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中国青年身心健康发展新现象新问题研究

2024-01-01李倢

北京青年研究 2024年4期

摘" 要：青年是国家的未来和民族的希望，青年的身心健康发展既是青年个体发展的基础，也是国家、社会和民族发展的保障。本文以2022年底开展的青年发展状况综合大调查为基础，把握我国青年身心健康总体向好，以及体重过低与肥胖现象并存、近视防控依然严峻、睡眠不足现象日益严重、电子游戏成瘾性较高、未来迷茫和发展焦虑明显、城乡及经济差异导致的健康不均衡现象依然存在等青年身心健康的新问题新情况，针对性提出对策建议，为促进我国青年身心全面健康发展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提供参考。

关键词：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焦虑；不均衡

一、研究缘起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为增进民生福祉、进一步推进健康中国建设，要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上。青年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青年的身心健康发展既是青年个体发展的基础和目标，也是青年群体高质量发展的重点领域，更是国家、社会和民族发展的重要保障。《“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也明确提出将青少年列为健康预防和干预的重点群体。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青年的身体素质得到较大提升，各年龄段平均身高、体重都有明显增长，但也存在肥胖率持续上升、近视率居高不下、部分青年睡眠和体育锻炼不足等问题。同时，由于青年所处的特殊心理时期也容易导致青年心理问题频发，如压力过大、焦虑、抑郁等，这也给青年的身心健康带来了一定的风险和挑战。

我国关于青年身心健康开展了较为丰富的研究。研究显示，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我国青年生理发育和营养状况均取得长足进步，但青年的身体机能和运动素质有所下降，肥胖、近视等出现流行趋势[①]；青年面临的价值冲突、学业、就业、婚恋以及人际关系压力等也常常会影响到青年的身心健康[②]。多项研究细分群体，对中学生[③]、大学生[④]、高校新入职青年教师[⑤]、青年公务员[⑥]、农民工[⑦]等不同青年群体的身心健康状况给予了充分关注，可以看出青年的心理健康问题较为普遍，其原因既包括外部生活压力[⑧]，也与青年自身认知和人格特征相关[⑨]。同时，多项研究表明，农村青年人口[⑩]、青年流动人口[11]等群体的健康问题较为突出，今后应继续加强对特殊群体的关注，继续分群体开展深入调查，制定针对性干预措施。相关研究表明，文化因素对青年健康生活方式有着重要影响[12]，提出应创造良好的人格教育环境，结合心理特点，促进青年期人格健康发展[13]。同时，互联网使用对青年身心健康具有双重影响。研究指出，青年通过互联网更易获取信息、拉近人际关系，对健康产生积极作用[14]，但频繁使用互联网也会导致网络成瘾、迷失现实等问题，对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15]。总体来看，提高综合健康水平，需要更加重视心理和生理的协调发展[16]。面对青年身心健康的变化，我国不断完善青年健康政策和工作，为促进青年健康发展积极提供政策支持[17]。

本文以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2022年12月开展的青年发展状况综合大调查为基础。该调查在全国东部、中部、西部以及东北地区的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45个城市开展了为期2个月的综合调查，共向14-35岁青年发放问卷10万份，回收有效问卷75273份。这是近年来关于青年身心健康领域样本量最大的调查，可以及时且更加客观地反映出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形势下，我国青年身心健康的发展状况，以及发展中所遇到的新问题新情况，为我国青年健康发展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提供有益参考。本次样本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从中可以看出，样本主要以00和90后、东部和西部地区、城市为主兼顾农村为特征。二、中国青年身心健康的总体状况

（一）青年身体素质上升，身体健康状况良好

自评健康是青年对自我健康的综合性评价。超过八成的青年（83.6%）认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其中20.2%的青年认为自己身体健康状况非常好，63.4%的青年认为比较好。超过一成的青年（13.7%）认为不太好，有1.0%的青年认为非常不好。可以看出，大多数青年对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表示了肯定，具备健康体魄的基础。

