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教学活动中师幼言语互动质量提升研究——基于新手-专家教师对比

任钰欣，杨静夷

（1.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研究所，上海 200062；2.荆门职业学院教育与艺术学院，湖北荆门 448000）

一、问题提出

学前教育是终身学习的开端，是国民教育体系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教育事业中起着基础性作用。师幼互动质量已被普遍认为是学前教育质量最重要的过程性评价指标之一［1］。《3-6 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也指出“幼儿期是语言发展，特别是口语发展的重要时期”［2］，对于语言能力迅速发展的幼儿而言，师幼之间的言语互动更具有重要价值。而绘本教学活动是幼儿园一日生活中师幼言语互动频率最高的情境之一，也是锻炼幼儿表达能力的重要环节。在绘本教学活动中高质量的师幼言语互动能够促进幼儿语言、认知、社会情绪等多方面能力的发展。所以本研究基于绘本教学活动的场景，以新手教师和专家教师的对比为切入点，综合运用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和半结构性访谈，深入分析两者差异并为绘本教学活动中师幼言语互动质量提升提供策略。

二、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研究选取了广东省S 幼儿园（省一级）中3 位新手教师和3位专家教师的绘本教学活动视频作为分析材料，具体见表1，录像清晰完整，适合使用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另外为了更全面、深入地理解新手教师和专家教师师幼互动的差异情况，本研究对6位教师进行半结构性访谈。

表1 分析对象基本信息表

（二）研究方法

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Flanders Interaction Analysis System）由Flanders 提出，是专门用于编码和量化分析师生间言语互动的工具，它将课堂互动行为分为教师语言、学生语言、安静或混乱三个类别［3］107。作为典型的课堂观察编码体系，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能够通过矩阵分析、折线分析和比率计算等方式相对客观地呈现教师与幼儿之间的互动情况［4］。原始的弗兰德斯编码系统将课堂中的师生言语分为十类，并以3 秒为单位依据相关定义进行编码。编码1 为“表达情感”，编码2 为“鼓励”，编码3 为“接受或使用幼儿主张”，编码4 为“提问”，编码5 为“讲授”，编码6为“给予指导或指令”，编码7 为“批判或维护权威”，编码8 为“应答”，编码9 为“主动表达”，编码10为“安静或混乱”。其中，编码1-7为教师语言，编码8-9 为学生语言，编码10 为安静或混乱。但是在以往的研究实践中发现，传统的FIAS编码要适用于当前学前领域教学活动的分析，还存在一些问题，对此本研究结合对视频的分析情况对编码表做出了3处改进。其一，将编码2“鼓励”细化为编码2.1“显性鼓励”和编码2.2“隐性鼓励”。其二，将编码4“提问”细化为编码4.1“开放性提问”和编码4.2“封闭性提问”。其三，将编码10“安静或混乱”区分为编码10“无效情况”和编码11“有效情况”。具体情况如表2所示。

表2 FIAS编码定义表（改进版）

将以每3秒为单位的编码按顺序进行两两组合，例如编码2，4，5，5，4，8……可以组合为2-4，4-5，5-5，5-4，4-8……并将组合出现的次数记录在矩阵表的对应行列相交处，如表3 所示。通过绘制矩阵表和对各行列的比率进行比较，可以相对客观地呈现课堂互动情况。但是，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作为一种量化研究工具，也因其结构化的特点难以对课堂进行深入、动态的分析。宁虹等研究者将对教学视频的描述性观察、访谈材料与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中的矩阵分析、比率分析相结合，同时运用动态曲线的呈现方式，建构起FIAS 的数量结构与意义理解之间的联系［5］。本研究也将结合静态的矩阵分析、比率分析，动态的曲线呈现以及质性的观察、访谈材料，对比绘本教学活动中新手教师与专家教师师幼互动的差异，以期为新手教师师幼言语互动能力提升提供策略。

