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默多克”人性狰狞,诈骗金庸3.4亿骑虎难下
2023-12-29乐乐
近日,《香港01》的母公司“南海控股”主席于品海被建银国际海外有限公司起诉到香港高等法院申请破产。这已经不是于品海第一次陷入破产危机,早在1994年他就被迫宣布破产。但在1999年他东山再起,收购多家报纸、杂志、网站,在媒体圈闯下了赫赫威名,被誉为“香港默多克”。
虽然曾是名震香港的新千年富豪,但鲜有人知道的是于品海第一次破产竟和金庸有关。于品海年轻时巧施计谋,因以小博大的连环收购成为资本市场上的传奇人物,又收购了金庸的《明报》名震香江,1993年时身价已高达13亿港元。但少年得志易翻船,于品海在经历了和金庸的纠葛恩怨后,开始了大起大落几十年……
杠杆收购积累资金
于品海出生于香港一个普通家庭。中学毕业之后,不甘于现状的他决定去日本打拼。来到日本后,他以教英语、中文和做餐厅服务员为生。在日本生活了一段时间,于品海发现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去读书,于是到美国加州圣地亚哥大学读电视新闻学,后又因学费不足,辗转到加拿大读政治经济学。
1977年,年仅19岁的于品海利用自己在印刷厂打工的机会,创办了加拿大第一份中文报纸,向几万在加侨胞介绍中国的历史和新闻。他仅用几百加币做启动资金,后期投资靠去唐人街的杂货店、小超市和餐馆谈合作拉广告。对于19岁的留学生来说,于品海此举无疑是展露了惊人的经商天赋。
也是在这一年,于品海在加拿大的一个旧书摊上意外看见金庸在单行本《倚天屠龙记》后记中写道:“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也太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这句话引起于品海的沉思,金庸为什么会说自己书中写的肤浅呢?他特意在回香港时了解事情的起末。原来1976年10月,金庸19岁的大儿子査传侠,在美国为情上吊自杀。接到噩耗的时候,52岁的金庸正在给报纸写社论,他强忍着悲痛,一边写稿一边流泪。
于品海还了解到金庸一度想随儿子而去,因为金庸曾在采访时说:“当时我有一个强烈的疑问,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忽然厌弃了生命?我想到阴世去和传侠会面,要他向我解释这个疑问。”
彼时,于品海只是慨叹命运弄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与这对已经阴阳相隔的父子俩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大学毕业后,于品海回到香港,创办了《时事评论》杂志。这份杂志虽然只出了6期,却让于品海认识到杂志在商业和政治上的巨大影响力。杂志歇业后,他进入《财经日报》当兼职记者,同时给《信报》《工商日报》《文汇报》等报纸撰稿。没多久,于品海就厌倦了白天做记者、晚上写稿子的忙碌生活,因为微薄的稿费根本支持不起他买房、创业的梦想。他利用做财经记者积累下来的人脉进入中华总商会工作,后替经营富丽华酒店的傅厚泽家族做事。
在帮傅厚泽家族工作的四年中,于品海从事的都是和房地产、投资、酒店相关的业务,这段经历为他以后使用“杠杆收购”掘金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和实践基础。四年后,于品海拿出20万港币,并说服朋友出资80万港币创办了智才管理顾问公司。此时,智才还只是一家“皮包公司”,没有办公的地方,老板兼员工只有于品海一人。
于品海一边开公司赚钱,一边学习美国20世纪80年代的收购兼并史。在不断学习中,他找到了最喜欢的老师——改写美国华尔街金融规则的“垃圾债券大王”迈克尔·米尔肯。迈克尔·米尔肯善于“杠杆收购”,即替小公司发行“垃圾债券”,利用收购目标的资产作为债务抵押,通过高负债、高风险的方式,尽可能低成本地完成收购。迈克尔·米尔肯开创的收购模式深深影响了于品海,他决定要用这种方式迅速完成资本积累。
于品海很快找到了第一个收购目标——菲律宾希尔顿集团。1986年开始,菲律宾陷入政治经济危机,这场危机让外资企业纷纷逃离菲律宾。1988年希尔顿也要抛售马尼拉希尔顿酒店,回笼资金离开菲律宾。于品海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制订收购计划,凑齐资金,并通过股票市场买下了马尼拉希尔顿酒店。
