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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体”语义下我国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路径探赜

2023-12-26李少霞魏莉

广西民族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中华民族共同体共同体

李少霞 魏莉

【摘 要】“共同体”是一种以共同关系为纽带联结形成的关系性存在,体现为相关人群和睦相处、平等互助、凝聚彼此的内生情感关系,其核心构成要素是关系理性、价值共识和情感归属。交往交流交融的本质是推动各民族开展社会交往、文化交流和情感交融,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本质与“共同体”的核心构成要素具有内在的逻辑自洽关系,体现在:社会交往培植关系理性、文化交流增进价值共识、情感交融厚植情感归属。坚持从关系维度、价值维度和情感维度三个层面协调推进、有机统一,对于增进共同性、推进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关系理性;价值共识;情感归属

【作 者】李少霞,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魏莉,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法学博士。新疆乌鲁木齐,830046。

【中图分类号】C9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3)05-0018-0011

自2010年在中央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提出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多次出现在国家关涉民族工作的会议上,是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科学举措。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提出“必须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1]244。在我国,多元一体的格局是助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重要依托,推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本质就是“强化族际纽带”[2],超越多元文化主义,在“承认多民族国家文化多元基础上努力构建各民族相互包容相互嵌入的共同体”[2]

“共同体”是一种以共同关系为纽带联结形成的关系性存在,体现为相关人群和睦相处、平等互助、凝聚彼此的内生情感关系。滕尼斯将“共同体”视为人与人结合而构成的“现实的和有机的生命”,认为“共同体”体现为其成员在价值、情感、信念等方面的共享状态。[3]43中华民族共同体是“有机统一体”和“亲缘体”,是由共同的价值追求和伦理规范形塑而成的各民族的命运共同体。从“共同体”这一更高站位上理解我国各民族实现交往交流交融的本质,立足于关系理性、价值共识和情感归属等维度阐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层层递进关系,探赜助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路径,有利于培植各民族共生共存共享的社会关系模式,构建具有更强凝聚力的中华民族共同体。

一、“共同体”的语义阐释与构成要素

“共同体”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群体关系,在这一群体关系中,“共同体”成员搭建了紧密的团结关系与和谐的交往模式,分享着共同的价值观念和利益基础,具有共同的价值信念和情感取向,关系理性、价值共识和情感归属是共同体的核心构成要素。

(一)“共同体”的语义阐释

对于“共同体”的语义阐释,学界有多种定位,特别是伴随经济社会的发展,“共同体”的概念界定发生了多次转型,在不同语境中“共同体”的概念有所不同。“共同体”这一概念被广泛地应用于政治学、社会学、民族学等领域,泛指以任何形式形成的聚合性群体。全球化的发展和现代国家建构的需要使得共同体成为民族学和政治学的研究热点,成为阐释民族国家发展的核心话题。如安德森将“共同体”与民族问题相结合,认为民族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4]5;齐格蒙特·鲍曼认为民族共同体是一个更高层次的政治组织[5]2。此外,学者还从“共同性”“普遍性”“关系”“意义”等维度对“共同体”的概念做出界定,如:威廉斯认为,“‘共同体是由个体的纽带联结起来的生活有机体”[6]79;滕尼斯将“共同体”界定为人与人之间结合而形成的一种“现实的和有机的生命”[3]43;麦金太尔认为“共同体”是规定人存在的一种向度,构成人存在的基本方式,他将家庭、城镇、民族等都视为共同体[7]172;德蘭蒂认为“共同体”体现的是一种归属的观念,是“对意义、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寻求”[8]3;迈克尔·桑德尔将“共同体”与联合体做比较,认为“共同体”揭示了群体对于个体的塑造和构成作用[9]181。可以看出,上述对“共同体”的概念界定均涉及到人们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样式,统摄人对共同体的归属情感和依赖感,“共同体”被视为一种团结紧密的联系与和谐的交往模式,用于提升共同体成员的凝聚力和友善度。

“共同体”内含历史和思想的积淀,关涉拥有相同身份和特质的群体的本能和记忆,“共同体”的共同性对于其成员具有积极的构成性作用,共同体的习俗、规范和传统对于共同体成员价值观的形塑、行为的选择具有决定性意义。这种决定性意义体现在:一方面,“共同体”为个体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空间语境,在这一空间语境中,它能够帮助个体实现清晰的自我确认,为个体更完善地展现自我、更有效地履行社会责任、提高共同体内部的凝聚力奠定坚实的基础;另一方面,在共同体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呈现为密切交织的网络关系,“这种相互影响的关系往往彼此交织,互相增强”[10]127。因此,共同体成员之间具有紧密的利益联系,这种利益牵扯必然会使个体更加注重自身行为对于共同体利益的损益。同时,共同体成员之间紧密的利益牵扯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驱使共同体成员培植共同的价值取向和利益选择,有效缓释利他与利己之间的张力,提升共同体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正如卡尔霍恩所指出的:“个体成员的行动可能牵连整体;相应的,社团也对个人拥有巨大的强制力……这种认同约束着社会互动过程中各方成员行动的可能性范围。”[11]因此,生活于共同体中的个体能够相互成就,不仅共同体成员能够有效协调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利益关系,相互之间产生彼此凝聚、团结和谐的内部情感,而且个体也能正确协调自我的特殊利益与共同体的共同利益之间的关系,使共同体成为有方向、有规范、有情感的社会世界。

