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
2023-12-20王晓丽
王晓丽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那么,共同富裕何以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共同富裕中“富裕”体现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价值追求,“共同”彰显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不同于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特有本性。共同富裕的“共同”,体现出社会主义制度“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1](411)道德正义原则,蕴含着为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之道德义理所在,昭示着无产阶级解放全人类的道德义务自觉。所以,道义性是共同富裕的本质属性,内蕴道义性的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和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中国共产党领导地位的合法性和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式”的内在标识。
一、两种制度比较语境中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
其实,“……为……谋……”句式本身就是一种道义性叙事模式,“少数人”与“多数人”量的对比,引发发展道路道义与否的质性区别。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为少数人谋利益,社会主义制度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为少数人谋利益引发贫富分化,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实现共同富裕。在两种制度为谁服务、代表谁的利益之对照中,共同富裕的道义概念出场。
1.在“绝大多数人”超越“少数人”中生成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
马克思从来不否认资本主义制度对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价值,他无情批判的是生产力发展成果为少数人垄断而体现出的资本主义制度的非道义性。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1](405)但生产力创造的成果不是以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为目的,而是以资本增殖为目的的;不是满足大多数人的需要,而是满足少数资本者的需要。劳动成果的“少数人占有”是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聚焦点。“羊吃人的圈地运动”“资本每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语句,这些批判的依据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违背了社会发展的“为人”本质,违背了人人生而平等的价值追求。进而,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批判中,完成了对资本主义制度反道义性的逻辑批判。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本质是资本者因消费边际效应递减、无产者消费能力贫乏,生产过剩与消费不足的矛盾激化到制度自身无法克服的地步。经济危机到来,大批无家可归的人与大批倾倒牛奶的人的处境形成强烈对比;存在饥荒情况下,人民饱受饥饿折磨而资本家仍旧向其他国家出口粮食的行为令人发指。资本增殖的诉求压倒了人的生命需要,资本逻辑无情碾压人本逻辑。更为深刻的非道义是资产者通过限定工资标准剥夺了无产者在社会中的上升通道,形成了界限分明的两大对立阶级。雇佣劳动的平均价格是其维持生活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绝没有任何剩余使其能支配其他人的劳动进而上升为资产者的可能,为攫取更多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封锁了无产阶级在社会中的上升通道。同时,给出最低工资的根本目的是占有活劳动的财产进而完成资本积累,而不是为了无产者本身活着而着想。从叙述、逻辑到实践,马克思从道义角度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非道义本质,对比出共产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所在,那便是共同富裕中蕴含“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道义性。
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是解放全人类,建立代表全体人民利益的无产阶级政权。无产阶级的革命与之前的革命性质根本不同,之前的革命本质上都是优化现存的生产方式,而无产阶级革命则是要消灭现存的生产方式,建立一种截然不同的生产方式。如果不消灭现存的生产方式,无产阶级就不可能从根本上解放出来。无产阶级要摆脱被剥削被压迫的命运,只能通过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占有社会生产力,进而取得政治上的合法地位,拥有保护全体人民利益的政治权力。无产阶级革命较之资产阶级革命更具彻底性,因为“无产者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1](411),才能从根本上摧毁“为少数人谋利益”的制度根基,建立起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制度基础。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初级阶段的“各尽所能,按劳分配”、高级阶段的“各尽所能,按需要分配”,从制度上把人的自然权利平等转化为人的社会权利平等。同时,工人的工资是扣除必要社会需要后的工人全部劳动所得,共同富裕取代贫富分化成为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道德正义得以实现。
