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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G表现对企业出口影响研究

2023-12-26吴春玮冯权伟

亚太经济 2023年6期
关键词:出口融资企业

陈 芳 吴春玮 冯权伟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近年来,随着极端气候变化、经济复苏乏力、传染性疾病、战略性资源和能源供需矛盾加剧等事关可持续性发展的全球问题日益突出,ESG(Environmental,Social and Governance)作为推动可持续发展的新理念逐渐成为广泛共识。中国在贯彻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中推进ESG 理念,不仅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大国责任与担当的外在彰显。然而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和竞争局面的变化,给中国对外贸易高质量发展带来了严峻挑战。在此现实背景下,更需要企业将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纳入出口决策,通过ESG实践从企业层面塑造出口竞争新优势。ESG概念自联合国2004年正式提出以来受到社会各界高度关注(席龙胜和赵辉,2022),在全球碳减排目标的驱动下,绿色需求带动的全球ESG 投资规模不断攀升,特别是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更是引发了社会各界对ESG的高度重视。

作为企业社会责任的进一步延伸,围绕企业ESG 动机及其经济后果展开的相关研究表明: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有利于提升企业财务绩效(温素彬和方苑,2008)、提升企业盈余持续性(席龙胜和赵辉,2022)、改善融资约束(谢红军和吕雪,2022)、降低财务风险(赵永亮和高颖欣,2012)。不仅如此,ESG 通过吸引机构投资者增持股份(白雄等,2022),形成价值创造功能(王波和杨茂佳,2022),为研究视角从企业边界拓展至企业外边界提供了可信性底层逻辑。尤其是对于ESG 表现是否会影响企业出口,其作用路径如何等疑问,尚无清晰的回答。鉴于企业出口带来的后果以及其重视社会责任可能带来的重要作用,本文致力于探讨ESG表现对企业出口的影响,探究ESG如何彰显出口中的大国担当。此外,研究ESG与企业出口也有十分重要的缘由。一方面,企业出口动机可能会受可持续发展诉求的影响而转变。以往研究多基于新新贸易理论框架,将企业出口内在驱动因素归功于生产率差异(Melitz,2003;Bernard和Jensen,2004)。近年来,随着异质性企业理论的丰富和拓展,越来越多的文献研究发现企业出口的唯一原因并不仅仅由效率决定,融资能力(阳佳余,2012)、技术创新(王奇珍等,2016)、贸易政策(毛其淋和许家云,2019)等被纳入企业出口驱动因素的考虑范围。而随着可持续发展诉求的加深与发达国家在ESG 信息披露方面的逐步统一标准,ESG 表现所构建的优势可能成为企业新晋出口驱动力。另一方面,出口企业的外来者身份所带来的合法性缺失(杜晓君等,2014)与信息不对称增加了其在海外市场的生存风险(张楠和吴先明,2020)。因此,ESG所展现的社会包容性能否助力出口企业克服外来者劣势,在经营发展中展现大国责任担当,具有深入探讨的意义。

基于上述逻辑,本文借鉴张璇等(2017)、谢红军和吕雪(2022)的研究,在孙浦阳等(2018)的出口模型基础上,进一步纳入ESG异质性和其他企业特征,并运用企业层面微观数据,以此来实证检验ESG表现如何影响中国企业出口。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基于微观主体视角,探讨了ESG 对企业出口概率和出口规模的影响,不仅能丰富ESG表现与出口的实证分析,还便于厘清ESG表现与企业出口的联系,并能针对性地采取措施,进而彰显出口中的大国担当;第二,从提高融资能力、激励技术创新与规避企业风险三个渠道深入揭示了ESG 表现影响企业出口的作用机制,并从所有制异质性、生命周期阶段、社会关注度以及行业污染密集度等角度对ESG 表现的出口激励效果进行了详细解构;第三,本文进一步引入东道国ESG 指数,考察企业ESG优势能否外化为刺激企业出口扩张的力量,并从环境、社会和治理三个角度剖析ESG优势利用的具体维度,揭示了ESG策略能够帮助企业寻求最佳出口地区的内在逻辑。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企业ESG表现与出口

