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是青春，更是终身的浪漫

文／钟山人

我是一名95 后“小镇做题家”。做题家，自然用纸笔来做题。小县城里的家长也许会限制孩子买零食、玩具或者各种华而不实的小饰品，却不会阻止孩子购买文具、“正经书”和练习册。于是，放学后和同学三三两两地把学校马路对面的文具店一家家逛下去，是我最习惯的消遣乃至社交方式。今天你看上了晨光的0.38 mm 蓝色笔芯，我给你买；明天你回赠我百乐或三菱。中学生们互通有无，怡然自乐。文具是最不会出错的送礼项目，生日时送上一支百乐Juice 按动水笔或一本“艾宾浩斯记忆曲线”笔记本，礼轻情意重，收获朋友瞬间明亮的表情和一整周的好心情，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当时流行的笔芯有0.38 mm 和0.5 mm 两种规格，偶尔有0.28 mm和0.7 mm 的“特品”，用它们写出一手“好书法”总有别样的风流。我偏爱选用透明的笔管，只要笔握足够舒适，一杆笔管能用上一两个学期，这样就只需要更换笔芯即可——另类的省钱方式。透明笔管的好处是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的笔芯，素雅花卉、欧风建筑、可爱猫咪……都是我的心头好，就算是最朴素的无色笔芯，也能从笔墨的消退速度直观反映“学习的刻苦程度”，向父母师长“邀功”时自然更有底气：“你看，我光是写完周末作业，水笔就少了这么长的一截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最初级原始的数据可视化了。

中学6 年，我攒了满满3 盒用完的笔芯。对一个中学生来说，这是很值得夸耀的“勋章”。在对中、高考的祝福中，大家常写“愿你在合上笔盖的那一刻，有着战士收刀入鞘的骄傲”，那3 盒用完的笔芯便是我的刀剑子弹，我用它们制订每日计划，摘抄好词好句，记诵英语单词，推导数理化公式；它们伴我6 年，助我考上重点大学，最终光荣退休，荣养在抽屉柜里。称得上一句“两不辜负，善始善终”。

大学期间，我自然不复艰苦朴素的“小镇做题家”风貌了。骤然增加的课余时间和可支配收入，佐以丰富多彩的社团生活，带我走入了钢笔、彩墨、纸胶带、手账的丛林深处。

我钟爱造型简洁、低调耐用的凌美（Lamy）钢笔，这份缘分始于我高一时的“升学礼物”，一款最经典的凌美狩猎者（Lamy Safari）磨砂黑钢笔。我用它写作文、记日记、排学习计划。到了大学，我的“凌美阵列”增至一大排——狩猎者磨砂黑、燃油灰（限定色）；恒星系列（AL- Star）宝石红（限定色）、海洋蓝。某些钢笔店会售卖山寨版的凌美钢笔，如出一辙的彩虹色，只是抹去了“Made in Germany”（德国制造）和品牌标识，写起来手感居然也不赖。

我最爱的一支钢笔是凌美2000，戏称“杜康”，因10 年前某贴吧网友购买凌美2000，快递竟送来一瓶杜康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诚如其名，凌美2000 是“钢笔解毒双雄”之一，意思是入了“双雄”中的任意一支，心中大感满足，对钢笔的“中毒症状”也会随之减轻许多。另一“雄”是百利金m400（白乌龟）。百利金（Pelikan）乍一听像日本品牌，却是地地道道的德国“鸟”，“百利金”意为鹈鹕。这两支钢笔质量上乘，“颜值”与设计可圈可点，是普通钢笔与精品钢笔之间的分水岭。

从实用角度看，一支钢笔只要保养有加、勤于书写，可以相伴多年，并且越来越好写，越来越符合主人的书写习惯，它会被人“塑造”；从价值与文化角度看，钢笔别具象征意义，在亲戚、邻居家小孩过生日的时候，定制一支钢笔，刻上箴言警句，送去聊表祝福，既实惠又显真情。

及至考研，“杜康”依然陪伴着我。我握着最喜欢的“杜康”，考出了145分（满分150）的好成绩。

我实在是一个古典又现代的人。我爱文具，能写一手好字，喜欢在亲友生日时亲笔书写祝福语；我又是电子产品发烧友，囤了10 万卷各专业电子书，备份了3 块4T 硬盘多地存放。这两种看似背离的爱好，在我身上是毫不矛盾的。或许是中国人的朴素实用主义起了作用，无关品牌，唯有用者行之。文具或电子产品，使用场合不同，各有作用，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目前我从事IT 行业，是一名智能物联（AIoT）行业的产品经理，早已习惯了无纸化办公。但公司开会时，领导同事们总是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最近甚至公开提议人人不带电脑（除非负责会议记录），想来也是为了让大家更“专心”，拉近彼此的距离，而非每个人在开会时打开笔记本电脑，遮掩自己的大半张脸，各自处理工作上的自家事，让心与心的距离无限遥远。

文具对人有什么意义呢？相信一千个人会有一千个答案。对我而言，文具是与我偕行了10 余年的故友。从青春的驿站开始，一起走过无数个四季。听闻“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这句话放在文具上也是妥帖的。

它多情，实在，有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有趣，会玩的人可以玩出花来，不会玩的人也能从它这里得到真真切切的踏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