2.在人的逻辑超越物的逻辑中昭示共同富裕的道德义理
可以说,追求物质利益是人类社会各个发展阶段的共同目标,正所谓“发展才是硬道理,落后是要挨打的”。但是,把追求物质利益置于社会发展价值秩序中的首位,却是资本主义制度的独有本质。在资本主义国家中,整个社会发展围绕追求资本增殖运转,为实现资本增殖而产生了掠夺他人劳动成果的剥削与压迫,且这种剥削和压迫因为资本主义制度确立而变得合法化。道义的属人本性在资本主义国家中失落了,物性代替人性使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道路充满血腥和野蛮。
进一步讲,剥削与掠夺的发生在于资产阶级对资本权力的垄断。资本所有权的垄断,使资产阶级压迫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反抗资产阶级成为历史必然。同时,资产者凭借占有国家机器,一方面通过宣扬剥削与压迫的合理性,把贫富分化的原因说成是工人自身偷懒、能力差等个体主观原因;另一方面通过社会福利等社会救济手段,缓解阶级矛盾,粉饰其政治统治的合法性。再者,资本主义制度凭着资本优势,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全球各个角落安家落户,全球范围内的殖民掠夺更加直白地昭示着物的逻辑的血腥性、野蛮性。
社会主义制度中,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在社会发展价值秩序中居于首位,物质富有与精神富足和谐共处。在生产资料公有制条件下,人的逻辑代替物的逻辑,生产本质上是人为自己的生产,生产者不再疏离、逃避劳动,积极主动创造出丰富的物质财富。更重要的是因为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生产分配公平正义,共同富裕成为制度性产物。奠基于物质富有基础上的精神富足也进一步得到发展,思想供给、教育供给、文化供给丰富公开,人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能力不断提高。马克思描绘出共产主义社会中人处于这样的生活状态,不再受分工的约束,不再受物质贫困的约束,不再受职业的约束,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地实现自我发展。每个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兴趣,每天干不同的事情,不同的日子里干不同的事情,人成为人,每个人的发展是集体发展的条件,道义的属人性回归,社会发展遵循属人原则,这恰是共同富裕蕴含的道德义理。
3.在公有制超越私有制中勾勒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
资本主义制度的生产资料私有制必然导致阶级对立及贫富分化,而西方学者忽略了制度不平等是造成贫富分化的根本原因,局限在通过批判贫困现象唤醒富有者良心自觉的幻想中。从制度结果的角度来讨论问题,忽略了对私有制“肇始者”更为深刻的分析;局限在个人良心自觉的立场来讨论问题,忽略了社会制度违反道义的违法存在本性。所以,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国家把结果当成了起点,掩盖了贫富分化的根本制度原因。因为生产资料私有制,资产阶级在社会起点处取得了经济上和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以物的逻辑赋予其经济上垄断地位的制度合法化,以人人生而平等理念说明其政治统治地位的制度合法性。无产阶级的根本任务就是消灭私有制,揭露资产阶级经济和政治地位合法性的虚伪本质,奠定实现共同富裕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共同富裕一直是人类为之追求的美好生活愿望。无产阶级作为解放全人类、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阶级,推动共同富裕实现是整个阶级担负的道德义务。
共产主义社会是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生产者不直接和其他人交换自己的产品,而是作为总的社会劳动存在着。然后依据每个人提供劳动量的多少,在扣除了必要的社会存留之后,又从社会中领回他所给予社会的。只有建成共产主义社会,人与人的自然平等才能从制度上得到保障,这一制度保障建基在生产资料公有制上。所以,建成无产阶级政权,实现公有制超越私有制,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前提,也是无产阶级政党的历史使命和道德义务。社会主义社会作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是刚刚从资本主义政权中脱胎出来的本身还带有其“余温”的政权。此时,与生产资料公有制契合的按劳分配,按照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交换原则完成最朴素意义上的公平分配。它忽略了人与人的劳动能力、个人天赋、家庭成员等的差别,从最原初的意义上实现了劳动者劳动使用价值与价值的有机统一,朴素地体现着无产阶级政权推动全体成员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
二、社会主义本质观视域下共同富裕道义内涵的历史发展
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中,对共同富裕道义内涵的认知是和“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观紧密相关的。
1.社会主义模式论视域下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萌芽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相结合,借鉴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形成我国模式化的社会主义本质论。简言之,社会主义就是公有制、按劳分配和计划经济。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主要体现为,以共同富裕引领全体人民完成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过上普遍富裕幸福的生活。
