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情感主导伦理判断视角下社交媒体伦理引导研究
2023-12-20贾丽云
贾丽云
摘要:社交媒体,尤其是短视频社交媒体平台,作为当下最活跃的信息发布渠道其触发的伦理问题已经成为传播伦理研究的主要领域之一。与大众媒体相比,社交媒体的后真相特征更加明显。在用户进行信息传播活动时,情感常常成为主导伦理判断,形成传播态度的主要影响因素。本文尝试拨开具体伦理现象,运用元伦理学的思路,通过分析社交媒体用户伦理判断时的情绪化特征,梳理其引发的伦理问题,从情感主义伦理学的角度提出社交媒体伦理引导的新思路。
关键词:社交媒体 伦理判断 情感主义伦理学 伦理引导
社交媒体,又叫社会性媒体,是以社交关系为基础的内容生产与交互平台。因用户参与的便捷性和广泛性特点,已成为当今社会最活跃的媒介之一。社交媒体在整个传播矩阵中的地位已从过去比较边缘化的地位,转变成为突发事件传播和舆情发酵主阵地。与社交媒体的迅猛发展相伴随,虚假信息、谣言、网络暴力、舆论逼视、传播失焦等网络常见伦理问题一直比较突出。在社交平台上,用户在进行信息接收、互动、发布等活动时,其行为选择受到自身态度的支配,而伦理判断就是态度形成的前置环节。在社交媒体信息流动的过程中,情绪、情感通过影响伦理判断的结果驱动用户自身的传播活动,成为伦理问题形成的主要影响因素。因此,从情感触发伦理问题的环节,探寻社交媒体伦理规制的柔性引导策略是当前社交媒体治理的重要内容。
一、社交媒体用户伦理判断的情绪化特征
在社交媒体的表达中,情绪化文本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篇幅。情感召唤、情感动员成为驱动信息生产和消费的重要策略。社交媒体用户的情绪作为一种信息线索直接影响信息传播行为的决策和判断,能够使受众感受到强烈的态度倾向性。也就是说,谁能够制造出情感爆点来,谁就掌握了某一时段的话语主导权。
1.社交情绪投射是社交媒体用户伦理判断的环境因素。社交属性是社交媒体核心属性。社交媒体从诞生起,其主要功能就是人际交往。目前,虽然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用户公民意识的提升,社交媒体成为了用户信息发布和社会参与的主要场所,但用户在社交媒体上的行为本质上是社交关系的放大化,其心理更符合社交心理。因此,用户之间的情绪互动是影响信息流动的关键因素。
2.自媒体用户情绪化特点是社交媒体伦理判断情绪化的主体性因素。在社交媒体平台,新闻生产作为“传者中心”的价值已被消解,“用户中心”成为信息生产的规律和制约因素。按照注册身份,社交媒体账号主体一般分为个人主体,企业主体,政府、媒体和其他组织主体三大类。与政府、媒体和具有公共性的组织的人员组织化、运行机制化的特点不同,以个人主体和小型私企主体为主的自媒体用户以散点式的形态存在,信息传播参与随意且主观化倾向明显。这些自媒体用户作为社交媒体伦理判断的主要主体,因主体数量巨大且缺乏专业的把关,其情绪化特征成为社交媒体伦理判断情绪化的主要影响因素。
3.情感驱动伦理判断是社交媒体情绪化特征形成的内在动因。在伦理发挥作用的三个阶段——伦理意识、伦理判断、伦理行为过程中,社交媒體用户的情感参与主要发生在伦理判断过程中。伦理判断(包括伦理评价、选择、决定)是用户意志自由的体现。情感主义伦理学创始人史蒂文森认为,伦理判断的目的不是描述人们已有的态度,而是影响人们的态度,促使或者组织人们将来做什么。在可自由选择的情况下,伦理判断的意义在于决定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与专业媒体和专业从业者相比,社交媒体平台的自媒体用户在信源获取的合规性、身份的权威性以及认知上的非专业性等方面具有天然的弱势,由这些原因带来的伦理问题是难以避免的。但作为参与信息流动的用户是否发布、怎样评论却是可以选择的。在这些可选择的参与过程中,自媒体用户通常出于个人喜好、自身利益的原因做出情绪化的伦理判断,难以兼顾真实、客观、科学性以及社会影响等公共性层面的问题。这种非理性的伦理判断不仅会影响到自身的伦理行为,也是社交媒体平台情绪化特征形成的内在原因。
二、用户情感主导伦理判断引发的伦理问题