根据教育部《第八次全国学生体质与健康报告》[18]，2019年我国6-22岁学生与2014年相比，身高、体重、胸围等形态发育指标持续向好，以19-22岁汉族男女身高为例，分别为173.14厘米和160.71厘米，较2014年分别提高了0.85厘米和0.59厘米；营养不良率降至10.2%，各年龄段男女生营养不良状况均得到持续改善；体质健康达标优良率23.8%，总体呈上升趋势。与青年健康自评相结合，可以看出我国青年的身体素质得到普遍提高，达成了《国民营养计划（2017—2030年）》中“重点人群营养不良状况明显改善”等阶段性目标。

（二）大多数青年保持着良好的睡眠、体育锻炼和生活习惯

良好的生活习惯是青年更好地学习、生活的基础。从睡眠时间、体育锻炼和成瘾品依赖等调查情况来看，大多数青年保持着健康的生活方式。

睡眠是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基本保证。调查显示，在过去的四周中，青年睡眠在5小时以下、5～6小时、6～7小时、7～8小时和8小时以上的占比分别为2.7%、12.4%、31.2%、38.2%和15.5%，超过八成的青年（84.9%）可以保持6小时以上的睡眠时间，但超过7小时以上睡眠时间的青年占比则刚刚过半（53.7%），还有约15.1%的青年不能保证每天6小时的基本睡眠时间。

体育锻炼对于青年的身心健康都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达到一定强度的体育锻炼会促进身体的生长发育和新陈代谢，同时对舒缓紧张焦虑的心情、培养顽强的意志品质也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中提出每周体育锻炼应达到3次及以上、每次中等强度运动至少半小时的标准[19]。调查显示，超过八成的青年（81.6%）表示，在过去的12个月里每周进行1次及以上超30分钟且出汗的体育锻炼，其中每周1—2次的低频度锻炼占比38.1%，每周3次及以上的高频度锻炼占比43.6%，即有近一半的青年保持着每周高频度、符合全民健身指南的良好锻炼习惯。有超过三成的青年有着每周低频度锻炼的习惯，仅有不到二成的青年（18.4%）表示没有每周的体育锻炼。值得关注的是，每周运动次数超过7次及以上的青年占比14.0%，一定程度上彰显了“越坚持越热爱、越自律越健康”的运动格言。

对烟、酒等成瘾物品的依赖也是影响青年健康的一个重要指标。超过八成（81.8%）的青年表示从未抽过烟/电子烟，不到一成青年（6.3%）表示曾经抽过但现在不抽了。超过一半的青年（55.8%）表示从未喝过酒，一成多青年（15.3%）表示曾经喝过但现在不喝了。可以看出，大多数青年不吸烟，大部分青年不喝酒，但也仍有6.3%的青年表示经常或每天吸烟，2.6%的青年表示经常或每天饮酒。对烟、酒等成瘾物品的依赖仍需引起重视。

（三）青年心理健康总体状况良好，具有积极的心理适应能力

对自身心理健康的满意度是青年对心理健康的综合评价。调查显示，超过八成青年（84.4%）的心理健康自评为良好，其中非常满意为28.5%，比较满意为56.0%。在具体评价内容上，88.1%的青年认为“自己的人生很有意义”，75.0%的青年认可“我对未来有安全感”的表述。但与体质健康类似的是，也有超过一成的青年（12.1%）对心理健康表示不太满意，有1.7%的青年表示非常不满意。这部分青年虽然占比较低，却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中国科学院发布的《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21～2022）》亦显示，青年为抑郁的高风险群体，2022年中国青少年18-24岁和25-3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分别为24.1%和12.3%，远高于35岁及以上组别[20]。今后应进一步加强对青年心理健康的关注、风险预防和干预。

青年解压的方式依次为自我解压（58.3%）、找人倾诉（36.9%）、没有考虑过/什么都不做（21.2%）、找公益组织或单位/学校辅导（7.1%）、找收费专业机构（人士）辅导（4.7%）、躺平/摆烂/自残等消极对待（3.3%）。其中，看书/看剧/打游戏/运动/睡觉等自我解压、找人倾诉等积极的解压方式为青年解压的主要方式，表现出大部分青年能够采取积极的方式进行压力应对。但也有超过两成的青年对压力不采取任何措施。此外，还有极少的青年对压力采取消极对待的方式。调查发现，青年寻找组织或专业机构/人士的占比不高，总和仅在一成左右，专业的心理服务在我国还未得到广泛的普及和认可。

