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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媒介时代涂鸦文化的功能异变

2016-06-03张文彩

采写编 2016年1期
关键词:革命性娱乐性解构

张文彩

摘要:涂鸦文化自诞生以来就带有反叛统治意识形态,解构权威的功能。但在进入第二媒介时代后,在新的媒介环境中,涂鸦行为与涂鸦作品所呈现的解构、越轨等革命性的功能在逐渐消散,涂鸦文化越来越成为一种以游戏和娱乐为目的的文化。涂鸦文化弥漫在大众周围,离大众越来越近,同时却又越走越远。而涂鸦文化之文化功能从解构权威到自我解构的异变,恰是第二媒介时代主体建构、交流方式、传播模式等变化的结果。

关键词:涂鸦文化;第二媒介时代;解构;革命性;娱乐性

一、解构权威——传统涂鸦文化的功能

作为一种表达方式,涂鸦文化主要是指采用文字、图画、色彩、线条等形式,以在公共空间随意横涂竖抹的方式表达边缘性亚文化群体意识形态的文化活动。现代涂鸦文化是诞生在贫民窟里的艺术,它最早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的纽约,当时纽约的街头帮派以涂鸦的形式标示自己的势力范围。70年代后,涂鸦逐渐转变为纯粹的自我表达。也是在70年代,涂鸦成为一种合法的艺术,有了专业的涂鸦艺术家,涂鸦文化作为一种亚文化形式,成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20世纪90年代,涂鸦文化作为一种先锋文化进入中国,它首先出现在广州、北京等大城市,后逐渐在全国盛行。在中国,涂鸦活动不再是一种反文化的形式,而是一种时尚的象征,尤其是中国的“80后”一代人,他们崇尚新事物,因而是创造涂鸦文化的核心力量。虽然中国主导文化力量注意到了涂鸦文化的解构性并对其进行了有效的引导,但中国的涂鸦文化依然保持了其亚文化的特点,它以边缘性的立场,对主导文化和权威力量进行戏谑和解构,以越轨和跨界的方式,标示自身亚文化的特性,建立某种亚文化共同体。

总体而言,传统涂鸦文化的社会文化功能是对权威的解构。具体说来,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涂鸦文化是一种文化“越轨”行为。这种“越轨”的功能表现在社会和艺术场两个层面。就社会层面而言,涂鸦文化生来就具有叛逆性,它是底层群体和边缘性群体的文化表达方式,在一个权力区隔趋于固定的社会中,边缘性群体通过底层的“狂欢化”文化实践,通过一种无羁的野性自由的涂鸦文化形式来冲破这种固定的社会权力区隔,对固化的社会区隔和权力父辈说“不”,消解既定的等级划分。即使后来涂鸦文化合法化了,其“越轨”的功能依然存在。就艺术场域层面而言,涂鸦文化或涂鸦艺术以一种先锋的姿态,积极参与到艺术场域的话语权的争夺中,打破既定的话语权力规制,挑战原有的艺术标准及背后的权力资本,使得艺术场域的边界发生变化。同时,我们看到,文化艺术场域界限的变化与社会层面的“越轨”实践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互相促进的。另一方面,与前述涂鸦文化的反叛性相联系,涂鸦文化还具有构建自我身份和亚文化群体认同的功能,或者说,亚文化群体认同建立的途径之一,就是涂鸦文化的反叛性文化表达活动。由于在生活方式、种族、阶级、职业、地域、年龄等方面存在共同点,特定人群往往围绕某个空间会形成一个亚文化群体,特定的亚文化群体在其文化表达上会表现出相似性,而相似的文化表达是建构其亚文化共同体的主要方式,比如西方的嬉皮士和朋克运动,就用坚硬的金属声和叛逆性的音乐反对主流音乐观念,进而建构自身。涂鸦文化在发展过程中,与其关联最大的是青年亚文化。涂鸦群体的边缘性导致了其斗争性,而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涂鸦者大多是叛逆的青年,他们用涂鸦的形式表达先锋和时尚观念,表达对平等和自由的争取,进而构建青年亚文化共同体。