(二)“共同体”的建构:关系理性、价值共识、情感归属

“共同体”之所以作为一种特殊的群体关系而存在,必然具有支撑其存在的一些特殊的性质和要素,不管是利益共同体、文化共同体还是政治共同体,都是对共同性的暗含和预设,具备关系理性、价值共识、情感归属三个构成要件。

1.关系理性

在社会关系层面,“共同体”的构建就是要搭建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纽带,为自我与他者之间共同感的培植奠定基础,生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理性,使每一个个体在承认他者自由人格的基础上化育交往主体的“施为性态度”。构建共同体,其本质就是将人放置在实体化的社会关系之中理解人的生存意义和现实存在规定,将人作为与他者发生关系的关系性主体,在确立为他者的主体性的基础上使人的特殊性与普遍性有机统一,搭建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交往关系,形成社会关系的新的理性形态——关系理性。首先,实现关系理性的前提条件是关系的交互性,即任何人都是“他自己为别人的存在,同时是这个别人的存在,而且也是这个别人为他的存在”[12]187。每个人秉持自身个性的同时也坚持具有共同性的共同体合作框架。其次,关系理性注重人与人之间的互依性,强调自我与他者的密不可分性,个体只有在与他者的交织互构中才能彼此成就,形成良序友善的共同体关系。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通过对动物与人的对比论述了人作为社会性动物的生命表现形式,即动物只需要消灭外在的客观对象便可以实现自身欲望的满足,而人的欲望的满足与获得他者的承认紧密相关。因此,个人自我意识的实现必然要依靠外在的他者,这种受外在的他者所生成的“为他人的主体性”拉近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距离,既积淀了个体与他者的生存论根基,确证了个体对于他者、对于共同体的责任,为个体的存在找寻到了根据与依归;同时也有效缓释了个体的个性与共同体共同性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培植了新型的、理性的共同体关系。

2.价值共识

在价值选择和价值判断层面,“共同体”具有特定的发展目标和行为规范,而价值共识则是这些发展目标和行为规范的特定依据。“共同体”能为个体提供共同的善恶观,为个体的价值选择提供行为导向,为个体道德理想和道德准则的展现提供了意义背景。共同的道德信念和价值选择是共同体的重要内容,一个人总是“从一种我已获得的并构成我之‘所是的那种伦理观点出发思考伦理的善和其他的善”[13]51,“共同体”倡导公共性的伦理精神和道德准则,“为有意义的思考、行动和判断……提供了一种大体上是背景性的、生存在世界上的方式”[14]86。作为个体关系彰显的实体性存在,“共同体”能够以先验、规范的方式向个体稳定地输送价值立场和行为规约,依据这一价值立场和行为规约,共同体成员能够基于共同的利益认知、价值追求和道德规定形塑自己的利益认知和公共意志,提高行为选择和处事方式的相似性,使共同体的道德理想内化为共同体成员的道德自觉。因此,“共同体”不仅构建了自我完善的框架,而且也以价值共识统摄其成员,在为其成员提供生活和学习环境的同时也肩负着对共同体成员进行价值引导、道德教化、认同提升的功能。这种价值指引和道德熏陶的核心意旨在于形塑理想的善,在体认美好生活的同时凝结出更高层次的价值旨趣和精神内核,培育共同体成员建设美好生活的实践能力。卡尔霍恩曾指出:“共同体的话语之所以增长,是因为人们需要更多的人际关系和道德关系……由于无法期待人们自身的完美性,而只是期待人们能够更好地融进社会承诺、规则和关系的网络里,所以共同体才是具有道德意义的。”[11]这种道德意义其本质就是一种价值规约和价值指引,通过“共同体”意涵的精神气质与价值旨趣的贯彻与赋予来构建紧密的关系网络。