分群体来看，男女青年的解压方式有所不同，女青年（46.2%）采取找人倾诉的方式明显高于男青年（26.6%），而男青年什么都不做（25.4%）的占比高于女青年（18.4%）。00后群体（41.4%）找人倾诉的占比也明显高于90后（33.8%）和80后（30.1%），而80后（25.3%）和90后（23.1%）什么都不做的占比则高于00后（19.6%），更愿意和他人、和同辈分享自己的感受是女性和青春期青少年的一个重要特征。根据不同的压力类型，不同的群体特点，帮助青年寻找符合自己习惯的、有效的压力疏导方式是今后政策制定的一个重点方向。男性、80、90后对待压力什么措施都不采取的占比较高，是一个需要引起关注和应对的社会现象。

三、中国青年身心健康的新情况新问题

（一）青年对未来迷茫和发展焦虑明显，期望过高和外貌焦虑问题蔓延

压力是影响青年身心健康的重要因素。依据调查，引发在校青年学生心理压力的最主要来源分别是：成绩/考试压力大（62.6%）、升学/毕业压力大（60.7%）、未来迷茫（42.6%）、新冠疫情（29.6%）、课后作业多/不会做（27.8%）、自我期望过高（26.5%）、不满意自己的体型容貌（26.0%）等。压力主要集中在学业和未来发展上。此外，超过1/4的学生不满意自己的体型容貌，外貌焦虑在学生群体中凸显，尤其是在女性（31.8%）和00后群体（26.9%）中更为明显。青年群体关注较多的丁香医生发布的《2022国民健康洞察报告》亦显示，2021年前三位的健康困扰分别为情绪、身材和皮肤问题[21]，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外貌焦虑已汇集现代社会对外貌的过度强调、竞争压力以及个人主义意识的增强等多种因素，在媒体的助力和推动下成为引发青年压力的重要原因。

引发社会青年心理压力的最主要来源分别是：经济压力大（66.4%）、知识/能力不足（48.2%）、住房问题（38.1%）、未来发展潜力不足（32.1%）、升职压力大（28.8%）、新冠疫情（28.5%）、婚恋成家难（24.9%）、家庭负担大（23.7%）、职业保障不充分（23.0%）等。压力集中在经济压力/住房、职业发展和疫情上，其中既有来自经济/住房、疫情等的外部压力，也有来自对自身能力、潜力发展的内在焦虑，与青年学生群体表现为较为不同的压力来源。

从青年学生群体到社会青年群体，压力来源因生命周期阶段而异，青年学生和社会青年的压力来源差异显著。青年学生处于青春前期，主要任务是学习与自我同一性的形成，学习压力、升学压力、自我同一性压力是青年学生的主要压力。其中，青年学生的自我同一性问题尤其是对自己期望过高造成的焦虑和外貌焦虑问题正在蔓延；社会青年处在青春后期，主要任务是立业成家，经济压力、个人发展压力、住房压力、婚恋压力等必然成为社会青年面临的主要压力。

无论是青年学生还是社会青年，他们对未来发展的迷茫与发展潜力不足的焦虑不断凸显，其本质是对自身发展以及社会发展不确定性的担忧，青年的风险意识在不断增长，但应对风险的能力与抵抗风险的制度保障还亟须建立和完善。新时代青年对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将极大地制约青年能动性的发挥，成为新时代青年高质量发展过程中严重的影响因素。

（二）城乡、贫富之间青年健康不均衡现象仍然存在

经济状况与身心健康发展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家庭经济状况直接决定了青少年的生活环境、营养状态和获得医疗资源的机会，是影响其身心健康的最为根本的因素。低收入家庭的青少年，由于生活条件较差，易患疾病，容易导致身体健康状况较差。同时，低收入也会带来较大的心理压力，如对未来的迷茫和焦虑，容易影响到其心理健康。

以14岁前儿童时期家庭经济状况为例，远低于平均水平、低于平均水平、平均水平、高于平均水平、远高于平均水平的青年身体健康自评中不满意的占比分别为22.6%、19.4%、11.5%、12.3%、16.9%，低收入和超高收入家庭青年对身体健康的不满意程度较高。