出口贸易本质上是企业基于自身利润最大化目标而做出的理性决策(Melitz,2003),然而,企业从国内经营转移至出口贸易,面临着外部市场认可和信息不对称等压力,并且现今社会性和气候性问题仍然突出,关注可持续发展已成为企业制定国际化经营战略时的重要考量。那些重视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具有良好ESG表现并建立起ESG优势的企业,将会构筑起不同于以往的出口竞争优势。

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企业作为“社会生态经济人”,与债权人、员工、生态环境等利益相关者是天然的“命运共同体”(王波和杨茂佳,2022)。企业积极展开ESG 实践可以增进其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交流和协作,推动企业外部资源的优化及内部管理机制的强化,从而有利于提升企业经营绩效和价值。企业主动进行ESG实践实质是向全球利益相关者呼吁的社会责任标准看齐,帮助出口企业树立负责任的声誉和形象。根据身份认同理论,ESG 能够协助出口企业在国际市场上提高身份认同,克服因外来者身份带来的劣势,获取外部市场的认可。

基于可持续发展理论,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是其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有效手段。注重责任担当的企业往往表现在更加准确评估其管理者的工作管理绩效,降低企业双向道德风险,激励管理者进行自发的人力资本投资(骆品亮和司春林,2001),进而益于运营质量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进一步推动出口企业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提高国际竞争力。与此同时,企业ESG 实践同样是推动外部资源优化的重要驱动力。ESG 表现良好的企业更容易获取投资者的支持和信任,获取资本市场效益从而创造竞争优势,有助于进入国外市场。此外,基于信息披露理论,ESG 表现良好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企业面临的信息不对称难题,减少出口贸易过程中的信息摩擦(金祥义和戴金平,2019),从而有助于扩大出口规模,提升出口概率。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说1:企业良好的ESG表现能够促进企业出口。

(二)企业ESG表现、融资约束与出口

融资问题是企业国际化决策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较于国内市场经营,出口企业进入国际市场要花费的成本更高、所需资金量更大、回收周期更长、面对的不确定性更高,这些特征增加了企业出口的融资难度。融资约束是阻碍中国企业出口发展的重要因素。ESG 表现良好的出口企业愿意主动披露环境、社会等信息,向投资者传递企业良好表现的信号(谢红军和吕雪,2022)。此外,根据信息披露理论,企业有效信息的披露能够降低与利益相关者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减少内部委托代理问题(Verrecchia,2001)。良好的ESG 表现能够向外界传递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信号,使其获得金融机构和外部投资者对企业的信任和支持,进而减少融资约束,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ESG 表现良好有助于提高企业经营管理效率,提高现金流的使用效率,进一步提高企业内源融资能力。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说2:企业ESG 表现可以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高企业融资能力来促进出口。

(三)企业ESG表现、技术创新与出口

企业ESG 优势的提升将通过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责任表现增强其创新能力与积极性。就ESG 表现的社会责任层面而言,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有利于其获得利益相关者的信任和支持,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其所需的资源。就ESG 表现的公司治理层面而言,较高的管理水平能够督促管理层注重革新,推动企业加大研发创新投入。就ESG 表现的环境层面而言,在中国“双碳”目标背景下,加之环境保护性和绿色发展的现实要求,企业更加偏重走绿色发展道路,通过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降低生产过程中的环境污染。需要注意的是,中国企业在出口中承受着来自东道国、国际环境保护监管机构以及消费者等利益相关方的监督,则利益相关者就会更加注重出口企业的环保状况,并积极督促其产品的环保性。因而,出口企业积极进行绿色技术创新是对此问题的有效响应。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3:企业ESG表现可以通过创新激励来促进出口。

