低迷态势。3 但同时,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也面临一系列复杂状况和新问题。以美国为例,凭借其强大的技术垄断优势在全球建构起新帝国主义霸权,美国工人阶级也因此被赋予“帝国公民”特权,一定程度上分沾到由国家垄断地位带来的垄断利润或财富,无疑削弱了其阶级意识。1 另外,随着资本主义国家社会转型及产业结构的升级,传统产业工人队伍进一步萎缩,中间阶层日趋庞大,加之不同社会主义力量之间趋于分化,2 这些都对社会主义运动的阶级基础造成一定冲击。为此,面对社会主义运动面临的新形势、新挑战,如何强化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加强社会主义力量的联合,成为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有待解决的问题。同时,应当看到,当前“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3 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国家通过权力秩序扩张来盘剥全球市场的空间愈发狭小,通过压榨其他边缘经济体来转移国内矛盾危机的手段也愈发难以生效,资本主义最终难逃因扩张到某一点上破坏平衡而走向自我毁灭的归宿。4
The Dialectics of Expectation and Disappointment: Marx and Engels’ Analysis of the Revolutionary Nature of British Workers
LIU Mingming, CHENG Rong
Abstract: Marx and Engels’ predictions about the location and timing of the outbreak of European socialist revolution varies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conditions, which is particularly evident in their exposition of the revolutionary nature of British workers. From viewing Britain as the key to the success of the socialist revolution, to the “bourgeoisification” of the British working class, and then to the return of British workers’ power to the world stage, Marx and Engels’ attitude towards the revolutionary nature of the British workers underwent a transformation from expectation to disappointment, and then to renewed hope. Marx and Engels’ analysis of the revolutionary nature of workers in Britain, a typical developed capitalist country, has its specific historical limits and is related to the issue of Marxist theory on the occurrence of socialist revolution. Clarifying the developmental trajectory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and enlightenment value for us to scientifically understand and rationally view why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are not prone to the outbreak of socialist revolution and why countries with relatively backward economy are the first to break out of the socialist revolution, so as to dialectically regard the highs and lows of the world socialist movement and uphold and consolidate the guiding position of Marxism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st movement.
Key words: British working class; revolutionary nature; socialist revolution; international communist movement
(责任编辑:姚聪聪)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思政专项“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质量提升研究”(23VSZ084)
作者简介:刘明明,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入选国家万人计划青年拔尖人才、南开百青,博士生导师(天津 300350)。程榕,南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天津 300350)。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72页。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687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29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438页。
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88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33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437页。
8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685页。
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403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436—437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第134页。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第134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第133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407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497页。
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85页。
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93页。
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404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410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3卷,第134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438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40页。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1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438页。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46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8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83页。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 1995年版,第262页。
6 关勋夏:《试析十九世纪末期英国工人运动衰落的原因》,《史学月刊》1992年第6期。
7 约翰·福斯特:《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英国工人运动:21世纪继续探索的问题》,巩志华编译,《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3年第4期。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543页。
9 《列宁全集》,第27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18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165页。
1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165页。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480页。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66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67页。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68页。
5 1867年改革法案通过之后,议会议席得以重新分配,选民的财产资格限制进一步降低,衰败选区基本消灭,扩大了小资产阶级和上层工人阶级的选举权。
6 1884年议会改革后,尽管农村无产阶级、城市贫民以及妇女仍然没有选举权,但总体而言,工人阶级的选举权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扩大。
7 西摩·马丁·李普赛特认为:“工人阶级组织越是顺利地被纳入政治和经济秩序,他们最初和后来的意识形态也就越是不那么激进。”参见西摩·马丁·李普赛特:《一致与冲突》,张华青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17—218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60页。
9 约翰·福斯特:《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英国工人运动:21世纪继续探索的问题》。
1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328页。
11 米克·布鲁克斯:《当代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郭懋安摘择,《国外理论动态》2006年第7期。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18页。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437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373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437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75页。
5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第11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第59—60页。
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第225页。
8 肯尼思·O.摩根主编:《牛津英国通史》,王觉非等译,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第500页。
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71页。
10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第521页。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76页。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78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643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第59页。
5 关勋夏:《论“独立工党”的形成及其机会主义》,《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1998年第1期。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第573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309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79页。
9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74页。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80页。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第737页。
3 关勋夏:《论“独立工党”的形成及其机会主义》。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379页。
5 王觉非主编:《近代英国史》,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668页。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76页。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7页。
8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第7页。
1 刘昀献:《百年困惑的破解——论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国家首先实现社会主义的必然性》,《理论学刊》2012年第7期。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514页。
3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第641页。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438页。
5 郭艳君:《马克思世界历史视野下资本主义的批判理论》,《马克思主义理论教学与研究》2021年第4期。
6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第526页。
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68页。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第566页。
2 傅江浩、孙来斌:《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国家社会主义道路的选择依据与面临的现实矛盾》,《社会主义研究》2020年第4期。
3 轩传树:《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主体力量新变化》,《马克思主义研究》2021年第2期。
1 龙治铭:《当今美国社会主义运动及其前景展望》,《科学社会主义》2023年第6期。
2 林德山、王瑾:《热话题与冷思考——世界左翼力量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形势及面临的主要问题》,《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4年第3期。
3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66页。
4 陈学明:《资本逻辑与生态危机》,《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