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瑶语清鼻音的来源

唐光丽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引言

汉藏语系语言的清鼻音历史来源一直是学者们比较关注的话题,专文讨论藏缅语族语言清鼻音来源的如戴庆厦[1]、谢志礼、苏连科[2]、王双成[3]等,他们的观点比较一致,认为其来源于古藏缅语的前置辅音s-。壮侗语族语言的清鼻音来源,李方桂[4]218-221构拟的古音系统里有*hm、*hn、*hŋ、*h,梁敏、张均如[5]72的构拟也有清鼻音;陈荣泽[6]123的观点与梁张相似,认为现今侗台语的清鼻音继承自古音,即来源于*Nh(N表示鼻音);龙润田[7]92对侗台语清鼻音来源于*Nh或*hN不很明确,但认为肯定是h和N相互结合、相互影响的结果。至于苗瑶语清鼻音的来源,王辅世[8],王辅世、毛宗武[9]的苗、苗瑶古音系统都构拟了清鼻音,拉特利夫[10]、李云兵[11]等也构拟一套现代苗瑶语清鼻音的来源形式*hN。李荣泽[6]120-124的观点与王辅世、毛宗武一致,认为现代苗瑶语的清鼻音继承自古苗瑶语,不过他认为其古音形式应该构拟为*Nh。龙国贻、龙国治[12]83-84认为藻敏瑶语的清鼻音与气鼻音都来自于古*hN,且大坪话的“午”声母借自上古汉语,其演变路径

表1 清鼻音在现代苗瑶语中的分布

二、苗瑶语清鼻音的来源

(一)演变自古苗瑶语的清鼻音

1.来源于古苗瑶语的清鼻音*hm①(2)①本文使用的古音系统若无特殊说明则为李云兵构拟、拟测的系统,引用其他拟音时将标明出处。文中表2以下所用语料若无特殊说明均来自王辅世,毛宗武.苗瑶语古音构拟[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李云兵.苗瑶语比较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因语料涉及页数繁多,恕不再标出页数,其他来源将另行标明。

表2 古苗瑶语*hm在现代方言的反映形式

2.来源于古苗瑶语的清鼻音*h

(二)其他来源

1.来源于古苗瑶语鼻冠腭化小舌浊塞音和软腭浊鼻音

表3 矮寨话的与其他湘西苗语方言土语的对应形式

从对应关系来看,“滑”“割”“窄”三个词在湘西苗语里是同源的,但据现有的苗瑶语相关材料暂时不能判断“滑”“割”是苗瑶语共有的同源词,而“窄”则可以确定为苗瑶语共有同源词。“窄”在现代苗瑶语方言的反映形式如下:

大南山Nqai8,小海子Nqei8,石门坎NGε8II,高坡Nqe8,绞陀ŋke8,野鸡坡NqeD,枫香Nqε8,养蒿i8,偶里ŋe8,洞头寨ŋɑ8,梅珠ŋka8,芒降ŋkja8,瑶麓ŋka8,文界ŋkε8,虎形山Nqhai8,龙华ŋkai8,下排gje8,长坑kue8,新寨heːp8,滩散gεːp8,览金heːp8,红沟heːp8,大坪江hep8,苗竹ht8,十里香ht8,棉花坪he8,长坪hjep8。

2.来源于古苗瑶语的清喉擦音*h

甲定苗语的“坛子”,王辅世[8]41、王辅世、毛宗武[9]358均记作hŋ1,而与甲定苗话差异极小的高寨苗话经确认应该记为高寨苗语以为声母的,还有引魂哼疑问语气词”等词。这种记录上的差异可能是语音发生了演变或是其他原因导致。另外,可以确定高寨苗语的坛子”和石门坎苗语的坛子”来源一致,它们都来源于古苗瑶语的*h母。古苗瑶语*h母在现代方言的反映形式列举例词如表4所示。