(四)企业ESG表现、风险规避与出口

优异的ESG 表现能够向外界传递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的信号,使其获得机构投资者的青睐。企业中的投资者持股比例提高,会进一步传递企业发展良好的讯息,这将有助于企业进行声誉资本的日常积累,显著提升投资者对企业投资的信心,从而提高企业抵御风险的韧性(白雄等,2022),为企业的正常出口提供了前提条件(赵永亮和高颖欣,2012)。企业主动履行ESG 责任能够提升其经营状况展望的精准性,让其对发展前景有较为明晰的定位,并可以主动积极采取措施提高其效益。与此同时,企业ESG 实践所构建的声誉价值能够为其赢得国际消费者的信赖,减少外贸企业的产品风险,特别是在遭受负面事件和外需冲击时,ESG 还可以发挥类似“保险”的作用,降低企业损失(王波和杨茂佳,2022)。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说4:企业ESG表现可以通过规避企业风险来促进出口。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ESG表现与企业出口数据的限制,本文研究对象选取了2010—2016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参考已有文献对数据进行了筛选:剔除基础财务指标缺失的样本,剔除金融业以及ST、PT 样本。经过上述筛选后,本文收集到15832条企业-年度数据。本文上市公司的财务指标来源于CSMAR 数据库,并选用华证ESG 评级数据作为衡量企业ESG 表现的指标。考虑本文选取的出口企业能否反映现状,本文将使用的研究对象与总体出口趋势进行对比,结果如图1 所示。比较发现无论是从出口企业数量还是出口金额来看,两者均呈现出较为相似的走势,该结果侧面说明了本文构建的出口样本较为可靠。

图1 2010—2016年中国企业出口变化趋势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为了分析ESG 表现如何影响企业出口,本文基于上市公司样本分别选取出口决策、出口规模进行实证研究。被解释变量Decision采用是否出口来衡量,选用Probit 模型进行回归分析。被解释变量ln(Amount+ 1)采用企业出口金额取对数来衡量,因为部分出口额存在零值堆积现象,为此,本文选用左侧受限点为零的Tobit模型估计ESG表现对企业出口规模的影响。回归模型如下:

解释变量ESG。参考谢红军和吕雪(2022)、王波和杨茂佳(2022)等的方法,选取九分制的华证评级对企业ESG表现进行赋分,数值越大代表ESG评级越高。

控制变量Xit。参考许家云等(2021)、吕越和盛斌(2015)等的研究,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包括:总资产净利润率(ROA)、固定资产占比(FIXED)、资产负债率(Lev)、上市年限(ListAge)、两职合一(Dual)、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0),同时还在模型中控制了行业固定效应(λind)、年度固定效应(λt)和企业固定效应(λi),εit是随机误差项。变量的详细定义及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和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首先考察ESG表现对企业出口决策的影响,估计结果如表2第(1)和(2)列所示。第(1)列展示为行业和年份固定效应的估计结果,后者则在其基础上考虑了不同省份之间的差异,进一步控制了省份固定效应。结果显示:两列中ESG 变量的系数均显著为正,初步证实了ESG 表现对出口决策的正向促进作用。列(1)中ESG 的估计系数为0.0586,表明ESG 表现每提升一个单位,企业出口能上涨5.86%。从控制变量的结果来看,企业固定资产占比越高,出口可能性越高。而企业年龄越大、资产负债率越高、股东持股占比越大时,出口可能性越低,这些变量的表现基本与理论预期相符。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除出口决策之外,第(3)和(4)列还利用Tobit 模型研究了ESG 表现对出口规模的影响。依次加入控制变量和固定效应后,回归结果依然显著为正,且采用不同的固定效应对估计结果均没有显著影响。以第(3)列为例,ESG 评级每提高一单位将导致企业出口规模提升27.7%。基于上述结果分析,企业ESG 表现越好、优势越大,其出口决策出口规模均都有上涨的可能性,证实了本文核心假设1,即ESG 表现对企业出口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二)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回归。为进一步解决模型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参考谢红军和吕雪(2022)的做法,将企业被泛ESG 基金持有的家数(esghold)作为工具变量。原因在于泛ESG 基金作为重要的机构投资者必然将其投资理念带入到公司经营当中,改善上市公司的ESG表现,满足相关性原则;除此之外,泛ESG基金的成立具有外生性,是由基金公司决定的,不会对上市企业出口产生直接关联,满足排他性要求。基于上述分析,分别采用IV-probit、IV-tobit模型展开两阶段估计。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第一阶段回归结果显示,工具变量esghold的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证实了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其他检验也显示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且不能拒绝外生性假定。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显示,拟合的ESG 系数均显著为正。基于此,通过工具变量法减少内生性后,ESG表现对企业出口具有正向作用的结论仍旧成立。