3.情感归属

“共同体”不同于以理性、契约化为主要计算方式的社会,其内含丰富的情感关怀,情感的互动和吸引是构建共同体的核心要素。“共同体成员之间具有丰富的共同性,是使其在共同面对外部他者时始终能在心理层面产生一种凝聚彼此、相互团结的感情的内在根源。”[15]在共同体中,共同体成员之间紧密关系网络搭建的支撑力量就在于彼此承认的共同信念和情感依托,凭借这种信念和情感依托,个体能够有效弥补和填充他们在实际社会生活中的利益冲突。“共同体”的构建和形塑反过来又会在共同体成员的心中塑造和勾勒一个守望相助、具有高度凝聚力的“共同体”形象,强化成员个体之间的归属感和亲密感,增进“共同体”的向心力。因此,倡导共同体的构建和期待共同体的来临,其本质就是要搭建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交往模式,使个体在共同体中强化彼此之间的情感网络,能够感知到爱和归属情感,增进共同体成员的友善程度。德兰蒂认为,“共同体”体现的是“对意义、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寻求”[8]3,这种寻求的本质就是在共同性的基础上培植个体对于共同体的情感归属,有效缓释共同体成员自我利益需求与合群特性需求之间的张力,强化维持共同体存在的关联性纽带,使共同体成员乐意分享共同的价值和目标,在共同体中寻找安全感和归屬感。同时,情感的归属也有助于强化个体的责任意识,消弭个人主义盛行所带来的公共意识淡薄和公共价值缺位的现象,构建具有深厚情感基础和德性基础的“共同体”。韦伯认为“共同体”建立在情感性和情绪性基础之上 。[16]55情感归属是一种隐秘的心理认同,是助推共同体团结凝聚的深层密码,能够培植“共休戚、共存亡、共荣辱、共命运的感情和道义”[17]

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与共同体的要素参照

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是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题中应有之义,其所内涵的社会交往、文化交流和情感交融对于培植关系理性、增进价值共识、厚植情感归属具有重要意义。立足于“共同体”的构成要素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本质,分析和阐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与共同体的内在逻辑自洽关系,对于有效打破民族区隔,消除偏见,推动各民族广泛交往、深入交流和渐进交融,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具有重要意义。

(一)以民族交往(社会交往)培植关系理性

关系理性即人与人之间在交往中秉持“为他人的主体性观念”,在增进共同性的基础上形成休戚与共的情感和关系。人与人在交往中形成的社会关系对于生活状态和生活品性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马克思指出:“成为奴隶或成为公民,这是社会的规定,是人和人或A和B的关系。A作为人并不是奴隶。他在社会里并通过社会才成为奴隶。”[18]220理性和谐的社会关系对于个人的生存和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抽象共同体”的社会关系与“以个人主体性”为主导的社会关系的分析,马克思指出,抽象共同体是对个人发展的一种桎梏,[19]571只有使个人从这种桎梏中解放出来,形成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社会交往关系,个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个性,享受自由的发展空间。这一自由的发展空间就是“真正的共同体”,在这一真正共同体中,人与人之间才能在平等的基础上实现联合和统一,并通过联合获取自由。在联合中,“每一个人都承认另一个人的自由并且都是为了提高另一个人的自由而行动的。因此,不存在一个个人或一群人对另一个个人或另一群个人的支配……这种关系可以被称之为互依性关系”[20]143~144。个人通过社会交往所构建的共同体既不是对个人主体性的过分张扬,也不是对个人自由个性的普遍消解,而是个人在与他人交往的基础上充分发挥自由个性,打开个人自我封闭的藩篱,构建与他人内在的统一和社会团结,形塑理性的社会关系。

民族交往的本质是一种社会交往,“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作用的产物”[21]477。推动各民族持续密切的社会交往是增进各民族相互了解、提升认知互信的前提条件。社会交往的本质就是不同的交往主体基于自身的现实需要,在双方的平等对话、互动沟通中达成价值共识的最优化。不同的个体、群体正是在不断的交往中消除偏见、累积价值共识的,有效的社会交往能够搭建便利、平等的沟通渠道,使不同个体或群体在尊重文化差异的基础上寻求共同性,培植团结和谐的社会关系,建立真正的交往共同体。持久而又密切的社会交往是构建共同体的核心要件,也是维持共同体不断巩固、增进认同的关键环节。推动民族交往就是要搭建起集体性的族际关系,以群体间的密切互动创生和谐的情感和友善的行动抉择,进而助推民族间的广泛交往、深入交流和渐进交融。群际接触理论曾指出,群际偏见来源于群体间信息不对称,使群体彼此之间存在狭隘的认识。拉近群体之间的接触就是为了矫正认知偏见和感知错误,消除民族之间彼此的刻板印象,缓释偏见,培植理性的关系。奥尔波特认为,满足群际接触的四个最优条件是:平等地位、共同目标、群际合作和制度支持。[22]537首先,平等地位是群际接触的前提条件,只有保证各民族地位平等和互相尊重,才能实现各民族的相互接纳和承认,这种地位平等体现在社会地位、政治权利的行使和基本公共服务的享受等方面。其次,共同目标是助推族际接触的链接纽带,是保障各民族团结、增进相互认同的关键。再次,群际合作是增进族际团结、维护理性民族关系的有效形式。最后,制度支持是推进族际接触的政治保障。坚实的、有效的制度支撑能为不同族际间的交往搭建平台,多层次的制度治理机制能够增强各民族交往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消除族际边界固化,增进族际的积极关联和认同,培植关系理性。在我国,各民族之间的交往满足族际接触的最优条件,为厚植各民族的关系理性奠定了物质基础,提供了制度保障、根植了文化底蕴。

