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学界对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的认知评析
2024-01-01王悦
[摘" 要]" 面对中国共产党这一百年政党的长盛不衰和稳固凝聚力,海外学者尝试从党的组织体系角度来寻找原因。他们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建设中看到了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持久力量,提出中国共产党独具特色的领导体制设置、科学优良的党员干部队伍培养、稳固强劲的基层党组织建设,以及坚定的党性教育是中国共产党历经风华仍生机盎然的组织奥秘所在,也是评估中国共产党未来执政前景的重要参考。这些认识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海外有关中国共产党组织建设和发展的些许疑问,丰富了海外中国共产党研究视角,为党的未来组织变革提供了新的对策思考,但其观点也难免有失偏颇,需要加以辩证反思和回应。
[关键词]" 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海外学界;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
[中图分类号]D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DOI]10.15883/j.13-1277/c.20240505608
[收稿日期]
2023-08-26
[基金项目]"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新时代海外中共观研究”(22JZD023);北京外国语大学2022年度“双一流”建设重大(点)标志性项目“海外中共观研究”(2022SYLA006);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延安时期海外中共观研究”(2023JX088)
[作者简介]" 王" 悦(1997—),女,四川成都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中国共产党是百年政党,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庞大的党员数量和严密的组织体系,是这个世界大党的优势所在、力量所在。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从小到大、由弱到强,科学广泛的组织建设和精心的人力资源管理发挥出了强大的组织力,使党历经千锤百炼,取得丰功伟绩,也让海外学界看到了中国共产党的持久力量。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就明确提出要“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1]602。进入新时代,党中央表示,要“以组织体系建设为重点加强组织建设”[2]309,着力培养高素质干部,集聚各方面优秀人才。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不仅要政治上成熟,还要组织上巩固,中国共产党历来都把组织体系建设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
党的力量在于组织,组织建设一直是党的自身建设的重要内容。自海外中国共产党研究兴起以来,有关党的自身建设问题就成为该研究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苏东剧变后,中国共产党为什么不仅没有垮台,反而累积起雄厚的实力,创造出经济持续增长和社会长期稳定的奇迹,这引发海外学界的巨大好奇。要理解这一点,就必须弄清楚中国共产党是什么,它是如何将自己组织起来和行使权力的。为此,海外学者对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及优势给予了高度关注,虽然他们仍普遍使用“威权政治”“精英政党”等概念,但是对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优势给予了肯定,认为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建设加强了中国共产党执政的韧性。
一、 关于中国共产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中国共产党是按照马克思主义建党原则建立、具有科学完备组织体系的无产阶级政党。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在时局变幻中维持自身并生存下来。改革开放后,在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和快速的社会经济转型中,中国共产党持续巩固其执政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强大,成为最大的且是最成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这为世界有目共睹,也促使越来越多的海外学者试图对中国共产党及其生存能力作出解释。