表3 矩阵分析表示例

三、新手-专家教师差异分析

（一）师幼情感氛围

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矩阵中，积极整合格和缺陷格这两种互动结构体现了教学活动中师幼言语互动的情感氛围［6］。由矩阵中1-3 行和1-3 列交叉形成的积极整合格代表教师通过表达情感、鼓励、接受或使用学生主张等方式与幼儿互动，呈现出融洽和谐的积极情感氛围。由矩阵中7-8行和6-7列交叉形成的缺陷格代表教师通过给予指令、批判或维护权威等方式与幼儿互动，呈现出彰显教师权威性、削弱幼儿积极性和安全感的消极情感氛围。两者的比率反映出绘本教学活动中教师和幼儿言语互动呈现出的情感氛围倾向。

如表4 所示，专家教师绘本教学活动中积极整合格与缺陷格的平均比率大于1，全部教学活动的比率大于等于1，其中两个教学活动中的积极整合格数量为缺陷格的7 倍和8 倍。新手教师绘本教学活动中积极整合格与缺陷格的平均比率小于1，仅有一个教学活动中积极整合格数量大于缺陷格数量。可见在绘本教学活动中，相较于新手教师，专家教师更倾向于肯定、鼓励和接受幼儿的想法，更擅长用语言营造积极融洽的情感氛围。通过对教学视频的观察发现，新手教师言语互动缺陷格的情况多出现于维持秩序时，如“认真听”“看这里”“请安静”。这类简短的指令式言语在树立教师权威形象的同时，容易破坏幼儿表达的积极性和师幼互动氛围。

表4 师幼情感氛围分析表

（二）师幼言语结构

在表2所示的弗兰德斯编码系统中，1-7代表教师言语，8和9代表幼儿言语，10和11代表沉默或混乱，其中10 代表无效的沉默或者混乱片段。所以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矩阵中，第1-7 列的次数与总次数的比率代表教师言语所占比例，比率越大说明此教学活动中教师言语越多；第8、9 列的次数与总次数的比率代表幼儿言语所占比例，比率越大说明此教学活动中幼儿言语越多；第10列的次数与总次数的比率代表无效片段所占比例，比率越大说明此教学活动中无效的沉默和混乱情况越多。

如表5所示，专家教师的绘本教学活动中，教师言语的占比随着幼儿年龄的增加而逐渐减少，从大班的74.9%减少至中班的66.9%和小班的51.9%，而在新手教师的教学活动中，教师言语比例呈现无序变化，说明新手教师对幼儿年龄特点的认知和调节能力较弱。另一方面，专家教师的教学活动中幼儿言语的占比整体高于新手教师，说明专家教师能有效调动幼儿的表达意愿，锻炼幼儿表达能力。同时，专家教师几乎不存在无效言语，而新手教师在管理自己言语有效性方面仍有待提升。

表5 师幼言语结构分析表

为直观地呈现师幼言语互动的动态变化，以1 分钟为单位计算教师、幼儿的言语比例，并用横坐标为时间、纵坐标为言语比例的折线图表示。如图1 所示，专家大班教师言语比例低于50%的情况更多，尤其是在开始的导入部分和中后段的拓展延伸部分，而新手大班教师言语比例普遍高于50%。新手中班和新手小班的课堂节奏较为拖沓，课堂时长均超过了大班幼儿的常规教学活动时长25 分钟。如图2 所示，新手教师教学活动中幼儿的言语比例在前期普遍较低，活动中后期得到短暂的提高，而专家教师教学活动中幼儿的言语比例随时间推进呈现出上下波动的态势。以上动态变化情况说明新手教师在绘本教学活动的前期以教师讲述为主，中后期才给予幼儿足够的表达机会，而专家教师在活动全过程都关注幼儿的表达。

图1 教师言语比例动态图

图2 幼儿言语比例动态图

（三）教师活动倾向

1.控制类别分析

在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中，教师在活动中使用的语言总体上可以分为直接和间接两种，反映教师在教学活动过程中的控制倾向。编码表中的1-4为间接影响的言语，代表教师使用肯定、鼓励、重复等语言方式，对幼儿产生间接的影响；5-7 为直接影响的言语，代表教师使用讲授、指导、批评等语言方式，对幼儿产生直接的影响。