更为具体地以客观身体综合素质指标之一的身高为例（参见表2），按14岁前家庭经济水平从低到高，男女青年均基本表现出儿童时期家庭经济水平低的青年身高较低的现象。同时，农村和城市男青年的平均身高分别为174.13厘米和175.44厘米，农村和城市女青年的平均身高分别为161.63厘米和163.06厘米，城乡之间亦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差异。《2019年中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报告》中，19-22岁乡村和城市汉族男生的平均身高分别为172.27和173.99厘米，女生分别为159.94和161.47厘米，与本调查表现出相同趋势。

心理健康层面，按儿童时期家庭经济水平从低到高，青年心理健康自评中不满意的占比分别为21.2%、18.1%、10.8%、12.3%、19.6%，低收入和超高收入家庭青年对心理健康不满意程度较高。更为具体地以青年学生的心理压力来源为例，按儿童时期家庭经济水平从低到高，青年感觉到未来迷茫的占比分别为45.4%、49.2%、40.9%、35.4%和22.7%，感觉经济压力大的占比分别为42.9%、36.7%、17.1%、8.7%和13.4%。低收入家庭的青年更明显地感觉到对未来的迷茫、经济压力、不被理解和孤独、对自己的体型容貌不满意等，从而容易影响到其心理健康状况。综上可以看出，城乡、贫富差异导致的青年健康不均衡现象仍然存在，多重差异的影响相互交织，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影响社会发展、引发舆情的重要因素。

（三）青年电子游戏成瘾性较高，危险品依赖苗头不可小觑

随着社会的发展，当代青年既会受到烟、酒、安眠药、止痛片/止咳药等传统成瘾物品的影响，也会受到电子游戏等新型事物、笑气/赌博等危险品危险事物的影响，形成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调查显示（参见表3），大多数青年从不抽烟（81.8%）、从不吸食笑气等危险品（97.4%）、从不参与赌博等危险活动（96.2%），可以自觉抵制成瘾事物的侵蚀。但是，部分青年的成瘾性问题显现，其中青年对电子游戏的成瘾性最高，有近两成青年（19.2%）表示经常/每天玩电子游戏，其中00后（22.2%）、90后（17.6%）沉迷电子游戏的占比明显高于80后（8.9%）。共青团中央维护青少年权益部、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联合发布的《2021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未成年网民中经常在网上玩游戏的占比为62.3%，认为自己非常依赖或比较依赖互联网的占比为19.5%[22]，青年尤其是未成年的网络成瘾现象日渐严峻。2021年以来，随着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增设“网络保护”专章、国家新闻出版署出台的《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的落实以及《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的颁布，通过对网络娱乐和社交服务做出明确规范，有望对减少未成年人网络依赖产生积极作用。

除了沉迷电子游戏之外，青年还存在沉迷于其他危险品或行为的苗头。在传统成瘾物品中，按经常/每天食用的严重程度依次为烟（6.3%）、酒（2.6%）、止痛片/止咳药（2.2%）、安眠药（0.8%）。此外，经常/每天赌博（0.5%）、经常/每天吸食笑气等危险品（0.5%），或是偶尔赌博（1.2%）、偶尔吸食笑气等危险品（0.8%）的占比虽然不高，但从全国来讲数量却不容小觑，并会对这一青年群体的身心健康和未来发展带来严重的危害，需要高度警惕。

（四）新冠疫情对不同青年群体带来正向和负向不同的心理影响

在新冠疫情这样一个突发且重大的社会风险下，人们的日常生活受到严重干扰，也会带来一系列心理影响。本次调查中，新冠疫情以来青年发生的主要心理变化依次为精神疲惫（34.1%）、恐慌/紧张/不安/抑郁/焦虑（29.2%）、没有任何变化（23.1%）、迷茫（22.5%）、无聊（21.9%）、愤怒/烦躁/容易发脾气（19.0%）、达观/坚强（19.0%）、孤单/寂寞（13.3%）、回避/不愿再关注（12.8%）。青年群体对外界重大风险表现出多样化的心理表现，反映出不同的适应状况。其中，可将精神疲惫、恐慌/紧张/不安/抑郁/焦虑、愤怒/烦躁/容易发脾气等归类为直接的负向情绪，将迷茫、无聊、孤单/寂寞、回避/不愿再关注等归类为间接的负向情绪，将达观/坚强、没有任何变化归类为正向情绪。可以看出，新冠疫情等社会重大风险会给青年带来直接负向情绪为主、间接负向情绪为辅、同时兼有正向情绪的心理反应，部分青年面对新冠疫情这样重大的社会风险，不但可以成熟、理性地应对，还可以在应对过程中获得心理发展。