关于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海外学者认为,作为一个单一执政的政党,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的核心决策机构,领导着中国的政治生活,它拥有9 900多万名党员和510多万个基层党组织,横跨整个政治、经济和社会而构成一个庞大的组织系统,在治国理政中扮演着关键角色。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郑永年认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高度组织化的政党,并从中国文化—制度的角度审视了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角色,将其概念化为“一个开放和包容的政治进程”[3]18,探讨中国共产党如何通过从不同社会群体中招募精英,并逐步向社会开放其政治进程,“将其与其他政治和社会行为者的关系制度化”[3]18。柏思德(Kjeld Erik Brdsgaard)则论证了中国从群众性政党向以高学历干部为首的“精英政党”的转变,认为“我们所面临的中国共产党,经历了一个从群众性政党到高学历干部领导的精英党的振兴和复兴过程”[3]34,质量建设成为当前该党建设的重点。同样基于干部分析理路,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郭良平(Lance L.P. Gore)认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根本上依靠意识形态教育和组织纪律来保持凝聚力和有效性的组织”[3]68,其组织体系为一党执政提供源源不断的干部力量,在维持中共合法性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这有助于“维护中共执政体系的完整性,提升干部队伍素质和党的执政能力”[3]69。不难看出,面对现代化、经济改革和新社会团体出现所带来的新的复杂形势,中国共产党成功适应且实现长期稳定执政。对此,海外学者尝试从组织体系的角度来理解中国共产党。他们普遍认为,迄今为止党持续进行的渐进式变革和改革加强而不是削弱了党的组织力量,党的组织力量是巩固中共执政的关键要素。对于他们而言,中国共产党是一个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党员干部、组织纪律、意识形态等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力量整合的关键要素,有效地维护了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但中国共产党也是一个底蕴深厚且持续发展的组织,即便对许多中国学者来说也不是一时就能把握全貌的,需持续加强研究。
在对中国共产党生存能力的分析上,海外学者认为中国共产党执政的连续性离不开其组织体系的稳定运作。事实上,当今无论以何种标准衡量,中国共产党都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这是不争的事实,也为海外学者所普遍认可。尽管在瞬息万变的全球背景下,中国共产党面临严峻的执政考验,但相较于过去,今天的中国共产党不仅仍保持其先进性,甚至更强大。那么,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够生存且持续发展?对此,彭轲(Frank N. Pieke)表示,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能力(组织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且正在使中国共产党成为一个全球性的存在。他认为,“作为组织力量的主要代理人,中国共产党在国外扩展、建设和使用自己的组织,其方式与中国的党建工作非常相似,将中国共产党转变为与中国企业、组织和个人的全球化交织在一起的全球存在和力量”[4]457,这促使中国共产党的全球影响力不断增长。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艾什民主治理和创新研究主任托尼·赛奇(Anthony Saich)认为,中国共产党能够长期生存和执政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适应性,即具备足够的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的能力,加上中国共产党组织的强大力量”[5]。美国库恩基金会主席、知名中国问题研究专家罗伯特·劳伦斯库恩(Robert Lawrence Kuhn)则具体指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组织能力是中国疫情防控成功和战胜极端贫困的共同根源”[6],在他看来,从这两个成功中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并不仅仅停留于发出或宣布指示,而且通过其组织结构实施计划和项目,这为解决中国问题乃至全球性难题贡献了重要力量。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郭良平则考察了对共产党的生存和执政至关重要的干部管理和党员招募,提出“中共一党执政的可持续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如何能够成功地组织、管理和利用重要的人力资源,而这正是其合法性的来源”[3]51。