2.替换解释变量。采用和讯网公布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评分,来替代华证ESG 评级得分作为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4 第(1)和(2)列所示,核心变量的回归系数较基准回归相比并未有较大程度的改变。

表4 稳健性检验

3.克服潜在双向因果问题。本文将解释变量ESG 滞后一期来缓解双向因果问题。回归结果如表4 第(3)和(4)列所示,出口决策和出口规模方程下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再次验证了基准回归的稳健性。

4.敏感性检验。为削弱因检验方法选取造成的实证分析偏误问题,本文使用最小二乘法重新对模型进行回归,估计结果如表4第(5)和(6)列所示,估计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

5.处理效应模型。为检验本文可能存在样本自选择问题导致的估计偏误,对此本文就ESG 表现对企业出口规模作用的回归结果重新进行Heckman 两步法检验。使用probit模型估计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IMR),并将IMR 作为控制变量进行回归,估计结果如表4 第(7)列所示,IMR 系数不显著,同时ESG 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说明本文不存在明显的样本自选择问题,再次论证了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三)机制检验

上文检验了ESG 表现对企业出口活动存在显著正向促进作用。进一步地,基于上文理论分析,拟通过融资约束、创新激励和风险规避三个视角揭示其内在作用机制。

1.融资约束机制

融资约束是限制企业出口的重要因素(孙灵燕和李荣林,2012),ESG建设有助于上市公司获得金融机构等信任,提升融资能力从而克服出口成本带来的压力促进企业出口。本部分将从内部和外部融资能力分别予以验证。其中内部融资能力参考吕越和盛斌(2015)由企业现金存量占总资产比率来衡量的做法,外部融资能力参考严兵和张禹(2016)的做法,采取利息支出对数来衡量,分析ESG表现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

融资约束对企业出口的制约已经得到普遍验证(阳佳余,2012;吕越和盛斌,2015),为此本文参考江艇(2022)的做法,仅报告ESG表现对融资约束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5。表5第(1)列和第(2)列结果显示,ESG 对企业内部和外部融资能力的影响均显著为正,说明总体上企业能够通过利用自身的ESG 优势来获取外部融资和内部融资能力的提升。而第(1)列与第(2)列对比可知,外部融资能力相较内部融资能力更能激发企业出口可能性。可能的原因在于:内部融资无法满足企业出口扩张过程中面临着生产规模扩大的融资需求,外部融资成为此时其主要选项。此外,优异的ESG 表现可以发送企业负责任的信号,可以缓解信息不对称程度,进一步利于得到金融机构的信任和支持,进而缓解外部融资约束,最终有助于帮助企业克服出口的固定成本,假设2得到验证。

表5 机制检验I:融资约束

2.创新激励机制

有关技术创新对企业出口促进的研究已十分丰富,而ESG 表现可以通过激励企业创新方面积极促进企业的出口活动。企业的技术创新主要分为创新投入和创新产出两类,因此本文首先分别从表征创新投入的研发投入与表征创新产出的专利申请分析ESG 表现的机理,并基于绿色创新视角拓展研究。本文选取研发投入取自然对数测度创新投入;采用企业专利申请数量取自然对数测度创新产出,并选择绿色专利申请数量取对数作为绿色技术创新的替代指标。