(二)以民族交流(文化交流)增进价值共识

价值共识内涵一种公共选择和集体行动的逻辑,有助于提升群体之间的协同内聚,不同民族价值共识的汇聚是缓解社会冲突和张力、增进国家认同和情感归依、推动族际整合的有效途径。价值共识是国家和民族对是非的判断标准,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行动准则和精神脊梁,只有以价值共识引领个人在集体中的处事准则,使之内化为知识积累和价值体验、外化为维护集体秩序的文化符号,才能有效抵御西方多元文化思潮的侵蚀,汇聚起各民族共同的价值目标和行动准则,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增进共同性。在一个共同体内部,由价值共识所主导的伦理规范和行为秩序是汇聚集体行动的有效保障。如果共同体内部难以汇聚起价值共识,使个人利益凌驾于共同体利益之上,则必然会造成共同体内部德性基础和情感基础的阙如,使共同体的离心率增大,影响其存续和发展。只有基于价值共识厚植共同体内部的规则意识和生存意识,才能有效建立共同体内部成员之间、共同体成员与共同体之间的关系联结,使共同体成为有机团结的实体性存在。文化是一种受价值主导的观念意识,各民族的存在实质上是一种文化性的存在,因此,民族之间的交流在本质上体现的是一种文化的交流。文化的交流涉及到文化价值理念、思维方式和行为规范等方面,体现着不同民族在价值取向上的碰撞和交流。作为一种观念意识和心理结构,各民族的文化反映着不同民族的特殊性,主导着各民族的行为取向。推动各民族文化交流的目标就是增进多元文化的共生性,提升不同群体之间协同内聚的价值关怀,构建和谐的社会秩序和环境。

交流是助推民族和谐的重要动力和黏合剂,也是维系族群共生关系、促进民族团结的重要枢纽,推进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保障。文化交流是各民族在长期互动下“以符号协调、相互沟通与社会一致性为基础,通过交往性行为(相互作用)达成理解和形成非强迫性共识的过程”[23]。因此,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从一个结构骤然变成另一个,它犹如从金字塔的等级结构变为一场马拉松赛,是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质同时并存、相互磨合的有机联合”[24]81。文化的价值表征和基于这种价值表征之上的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交流对于共同体的存续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正是在文化价值表征的引导下,共同体成员才得以确证自己的身份归属,并在交流中熔铸共同体的精神标识,增进对共同体共有文化的同源性体认,共享共同体的文化符號,汇聚价值共识。在我国,各民族在长期的文化交流中形成了共生的文化关系,构建了互惠互利的存续方式,确证了命运与共的价值立意,体现在:第一,在中华民族和而不同理念的指引下,各民族文化在交流碰撞中互相补益,相互吸收吸纳,各民族也在这一过程中对“他者”文化形态的承认度和认可度与日俱增,实现了心理上的认同、精神上的统一和价值上的共识;第二,在推动文化交流中,各民族的文化实践得以不断丰富发展,这种文化实践汇聚成了各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隐性地根植于各民族成员的心灵深处,形塑了我国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价值认同;第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我国各民族秉持的共同价值理念和奋斗意志,在这一意志的指引下,我国各民族相互包容、彼此接纳,在文化交流中形塑了共同的发展理念,共同投身于推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事业中,责任共担,互济共生,凝聚起价值共识。今天,面对“两大变局”,我们倡导构筑共有精神家园,其本质就是增进共同性,培植各民族的社会资本和价值共识,集聚支撑各民族得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财富,汇聚团结奋进的精神动力,唤起各民族的集体记忆和价值共识,增进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三)以民族交融(情感交融)厚植情感归属