二、自我解构——第二媒介时代涂鸦文化的功能

“第二媒介时代”是马克·波斯特提出来的概念,他认为,相对于以广播为代表的第一媒介时代的单向的霸权式的传播模式,第二媒介时代是以网络传播为代表的双向去中心化的传播模式。在第二媒介时代,涂鸦文化具有了新的传播空间和文化表现形式,我们称之为网络涂鸦文化。所谓网络涂鸦文化,是指使用计算机技术和数字化手段作为涂鸦的工具,将网络作为传播空间的涂鸦文化形态,这自然也包含现实世界的涂鸦作品和涂鸦行为在网络空间进行传播的活动。由于传播模式发生变化,第二媒介时代为我们构建了新的社会形态,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对我们的文化过程和文化结果产生了实质性影响,因此,第二媒介时代的涂鸦文化在形式和功能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异变。在第二媒介时代,涂鸦文化的反抗权威,同时建构亚文化共同体的功能逐渐被娱乐化、游戏化等功能所取代,其解构权威的目标逐渐被自我解构所取代。涂鸦文化因“狂欢”而来的颠覆性消散于娱乐至上的汪洋大海中,其解构功能消解于无限的赛博空间而忘记了其最初反对的目标。因此,借涂鸦文化以构建亚文化共同体的企图越来越困难。这种异变的深层逻辑是,在第二媒介时代,第一媒介时代的批判性主体转变成了第二媒介时代的互动性、多重的主体。进而,涂鸦文化的政治化功能被去政治化了。最后,涂鸦文化由带有革命色彩的权威解构转变成了在游戏化大潮中的自我解构。

(一)从批判性主体到分散的主体。波斯特认为,新媒介对现代性的抵抗的主要特征在于它们对主体状态的复杂化,在于它们对于主体形成过程的非自然化,在于它们对主体内在性及其一致性的质疑。也就是说,随着第二媒介时代的到来,主体化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因而,形成的特定的主体也就有了不同的特点。具体地说,第二媒介时代以互动性为主体化方式,这使传统的批判性主体变成了分散的、多重性的主体。

第一媒介时代的主体是在一座严格的本质主义大厦中建立起来的,这个大厦的基本工具是二元对立。在高雅/低俗、心灵/身体等二元对立中,将其中的一项设置为中心并在其周围设立界限,界限之外便是边缘,边缘处于被动的位置,是毫无价值可言的下层世界。与此相对应,第一媒介时代的传播模式是一种法西斯式的单项传播,这种传播模式为这一二项对立的构建推波助澜。在这样的本质主义大厦中,形成了一种具有自律的、反抗性的和批判性的主体。这一主体的形成,是现代性的主要成果,它承认个体是健全的中心化主体,这一主体是主导性的结构施加的对象,而解放便是解构这种主导性的权威。在这样的主体下,涂鸦者作为理性个体,用涂鸦行为来跨越中心的边界,解构主导性的权威,进而建立亚文化共同体。

随着第二媒介时代的到来,以互动性为特征的信息社会彻底淹没了现代性的本质主义大厦,二元对立也因此被彻底解构。正如波斯特所说,第二媒介时代的主体构建是通过互动性这一机制发生的。也就是说,互动性交流取代了大众媒介传播的中心化模式。这时,发送者也是接收者,生产者也是消费者,统治者也是被统治者,原有的理性的、批判的自由主体被分散的、多重性主体取代。人的主体性正在变成永远在路上的、具有变异性和生成性的多元的综合体。这样一种多重的和互动的主体使自由主体时代的抵抗模式失效了,也因而使自由主体时代涂鸦文化的解构权威并建构自我共同体的功能削弱了,涂鸦文化从作为抵抗的文化变为游戏狂欢的文化。