可见,海外学者尝试从党的组织体系来解读中共的执政力量。他们认为,中国共产党的伟大成就离不开组织体系优势的发挥,并从党的组织体系建设及其组织设置的普遍性中看到了中国共产党的持久力量。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学者抛弃“威权主义”观念,回归党组织自身建设和变革完善来探寻中共政权长期稳定的奥秘。正如郑永年所说,他们“对中国共产党日常运作——它是如何组织自己和行使权力的——的了解非常不足,但它实际上比世界上大多数政府都更详细、更广泛地参与到治国理政之中”[3]1,因而需从组织体系维度了解中国共产党以便“能够对其在中国的前景和政治变革中做出更明智的评估”[3]2。
二、 关于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的核心问题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着严密组织体系的政党,一百年来,党的组织体系建设为党的事业发展提供了坚强的组织保证,成为中国共产党取得伟大发展成就的重要密钥,也日益为海外所关注和探讨。海外研究表明,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涉域广泛、结构严密、功能清晰、运行有效,是中国共产党历经风华仍生机盎然的组织奥秘所在。
(一) 独具特色的领导体制设置是中国共产党持久执政的一大奥秘
严密的组织体系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世界其他政党的鲜明特质,也是中国共产党历经百年仍风华正茂的组织密码和经验总结。海外学者认为,独特的领导体制设置是中国共产党持久执政的一大奥秘,强调中共的组织机构、中央高层领导小组及委员会在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首先,中国共产党的组织体系是一个以中央组织部为党的组织工作助手和参谋的庞大机构,从中央到地方再到基层,乃至企业、学校、军队、科研院所和其他机构的党委都有自己的组织部门,不仅服务于党委,还接受中央组织部(简称“中组部”)的指示,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庞大的组织系统[3]54。其中,《金融时报》曾将中央组织部描述为“‘世界上最大的人力资源部门’,主要履行着人力资源管理和党建两大职能”[3]52,有效维护了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合法性。对此,美国东肯塔基大学管理学教授艾伦·恩格尔指出,“中国的行政管理评估和职业发展过程,特别是中国共产党中央组织部的做法,基本上是有效的,中央组织部对中国高管能力评价和中国绩效管理实践发挥重要影响力”[7]。郭良平认为,中央组织部一直被认为是中共的原始组成部分之一,在政治体制中发挥着管组织、管干部、管人才的重要作用。“同传统的人力资源部门不同,中央组织部不仅将人才与职位相匹配,还确保了这些人的忠诚度和干部队伍的完整性,其主要任务是通过扩大对国家最重要的人力资源的管理来巩固党的执政,在干部队伍现代化和提高执政党能力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3]56
其次,基于党的领导和民主集中制原则,中共通过设置领导小组来提高相关部门的决策和执行效率,这是中国适应性治理和共识型决策的一种实现机制。为进一步健全党的领导体制机制,若干新的高层领导小组在十八届三中全会后成立,这也得到海外的持续关注。海外研究认为,各高层领导小组及委员会的成立旨在解决现实的新问题、新挑战,它们的活动显示了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力,彰显其顶层设计功能,提升了党政决策的协调性和适应性。陈玲教授从国家治理体系和政策过程两个角度考察了中国高层领导小组的运作机制,她认为,“高层领导小组是高层政治家和行政官员进行集体决策的机构,其职能定位和运作机制是一整套正式的制度安排。领导小组通过嵌入正式的机构设置和运行机制,并创造出新的行政秩序和问责方式,以适应特定事项的治理。领导小组是中国适应性治理和共识型决策的一种实现机制,其实现机制就是通过一系列制度性的、结构化的方式来达成政策共识”[8]26-31。日本神奈川县防卫大学校国际关系学院教授佐佐木典彦(Norihiko Sasaki)从政策整合和行政协调的角度研究分析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CDR领导小组)和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CDR委员会)的功能和意义,并讨论了它们在政策制定中的作用。在他看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和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实际是中共的政策调整工具,从CDR领导小组到CDR委员会的转变是为了进一步发挥其顶层设计和利益协调作用”[9]229,241。
