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2023-12-21朱幸福
朱幸福
仿佛天上的银河决了堤似的,雨铺天盖地地往下倒。老成夫妇赶紧穿上雨衣,拿起铁锹分头出了门。老成去了自家责任田,见水稻已被淹得直喊救命,便赶紧挖开田埂排水,沟里的水却满得正往田里倒灌。正想回家取水泵往外排水,鱼塘那边的老伴冲他大喊:“塘埂好几处被淹没了,鱼正向外跑。”老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去,两人齐心协力地筑土埂,但刚堵好一处,另一处就塌了方。老成泄气地说:“不堵了,回家拿渔网来拦吧。”这时,村部大喇叭播出紧急通知;“洪水已上涨到警戒水位,所有成年男性全部上圩堤防汛!”
老成转身要走,老伴骂道:“你去哪儿充军?这三百多亩的鱼塘不管了?田里的稻子你也不要了?”
老成回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大圩要保不住,连家都没了!”
老伴就数落他道:“当初我不同意让儿子去当兵,就你支持他去。儿子要是在家,起码也能帮我一起救庄稼,拦住鱼塘里外逃的鱼啊。”
老成不高兴了,说:“老是说这些后悔的話有用吗?儿子当兵那是保家卫国,光荣的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向圩堤上走,心里自然也想起儿子成晓。
成晓大学毕业后要去当兵,希望在部队里接受磨炼。老成是党员,能不支持吗?好在儿子到武警部队后,做过战士、新闻报道员、文书、副班长等,每个岗位都干得很精彩,这让老成在乡邻们面前很是风光。
老成上了大堤,村干部和参加防汛的村民都到了,许多年轻男性在外务工赶不回来的人家就派妇女来顶岗。村干部便给她们分配些巡逻、查险及后勤保障任务。老成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一旦发生重大险情,全圩仅有的那支抢险队根本应付不过来。
洪水来得猛、来得急,四十八小时就突破了保证水位,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新修的大堤看起来雄伟、宽厚,但还没有经过洪水的多次浸泡,并不密实。雨一阵接一阵地下着,大堤上管涌、渗漏、滑坡、坍塌等险情此起彼伏,干部群众的心都悬了起来。
突然,老成看到几辆军车冒雨直接开到管涌抢险现场,身穿雨衣的武警战士们纷纷跳下车来,按照防汛干部和专家的指导,一个人下先摸到漏洞口,其他人再将装好的沙袋扔下去,几十分钟就止住了管涌。子弟兵的加入,让干部们松了口气,群众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老成听村干部说战士们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很是心疼,赶紧去县城买了三百多个包子,还有许多份蛋炒饭,送到了部队。部队首长坚持要给他钱,老成不高兴了:“你们帮我们防汛抢险,我们送点吃的也是应该的,哪还有要钱的道理?”
雨时停时下、时大时小,战士们也一直在临时防汛棚中待命。第二天上午,部队突然接到管涌的警报,战士们立刻如闪电般往险情点冲去。他们排着长长的队,将沙袋接力往管涌处传递、码放,就像一条泥龙在翻滚。
抢险结束时,雨停了,天阴沉着,战士们裹着雨衣直接躺在大堤的草坡上休息。看着他们一身的泥水以及红肿的双手,老成心疼得要命:这些孩子若是在家里,哪个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老成立刻叫上老伴一道去买了六百双手套和十箱苹果,送到了部队。他深情地对部队首长说:“我儿子也在部队当兵,我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我的儿子一样亲切。”
下午,圩堤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处塌方,部队再次跑步赶到现场。老成看到一个小战士冲在最前面,虽然他身穿雨衣,但老成总觉得那身影有点像自己的儿子。但转念一想,儿子前几天曾来电话,说在部队参加高强度集训腰部肌肉拉伤,应该不会来参加抗洪吧?!
几名干部和专家在现场指挥:“这个洞最大,先堵它!”
又是那个小战士第一个跳入水中,他站在没过腰的水中,双手扒开洞口的泥巴,浑水“噗噗”地往外冒。又有几个战士跳入水中,往里面填埋沙袋。小战士被雨衣牵绊了一下,在泥水里摔了一跤,弄得满脸污水,上边的战士见了赶紧将他强行替换下来。小战士用衣袖擦了擦脸,转身又投入沙袋装填、传运的大军中。
泥泞的斜土坡让小战士滑倒了好几次,但他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站了起来,闷热的天气让他大口喘气,感觉有点轻微的中暑,战友见状,赶紧将他拉到阴凉的地方休息。可没过一会儿,小战士又拿起相机和手机拍起抢险的照片和视频……小战士给老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大堤上抢险的干部群众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五天后,雨过天晴,村部大喇叭里又传出抗洪部队将“班师”的消息。许多人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地欢送子弟兵、慰问子弟兵,老成和老伴还送去了自家鱼塘里的十几条大鱼。
首长对老成夫妇说:“我也送你们一个惊喜。”
首长一个手势,就见队列中冲过来那个小个子战士,在老成夫妇面前“啪”地一个立正。老成仔细一看,居然是儿子成晓!三人激动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选自《橄榄绿》
202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