表6汇报了模型(3)的估计结果,第(1)~(3)列分别讨论了创新投入、创新产出和绿色创新的影响结果。第(1)列估计结果表明,ESG 对企业创新投入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即ESG 评级越高,企业的创新投入力度越强。第(2)列汇报的ESG系数显著为正,显示出ESG表现能够显著促进其创新产出的增加,从而成为其提升出口可能性的潜在路径。此外,从第(3)列的结果来看,ESG表现对绿色技术创新的影响也是显著为正,这与既有文献研究结果相一致。总之,ESG 表现可能主要通过促进创新与绿色创新的途径促进企业出口,假说3成立。

表6 机制检验Ⅱ:创新激励

3.风险规避机制

企业进行出口时通常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孙浦阳等,2018),企业良好的ESG 表现有助于企业进行声誉资本的日常积累(白雄等,2022),降低企业陷入财务困境的可能性(廉永辉等,2023),缓解企业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委托代理冲突,为企业出口创造一个更为宽容的环境。有较好的ESG 表现的企业在合同执行上更有保障,其违约风险就越小,需要支付的贷款利率就越低,出口可变成本就越小(黎日荣,2016),并且其负责任的形象使得国外进口方更倾向于与ESG表现更佳的企业签订采购合同,以期规避违约风险。

为检验ESG 表现是否通过风险规避渠道影响企业出口,在此中介变量分别选取会计收益波动性和股票收益波动性,并参考Merton(1974)采用Merton DD 模型估算的违约距离进行进一步分析。根据表7第(1)和(2)列回归结果,ESG 表现良好会显著降低企业风险。并根据第(3)列回归结果可以发现,ESG 系数显著为正,说明良好ESG表现能够拉长企业违约距离,降低企业的违约风险。由此可见,上市公司良好的ESG表现可以由缓解会计与股票收益波动性,扩大违约距离,降低企业风险去促进企业出口二元边际扩张,假设4中的风险规避渠道得到验证。

表7 机制检验III:风险规避

(四)异质性分析

1.基于企业所有制类型的异质性分析。为考察ESG表现是否会因所有制的不同而产生差异影响,进一步区分为国有和非国有企业,并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其中,第(1)和(3)列考察了不同所有制企业在出口决策上的差异,结果表明ESG表现的估计结果显著为正,而国有企业的系数更大,这说明ESG表现对国有企业出口决策作用略高于非国有企业。第(2)和(4)列考察了两类企业在出口规模上的差异,结果发现也是国有企业更胜一筹。总体来看,ESG表现对国有企业出口的影响相对较大,可能的原因在于不同所有制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经营风险和创新动力存在着明显差异,国有企业相比非国有企业与政府关系更加紧密,承担着更多的社会发展目标,需要做出履行ESG责任的表率,同时也更易受到政府或者金融机构的扶助。而且,这类企业也有能力主动进行ESG实践,提高ESG表现。此外,国际市场中国有企业更易引起东道国的警惕(谢红军和吕雪,2022),则更加深化ESG表现在树立其出口形象方面的正向效应。并且由于ESG目标与国有企业目标具有趋同性,社会责任是国有公司的首要责任,相较于私营企业来说更具有ESG优势。

表8 所有制异质性

2.基于企业生命周期的异质性分析。考虑到企业在不同成长阶段会呈现出不同特征,ESG 表现对出口决策和出口规模的影响必然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因此,参考刘诗源等(2020)的做法,采用现金流模式法通过经营、投资、筹资三类活动现金流净额的正负组合来将企业样本划分为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三个阶段,回归结果如表9 所示。结果显示ESG 良好表现只对处于成熟期和衰退期企业的出口概率和规模具有正向提升效应,对处于成长期企业的出口并无明显影响。背后可能的经济逻辑在于:成长期企业处于生产经营的初期,出口规模较小,融资约束较紧,盈利较少甚至尚未开始盈利,导致此时并不会有太多支出和意愿用于ESG 实践,此时的ESG 优势也因此相对较小,难以激励其出口。而成熟期企业经营能力进一步得到提升,经营管理模式也比较成熟,具有较多的市场份额,其出口失败风险明显下降,此时的ESG 实践将会有利于提升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形象,提高出口份额;这里值得注意的是衰退期的企业ESG 表现也能够很好地促进其出口。说明对于处在衰退期的企业来说,进行ESG 实践会使企业更重视环境表现、社会责任表现以及公司治理水平等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提升(李瑾,2021),使企业的经营目标从利润最大化转向兼顾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树立负责任出口者的形象,以此提高出口竞争力,使得企业绝处逢生,扭转企业出口衰退的局势。