情感的归属和依赖在人们的共同生活中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是建构共同体的核心要素。西方的学者对此多有研究,如:阿尔蒙德和维巴曾指出,“如果要保持最终的稳定”,“就要有一种建立于对该政治系统更为普遍的依恋基础之上的政治信仰形式——我们已称之为系统情感的一种信仰”[25]434;美国学者麦克米兰和查韦斯指出,“真正共同体的决定性因素还是共享的情感纽带”[26];鲍曼在《共同体》中将共同体视为一种“相互的、联结在一起的情感”,认为只有在共同体中,人才能“保持根本性的团结”,享有温馨、舒适的感觉[5]5。情感是维系共同体存续和发展的重要纽带,紧密的情感联结是共同体抵御外在风险和挑战的内在支撑,并且,在现实的生活中,情感也会影响和决定人的行为举止,正如福山所指出的,“人类之遵循规则,主要植根于情感,并不依靠理性过程”[27]39。在多民族国家的建设进程中,情感关怀所彰显的作用不言自明。虽然情感属于一个中性范畴,但是,情感具有正向和非正向、理性和非理性之分,正向、理性的情感具有积极的能量,是友善、团结、热情的彰显,非正向、非理性的情感具有消极的负面作用,体现为敌对、反抗和疏离。柯林斯在互动仪式链理论中曾指出,人在互动仪式中的共享情绪会形塑情感协调,能够增进共同体成员之间的和谐感和团结,形成强大的“情感能量”[28]161。正向、理性的情感能量能够激发积极的社会互动,能够在高度的社会宽容中增进互利,汇聚强大的集体意志。在民族交融中,情感附着于民族性因素之中,强大的、正向的情感能量能够激发正向的民族交融动机,体现在:第一,情感互动能够拉近各民族之间的心理距离,使各民族能够在互动中拉近心理距离,形成相对稳定的心理背景;第二,情感作为一种维持个人生存的心理性工具,具有传递信息、感染情绪的功能,在民族互动中,各民族的情感是相互影响的,正向的情感能量是和谐民族关系形成的重要因素。

推动民族交融,其本质就是助推各民族在情感上实现交融。民族交融强调各民族之间交往交流的效果,体现为民族关系的一种样态,这一样态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具有流动性和变动性。斯旺和杰滕等人曾指出,在融合中必然带有从局部融合向扩展融合的转变,融合的基础在于各民族共同经历和对共同体的认同。[29]因此,民族成员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为民族交融奠定了情感共通基础。这些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汇聚成了各民族共享的集体记忆,被隐性地根植于民族成员的内心和头脑深处,这些记忆一旦被唤醒,必然会激发强烈的情感归属心理,形塑民族成员对民族共同体的依附和认同。“情感不同于观念,它是正在发生的鲜活的经验,而不是外在的观念、概念化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但是随着它被公众普遍接受和认可,逐渐成为稳定的习俗,这时与该情感结构对应的文化就由新兴文化转化為正统文化。”[30]推动民族交融的过程就是增进共同性、消除民族隔阂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各民族在“冲突—妥协”的循环中不断积累互惠规范,建立了紧密的利益捆绑关系和情感互信关系,形塑了一种新的民族文化生态,构建了新的情感共同体。兰德尔·柯林斯曾指出,共同体是受情感和价值而凝聚的社会有机体,其基本特征为“群体价值观的同质性、行动目标的一致性、成员之间的相互依赖、动态与静止的辩证、角色认同的互嵌性”[31]。以各民族之间的深度交融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其作用体现在:第一,通过民族交融、确证身份认同、增进情感互依,能够强化对中华文化的认同,使民族彼此接纳,相互尊重,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第二,在民族深度交融和互动中增强各民族之间的接触密度和接触强度,生成各民族的情感依恋和精神需要,厚植各民族之间的情感依赖和情感归属。我国提出的各民族全方位互嵌的举措,就是要实现各民族“空间互构、文化互鉴、经济互补、社会互助、心理互认”[32],打通合作交往、互补交流、共生交融的渠道,逐渐培植“求同存异”的包容心态,使各民族情感共通、责任共担、成果共享,巩固各民族情感依赖的纽带。

三、推进我国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路径

“共同体”的核心构成要件是关系理性、价值共识和情感归属。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作为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基本路径,其价值目标就是通过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搭建交往的关系理性、汇聚交流的价值共识、厚植交融的情感归属。因此,推进我国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在关系维度要助推民族团结,厚植团结和谐的民族关系;在价值维度要以中华文化的整合功能增进各民族的价值共识;在情感维度要构建各民族共享的情感共同体。

(一)关系维度: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助推民族团结

推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前提条件就是建立和谐、团结的民族关系,只有建立良好的民族关系,各民族之间才能敞开心扉彼此接纳,建构具有地域的、经济的、文化的共同体。因此,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助推民族团结,形塑各民族的利益关系、协作关系和包容关系,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奠定基础。

首先,要形塑各民族和谐的利益关系,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保障。“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33]82各民族要实现有效的交往交流交融,其前提条件就是具备共同的利益、具有和谐的利益关系。如果各民族的利益不能得到有效协调,利益分配不均衡,则必然会演化为群体之间的消极情感和愤恨情绪,扩大排斥性,导致民族关系阻隔,形成民族内部社会关系的分割。只有各民族利益协调,具有共同的利益基础,才能彼此理解和包容,建立持久和谐的关系。因此,形塑各民族和谐的利益关系,一方面要做好各民族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顶层设计,充分挖掘民族地区的内生潜力,缩小民族间、区域间的发展差距;另一方面,要在对口支援的基础上因地制宜,贯彻科学的共同富裕政策,以民族地区的特色产业为着力点,因地制宜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统筹推进基础设施建设,推进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以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各领域的全方位发展不断增强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