分群体来看，女青年表现出精神疲惫（36.9%）、恐慌（33.1%）、迷茫（25.2%）等负向情绪的占比明显高于男青年（分别为30.7%、24.7%、19.5%），女青年没有感觉变化的占比（19.9%）则明显低于男青年（27.7%），女青年受到疫情的心理影响更大。80后（分别为41.9%和35.0%）和90后（分别为38.7%和32.3%）表现出精神疲惫和恐慌等直接负向情绪的占比明显高于00后（分别为28.6%和25.3%），而00后感觉无聊（29.5%）、迷茫（24.2%）等间接负向情绪的占比高于90后（分别为15.7%、21.5%）和80后（分别为9.1%、17.4%）。可以看出，疫情对00后造成直接的心理冲击外，间接引发了较强的无聊感和迷茫感。新冠疫情作为新时代青年生命历程中的重大事件，进一步催化了对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成为青年压力的一项重要缘由。今后应进一步关注新冠疫情等重大社会风险对不同青年群体带来的心理影响，分群体推进青年心理健康的保障工作。

（五）近视防控依然严峻和睡眠不足现象日益严重

调查显示，青年中近视的占比为66.7%，即青年中的近视占比高达近七成，是造成青年视力损伤的重要原因，并会影响青年的身心健康以及学习和工作。从近视发生的年龄来看，大致发生在小学前、小学阶段、初中阶段、高中阶段和高中之后的占比分别为1.3%、17.6%、40.8%、27.9%和12.4%，进入小学、初中和高中阶段分别有一个近视的高发期，其中，近视青年中有四成发生在初中阶段。研究表明，0-6岁是近视防控的关键期，近视防控必须关口前移，“抓早抓小”，最好让孩子不近视，增加户外活动时间和减少电子产品使用时间是有效的近视防控方法[23]。为达到防控目标，2023年3月教育部印发《2023年全国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重点工作计划》，将儿童青少年近视防控工作纳入政府绩效考核，有望在政策的推动下，促进学校、家长和医院形成合力，共同创造出一个帮助孩子预防近视，健康成长的环境。

睡眠时间是身体和心理健康保障的一项重要指标。严重的睡眠不足会带来一系列身体以及心理健康问题，如记忆力下降、情绪波动、免疫力减弱等。尤其是青少年，睡眠不足还关系到身体和智力的发育。2021年教育部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生睡眠管理工作的通知》中明确规定，根据不同年龄段学生身心发展特点，初中生应达到9小时、高中生应达到8小时睡眠时间。调查显示，大部分中学生难以获得保证其身心健康成长的睡眠时间。在过去的四周中，中学生群体（初二至高三，含中职/技校）的睡眠在8小时以下的占比为82.2%，即只有不到两成中学生达到了高中生应达的8小时以上睡眠，其中一成多（13.9%）甚至不能保证6小时以上的睡眠，睡眠时间不足问题较为严重。

工作青年群体中，睡眠不足普遍存在。各群体之中均有一成多到两成左右的青年睡眠时间不能达到6小时以上，其中有超过两成的快递/外卖（21.5%）和餐饮住宿（20.3%）从业青年不能保证6小时以上的睡眠时间，是缺少睡眠时间最为严重的群体。缺少睡眠时间，既与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关，也与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和强压力密切相关，在青年群体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不仅影响到青年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还会对其身心健康造成持续的负面影响。今后需要采取有效措施减少过度竞争、切实减轻青年一代的压力和负担，同时加强对睡眠不足问题的重视度，形成社会共识，为青年营造更加健康的生活环境。