(二) 科学优良的党员干部队伍是党的肌体的质量保证
作为党组织的肌体细胞,党员和干部队伍的好坏往往决定着党的肌体质量。改革开放后,一大批高学历人才加入党员干部队伍,他们基于组织部门的领导,致力于完成党的执政使命,不断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对此,海外学者通过中共党员干部的管理来评估其持久力。
在党的干部队伍建设和管理上,海外学者认为中国共产党拥有一套独具特色的干部选拔及任命制度,以维护其执政地位。柏思德指出,“中国共产党通过政权体制领导干部的任命和选拔”[3]39,“干部的职业生涯将受到党的监督和管理”[3]39。美国乔治亚大学的贾力楠(Linan Jia)提出“忠诚度提高了官员被提拔至县级的概率,那些既接受过党校培训又接受过大学培训的地方官员在晋升过程中最具竞争力”[10]726-728,论证了忠诚和能力对乡镇干部晋升的影响。在党的干部队伍培养和培训上,海外学者认同中共的干部教育培训是建设高素质干部队伍的战略性工程。其中,郭良平指出中共通过中组部为干部制定了广泛的在职培训计划,如轮岗、挂职、党校学习等[3]59-60,以确保执政党的连续性。艾米莉·唐则认为党校的主要职能是“定期掌握干部的政治教育水平,以及监督这些领导精英能够继续与党的路线保持高度一致”[11]183。对此,沈大伟(David Shambaugh)指出,中国党校系统除了具有培训和灌输功能外,同时也是政策举措的重要来源,在党的建设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12]827。
作为党的肌体细胞,党员又是党组织最基本的力量,精准的党员发展与管理进一步增强了党员队伍的系统性。海外认为,基于“党管人才”的原则,中国共产党一直战略性地处理党员问题。在党员招募上,海外学者盛赞“中国共产党对人力资本的培养——任何组织是否成功都取决于它的成员是否优秀”[13],强调中国共产党的人才选拔从战略上瞄准了党员自身的技能和专业素养。自十八大以来,中共中央强调必须以“政治标准高于一切”的原则来严把党员招募的入口。对此,王正绪和德拉根·帕夫利切维奇指出,伴随着党员干部管理的制度化,“胜任力开始成为党的主要组织原则”[3]82,“党员自身的实际表现能力已逐渐被确立为中共党员管理的关键标准”[3]82。保尔森基金会内部智库MacroPolo高级研究员尼尔·托马斯认为,“‘质量’高于‘数量’并非中国经济政策‘新常态’所独有,它同样适用于中共党员身份,提高质量意味着对党员的要求更加严格,不仅包括对现有党员的培训、教育、管理和纪律,还包括更严格地审查基层党员招募”[13],让党员招募更具选择性和代表性,促使中共更好地吸收中国社会的重要阶层。而在党员审查上,德国墨卡托基金会中国问题研究所的尼斯·格伦伯格等指出,加强对党员的教育管理已成为“当代党员管理的标志”[14],既评估日常表现,也审查意识形态和道德作风。党员干部则必须定期参加“监督学习会议,并使用‘学习强国’等学习进度跟踪应用程序”[14]等,以此来尽力确保党员干部政治上坚定和思想上纯洁。
(三) 稳固强劲的基层党组织建设是中国共产党执政之基
基层党组织是党的肌体的神经末梢,是党执政大厦的地基。随着中国社会转型,加强对非公企业和社会组织的党组织建设工作是严密党的组织体系的重要着力点,这也为海外学者所关注。他们认为,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建设不仅广泛吸纳社会力量,且具有超凡监督能力,加强了中共的政治领导力和适应性治理。
随着全面扩大各层级各领域党的组织覆盖和工作覆盖,海外学者指出,中共正在将其组织进一步推向经济,认为在私营企业中嵌入自己的分支机构是中国共产党加强基层社会治理、服务国家战略发展的有效策略。有学者通过将社会情感财富理论纳入新制度主义,解释了党组织的覆盖范围已从非家族企业扩展到家族企业[15]499。另外,在民营企业中,中共则采取“‘自上而下’的组织渗透和‘自下而上’的政治整合,不仅巩固了党的执政合法性,也使民营企业发挥了社会功能”[16]422。弗里曼中国研究中心研究员斯科特·利文斯顿 (Scott Livingston) 表示,在私营企业中嵌入党的组织的总体目标是“确保广泛的企业受到中共的影响,并愿意与其合作以实现国家战略目标”[17]。对此,彭轲也予以肯定,认为当前私营企业及其在国外的子公司已被纳入中国共产党的建设工作,这是“跟随中国资本的全球化进程,为中国全球化带来的一系列经常矛盾的实际问题寻找解决方案,确保中国的行动者不会偏离中共的利益、计划和目标太远”[4]469。中共党组织建设不仅广泛向基层延伸,相比以前也开始依赖更多非公企业,其行动目的同党的战略发展紧密联系,这是对中国全球化进程作出的回应,而不是海外对立人士想象中中共执政投射于外国的表现。
如果说党在吸纳社会经济人才方面成功地将党的领导力量与市场力量融合在一起,那么在社会基层,它就利用社会力量再次夯实了它的根基并增强了它的合法性。古学斌等表示,“以服务为中心的党建活动的兴起,使得原本独立的社会组织越来越多地参与进来并成为党建服务的‘伙伴’和‘合作者’,促使党能够通过社会组织所拥护的参与和志愿服务的词汇获得动员群众的能力”[18]75。可见,经由党的建设为非营利组织注入政治整合,有助于在广泛的社会基层中扩大和稳固党的执政基础。而随着党组织覆盖工作质量的提升,基层党建工作力量也得到加强。海外研究认为,虽然社会变革给基层治理带来挑战,但中国共产党在指导和协调基层组织建设和治理方面始终发挥核心领导作用。牛津大学现代中国研究讲师让·克里斯托弗·米特尔施泰特指出,中国共产党已经将其对基层党组织及党员的管理实践仪式化了,“主题党日活动”已成为党支部组织生活的常态化内容,也是管理基层党员的主要方式,旨在加强基层党员、基层党组织和党中央的联系[19]244-245。德国青年学者古大牛(Daniel Koss)提出“基层党组织是中央政策的忠实执行者”[20]4,并验证了“红色省份”(党员密度高)广泛的基层党员使其政策(如“计划生育”和“税收”)执行效果更好。另外,还有学者提出中国共产党联合其自身先进性、国家机器、社会组织和科技等,加强了基层治理的基础设施力量,构成了“大党、大国和多元化社会”[3]199的分析框架,为改善基层治理发挥了重要作用。