第一,在对农业合作化的论述中体现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思想。共同富裕最早出现在“一化三改造”的农业改造中,毛泽东在多次讲话和论述中突出农业合作化道路的道义性,强调为了大多数人利益的道德正义思想。首先,走农业合作化道路,使全体农民共同富裕起来。1955 年,毛泽东在《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使用“共同富裕”概念,强调实现农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即走合作化道路,就是要消灭富农经济制度和个体经济制度,使全体农民共同富裕起来[2](437)。为此,“要逐步地用生产资料的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代替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制,逐步地用大规模的、机械化的生产代替小生产,使农业高度地发展起来,使全体农民共同富裕起来,使社会对于农产品的不断增长的需要得到满足”[3](358)。其次,农业合作化是要缩小农业与工业的差距,实现共同富裕。在党中央发布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决议》中,强调要立足农民,用明白易懂而为农民所能接受的道理和办法动员全体农民走上合作化道路,以大规模生产的合作经济代替小规模生产的个体经济,缩小农业发展与工业发展之间的差距,进而使农民取得共同富裕和普遍繁荣的生活[4](661-662)。
第二,在对不同阶级的论述中体现共同富裕的道德义理思想。以人的逻辑为指向的共同富裕道德义理,在此阶段体现人民整体利益逻辑。首先,巩固工农联盟,推进农民阶级富裕。毛泽东在《关于农业合作化和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关系问题》中指出:现在农民还没有共同富裕起来,我们要走上社会主义道路给他们新利益,提高农业生产力、增加农民收入给他们新东西。如果不能走社会主义道路,就不能使农民共同富裕起来,各阶层的农民都会不相信党,工农联盟就不能巩固。巩固工农联盟就得领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不仅使穷的富裕,而且使所有农民都富裕,比现在的富裕农民还要富裕[3](308)。其次,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推动共同富裕发展。周恩来强调,让剥削阶级认识到国家富强对他们的好处,引导他们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进而完成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工作[3](416)。
第三,在关于全体人民团结奋斗的论述中体现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思想。1955 年,毛泽东在《在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问题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强调,社会主义制度、计划经济可以使国家一年比一年更富、一年比一年更强。且这个富和强是共同的富、共同的强,更重要的是这种共同富裕是有把握的,是可以实现的[2](495-496)。为什么可以实现呢?因为党代表的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党现阶段的奋斗目标就是“要使几亿人口的中国人生活得好,要把我们这个经济落后、文化落后的国家,建设成为富裕的、强盛的、具有高度文化的国家”[5](275)。要不断地在社员中进行关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新旧不同道路的教育,带领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一个富强的国家。社会主义制度是全国人民团结奋斗出来的,是可以实现的,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内在要求,自然也是可以实现的,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思想内蕴其中。
2.社会主义功能论视域下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发展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功能论视角下社会主义概念的出现,共同富裕道义内涵有了新表征。与“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认知契合,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突出每个人具有获得富裕的公平机会、占有富裕成果的公平机会。
社会主义本质论廓清道义是社会主义的制度品质。1980 年之后,邓小平开始把共同富裕放在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进行思考。在澄清经济发展与社会主义制度的关系中,强调社会主义搞活经济是为了使全体人民富裕起来,社会主义的本质不允许少数人富裕、多数人贫穷。共同富裕的全体人民性,是标识社会主义制度不同于西方制度的道德品质。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搞活经济的旨趣所在,是社会主义制度最大的优越性,共同富裕具有印证经济发展的社会主义性质的价值。自此,共同富裕是经济发展的社会主义底色之思想,一直被坚定地保持下来。之后,邓小平在多个场合强调社会主义制度对于共同富裕的特殊价值。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全国人民共同富裕,不能产生两极分化,如果产生了两极分化、产生了资产阶级,那我们就真正地走上了邪路,就失败了[6](110-111)。社会主义制度下发展经济,就是走共同富裕道路的社会主义经济。社会主义制度对于共同富裕价值的重要性在于:“没有人能只靠自己成功。发展中国家有许许多多聪明、能吃苦、精力充沛的人们仍然过着穷日子——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够或者努力不足,而是因为他们生活在运行不良的经济体中。”[7](124)