伦理判断既是相对的,也是极个人化的。史蒂文森认为情感意义和描述意义是同一伦理符号的两个不同方面。就伦理决定而言,其描述意义即信息本身的内容特质及真实性具有影响作用;而更重要的方面——情感意义无外乎“偏爱的证明”。它涉及个人的许多方面,如心理、情绪、情感、态度等。除此之外,人的伦理决定还受到他所生活的社会环境的影响。在社交媒体上主要体现为自媒体用户人际交往中的情感互动。通常,在社会影响力较大的热点事件中,用户的伦理判断常常会在人际交往中相互影响产生“蝴蝶效应”,引发巨大的舆论风暴,产生多种伦理问题。
1.用户娱乐化接收心理催生出信息虚假问题,进而造成信任失衡。用户对媒体的信任感来自于内容可信度。然而,在当下的社交媒体平台上,用户在自身娱乐心理和算法推荐的强化作用下,养成了娱乐化的浅阅读习惯。信息发布者为了迎合受众心理、适应算法逻辑便偏向于娱乐化的内容生产。如出现“洋葱新闻”这类戏谑、夸张的信息形式。当用户怀着接收专业媒体新闻的信任期待接收此类信息后,常常产生被欺骗的感觉,进而信任感动摇。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既有用户对于社交媒体“新闻”的辨识度不够引发的误判,也是用户不断追求娱乐化的负面效果。在这种信任感失衡的媒介环境中,权威媒体公信力也在晕轮效应的作用下减弱,导致其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的公信力和引导力势弱。
2.群体情感极化产生信息逼视、舆论暴力、传播失焦等非理性互动伦理问题。群体情感极化在网络上通常表现为社群成员情感的单向极化,只能在好坏这一个维度上把握事物,不是极爱就是极恨,看不到中间状态。他们分辨能力极差,极易被恶意引导。社交媒体造就了社群的集体情感交流。群体极化情感一旦出现,就会通过暗示和传染机制迅速扩散,群体的热情会高涨到极度夸张的状态,将舆论导向集体无意识。在热点事件发生后,社交媒体用户通常认为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发声对于问题的解决和推进会产生积极作用,并因此产生自己应该支持弱者、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责任感,被激发起高涨的参与热情。但作为非专业的内容生产者,用户对于相关的内容发布规定和程序并不太了解,对于信息的辨别和处理能力也不高,因此引发了诸多伦理问题。如在疫情等重大突发事件发生后,社交媒体用户普遍对于政府的信息发布行为进行苛责,造成了信息逼视;“武汉小学生在校内被撞”事件发生后,许多用户在未了解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发布情绪化评论,讨论该涉事小学生妈妈的妆扮,并恶意揣测其背后动机,形成逼视态势,引发悲剧。在诸多突发事件的传播过程中,用户关注的只是自己愿意接受的某个方面,忽略事件的主要线索,甚至被恶意引导,导致传播失焦。
3.情感认同机制下的流量搭便车行为造成内容失实、隐私泄露等信息发布伦理问题。流量搭便车的目的在于引发关注,实现流量变现。此类用户逢热必蹭,经常会在灾难或事故现场以救援者或受难者姿态进行拍摄,对热点事件进行评论等;为了蹭热度,经常还会转发高流量内容,以走红的热点人物为主角或背景进行实地拍摄,甚至假冒走红账号,借势引流量。在信息的传播过程中罔顾事实,对热点事件、人物进行恶意调侃、抨击,甚至无中生有、编造谣言,造成失实。有时为了流量,以迎合低级的窥探心理需求为目的,不顾隐私的边界,借助传播入口的开放性和算法等技术的黑箱化特點放大情绪的感染作用,隐私泄露成为高发的伦理问题。这些用户将信息传播行为作为实现利益的手段,通过碎片化的情感认同吸引其他用户关注,只关心是否有热点和爆点,对于信息传播伦理视若罔闻、明知故犯。
三、基于用户情感主导性特点的伦理引导策略