表9 生命周期异质性

3.基于社会关注强度的异质性分析。本文参考张琦和方恬(2014)的研究,使用样本期间内企业百度指数来衡量社会关注强度,将小于样本期内中位数的企业划分为低社会关注度企业,其余划分为高社会关注度企业,分别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10所示。回归结果表明,ESG表现对出口的促进作用主要显现于高社会关注度的企业之中。社会关注度越高意味着企业面临的外部压力越大,企业更有动机进行ESG 实践以改变或操纵外界的感知,从而得到社会和公众对其“合法性”的认可,满足相关投资者的信息需求,获取银行等金融机构和外部投资者对企业的信任和支持。因此,社会关注可能会强化ESG 表现对企业出口的融资渠道,导致ESG表现对企业出口的促进作用在高社会关注度企业中更为显著。

表10 社会关注强度异质性

4.基于是否属于污染密集型行业①异质性。本文参考谢东明(2020)的做法,根据行业的污染密集程度将样本划分为污染密集型行业企业和相对清洁型行业企业,分别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11 所示。其中,第(1)和(2)列的污染密集型行业ESG 估计结果显著为正,即ESG 表现可以有效增加出口的可能性;第(1)~(4)列表明相对清洁行业企业的ESG 系数虽然也显著为正,但显著性和系数较前者相比略逊一筹,这意味着ESG对出口概率和规模的促进作用均在污染密集型行业中更优。说明企业进行ESG实践能够提升污染密集型行业的比较优势,前文提及ESG 表现可以通过提高企业绿色创新能力从而提高出口可能性和规模,该部分的异质性分析进一步验证了良好的ESG 表现能督促其通过改进产品工艺,减少生产过程中污染排放,最终增强污染密集型行业的出口优势(薛蕊和苏庆义,2014),符合波特假说和要素禀赋假说。

表11 行业异质性

五、拓展分析

(一)区位选择性

如前文所述,ESG 表现能通过提升技术创新、融资能力和规避风险能力对企业出口产生正向影响,而企业能否利用ESG策略进行出口区位的选择还需要进一步验证。鉴此,本部分将采用国家层面的ESG指标予以验证。首先参考谢红军和吕雪(2022)的做法,利用世界银行ESG 数据库提供的指标测算东道国ESG 水平。并且,采用该指标年份-行业均值表征非出口企业面临的潜在ESG 水平。为检验企业出口时的ESG 优势利用效果,在基准模型中加入企业ESG表现与东道国ESG指数的交互项进行验证,估计结果如表12所示。

表12 ESG优势利用检验

回归结果表明ESG 表现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而交互项的影响效应存在差异。第(1)列中交互项的估计结果至少在5%水平上显著为负,表明企业倾向于通过本身优势在ESG 发展水平较弱的国家开展出口。进一步分析ESG 指标可以看出,仅第(2)和(4)列的交互项显著为负,表明企业倾向于利用环境和治理水平优势转移到发展水平较低的东道国来占据出口竞争有利地位。而第(3)列的估计结果表明交互项不显著。Panel B 以出口规模为被解释变量,估计结果与Panel A 相仿。企业ESG 表现与东道国ESG 指数、环境指数和治理指数的交互项均显著为负,而与社会指数的交互项并不显著,这意味着ESG 表现良好的企业更倾向于在环境水平和治理水平较弱的东道国扩大出口规模。总体来说,ESG 表现良好的企业能够通过出口产品到ESG水平较低的国家,产生一定的示范引领作用,展现大国担当的同时也论证了未来企业ESG 优势培育的重点应放到环境责任和治理责任之上。