其次,要构建各民族间齐头并进的协作关系,有效助力各民族的团结。协作的本质是互助团结,使个体紧密团结联合起来,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合作是不同方法与思想的某种结合。”[34]4在我国,56个民族各自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智慧,汇聚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果各民族开展协作,彼此交换经验和智慧,必然会汇聚多元的思想和方法。此外,协作是集聚社会情感、建构亲密关系的有效机制。民族关系的团结与和谐归根到底是各民族为实现共同目标开展协作,搭建亲密的关系,维系各民族主体间性的平衡感和互惠感。“协同的过程涉及处理人际关系、聆听彼此的意见、协调彼此的行动、做出一致的决定。”[35]3对于我国而言,高效的協作就是要实现民族关系的协调融合,使各民族相互帮扶,实现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互惠,满足彼此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此,第一,要厚植各民族的责任意识和担当意识,注重对少数民族干部的选拔和任用,培育一批立场坚定、行动坚决、感情真诚的民族干部,使党的民族工作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得到有效贯彻和落实,增强各民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奋斗的向心力;第二,要统筹协调民族工作与民族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维护好各民族的发展权,实现各民族在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资源配置的均等性,减少各民族的疏离感,增进民族之间的协作,为各民族的“共居、共学、共事、共乐”创造条件。

最后,要培植各民族相互尊重的包容关系,打造助推民族团结的社会氛围。相互包容意味着各民族能够彼此承认差异、愿意尊重彼此的文化习俗和生活习惯,这种相互包容的民族关系能够保障各民族相互尊重、彼此欣赏,实现差异性的有序协调。“包容性在带来集体利益的同时也能利己。”[36]3在中华民族由多元向一体汇聚的进程中,我国各民族相互包容,共同开拓了辽阔的疆域、书写了悠久的历史、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培育了伟大的精神,包容性实现了对各民族的高度统拢。因此,相互尊重的包容关系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逐渐积淀的,也是各民族团结凝聚的符号。在新时代,面临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各民族更应展现包容理念:第一,要尊重各民族群众合法的权益表达和诉求,使各民族积极参与民主政治活动,在参与政治生活的熏陶中扩大共识,以更广阔的微政治场域培育包容理念、增进共识和相互理解,实现公民身份的转换;第二,要深化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宣传教育,使“三个离不开”理念厚植于各民族的家庭、学校和社会教育的全过程中,夯实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教育的阵地,引导各民族树立“四个与共”的意识,增进包容性。

(二)价值维度:以中华文化强大整合功能增进各民族的价值共识

文化认同是社会力量凝聚的基础,文化作为占社会主导地位的核心观念和价值体系,有利于整合其他思想观念、规范人们的行为举止、凝聚社会力量。“中华文化既坚守本根又不断与时俱进,使中华民族保持了坚定的民族自信和强大的修复能力,培育了共同的情感和价值、共同的理想和精神。”[37]6因此,要充分发挥文化的强大整合功能,在构建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增进文化认同、推动民族文化转型发展中增进各民族的价值共识。

首先,以中华文化符号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精神家园是人民的精神信仰和精神依托之地,其本质是建基于实践理性基础之上的深刻情感认同,是人们对生存观念和价值理想的依靠和归宿。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为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奠定了文化根基,是汇聚各民族强大向心力和凝聚力,助推各民族团结奋斗、携手并进的精神纽带,是保障中华民族绵延发展的核心密码。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对中华文化精髓的汇聚与提炼,通过创造和发展共享的精神文化成果,旨在构建各民族共享的精神凝聚体,持续增强各民族的包容性和共同性,提升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文化符号是凸显中华民族精神的意象化表达和凝练图式,对中华文化符号的挖掘、建设和保护关涉到对中华民族精神的传承和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同源性体认。以符号文化的教化功能增强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养成各民族彼此之间相互尊重、发扬共性的交往习惯,对于凸显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性、增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深度和广度具有重要意义。因此,要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凸显和挖掘一些体现中华民族整体性、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特别是要加大对中华文化符号的研究和整理,可以从服饰、建筑、艺术和食物等提炼出一些体现中华民族精神、具有高度传播力和认同度的文化符号,赋予中华文化以新的时代内涵,厚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根基。