满足全体人民物质文化需要彰显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改革开放的提出本身就反映了人民意愿,反映了全体人民对物质文化生活的迫切需要。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性,在此阶段主要围绕人民生活富裕、推动社会主义发展、激活人民主体地位而展开。首先,发展生产力,体现人民愿望。改革开放之初,面对“宁要贫穷的社会主义,不要富裕的资本主义”的错误论断,邓小平大胆提出:“搞社会主义,一定要使生产力发达,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们坚持社会主义,要建设对资本主义具有优越性的社会主义,首先必须摆脱贫穷。”[6](225)只有发展生产力,表现出比资本主义更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信仰社会主义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党的执政地位才能真正体现出合法性。其次,发展生产力的目的是满足全体人民对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邓小平强调,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根本体现是比资本主义制度更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发展生产力的成果更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发展生产力、满足人民生活需要,是正确的政治领导的成果[8](128)。
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道德义理和先富带动后富的道德义务。与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契合,邓小平开创性地提出了“让一部分地区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发展战略,这是实现共同富裕道路上人人发展机会平等的发展战略。同时,为了防止贫富分化,起点处就强调先富对后富的道德义务。在社会主义制度内,我们的政策使得一部分地区和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先富起来的地区和人群有带动和帮助落后地区和人群的义务[6](155)。所以,“实现先富”是全体人民的公平权利,彰显共同富裕的道德义理思想;“帮助后富”是全体人民预定的公正义务,彰显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思想,两者一体化地限定在社会主义制度内。邓小平在答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迈克·华莱士提问时明确指出:发展生产力和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原则,我们发展生产力不会导致两极分化,发展生产力允许先富的目的是更快地实现共同富裕,我们决不允许产生一个新的资产阶级[6](172)。共同富裕道路上,不仅强调竞争机会平等,也强调分配公平。邓小平指出,分配不公平会导致两极分化,到一定时候问题就出来了。任何一个社会如果只是促进发展而忽略平等,那就会引发创造财富的初衷扭曲为攫取别人财富的结果,从而形成更大的贫富差距。
三、新时代共同富裕道义内涵的实践样态
新时代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时代,共同富裕实现了价值理念、发展战略、行动纲领的有机统一。相应地,共同富裕的道义表达为社会道德理念、道德原则、道德规范的统一,即道德正义的以人民为中心理念、道德义理的人的全面发展原则、道德义务的友爱互助规范。同时,在实现共同富裕的实践中,道义通过融入党的领导、国家政策、公民行为来发挥作用,生成促进共同富裕实现的道义力量。
1.新时代共同富裕的道义表达
新时代就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是集中凸显人类发展道路上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时代。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平等在于以制度建构剥夺了人的天然平等;社会主义制度的平等在于以制度落实了人的天然平等。“剥夺”与“落实”的差异在于执政者是否为大多数人的利益服务,是否在发展道路上落实道义原则。
第一,以人民为中心反映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改革开放之初“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作为社会发展动力的价值是巨大的,同时也带来了自身无法克服的贫富差距扩大的问题。新时代,实现共同富裕成为历史必然。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正在意气风发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9](2)
“以人民为中心”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义理念,就是以人民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作为发展的起点、动力和目标。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体现了全体人民对消除城乡、地区、行业发展不平衡的强烈愿望,体现了人民对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领域充分发展的强烈要求,体现了全体人民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均衡发展的强烈渴望。只有解决推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中出现的问题,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才是真正做到了以人民为中心,才能得到人民的拥护和支持。人民拥护不拥护、支持不支持,是党执政合法性、制度道路合法性的最终依据。所以,以人民为中心,满足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需要,是党执政合法性、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最终依据,是共同富裕的道德正义。
第二,消除三大差距昭示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德义理。新时代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具体是指实现共同富裕的进程中每个人具有公平的机会,保护每个人在实现共同富裕中机会公平是道德上的“义”。就共同富裕的机会公平而言,就是化解因“先富”“后富”差距过大而引发的贫富分化加剧的风险,纠正社会上升通道窄化和阶层固化的危险倾向。形象地讲,就是在社会主义行进途中“整整队”,让全体人民都保持在共同富裕的方阵中。就共同富裕的义理性而言,便是从制度安排上保障每个人都具有共同富裕的平等机会,允许有差距但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掉队,允许有先后但不能关闭后来者进入富裕社会的通道。