(四) 坚定的党性教育是关乎中国共产党执政能力和先进性的有力支撑
在40多年的市场化经济改革中,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环境是复杂的,所面临的精神懈怠危险也是尖锐且严峻的。但党员干部必须信仰坚定、党性坚定,只有筑牢思想防线,才能应对挑战,党的执政根基才能稳固不动摇。对此,海外学者对中共的党性教育问题展开广泛讨论。
随着中共党性教育的持续推进,海外研究认为,党性是一种超验的品质,中国共产党持续的党性教育不仅能够重振人们对党及其使命的信仰,还为维护党的自身合法性和先进性提供着有力支撑。彭轲将党的干部教育同红色旅游结合起来考察,认为,“干部党性教育为红色旅游景点提供了更大的可信度,有助于受教育者在感受革命精神的同时,与革命先烈建立起身份认同和情感联系”[3]101,以重振人们对党及其使命的信念。弗里曼中国研究主席裘德·布兰切特(Jude Blanchette)则表示,中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教育是“党为加强组织完整性而在党内建立和保持价值观和信仰一致性的努力”[21],在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柏思德认为,“对党员质量的重新关注的核心是试图避免导致苏联解体的相同陷阱”[3]40,中共目标是要建立一个由越来越多党性坚定、政治过硬和本领高强的党员干部领导的政党组织。在建设党性干部教育基地方面,中国共产党已领导建立起跨越乡—县—市—省各级的全国党校系统,它们在党员干部教育培训和提高执政党执政能力方面的作用日益突出。艾米丽·冯(Emily Feng)认为,“作为主要训练场,党校现在已成为抵制挑战官方历史叙事的堡垒”[22]。对此,沈大伟也表示,除了具备党员干部培训和教育功能外,党校系统也是政策举措的重要推动器[23]827。
另外,政党的生存发展与干部的忠诚度往往呈正相关关系,这是推动政党职能发挥的重要因素,也是中共党性教育的核心内容。在中共百年之际,“牢记初心使命”恰恰表明当前党员干部再次成为中央号召忠诚的焦点,这也为海外学者所了解。他们认为,尽管随着历史条件变迁,政治忠诚的形式有所不同,但党员干部的政治忠诚始终是政党建设的核心,是中共干部选拔和教育的重点。杰罗姆·多永等认为,“对党员干部的忠诚行为的强调是中共包容战略的一部分,因为它旨在确保新成员和多样化成员的忠诚度,并有助于提高中共作为一个组织的适应性和韧性”[24]402。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政治系主任狄忠蒲(Bruce J. Dickson)也表示,近年来人们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动机以及所表现出的良好公民素质、政治参与行为等都并不是自发的,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党动员起来以显示忠诚,未来中共将进一步严加审查党员干部的政治忠诚度,通过动员其成员参与政治和公民活动来实现忠诚教育,并发挥模范带头作用,以此增强党的内部凝聚力和外部声誉[25]64-65。
三、 关于海外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研究的评析
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中共也越来越让世界瞩目。海外学者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设置和运行中看到了中共执政水平的高低和持久力量。他们对中共组织奥秘的合理探寻,回答了海外有关中共建设和发展的些许疑问,其研究视角和方法值得学习和参考,但其观点也难免有失偏颇,需要加以辩证反思和回应。
(一) 海外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研究的合理之处
(1) 聚焦党的组织体系探寻中共执政的持久力量,为海外中共研究提供新的视角。从当前海外对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的研究内容来看,海外学者不仅关注中共的组织设置和组织运行,还试图通过党的组织体系建设对中共及其生存能力作出解释,聚焦中共的体制机制、成员管理、基层建设及党性教育,探寻中共长期执政的组织密码和经验总结。海外学者认为,从效用视角看,中共组织力量在不断向海外衍生、提升全球影响力的同时,也助力中共在治国理政实践中有效解决问题。而转观其力量构成,海外学者则强调高素质的党员干部队伍在党的治国理政中发挥着关键作用,是促成中共实现长期执政的重要因素。此外,在基层建设和思想教育上,海外学者则发现中共一方面通过扩大各领域群众基础来巩固执政合法性,另一方面还注重党员干部的党性塑造,以确保党始终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