“做生意,必须学会‘杠杆效应’,你的资金总是有限的,你必须更有效率地运作自己的钱,利用各种资源撬起更大的市场。”于品海收购成功后接受采访时颇为志得意满,“那个酒店是用1400多万美元收购的,有一家银行提供了900多万美元,还有500多万美元是股东们出的,实际上我一分钱也没出。市场经济环境下,价值和价格总是有差异的,你必须善于利用这种差异。”
完成此次收购后,于品海对“杠杆收购”的推崇达到顶峰。与此同时,他接下了日本得间书局的收购代理,对方希望他能作为顾问收购香港《明报》。
成为金庸的“儿子”
《明报》是金庸在1959年创办的,刚出版时发行量并不大,只有6000多份。为了扩大销量,金庸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明报》上刊登自己的武侠小说。之后《明报》销量不断攀升,到1989年已经跃至18万份,被评为香港的《泰晤士报》。
1989年5月20日,金庸在《明报》创刊30周年庆典茶会上宣布辞去社长一职,只留任明报集团董事局主席职位。他还在会上提出要出售《明报》。
“明报内部所有人只听我一人的话,可以说是成功,也是失败。”金庸在茶会后称,“报馆由一个人控制,一个人死了,报纸就不能生存。要是制度化了,即使个人被暗杀,报纸还可以营运下去。我要使《明报》公众化,让许许多多人来参与,否则我一旦死了,《明报》将四分五裂,就此垮台。”
《明报》要出售的消息一出,许多财团纷纷向金庸表达收购意向,其中不乏国际传媒大亨,如美国新闻巨头默多克、英国报业大亨麦士维、香港首富李嘉诚、《南华早报》大股东梅铎、日本得间书局老板及其顾问于品海……任谁也没想到,金庸最终将《明报》出售给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于品海。
于品海在接受得间书局的收购委托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访金庸,而是花时间打听了解金庸的喜好和经历。反复阅读金庸的专访后,于品海发现:金庸非常理想化,他并不想把《明报》卖个高价,而是希望能够卖给经营理念与自己一致的人。
因此,于品海并没有上来就与金庸谈收购,而是从生活上接近他。第一次见金庸,于品海特意提到自己19岁在加拿大读书时创办报纸,宣传中国文化,只是为了让在加的国人能够有一个回望故乡的窗口。
当于品海提到19岁时,金庸内心澎湃。透过眼前的年轻人,他仿佛看见了当年文采飞扬的大儿子査传侠。如果査传侠还活着,也该和这个年轻人一样,有理想有抱负,成绩斐然!
相处中,金庸不仅没有表露出上位者的傲气,反而亲切地留下于品海一起吃饭。吃饭期间,金庸还拿出红酒邀于品海小酌几杯。两人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于品海离开时,金庸特意留下口风:“以后有时间就来聊几句。”于品海敏锐地感到,金庸对自己的态度和其他收购者是不同的。
为了与金庸建立良好的关系,于品海熟读了金庸所有的作品,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迅速向金庸靠拢。在深入的调研之后,于品海选择了“戏曲”这个突破口。因为于品海发现,金庸不仅在生活中爱看戏,他的作品中更是有大量戏曲元素,如果删去戏曲的内容,小说情节甚至会被拆得七零八落。
于品海决定请金庸看戏,但是具体选哪部戏呢?他突然想起少年时期在加拿大看见的那本《倚天屠龙记》,后记中的话让他记忆犹新。能在后记中写出剖析自己内心的话,可见此作品对金庸的重要性。《倚天屠龙记》中,有一句出自京剧《红鬃烈马·武家坡》、惊艳了无数人的诗——“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于品海赌这部戏对金庸有特殊的意义。他邀请金庸去看京剧《红鬃烈马·武家坡》,金庸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当于品海发现金庸听见台上人唱“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时眼眶红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金庸问于品海为何选择这部戏时,于品海说:“少年时,曾在您老的作品中看到过此句,觉得未免太过悲伤,但是现在再读此句,却发现寥寥几语,将世间的繁华寂寞,人生的苦雨凄风,写得淋漓尽致。所以就常爱听此戏。”