“提低限高”是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义做法。与西方一味追求经济高速发展的现代化不同,中国的现代化追求经济快速发展与社会和谐发展同步,这就意味着社会主义制度内在要求限制资本作用、不允许人对人的剥削。在现代化进程中不允许出现“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的现象,要求大家携手共进。首先,“先富”的地区、行业、人群帮助“后富”的地区、行业、人群,我国脱贫攻坚的成功为如何在国家统筹下让先富帮助后富提供了鲜活样本。国家对首次分配、二次分配、三次分配的新时代规约,从制度层面形成了“先富”帮助“后富”的体制机制。其次,“后富”地区、行业、人群奋起直追“先富”地区、行业、人群,目前我们更多强调后者的责任和义务,较少强调前者的责任和义务。没有前者的觉醒,没有前者对责任和义务的承担,共同富裕将会扭曲为“富裕救济”,走不出大家“一起向前进”的样态,甚至陷入“福利国家陷阱”。
第三,友爱互助表征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共同富裕道义内涵具体到主体层面,就是要求大家自觉以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为价值原则,且让这一原则成为个体行动指南,群体、地区、个人都主动以此来评价、规约、调整行动,使富裕成为共同的、共情的价值追求和发展动力。一方面,“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和一部分地区通过慈善、扶贫等方式帮助“后富起来”的人和地区,完成由权力向权威的转化,生成慈善者和捐赠者的好声誉和良好的社会影响;另一方面,“后富起来”的人和地区接受捐赠和帮助,提高了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社会心态平顺的同时生成了对捐赠者的认同和感恩,具有了维护捐赠者社会声誉的义务。社会秩序稳定,社会风气优化。
20 世纪40 年代,历史学家吕思勉曾断言先富带动后富不可相信,因为良心自觉是个人的事情,不可能有整个阶级的良心自觉。从单独个体反省的角度看,这一论断有一定道理,但是当国家具有完善的制度规约“阶级良心”时,当这种完善的制度是人民集体主张的时候,这种外在制度规约与内在意志主张实现了有机统一,这个不可能就转化成了可能。社会主义制度提供了“统一”与“转化”的可能,新时代“先富”带动“后富”成为可信,整个社会“天良”自行觉悟成为必然。
2.新时代共同富裕的道义力量
新时代共同富裕不仅是价值追求更是实践纲领,共同富裕的道义内涵便具有了实践样态,即是道义融入实现共同富裕的经济、政治和行为层面发挥作用和效力,在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进而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多维表达。
(1)遵循共同富裕道德义务,巩固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的合法性
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必须坚持党的领导,而人民拥护不拥护、赞成不赞成是政党执政合法性的最终依据。中国共产党立志于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为人类谋进步,把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作为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立足新时代,党把人民对共同富裕的渴望作为奋斗目标,以完善共同富裕的制度安排为着力点,上下联通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以遵循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来巩固党执政的合法地位。首先,党把共同富裕作为新时代的奋斗目标,满足中华民族一直以来的历史追求。先秦时期,儒家就提出了“大同”“小康”概念和“上下俱富”“惟齐非齐”主张,法家阐述过“贫富有度”“令贫者富,富者贫”“论其税赋以均贫富”等观点,墨家和道家也从各自角度提出了“分财不敢不均”“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均平”思想。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在贫富问题上存在“调均贫富”“右贫抑富”“保富安贫”等不同的思想认识。到了近代,太平天国的《天朝田亩制度》、康有为的《大同书》、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都显现了“均平”“大同”的思想因素。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党的百余年历程就是带领全体人民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旗帜下不断迈向共同富裕的历程。
其次,新时代党不断完善共同富裕的制度安排。共同富裕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也是世界各民族的文化基因。西方的现代化国家围绕贫富问题的解决形成了两种典型模式,即以美国为代表的“滴漏模式”和以北欧为代表的“斯堪的纳维亚模式”。前者造成了贫富差距的日渐扩大,后者虽然在均贫富水准上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肯定,却也出现了养懒汉等弊端,又因其主体多为较小的经济体而难以为大国所复制。我国的共同富裕得到根本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的支持,从根本上保障了共同富裕起点机会公平、过程公正、结果良善。可以说,新时代党带领全体人民把共同富裕由理想变为现实,由目标变为实践,由价值理念变为制度设计。经过社会主义革命后追求共同富裕的道德义务,到改革开放后追求共同富裕的道德义理,新时代共同富裕内涵更为突出的要求是道义正义,其以制度的力量保证全体人民以共同体的形式实现富裕。