海外学者基于其特有的学术背景和文化传统,聚焦中共组织体系,将关注点落在国内学者过去不曾关注或较少关注的方面,从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的微观层面洞察中共执政的持久力,不仅研究视角独特,还紧跟海外中共研究热点话题。不可否认,迄今为止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自己、更了解我们的政党,因而在有关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研究中,国内学界无疑掌握了最详实的资料、作了最为系统和权威的研究,但就当前海外研究成果看,仍能从其观点中得到启示。海外学者回归党的组织体系建设来解读中共执政的持久力,可以使我们了解当前海外认知中共的切入点。它不同于传统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研究从“中央—地方—基层”三层组织展开的宏观考量,或是对各层级各领域党组织的独立研究,而是将党的组织体系建设同党的执政命运相联系,考察党的组织是否能够应对经济改革、现代化发展和新社会阶层出现所带来的新的执政考验,这种观点不仅使海外中共研究视角得以丰富,还增强了对中共长期执政的解释力。
(2) 依据组织设置及运行考察中共执政奥秘,为未来党的组织变革提供对策思考。中国共产党具备高度组织性,党的组织作为党一切行动的主体,其组织设置的合理性和组织运行的好坏往往是对党的执政能力和水平的重要考量。纵观海外学者的研究,他们往往习惯于从某一理论或微观框架入手来阐释自己的研究对象。如郑永年基于中国文化—制度的二维框架解释了“中国共产党实现自身与其他政治和社会行为者的关系制度化”[3]18,强调中共拥有一个开放包容的政治体系,通过容纳民主元素来确保其继续执政。郭良平以中央组织部为核心论证了中组部在中共执政中如何开发和管理人力资源,并为政党匹配就职人员以确保他们的忠诚度和完整性。柏思德则以“人才理论”为基础考察党的干部队伍建设,指明领导干部的素质和能力将决定中共是否会继续执政,因而注重质量提升是当前党的建设的重点所在。另外,王正绪从组织行为学出发,构建了党委书记在治理体系中的作用分析框架,认为党委书记在职责履行中具备“守门人”“决策者”“仲裁员”等多重身份,以确保治理目标的实现和党委/党组与其他非党机构(组织)的协调运作,以及党对其他非党部门进行领导和监督进而提升了决策效力的实现。可以说,海外学者不仅通过组织设置及运行来了解中共的内部运作,他们对中组部、领导小组的关注,对干部晋升、党员招募及领导角色的考量,也彰显出海外对于政党组织建设的独到见解,为未来推进中共的组织变革、解决组织体系问题和巩固党的执政等提供了对策性思考。
(二) 海外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研究的片面之处
(1) 仍普遍使用“威权主义”“精英思想”解读中国共产党及组织。海外学者虽对中共组织体系及优势给予高度关注,但仍将“威权”同中共执政强行嫁接。“威权”通常指向高度的强制力和对权力的集中,海外以威权主义范式分析中国政治,即为中国共产党的治国理政赋予一种强制性色彩,但中共在治国理政中主要发挥的是整合引领国家社会的领导核心作用,党的干部队伍主要根据群众的利益诉求作出回应,以推进正确的领导和科学的决策。在中共体制的阐述上,海外学者引用“威权”在于强调威权政体的韧性。虽然大部分学者认为,中国共产党并不是固步自封的,反倒积极推进制度化建设、干部队伍改革、基层党组织建设和意识形态教育以应对潜在的执政危机和腐败问题。但不可否认,“威权”本身并不是一个价值中立的概念,它天然带有集权、强制性特征,由此延伸出的“韧性”概念也未曾有科学规范的界定。所以海外学者将中共的组织体系建设简单地归结于中共执政韧性的结果,是典型的用西方思维套中共的表现,同中共组织体系建设实际相脱节。事实上,加强党的组织体系建设既是发挥马克思主义政党独特优势的内在要求,也是党自我革命、从严治党的重大课题,更是实现伟大事业、民族复兴的坚强保证,从而为中国共产党执政治国、发展事业和服务人民提供支撑。
相应的,海外研究也脱离不了西方“精英思想”的桎梏。海外学通常以技能、素质等作为定量分析精英的标准,但西方“精英思想”本质强调精英与普通民众的区别甚至对立,所以精英统治民众的基本架构也扎根于海外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研究之中。柏思德认为当前的中国共产党已经是一个主要由党内干部领导的精英政党,他从官员的权力以及由此决定的工资和福利、政治精英的任命和选拔,论证了中国共产党的精英主义本质。显然,这种以精英理论为基础得出的观点和结论并不符合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的实际。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始终坚持以人民立场为党的根本政治立场,除了国家、民族和人民的利益,中国共产党没有任何自己的特殊利益,也从来不代表任何阶层或势力,这是中国共产党深得民意、长期执政的根本所在。因而,不能简单地用西方精英理论解读中共。党的根基在人民,力量也在人民,中国共产党不可能弃人民利益于不顾,更不可能是部分海外人士眼中同群众相对立的既得利益者,相反,中国共产党始终是人民利益的忠实维护者。