（六）青年体重过低与肥胖现象并存，部分青年体育锻炼不足

身体质量指数（BMI）是国际上常用的衡量人体胖瘦程度以及身体是否健康的一个重要标准。从BMI来看，18岁及以上青年体重过低、正常、超重、肥胖的占比分别为13.9%、66.6%、17.3%、2.2%，可以看出超过六成青年的身体胖瘦程度正常，但也有一成多的青年体重过低，近两成的青年体重超重或肥胖。其中女青年体重过低的占比更高（19.9%），男青年的超重/肥胖程度更为严重（31.7%）；80后超重/肥胖群体占比（27.1%）明显高于90后（21.3%）和00后（13.5%），00后体重过低群体占比（19.9%）则明显高于90后（12.2%）和80后（6.6%），女青年和00后需要更加重视体重过低问题，男青年和80后需要更加重视超重问题。

虽然大多数青年可以保持一定的体育锻炼频度。但分群体来看，女青年（20.7%）没有每周体育锻炼习惯的占比高于男青年（15.7%），且女青年（39.3%）每周3次及以上的高频度锻炼占比也明显低于男青年（48.5%）；80后（27.0%）和90后（24.5%）没有每周体育锻炼习惯的占比明显高于00后（11.4%），且80后（31.7%）和90后（32.3%）每周3次及以上的高频度锻炼占比也明显低于00后（55.9%）。可以看出，女青年、80/90后青年应适当增强体育锻炼，结合体重分布，女青年应重点加强营养摄入、增加运动量以及避免片面追求瘦身，男青年和80后应更加重视减少高热量食物以及增加减脂锻炼等。

对于青少年不愿意参加体育运动的原因，结合文献依次为嫌运动太麻烦（54.61%）、没有喜欢的项目（39.47%）、不懂运动方法（26.97%）、耽误学习时间（26.32%）、课间时间太短（21.71%）、没有合适的场所（21.05%）、没有运动设施（13.82%）、大家都不运动（13.16%），身体好不用运动（9.87%），考试不算成绩（7.89%）[24]。可以看出，青少年缺少运动的主要原因是对运动作用的认识不足、没有喜欢的项目/不了解方法、缺乏时间/学业压力、没有合适的场所和氛围等。青少年阶段是培养良好锻炼习惯的重要时期，是强健身体机能以及掌握运动能力的发育成长期，同时体育锻炼也是促进学习、交友以及心理健康的重要方式。从青少年时期养成的良好体育锻炼习惯会延续到成年，因此应在培养青少年正确的体育运动理念以及方法的同时，加大对运动场地和设施的投入，以提高体育运动的可及性和便捷性，从青少年时期培养全民体育锻炼的良好习惯。

四、促进中国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的行动策略

通过调查发现，中国青年身体素质上升，大多保持着良好的睡眠、体育锻炼和生活习惯，具有积极的心理适应能力，身心健康总体状况良好。同时，也呈现出体重过低与肥胖现象并存、近视防控依然严峻、睡眠不足现象较为突出、部分青年成瘾性问题显现、对未来迷茫和发展的焦虑明显、城乡/贫富间健康不均衡现象仍然存在等新情况及问题。针对以上情况，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一）促进健康服务的均等化和普惠化，改善青年身心健康不均衡现象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健康中国的发展战略，改善健康不均衡现象、促进优质医疗资源的区域均衡布局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健康不均衡是区域、城乡以及家庭经济差异等在健康方面的表现，过大的差距不仅会严重影响个人和家庭的健康和发展，还可能加剧社会各阶层和群体之间的紧张关系，造成舆情。因此，为实现健康中国，改善健康不均衡现象，在积极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缩小城乡差距，激发社会责任感，推动公益事业发展的同时，需重点加大以下几个方面的政策力度。首先需进一步加强对资源薄弱地区的基础设施和服务投入，通过加强优质医疗卫生设施和服务建设，提高对包括青年在内的资源薄弱地区居民的医疗保障水平。其次，要提升低收入家庭青年的教育水平。教育是改善贫困的关键所在，也是获取身心健康知识的重要途径。政府和社会各界应共同努力，提升低收入家庭青年的教育水平以及健康教育水平，加强其健康知识和预防意识教育，促进其健康行为的养成。第三，加强职业技能培训等，帮助低收入家庭青年提高就业机会和就业能力，彻底摆脱经济困境。