表4 古苗瑶语*h在现代方言的反映形式

“坛子”在原始苗语支语言里应该是单数调阳声韵,王辅世、毛宗武[9]426将“坛子”的韵母构拟为*eŋ,现宗地、复员等地的韵尾仍是软腭鼻音-ŋ。高寨苗语今读ŋ韵母的词经常使前面的h声母变读为出自同一韵类的石门坎苗语估计受软腭鼻音韵尾的影响使声母h清化为之后,韵类发生了阴阳对转①(5)①石门坎苗语与“坛子”来自同一古韵类的词,今都读作u;苗语其他方言土语有的全部读阴声韵,有的全部读阳声韵,有的因声调的不同或读阴声韵或读阳声韵;具体见王辅世.苗语古音构拟[M].东京:东京外国语大学亚非语言文化研究所,1994年第58页-59页。,致鼻音韵尾消失,最后形成的形式。苗语来源于古*h的这一类型与湖南攸县[16]509、江西余干[18]305赣语的相似,都是后起的,即因协同发音引起的演变。因而,可以推测高寨、石门坎的软腭清鼻音来源演变路径为:

3.来源于上古汉语借词和当地汉语方言

潘悟云[20]7认为“五”“午”的上古音应该是*s-ŋaː,汉语谐声时代的*sm-到上古汉语后期也发生了类似于藏语的音变,也即的演变。这似乎表明瑶语勉方言的可能借自上古汉语晚期,而且是在苗瑶语分化之后才借入的。它的来源路径可能为:

有,大南山mua2,小海子ma2,石门坎ma2,摆托mu2,高坡mŋ2,绞陀2,野鸡坡mɑA,枫香mv2,偶里mɑ2,腊乙坪mE2,洞头寨mei2,文界mI2,小寨m2,长垌m2,多祝ma2,新寨naːi2,览金naːi2,大坪江maːi2,庙子源ma2,长坪maːi2,罗香maːi2,双龙ma2。

去,大南山mo4,小海子mu4,石门坎mau4II,摆托moŋ4,高坡mŋ4,绞陀mŋ4,野鸡坡muB,枫香mv4,养蒿moŋ4,偶里mu4,腊乙坪mõ4,洞头寨mɑŋ4,文界i2,小寨ŋ4,长垌多祝新寨niŋ2,览金niŋ2,大坪江miːŋ2,庙子源miŋ2,长坪niŋ2,罗香miŋ2,大坪mi2。

“有”“去”的古音形式分别为*mraːi、*mriŋ。长垌、多祝的“有”分别读m2、ma2,而“去”均读这是因为它们的来源不同。长垌、多祝的“有”和其他苗瑶语方言土语一致,来源于古苗瑶语的*mr母,而作“去”讲的应该是借自当地汉语方言客家话或粤语的“行”haŋ2或hŋ2等。具有“行走”义的“行”,白一平、沙加尔[21]将其上古音构拟为*C·[ɡ]raŋ,中古音构拟为*haenɡ。长垌、多祝的“去应该是比较晚的汉语借词,其调类和苗瑶语的调类对应不整齐,客家话、粤语均为阳平字,借入长垌、多祝后,读如长垌、多祝中调值相似的调,而入阳上字。然而,声母h变成也同高寨苗语一样,因元音的高化弱化,最后元音消失,h在韵尾ŋ的影响下变成了所以长垌、多祝的来源路径可能为括号外的阶段:

(*C·[ɡ]raŋ >*haenɡ

三、结语

本文所统计的语言样本如下:凯里石板寨、野鸡坡(罗泊河),望谟打狼、罗甸模引、宗地绞陀(麻山),大南山、上坝、关岭、富宁田坝(川黔滇),安顺青苗、摆托、紫云红岩、铁石(贵阳),凯里麻塘亻革家、枫香(重安江),平塘甲桐、独山新民、罗甸平岩、望谟油迈(平塘),高坡高寨、惠水鸭绒、龙里中排、龙里岱林(惠水),石门坎、赫章小花苗(滇东北);凯里凯棠、靖州菜地湾、融水尧告、麻江河坝绕家话(黔东);花垣吉卫、吉首阳孟、保靖中心、泸溪小章、吉首丹青、龙山蹬上(湘西)。滚董、毛坳、文界、形虎山(巴哼),大化七百弄、巴马西山、荔波瑶麓(布努),步城中排(巴那),小寨、黄落(优诺),多祝陈湖、增城下水(畲语),金秀长垌(炯奈语)。金秀龙定、琼中烟园、连南油岭、江底大坪江、灌阳大小河、金秀六定、榕江盘石、乳源公坑、江华两岔河、金平十里香、江华庙子源、宁远棉花坪、金秀罗香、蒙山长坪、河口樑子、麻栗坡都龙、西双版纳梭山脚、凌云览金、金秀江甲、防城滩散、琼中新安、全州东山、恭城石口、恭城牛尾寨、连南大坪(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