(二)从政治化到去政治化。传播模式和主体化方式的变化表现在社会文化领域,便是从政治化到去政治化的转变。自由主体时代,批判性是其主要特性,自由主体遵循深度模式,将文化看做政治符号,从中挖掘文化中的政治意涵,进而实施有力的文化抵抗。比如精神分析学遵循意识/无意识的深度模式,揭露和抵抗文化符号中无处不在的无意识控制。再比如文化符号学批评旨在揭示能指/所指这一二元对立中所指对能指的引导和霸权。而自由主义者坚持认为人应当反抗压迫,寻找自己的历史和真实的需要。在这种背景下,涂鸦文化的革命性或政治性色彩就非常强烈,涂鸦文化作为一种城市文化,其诞生伊始,就是社会反对整饬的城市规划以及隐藏于规划背后的政治权力的文化表征,同时也是底层的、边缘性的人群反对中心的、权威性阶层的文化表征。

第二媒介时代,前述的涂鸦文化的革命性色彩被冲淡了,同时被加强的是涂鸦文化的娱乐性。在网络时代,媒介贬斥自由主体,媒介“使现实与真实以及所有的历史或政治之真全都失去了稳定性……我们沉迷于媒介,不是因为我们渴求文化、交流和信息,而是由于媒介的操作颠覆真伪,摧毁意义,人们渴求作秀表演和拟仿,便是对历史和政治理智的最后通牒做自发的全面抵制。”这即是说,在第二媒介时代,网络和电子传播中的文化不愿意同现实和历史之真有任何交集,因为对于现实与历史之真的追求是政治化的主要方面,所以,自由主体的政治化的文化追求在第二媒介时代被虚拟的多元的主体消解了,网络文化是去政治化的。而当政治化被抛弃之后,剩下的,便是娱乐化和无尽的游戏,并在娱乐和游戏中自我解构。第二媒介时代的涂鸦文化也因此不再具有批判权威的锋芒,也很难建构起亚文化共同体,而是陷入了娱乐化的汪洋大海之中。

(三)从文化抵抗到自我消解。在第二媒介时代,随着主体的去稳定化,自我统一性和固定性的幻象被打碎,以这一主体为基础的政治性也随之丧失。在第二媒介时代,文化生产和文化消费没有自己或显或隐的政治企图,它们都将目光集中在娱乐上。在这种新的意识形态里,人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沉醉于感官愉悦。人们推崇的是一种追求感官刺激、缺乏理性思考的娱乐至死的文化观念。娱乐成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成为我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

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涂鸦文化自然失去了其文化抵抗的功能,也失去了一度被后现代主义者所推崇的边缘位置。在第二媒介时代中,涂鸦者是匿名的传受者,而且几乎人人都可涂鸦,人们乐于在角色扮演中寻找刺激和快感,涂鸦者被一种以快乐为目的的意识形态所统治,在涂鸦释放的快感中,涂鸦者无意于体验自身的叛逆性,也无意于寻求认同。他们不再思考,不再批判,而只求娱乐,在内爆的拟像世界里乐不思蜀,成为一个傻乐主义者。

三、结语——变化中的忒修斯之船

史学家普鲁塔克记载,忒修斯自克里特岛归还时所搭的船被雅典的人留下作为纪念碑,随着时间流逝,船的木材逐渐腐朽,雅典人便会更换新的木头来。最后,该船的每根木头都被换过了。因此,古希腊的哲人发问:“这艘船还是原本的那艘忒修斯之船吗?”事实上,这是关于变化和同一性的问题,也就是说,元素的变化并不妨碍同一性。随着第二媒介时代的到来,涂鸦文化的文化功能由解构权威,建立认同转向了娱乐化的自我消解,但在不变中有变,涂鸦文化这个“忒修斯之船”的功能,只会随着网络时代对我们影响的深入而继续异变。

注释:

①樊清熹.后现代视角下的涂鸦艺术研究[D].武汉理工大学,2013.

②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③周志强.从“娱乐”到“傻乐”——论中国大众文化的去政治化[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4).

(作者单位:河西学院信息技术与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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