(2)遵循共同富裕道德正义,证成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市场经济不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本质特征,发展生产力也不是社会主义制度的独特优势,只有实现共同富裕才可以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首先,社会主义制度消除了绝对贫困,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于比资本主义社会更能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我们的生产力提高一点再提高一点,那么信仰社会主义制度的人会多一点再多一点。作为共同富裕的基础,消除绝对贫困经过改革开放40 多年得以实现,这一方面显示出社会主义制度对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潜力,更为重要的是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成果造福了绝对贫困的人群,这是资本主义制度发展生产力所不可能惠及的群体,彰显出社会主义制度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道德正义。其次,社会主义制度旨在缩小贫富差距,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面对改革开放40 多年由“先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富起来”国家战略引发的城乡间、区域间、群体间发展不平衡问题,国家宏观上强化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中观上提出以高质量发展促进共同富裕的发展战略,微观上强调三次分配调整中加大直接劳动分配比例、落实第三次分配政策等。更为重要的是,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地提出了以安全感、幸福感、价值感作为人的全面发展的标准,首次突出了共同富裕中的消除相对贫困问题的价值意蕴,标识出社会主义制度较之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前瞻性。
新时代国家构筑起立体多层次的扎实推进共同富裕体制机制,保证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由理想走向现实的可能性,体现出党为人民谋幸福的道义担当。不同于直接解决问题的做法,西方国家面对不断加剧的经济危机和贫富分化,用将矛盾转移到海外、暂时性地增加社会福利等“障眼法”转移人民注意力。具体而言,与对贫困问题认识的深化历史一致,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先后提出了“社会保险、国民救助、自愿保险”“反社会排斥政策、积极干预社会成员不利状态、提高社会成员社会参与实现社会融合”“基本收入”等应对策略。这些政策在一定时期对于阶段性改善贫困者的生活、维持社会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其本质始终是临时性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应付性措施,无法从根源上解决私有制自身无法克服的贫困问题,不可能完成共同富裕这一人类共同命题。
(3)遵循共同富裕道德义理,彰显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式”特性
中国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均衡发展的现代化,其中蕴含的道义性构筑起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式”。
与西方殖民掠夺的现代化道路不同,中国走的是和平发展的现代化道路。世界史视界中,与中国等落后国家被殖民掠夺的历史相对应的是以英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扩大世界市场、迅速实现现代化的历史。西方的现代化是充满血腥的现代化,而中国的现代化则是高扬自力更生精神的现代化。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中国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构想,提出了共同价值理念,强调不论国家大小、强弱在国际舞台上都应有平等的主体地位。不同于西方野蛮的现代化道路,中国的现代化道路是充满道义力量的。
中国的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这是共同富裕道义的量性标识。中西方现代化进程中,都强调自由、民主、平等、法治的价值理念,但是中西方私有制与公有制的根本差别,形成了西方共同富裕虚假性与中国共同富裕真实性的强烈比照。同时,因为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根本经济制度,西方的现代化是贫富分化的现代化;因为生产资料公有制的根本经济制度,中国的现代化是14 亿多人口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其本质是全体人民的现代化。
物质财富丰裕是社会主义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一致的追求,但是精神生活富足却是社会主义制度独有的优势。西方发展遵循物的逻辑以追求资本积累扩大为目标,因而无法摆脱物欲化、个体化等精神的现代性困境,所以无法实现精神富足与物质丰裕的有机统一,甚至形成物质主义单边突进的现代化发展理念,并最终导致物质富裕和精神贫困的二律背反。新时代,我国的人民逻辑扬弃了西方资本逻辑的价值取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发展理念突破了物质主义单边突进的发展理念,致力于经济发展目标和人民幸福目标的同步实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只有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都搞好,国家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都增强,全国各族人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改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才能顺利向前推进。”[10](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