其次,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认同。文化认同“不仅影响到个人对自己身份的认定、社会群体的角色、还影响到民族以及民族文化的保持、国家的意识形态维持与强化、不同的宗教与文明形态之间的理解、甚至当代的国际政治格局”[38]8。价值观不仅是人们判断是非的标准,更是一个国家的精神脊梁,任何国家、任何民族的发展都离不开核心价值观的支撑和维护,其文化发展和精神状态均“扎根于一种共同的价值体系”,因此,共同的价值体系凝聚着国家和民族发展的精神力量,对于多元社会思潮具有强大的引领力和凝聚力。如果离开正确价值观的引领,就容易在文化认同的实践过程中迷失方向。在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各族人民的最大公约数,能够为中华民族精神纽带的维系、共有精神家园的构筑提供重要的支撑。因此,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增进各民族的文化认同。一方面要在全社会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人们的价值理想和价值信念,实现各民族价值观的统合,通过磁铁式的价值牵引增进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寻求共识的交流习惯,在尊重差异性生活习俗的基础上积累各民族社会交往的价值共同性;另一方面,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导各族人民身份意识的转变,增进身份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含有公民身份培育的丰富内容,能够为各族人民的公民身份转变把握方向、把控准则、树立理想。因此,要不断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社会中的引领作用,带动各族人民向上、向善、向好,明确思想观念规范,积极培育公民素质,使个体能够增强对自身公民身份的认同,切身感知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紧密的情利关联,包容差异,增进交往交流交融。

最后,推动民族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型。各民族文化是对民族历史渊源的承载,也是对民族精神风貌的体现,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各民族文化的交汇和交融,才为中华文化的发展增添了独特的魅力。但是,伴随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以及“传统物化载体趋同性的替代性变革”[39],对民族传统文化适应时代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要深入推进传统文化的现代化转型:第一,要尊重和保护各民族的文化习俗和语言文字的使用,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温润各族人民,增进民族之间的认知互动,使各族人民的心灵有所依托、情感得以升华;第二,要将家教家风、爱国爱社会主义等正确的价值观融入各民族的文化体系建设中,使各民族尊重民族团结的规律,实现更广领域的深层次交融;第三,以乡村振兴战略和共建美好家园为媒介,引导各民族在生活方式、价值情趣上日益走向现代化,增强心理文化上的体驗,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提供社会基础和精神动力。

(三)情感维度:以增进共情性为目标构建各民族共享的情感共同体

情感依赖是维系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纽带,能够使各民族在情感层面实现互嵌,各民族的情感依赖和交往交流交融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体现在:一方面,情感依赖有助于各民族共享中华文化,共享我国改革发展取得的成就,增进情感互交;另一方面,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能够深化情感认知,感受到各民族的情感互信和相互尊重,进一步推进交往交流交融的广度和深度。因此,要构建各民族共享的情感共同体,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

首先,以集体记忆唤醒各民族的共通情感。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代表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全体成员对往事的再现和共享,是各民族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的实践中逐渐汇聚形成的共同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哈布瓦赫曾指出:“每一个集体记忆,都需要得到具有一定时空边界的群体的支持。”[40]45依靠中华民族共有的集体记忆,来自不同地区、具有不同民族身份的中国人便有了维护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责任和使命,使各族人民血脉相连,固基情感认同,增进交往交流交融。因此,可以通过重要节日的庆典活动、雕塑、网络媒介、纪念场馆等方式复活、重塑和建构集体记忆,赋予重要节点和重大事件以时代意涵,增进各民族强烈的情感共通,增强各民族的集体意识和大局观念,助推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

其次,以全方位互嵌推进各民族的情感交流。推进各民族的全方位互嵌,就是为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创设一个良好的情感表达环境,使个体丰富情感体验,集聚情感智慧和精神力量。因此,第一,在空间上,要推动民族互嵌式社区建设,搭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社区公共空间。社区可以设置一些功能区,如:书法室、舞蹈室、健身室,通过开展丰富多样的群体性文化活动、“四史”学习教育活动等引导居民积极参与,在参与活动的构成中增进互动、互助,实现不同民族居民之间的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第二,在文化上,要加强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普及和推广,以教育为媒介为不同民族创设相处、磨合、学习的时空场域,引导各民族正确认识民族文化与中华文化的关系,尊重差异、包容多样、发扬共性。第三,在经济上,要坚持各民族共同发展、共同富裕、共同繁荣的基本原则,在农村要以乡村振兴为突破口,大力发展民族地区的文化旅游产业,助力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在城市为各民族成员消除异地就业、经商、定居的限制,在提供就业机会的同时加强开展技能培训,鼓励各族人民互利、合作,提高协作意识。第四,在社会上,政府和各级组织要通过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社会福利制度、打破就业结构、教育结构等方式推进各民族的社会互嵌,使各族人民能够平等地享受就业、社保、教育等方面的政策和优惠权益,为消除民族隔阂、推动民族“共居共学共事共乐”创设条件和环境。第五,在心理上,培植各民族的同理心、共情心,发挥情感在民族互嵌中的包容性作用,使各族人民在交往中拿捏交往的分寸,尊重不同民族的风俗习惯,修正和化解阻碍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因素。