在传统媒体时代,新闻伦理一般针对的是专业新闻从业者,其规制的主要方面是违背新闻职业道德的失范行为;治理模式突出党委和政府及其主管部门的主导和核心作用;在治理手段上主要采用强制效力的行政手段和法治手段,包括处罚、约谈、专项治理、集中整治等。而社交媒体中的大多数用户并非职业从业者,传播伦理需要解决的是“什么是善的”“什么选择更有价值”的问题。史蒂文森认为道德分歧包括两种基本类型:“信念上的分歧”和“态度上的分歧”。其中“信念上的分歧”存在于对真实情况的认知和判断上;“态度上的分歧”则是对事态的评价。在社交媒体用户参与信息流动的整个流程中,因情感的主导性作用,态度上的分歧对于信念认知和信息传播行为具有决定作用,是伦理问题产生的动因,也是伦理规制需要首先考虑的方面。因此,将刚性规制转变为柔性引导,或为社交媒体场景下伦理规制的应势之举。
1.营造提升社交媒体用户伦理意识的社会氛围。个人的信息素养是信息时代用户素养的主要体现。目前被普遍接受的信息素养的定义为人们能够充分地认识到何时需要信息,并有能力去有效地发现、检索、评价和利用所需要的信息。伦理意识作为伦理过程的初始阶段,是社交媒体用户素养的重要内容,也是将伦理自律从潜意识发展到自觉的关键。当专业化新闻生产变成了社会化新闻生产,提升伦理意识就自然从对于专业从业者的要求扩展到整个社会层面,成为国民素质的一个重要部分。
2.培养意见领袖担当平台主持人和引导者。在社交媒体平台上,每个用户都有自己的社会圈子,具有自己的社交资源。用户圈子中的权威信息通常具有很强的示范和引领作用。这些散布在用户周围的意见领袖一般具有较强的信息收集和整理能力、清晰的逻辑能力、出色的口才或某些专业领域的知识,被用户高度信任。因此,培养多领域的意见领袖,通过其主持和引导来修正社交媒体用户的伦理判断过程,不论在具体事件的舆论引导方面,还是在用户媒介伦理素养的提升方面都具有积极的作用。这种引导方式是一个无痛习得的过程,更符合社交媒体用户的心理特点。
3.社交媒体平台细分并标识内容类别和账号性质。如同传统专业媒体运用版面、时段等形式区分新闻与广告一样,社交媒体平台应从用户伦理判断的角度,区分内容的类别和账号的性质,并作明显标识。如将“洋葱新闻”等戏谑、夸大手法的虚构内容与非虚构的新闻区分,将传递资讯账号与商业账号区分。这种区分一方面是对接收用户的提示,另一方面也是运用技术手段和组织机制提示内容生产者对自己所生产内容的目的和标准进行慎重地再审视。在尊重用户话语权的同时,驯化其媒介行为,规避内容生产和互动的盲目性引发的伦理问题。
4.通过情感沟通策略修复和重建社交媒体用户信任感。段秋婷、张大伟、谢兴政在《社交媒体隐私侵犯情境下的用户信任修复策略效果研究》中得出结论,在信任修复常用的情感沟通型策略、信息披露型策略和功能优化型策略三种策略中,情感沟通型策略更加侧重于用户信任信念的修复,在三种策略中效果最好。面对社交媒体隐私泄露问题高发的特点,相关管理部门除运用法律手段进行刚性规制外,情感沟通策略作为重要的补充手段可以在塑造社交媒体真诚负责的形象、唤起用户对于社交媒体的信任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5.权威媒体提升正向感染力。权威媒体主要指的是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专业媒体、主流媒体、以政务信息为主的官方媒体,其本身兼具传播权威声音和舆论引导的社会职能。他们作为社交媒体伦理引导的主角,在社交媒体平台通过正向感染潜移默化地起到影响、示范和带动作用,是社交媒体生态调适的重要力量。2021年10月,国家网信办公布的《互联网新闻信息稿源单位名单》中稿源单位数量扩容,覆盖面更广,并且实行动态管理保障,可有效调适社交媒体平台的信息生态。这一举措,通过扩容权威信源,稀释自媒体信息比例,提升了网络新闻信息的可靠性。以专业的内容为载体,权威媒体职业化的传播伦理观也会传播出去,起到正向的感染作用。因此,就权威媒体用户而言,研究社交媒体场景中用户心理和信息流动规律,发挥引领作用,不仅是提升其在社交媒体平台的影响力的手段,也是社交媒体时代对其提出的重要使命。
作者系山西传媒学院副教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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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钱尔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