如表6所示，在专家教师的教学活动中，从小班到大班，直接影响比例从60.5%下降至30.1%，间接影响比例从39.5%上升至69.9%。这说明，专家教师针对幼儿的年龄特点，对小班幼儿更多使用直接影响的语言，对大班幼儿更多使用间接影响的语言。相较而言，新手教师对幼儿年龄特点的把握不准，且直接影响的比例总体较高，不利于幼儿的自主性和积极性。

表6 教师控制类别分析表

2.强化类别分析

在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中，从强化方式看，教师言语可以划分为积极强化和消极强化两种，编码表中的1-3 为积极强化，6-7 为消极强化。如表7 所示，专家教师更倾向于使用积极强化，积极强化的比例远超50%，新手教师使用消极强化和积极强化的比例相当。

表7 教师强化类别分析表

（四）教师教学技巧

1.鼓励技巧分析

如表8 所示，鼓励分为显性鼓励和隐性鼓励两种，用陈述具体事实和细节的方式来表达赞扬的隐性鼓励方式更能激励和推动幼儿思考［7］。通过统计发现，新手教师使用鼓励的平均次数较少，其中显性鼓励的整体比例较高，专家教师使用鼓励的平均次数较多，且更擅长使用隐性鼓励，隐性鼓励的比率都超过80%。

表8 教师鼓励技巧分析表

2.提问技巧分析

提问可以分为开放性提问和封闭性提问两种，封闭性提问具有明确的答案指向，有利于提高课堂效率，但不利于学生的思考，开放性提问对学生更具探究性和挑战性，易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创造性思维［8］。如表9 所示，专家教师使用开放性提问的比例整体高于新手教师，且开放性提问的次数由小班向大班逐步增多。相较而言新手教师使用开放性提问较少，且对幼儿年龄特点把握不足。

表9 教师提问技巧分析表

四、结论与建议

弗兰德斯互动分析系统为我们分析师幼言语互动提供数据支持，新手教师与专家教师的数据对比结果客观地呈现出两者之间的差距，也为新手教师指明了提升方向。为深入了解绘本教学活动中新手教师与专家教师差距的内在原因，本研究对这6 位教师展开了半结构性访谈，剖析了两类教师在认知上的差异，具体见图3，同时发现新手教师存在“反思意识薄弱”“专业发展规划欠缺”的困境与“教研支持”“培养模式”的需求。基于上述量化研究方法与质性研究方法得出的结论，本研究从教师和幼儿园两个主体为新手教师的言语互动能力发展提供建议。

（一）新手教师自我提升

其一，重塑专业认知，以理念引领发展。首先，新手教师应该深化对师幼互动意义的认识。相较于专家教师，新手教师对师幼言语互动意义的理解较浅，集中于对教学活动当下的益处，忽视了对幼儿发展的重要意义。只有充分了解和认可师幼互动的重要意义，教师才会更加关注自己的语言组织，从而全方位提升个人专业性。其次，新手教师应该树立并践行“幼儿主体”理念。“以幼儿为本”的理念是学前教育的基石，只有从理念出发，在实践中不断锻炼，反馈优化专业认知，才能在理论与实践结合的过程中实现自我提升。在绘本教学活动中，新手教师应该明确幼儿的主体性和自己的引导作用，给幼儿更多表达的空间。再者，新手教师应该摆正心态、提高要求。从对新手教师的访谈和对教学视频的分析中可以发现，新手教师对组织绘本教学活动的关注点更多放在活动的完整性和纪律性上，更少关注绘本活动中幼儿的反应和活动对幼儿的发展意义。新手教师应该摆正组织绘本教学活动时的心态，提高对自己的要求，在关注教学活动全局质量的同时不断反思和提升。