一部戏,让于品海和金庸成了忘年交。金庸爱吃,作品中更是有许多美食。于品海投其所好,请了厨子在家复刻小说中的美食。《射雕英雄传》中的叫花鸡、二十四桥明月夜,《书剑恩仇录》中的糯米嵌糖藕,《天龙八部》中的茭白虾仁等,都被于品海学会后做给金庸吃。两人吃到尽兴处,于品海还会背诵书中描写菜品的片段,惹得金庸连连大笑。
不仅如此,于品海还打听到金庸最喜欢杭州菜馆天香楼,他特意找到菜馆中和金庸相熟的伙计“小宁波”了解金庸的饮食偏好。得知金庸喜欢大闸蟹、西湖龙井等苏杭特产,于品海立刻找到苏杭的朋友买了特产寄到香港送给金庸。
金庸此时也很喜欢和于品海在一起。在金庸心中,他们志趣相投,有共同的办报理想,还有相似的爱好。最重要的是,金庸总能在于品海身上看见儿子査传侠的影子。他甚至拿出儿子的相册,向于品海介绍査传侠:“他是四个孩子中最聪慧也是最像我的,4岁就能背全本《三字经》,6岁能背诵《增广贤文》。11岁时就开始发表文章《我的人生是为了什么》,只是才华四溢的他怎么就会选了那么一条路。”
于品海此时才知道,自己和査传侠不仅年龄相同,长相甚至都有几分相似。这个发现让于品海眼前一亮:也许这才是金庸喜欢自己的真正原因。要是能成为金庸的“儿子”,还愁拿不下《明报》。
于品海对金庸的“攻略”转向日常生活,他开始关心金庸的身体,甚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寻找机会认金庸做“干爹”。
其实,于品海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努力。在金庸心中,于品海就像是儿子的替身,是老天爷派来抚慰自己的丧子之痛的。多年后,在面对记者提问时,金庸提到:“理性上我没把他当成儿子。但他跟我大儿子同年,都属猴,相貌也的确有点像,潜意识上不知不觉有亲近的感觉,可能有把他当成大儿子。”
相交一年后,于品海真正成为金庸心中的“儿子”。
轻而易举买下《明报》
与金庸交好后,于品海再次提出得间书局有意收购《明报》,但是金庸并不愿意将《明报》出售给外国人:“《明报》是我的心血,它应该属于一个热爱新闻事业,不畏强权的人,比如你。”
金庸的一句话让于品海有了新的想法:“金庸如此喜爱我,我为什么不自己买下《明报》,而要给他人作嫁衣呢?”但是于品海手里根本没有钱,此时的他刚刚收购了马尼拉希尔顿酒店,负债近亿港币。他和金庸约定,自己会在两年内赚到买下《明报》的钱。金庸虽觉得这个少年郎在白日说梦,却也因对他的偏爱答应下来。
在和金庸交往的同时,于品海也在进行马尼拉希尔顿酒店的改造。他虽然买下了酒店,却也背上了巨额的债务,如不能将酒店扭亏为盈,就面临破产。为了让酒店收入稳定增长,产生高额回报,于品海对酒店的业务进行了整改。他先是扩建了酒店,后又将酒店商场出租给当地政府运营。
当时菲律宾鼓励旅游业,政府开设赌场。于品海敏锐地嗅到商机,和当地政府谈判:“不如你们把酒店整个商场租下来,做你们的赌场,我们只收租金。”在于品海的劝说下,当地政府租下了酒店长期亏损的商场,租金比酒店运营商场时多了十倍。
于品海的改革方案非常奏效,仅一年,酒店在餐饮和赌场的收益就超过400万美元,不到一年半时间,1400万美元悉数收回。
酒店运营的钱并不足以支撑于品海买下《明报》,他再次进行了高超的“杠杆收购”。他在资本市场得到消息,南海发展的大股东唐骥千想要出售股份,过退休生活。而南海发展的上市公司地位、厂房和现金流都符合于品海的预期。
1991年,于品海说服唐骥千,让南海发展购入于品海持有的马尼拉希尔顿酒店的股票,摊薄了他在酒店的股份。南海发展成为酒店的母公司。于品海得到现金,以现金购得唐骥千个人在南海发展中的控股权。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唐骥千将南海发展账面上的现金拿到手后归隐山林,而于品海分文未花,成为南海发展的大股东及董事会主席,之后他变卖了南海发展的旧厂房,增多了可控制的现金。
处理好现金流后,于品海在这一年的年末依葫芦画瓢,用南海发展跟金庸手上的上市公司《明报》企业做置换,获得《明报》的控制权。
为什么说金庸有意将《明报》低价卖给于品海呢。因为在1991年1月23日,明报企业有限公司注册成立,并在两个月后上市,市值接近10亿港币,金庸出任董事长,并签订3年服务合约。此举变相地方便了于品海在股票市场获得《明报》的控制权。