(2) 对中国共产党组织体系建设调查不足。在世界各国政党深度对话和交流中,海外学者对中国共产党的认知又有了新的突破,但鉴于语言、身份、学术背景、理论训练等因素,海外人士深入中共组织体系内部展开调查总是有限的,他们有关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的研究既缺乏全面的材料,又先入为主地导入了西方研究范式,这使他们对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的认识同中共实际发生了偏离。如彭轲将中共的党性教育视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基础,认为中国共产党借以红色旅游和党性教育的方式来使党充满力量,但却认为“红色旅游和党性教育充斥着宗教语言和方法”[3]113,错误地将党性教育同宗教信仰相类比,将西方宗教色彩进行随意涂抹,而未认识到作为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党性教育意在强调组织成员理想信念的确立和个人修养的提升。红色资源作为党开展党性教育的重要基地,主要依托历史及模范人物激励党员干部的爱国情感和民族精神,以此凝聚起振兴发展的磅礴力量,这是对科学理想信念的强调,而绝不能和宗教神学混为一谈。可以看到,海外学者有关中共组织体系建设的了解和调查还很不全面,容易对中共相关方面产生误读和揣则,对于这些非客观且失真的研究,需要加以仔细甄别和回应,同时加强中外学术合作与对话,引领塑造国际社会对中共组织体系的客观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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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Overseas Academic Percep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 Organizational System
WANG Yu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 100089,China)
Abstract:In the face of the enduring success and solid cohes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over its hundred-year history, overseas scholars have tried to explore reas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Party’s organizational system construction. They have observed the enduring power of the CPC’s governance in its organizational system construction, suggesting that the CPC’s unique leadership system, scientifically excellent cadre training, solid grassroots organ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firm party spirit education are the organizational secrets behind the CPC’s vitality through times of change. These aspects also serve as important references for assessing the CPC’s future governance prospects. To some extent, these perceptions have answered some of the overseas questions about the CPC’s organizational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enriching the overseas research perspective on the CPC and providing new countermeasure thoughts for the Party’s future organizational transformation. However, their views inevitably have biases that require dialectical reflection and response.
Key words: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organizational system construction; overseas academia; governing competenc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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