(二)引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

在当前我国经济转型的重要时期,必要的经济政策调整能够有效保障我国经济平稳运行,则会不可避免地引起我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强。因其是宏观层面的政策冲击,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削弱国内企业出口意愿。因而,在ESG表现与企业出口之间引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进一步分析,显得尤为重要。

基于此,本文参考饶品贵等(2017)的做法,采用Baker 等(2016)编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分别取月度数据的几何平均和算术平均。估计结果如表13所示,Epu 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负,证实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出口存在一定的抑制作用。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期,良好的ESG 表现对出口的促进作用更加明显。究其原因可能在于,随着经营环境不确定性的增强,ESG 表现所积累的声誉保险作用开始发挥,通过缓冲外部经济波动的不利冲击维持企业出口的稳定。此外,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伴随着信贷市场上信息不对称问题的滋生(宋科等,2022),银行更倾向于为ESG 表现更好的企业提高信贷,使其有更多的资金用于出口,强化ESG表现良好企业的出口风险抵御能力,增强ESG对企业出口的正向影响。

表13 引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

六、主要结论与政策启示

伴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的不断传播与发展,负责任出口受到格外关注。此类出口趋势能够再造出口企业竞争优势,也是体现出口中的大国担当的机会。本文实证研究出口企业的ESG 表现与出口之间的关系,拟探索出口企业主动践行ESG表现的可能路径。结果表明:第一,良好的ESG表现对企业出口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且均显示出在提高出口概率和出口规模两个方面;第二,ESG 表现通过提高融资能力、技术创新以及规避风险三条作用渠道实现出口促进效应;第三,企业ESG 表现对国有企业、高社会关注度企业以及非成长期企业的促进作用较为显著,并且能够部分扭转衰退期和污染密集型行业企业的出口劣势。第四,企业可以利用自身的ESG优势到东道国ESG水平尤其是环境或治理水平较低的地区进行出口,以获取充分的出口竞争优势。第五,经济政策的频繁变更凸显了企业良好ESG表现的重要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强化ESG表现对出口的正向影响。

本文结论为进一步推动企业践行ESG 理念、努力打造国际竞争新优势、传递负责任的企业和大国形象提供了有益政策启示。第一,以推广ESG为抓手,正确认识ESG表现对企业出口的影响。企业在进行出口贸易过程中应保持高度敏感,深入洞察并快速响应来自不同的利益相关方的要求,从企业战略层面建立行之有效的ESG 管理机制,在创造经济价值的同时,注重环境、社会与公司治理责任的携手并进;第二,以普及ESG为重点方向,实现金融中介机构、产学研中心与监管部门之间的相辅相成,进而在优化企业ESG 表现的同时降低企业风险,提高技术创新效率和外部融资能力,引导更多金融资源向ESG 产业倾斜,在助力企业出口纾解社会责任困局的同时降低出口固定成本;第三,以实践ESG 为纽带,赋能私营企业、污染密集型企业、成长期企业、弱社会关注度企业等,引导并带动其抓住出口机遇,在全面塑造出口竞争新优势的同时体现大国担当。发挥国有企业与成熟期企业参与国际竞争的主力军力量,正确引导舆论并积极宣传企业ESG 实践的正面信息,健全互联网监督机制,充分发挥社会关注对企业ESG的监督作用;第四,以规范ESG评级标准体系为依托,构建科学有效的评级框架。通过政府职能“放、管、服”改革,制定ESG评价标准、强化ESG信息披露,政策规范、法律约束等,引导ESG 投资和ESG 基金健康发展,抹平经济政策不确定所带来的外部冲击。构建具有大国担当、与国际准则接轨的ESG信息披露规则、绩效评价和投资指引等,为国际ESG发展贡献中国力量。

注释:

①污染密集型行业的划分依据《上市公司环保行业分类管理名录》,主要包括火电、钢铁、水泥、电解铝、煤炭、冶金、化工、石化、建材、造纸、酿造、制药、发酵、纺织、制革和采矿业等16类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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