此时,金庸持有《明报》60%的股权,沈宝新持有15%,剩下的为散户持有。按照协议,于品海要从金庸和沈宝新手中购得略超50%的股份,折合现金后价值高达4.53亿港币。
毫无疑问,于品海并没有这个实力。此时,金庸给了于品海极大的帮助。1991年底,于品海与金庸共同组建了明智控股公司,于品海的智才公司为第一大股东,占股60%,金庸注资1.8亿港币现款换取40%的股权。之后,于品海说服金庸购入智才所持有的南海发展50%的股权,金庸又出资1.6亿港币现款。两项相加,金庸共出资3.4亿港币帮助于品海收购《明报》。经此操作后,于品海只需要付给金庸1.13亿港币就可以得到《明报》超50%的股权。
完成这次“换血”之后。于品海很快和金庸商议收购他手中剩余的25%《明报》股份。从1994年12月开始,金庸将剩余股份分五次转让给于品海。至此,于品海正式成为《明报》的第二代掌门人。
于品海接受专访时曾提及这次收购,他说:“颇感意外的是,本来我们估计需要支付些现金,后来所有的收购完成之后,不但不用我们支付任何现金,手上还多了9000多万港币的现金”。
不花一分钱将香港第一大报业收归囊中,还净赚9000多万港币,金庸对于品海的喜爱可见一斑。于品海此类收购行为也引起了强烈的舆论争议,但是于品海对此并不在意:“事实上,收购对我来讲就是一个工具,是为我所从事的知识产业服务,我从来不去做没有必要的经营收购。我做房地产业,同样也是为我的知识产业服务。最现实的问题,它能为我投资知识产业提供资金。”
侠骨柔情的金庸对此更不在乎,于品海掌控《明报》后,金庸在《明报》上刊登了一段话,肯定了自己对于品海的喜爱:“过去大约10年中,我热衷寻求一个聪明能干、热心新闻事业、诚恳努力的年轻人,可以将《明报》交托给他。如果不是我运气好,不会遇到于品海先生这样似乎度身定做的、比我所想象、所要求更加精彩的人才。”
获得《明报》的控制权后,于品海又对其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如在世界各地发行《明报》,同时收购各国顶尖的报社、电视台。于品海一跃成为身价高达13亿港币的传奇大亨。
正当于品海觉得自己已经站上巅峰时,1994年10月,香港《经济日报》发表的一篇文章却让他跌入谷底。文章中揭露了他在加拿大留学期间曾犯偷窃、冒签支票、非法使用他人信用卡、私藏枪支等7项罪,被判入狱两年。这一消息震动了香港传媒及商界,于品海被迫发表声明承认此事,并在一片骂声中卸任明报企业、报业公会、南海发展主席职位。他的事业一落千丈,无奈之下只得将《明报》卖给马来西亚富商张晓卿。
于品海的事情暴露后,金庸大吃一惊,对于品海隐瞒案底感到气愤。即便如此,金庸也没在公开场合埋怨过他。
金庸只是在采访时称:“我承认看错了,他应该办得好的,结果他没办成功,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是责怪他,若说得狂妄一点,我觉得办报纸,能像我这样的人很少,未必人人有我的本事,办报纸办得这么好。所以他办得不好我不会责怪他,他替我接手《明报》,我应该多谢他。”
甚至在有媒体问到于品海是否欠金庸钱时,金庸说:“于品海他不是欠我钱,我们签了合同,他对我还有一些义务没有完成。当时,我在《明报》有很多股票,他跟我买了一大笔。后来《明报》的股票上市,价钱涨到10块钱以上。我当时卖了一些股票,他怕我把股票全卖出去,就要求我卖给他。我已准备把《明报》交给他,就给他打了很大的折扣,不过,他说钱不够,就跟我订下一个合同,分期付款,每半年跟我买900多万股。他买了几期,后来买不起,到现在为止我还有几千万股没有卖出去。现在他报纸也不分给我,我吃亏太大了。"”
金庸还表示:“《明报》卖给他,我没有后悔。我当时已经决定要离开《明报》了。我身体也不太好,年纪也大了,这个事业不可以让我永远做下去。”
哪怕明白于品海存心欺骗,金庸也未动怒,也许他只是在和于品海相处时感受到了舐犊之情,毕竟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替身,金庸也在他身上倾注了对儿子的爱。金庸或许是在弥补当年儿子査传侠给他打电话想要诉说心事,却因他忙于写稿拒绝了的遗憾,如果他知道那是儿子最后一通电话,一定会放下一切听他聊聊心事。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