此外，低收入家庭青年的心理健康一直是一个备受关注的问题。低收入家庭往往缺乏必要的物质和精神支持，导致他们虽然承受着更多的压力，社会上却没有对其形成专业的援助渠道，而心理健康问题又可能会影响青年的学业和职业发展，导致问题的进一步恶化。农村地区的青年也普遍面临类似问题。数据显示，我国儿童精神科医生人数不足500人，且分布极不均衡，大多集中在一、二线城市的三甲医院，一些偏远地区甚至没有一个正规的儿童精神科医生，且去看心理类疾病还要突破观念上以及经济上不菲的屏障。[25]因此，可以考虑构建统一的青年心理健康社会化服务平台，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可以有效提高咨询的可及性、专业性和便捷性，让偏远地区和经济条件有限的家庭也能获得及时、优质的心理健康服务，切实促进健康服务的均等化和普惠化。

（二）微观“区社会”与12355相结合，构建“立体关爱式”体系

针对青年对未来发展的迷茫和焦虑，可以考虑同时从线下线上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积极促进青年与所属社区、学区等地缘性微观社会的互动。社区、学区等微观“区社会”作为“城市功能的细胞”，与青年的家庭、教育、生活、卫生、安全等方面紧密联系，是青年生活、参与活动的主要场所。同时，这些地缘性微观“区社会”所具有的连带性以及凝聚力，也适于调动各方力量以及针对青年开展多样化的体验、交流活动。通过促进青年与所属微观“区社会”的互动，既有利于及时发现问题，从源头和初期及早开展关怀和干预，防微杜渐，减少问题行为的发生；也有利于通过在社区等的交流、体验，增加社会实践经验，拓展社会联系，进而促进青年在社会中的自立；更有助于增强青年与“区社会”的联系。通过进一步发挥青年的主体性和能动性，让青年体会到从身边做起的获得感、融入感和近在身边的关爱。

另一方面，可考虑以12355等较为成熟的平台为依托，打造一个统一、专业、便捷的青年心理健康社会化服务平台[26]。统一的线上平台有利于整合专业团队，实现资源共享，提高服务质量，并有效避免出现工作同质和重复。以统一的号码集中受理、分级介入，可有效提高咨询的可及性、专业性和时效性。除了电话接入，目前平台已支持小程序、公众号等多种形式的咨询，可为青年提供便捷的服务途径。同时，电话/线上咨询所具备的隐秘性、匿名性也有助于青年发出求救信号。这样将身边微观“区社会”和全国统一的线上心理健康服务平台相结合，形成一个多层次、多渠道、立体式青年健康预防和促进体系，既可通过面对面的活动，加强服务的深度和针对性，也可通过电话和网络，兼顾服务的广度、便捷和隐秘性，可以更好地满足不同青年对于身心健康服务的需求，全面提高青年的身心健康水平。

（三）聚焦青年积极成长和发展潜力，提升青年抗风险能力

生活和发展中充满了各种风险和挑战。无论是青年面对未来发展的焦虑，还是经历疫情等重大社会事件时受到的较强的负面影响，都反映出应进一步加强青年抗风险能力的培养以及风险防控保障制度的建设，从而使青年更好地应对挫折、逆境和风险，培养积极乐观的心态，促进自我成长和发展。在扩大医疗、失业保险、社会救助覆盖面等风险防控制度建设的基础上，一方面应进一步加强多学科合作，根据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的规律和特点，从早期的学校教育开始，加强心理韧性、应急意识、问题解决和决策能力的培养，形成风险管理的意识和能力；另一方面定期开展风险培训活动，通过多样化的模拟、预演等活动，模拟真实的风险情境，提高青年应对压力和风险的实际能力。培养抗风险意识和能力并非束缚青年的发展，抗风险能力的提升反而会促进青年勇敢尝试新事物，积极面对变化和挑战。近些年发展起来的积极青年发展理论（positive youth development，PYD）改变了传统研究中过于强调压力对青年造成的负面影响，聚焦个体的积极成长和发展潜力，重视个体与环境的互动，为积极应对风险和压力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有助于更加积极、科学制定和实施青年身心健康公共政策，为青年健康工作提供指导方向。