其二，提升专业能力，以实践推动进步。首先，新手教师应该准确把握幼儿年龄差异。学前阶段的儿童身心发展速度较快，大中小每个年龄班的幼儿都有其发展特点和目标，新手教师只有在一日生活中充分了解和准确把握这些年龄特点，才能在绘本教学活动中实现高质量的师幼互动。其次，新手教师应该更多使用积极强化和隐性鼓励的方式。积极强化能够在强化幼儿正向行为的同时为全体幼儿树立榜样，使用隐性鼓励方式更能增强教学活动的积极氛围。再者，新手教师应该增加使用开放性提问方式。封闭性提问有其作用，但使用过多会导致教学活动死板，无法激发幼儿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新手教师尝试更多使用开放性提问，能够锻炼自己提问能力和回应能力，也有利于在绘本教学活动中激励幼儿发展。最后，新手教师应该跳出单一死板的教学模式。教学模式固定化是教师能力发展的一大阻碍，新手教师应该跳出单一化教学模式，探索、开拓和对比多样化的教学方式，在积极实践的过程中实现自我提升。

其三，重视专业发展，以反思促进成长。首先，新手教师应该增强专业发展规划意识。从访谈分析结果可见，新手幼儿园教师没有阶段性的专业发展重点和目标，对师幼互动的重视程度也不够，导致专业能力提升迟缓。所以新手教师应该提升专业发展规划意识，逐步提升专业能力，实现阶段性专业发展，循序渐进成长为专家型教师。其次，新手教师应该提高专业发展行动力。根据对访谈内容的分析可知，新手教师在日常琐碎的工作之后，较少将时间精力放在专业发展上，“一开始刚入职没多久就想着我工作要怎么样提升自己，但后来呢，后来就没有了，就想着明天要上什么课，要备课啊，要做什么事情啊。”所以，新手教师应该提高行动力，将专业发展切实落实到日常生活之中。再者，新手教师应该增强教学实践反思意识。教学实践是新手教师成长为专家教师最关键的途径，通过实践新手教师可以积累经验锻炼能力，但这建立在认真反思的基础之上。只有及时反思教学实践中的得与失、经验与教训，新手教师才能最充分地提取和吸收实践的成果。

（二）幼儿园专业支持

其一，围绕教师需求，开展针对性培训。首先，幼儿园应该对新手教师的培训需求开展调研。幼儿园开展的培训是支持新手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力量，对新手教师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如果能够在开展培训前，对新手教师的需求进行调研，再选择具有针对性的培训主题，对于新手教师的专业发展和师幼互动能力提升都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其次，幼儿园应该增加语言能力相关培训。在访谈中，两位新手教师都表示自己在绘本教学活动中组织语言方面遇到瓶颈，“那个语言表达还是不够好”，“可能是语言这一块，就是引导语啊，我一直觉得我上绘本的时候我的引导语不够精炼，小结的时候也是不够精炼吧”。可见，幼儿园需要为新手教师组织语言能力相关的培训，提升其教学活动中的语言运用能力。再者，幼儿园应该增加师幼互动相关培训。师幼互动贯穿于幼儿园的一日生活之中，考验着新手教师的综合能力，也对幼儿的发展起着重要影响作用。所以幼儿园应该开展相关培训，引导新手教师关注和提升自己的师幼互动能力。

其二，开拓学习思路，组织创新性教研。首先，幼儿园应该开展“一课多研”活动。正如一位新手教师在访谈中提出“就一节课不同的人来上，不同的方式来上，反复上，不断修改教案，来磨课，让它上得更好”。通过这样反复的钻研打磨，新手教师能够尝试和掌握多种教学模式，并在对比和实践的过程中积累经验，实现能力的提升。其次，幼儿园应该开展教学技能和师幼互动能力的相关比赛。比赛一方面能够提高教师对专业能力的关注度，营造良好的专业发展氛围，另一方面能够促进教师相关能力的发展。在准备和参加比赛的过程中，新手教师会将更多的时间精力放在打磨作品和提升能力上，并且在比赛中，评委的点评和指导对新手教师也具有重要的引导意义。通过比赛的高强度锻炼，新手教师的专业能力能够得到迅速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