最后,以各民族共同发展构筑互信的情感关系。“人们之间积极的情感关系如果没有信任几乎不可能长期地维持下去。”[41]107互信的情感关系是提升彼此认同的重要因素,只有不断培植互信的情感关系,各民族才能主动培植公民意识、调适公民身份,从心理和情感上主动接纳彼此。但是,互信情感关系的形成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各民族在长期的互动交往和共同团结奋斗中循序渐进地培植。各民族在为同一目标协作奋斗的进程中,拧成一股绳,紧密团结,所彰显出的认识一致、意志统一、责任共担、观念契合的状态能够构筑互信的情感关系,增进各民族的情感体验和情感交融。“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是我国推进民族工作的基本遵循,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取得了脱贫攻坚战的胜利,各民族齐心协力与贫困作斗争,互帮互助,共同团结奋斗,通过努力,贫困地区的堡垒被攻破,脱贫地区发生巨大变化,脱贫群众精神风貌焕然一新,我国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走出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新道路,使各民族的团结互信空前紧密。当前,要实现共同富裕,完成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仍旧需要各族人民齐心协力,以共同发展构筑互信的情感关系。因此,第一,要深刻体悟各民族“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关系,在扶持落后民族地区的教育、财政、基础设施建设、金融、资源开发和生态补偿等的基础上充分激发民族地区的造血功能,将政策的外部支持效益进一步转换为民族地区发展的内生动力,实现区域之间、民族之间的共同发展;第二,要依据不同民族发展的实际情况,凸显民族地区的区域性和精准化,立足于民族地区的特殊问题制定差别化的支持政策,提升民族地区的自我发展能力;第三,要充分调动广大社会力量推进民族地区的乡村振兴,完善中西部合作、社会力量帮扶的乡村振兴机制,不断提升脱贫地区的发展活力,使各民族携手走向共同富裕,厚植各民族互信的情感关系。

四、余 论

推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核心是增强民族的共同性,拓展各民族文化的内容增长空间,使各民族文化在互嵌和交融的基础上为中华文化这一母体的繁荣发展注入持久动力,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设提供内在的文化支撑。因此,推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对于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意义体现在:第一,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不仅是对各民族共同性的体认和深化过程,更关涉到中华民族价值观的注入和阐发,旨在消除因民族隔阂和民族偏见滋生的民族边界,凝结更高层次的精神内核和价值旨趣,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建夯实社会基础;第二,整合民族关系、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构建的核心突破口在于民族成员个体。如果民族成员个体之间缺乏交往交流交融,则“意味着彼此难以分享共同的价值和目标,只能形成没有德性基础、情感基础和共同善的工具性的虚幻共同体,而不是真正的共同体”[15]。推进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不仅意在规范族际关系、整合民族成员,增进各民族彼此之间的互动认同,更意在使各民族成员在具体的交往交流交融情景中感知中华民族内部的情利相连,基于对中华民族的归依和认可而增进国家认同,“进一步蜕变成为拥护国家、热爱国家并积极保卫国家、奉献国家的严格意义上的现代国民”[42],为构建一个具有凝聚力和认同感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奠定政治基础。“共同体”作为对意义、团结和集体行动的追寻,是由不同个体所形塑的紧密深厚的社会关系。“共同体”注重以共同的价值理念、共同的道德理想和组织化的情感关怀规约共同体成员的行为举止、构建互信的社会氛围。中华民族共同体区别于“联合体”“复合体”,它是我国各民族在长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孕育形成的命运共同体。新时代,在“共同体”语义下审视进一步推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路径,对于构建各民族相互合作的社会秩序、形塑共同体成员的文化身份、提升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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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ATH EXPLORATION OF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IN CHINA IN THE DISCOURSE OF “COMMUNITY”

Li Shaoxia,Wei Li

Abstract:“Community” is a kind of relationality existence formed by common relationships as the link,which is reflected as the endogenous emotional relationship of relevant people living together harmoniously,helping each other equally,and forming cohesion mutually,and the core components are relational rationality,value consensus and emotional belonging. The essence of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is to promote social contacts,cultural communications and emotional integration among all ethnic groups,and to build a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There is an internal logic self-consistent relationship between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 and the core component of “Community”,indicating as that social contact cultivates relational rationality,that cultural communication enhances value consensus;and that emotional integration strengthens emotional belonging. Insisting on the coordinated promotion and harmonious unity of the three levels of relational dimension,value dimension and emotional dimensio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enhance commonality,promote 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and strengthen the cohesion and central force of the Chinese nation.

Keywords:“Community”;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ethnic contact,communication and integration;relational rationality;value consensus;emotional belonging

〔責任编辑:俸代瑜〕

*基金项目:新疆大学校内培育重大重点项目“马克思主义共同体思想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研究”(23APY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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