（四）覆盖全体青年，细分群体，有针对性开展健康素养教育

青年的身心健康关乎整个国家、社会和民族的发展，是一项长期且举足轻重的任务。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国民体质监测公报》和教育部等发布的《中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报告》均没有有效涵盖14-35岁青年，且均局限于体质状况，并没有涉及青年的心理健康。为科学推进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研究，从而有效制定青年身心健康发展政策，客观掌握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状况是一个关键环节。为此，需要建立一个涵盖全体青年的追踪调查与反馈机制。不仅要关注青年的体质健康，更要定期对青年的心理健康开展监测，范围应包含从小学到社会青年，提高对儿童及青年整体的心理健康普测率。其中，需重点加强对高风险群体的识别和关注。具体有经济处境艰难/残疾等弱势群体青年、受暴力和虐待影响、遭受创伤或重大变故、亲子关系紧张、学业或工作压力过重/成绩低迷的青年等。可通过学校/社区/医院的筛查和报告、心理健康教育和宣传、大规模社会调研等及时发现风险倾向并跟踪回访，提供相应的干预指导，从而有效保障高危青年的心理健康。

同时，健康素养是青年身心健康的基础，包含了健康的生活理念和方式，是认知和实践的有机统一，其内容包括合理的膳食、睡眠、运动、避免沉迷、自尊自信、社会适应等。从调查来看，我国青年总体的生活理念和方式较为健康，但不同群体面临着不同的健康隐患。健康的生活方式离不开对健康生活理念的认同，今后应进一步加强身心健康理念的教育和宣传，使其专业化、常态化、制度化，普及通过健康生活实现身心健康的共识。为提高教育、宣传和服务效果，应针对不同群体特点采用不同的落实方式，例如中学生难以保证睡眠时间，需要政府部门、学校和家庭的共同合作，切实落实双减措施；对容貌和身材焦虑的干预可顺应女性和青春期青少年更愿意和他人/同辈分享自己的感受且更容易受到同辈影响的特点，在充分利用媒体力量的同时，将干预宣传细致深入到周边微环境；对于沉迷电子游戏的青少年则应通过宣传教育，使家长、学校和平台协同配合，切实落实青少年模式，并针对性地帮助青少年找到更具吸引力的兴趣爱好。健康的生活也离不开周边服务设施硬件及软件的支撑，例如健身运动场所的便捷性、医疗卫生设施的可及性以及心理咨询服务的专业、便捷和隐私保护等等，均需要政府、学校、医院、社区、社会、传媒等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全方位倡导和支撑身心健康生活方式的社会大环境。

A Study on New Issues in th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Development of Chinese Youth in the New Era

Li" Jie

Abstract：Youth are the future and hope of a nation. Th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development of youth is not only the foundation for their individual growth but also the basi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 and nation. Based on the survey of youth development conducted at the end of 2022， the paper grasps the overall improvement of th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of Chinese youth. Meanwhile， it also identifies new issues， such as the coexistence of underweight and obesity， the severity of myopia prevention， the increasing severity of sleep deprivation， the addiction to electronic games， the development anxiety， and the persistent health inequalities caused by urban-rural and economic factors. In the end， the paper proposes suggestions to provide references for the policies promoting the comprehensive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development of Chinese youth.

Key words：youth；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development anxiety；inequality

收稿日期：2024-5-21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重点课题《青年身心健康发展状况及域外经验》（项目编号：2022GHZD0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李倢，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青年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青年发展、国外青年研究。

[1]郭昫澄：《青年的生理心理状况：40年的变化轨迹》，《青年探索》，201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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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敏、王振勇：《中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调查分析》，《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01年第4期。

[1]参见：辛自强、张梅、何琳：《大学生心理健康变迁的横断历史研究》，《心理学报》，2012年第5期；尹小俭、杜建强、季浏、熊建萍、季成叶：《中国大学生体质健康变化趋势的研究》，《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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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吴剑峰：《青年公务员心理压力及其调适探究》，复旦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

[1]廖传景：《青年农民工心理健康及其社会性影响与保护因素》，《中国青年研究》，2010年第1期。

[1]冯丽云、王宇中、吴国华、刘长文、李克均：《生活事件因素对青年学生心理健康水平影响的探讨》，《中国公共卫生》，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