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逻辑、困境及路径
2023-12-19赵利平郑勤红
赵利平,袁 川,郑勤红,罗 琼
(1.贵州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贵州 贵阳 550018;2.云南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云南 昆明 650500;3.贵安新区实验中学,贵州 贵阳 561116)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推进教育数字化”[1],将“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纳入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梳理文献发现学界对教育数字化还是教育数字转化这两种范式取向存在争议,前者是利用数字技术提升教育质量的一种手段,后者是教育根本性和方向性的转变。现有研究成果对转型取向的教育数字化已有一定的理论基础,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教育数字化转型指向利用数字技术推动学校组织架构、教学模式等全方位适应数字化时代的发展。有学者认为教育数字化转型对教育创新和变革的价值日益凸显,为实现城乡教育公平提供了可实施的途径[2]。但是也有学者认为数字技术说到底不过是挖掘与开发教育资源、创新教育教学模式的手段和工具,教育数字化更多的是赋能而不是转型[3]。鉴于贵州民族地区受数字劳动理念、数字劳动基础设施、数字劳动生态等多重要素的制约,且数字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应用亦存在一些“现代性”缺陷,容易陷入“数字鸿沟”“技术主义”等困境,不利于民族地区教育的稳定和发展。数字劳动是劳动和数字技术的融合体,是人类劳动新形态,是最新的一般劳动形式[4],反映了从传统“物理空间”向现代“数字空间”演进的趋势。本研究遵循民族教育的逻辑和规律,选择以“数字技术赋能”的取向探讨劳动教育数字化问题。
一、厘清: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的概念内涵
进入数字化时代,数字技术深刻改变了民族地区的社会劳动形态,尤其是ChatGPT的出世使民族地区传统劳动教育形态再一次面临新的挑战和机遇。能否适应“数字达尔文主义”不仅是民族地区劳动教育面临如何寻求突破与确立自我的问题,也是对自身在历史进程中的存在论进行数字时代阐释。
2022年国家开始实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旨在以技术赋能教育,以教育塑造未来。肖绍明首次提出“数字劳动教育”概念,并从集体性、交互性、人文性、主体性和公平性五个角度阐述其内在特性[5];陈良雨等认为教育数字化是伴随数字技术的驱动,教育目标、教育方式等的转变以及引发各种教育关系重塑的过程[6];李洪修等在新的语境和意蕴下强调了数字时代的劳动仍是围绕教育宗旨而展开的教育活动[7];崔中良等基于劳动教育合理性与独特性的分析得出,数字时代的劳动教育是依靠网络化、知识化、数据化和智能化的技术支持的劳动教育模式[8]。从教育数字化到劳动教育数字化,众学者围绕数字“化”展开论述,但是在“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的阐释方面稍显不足。本研究团队在综合上述学术观点基础上认为教育的数字化主要是以数字技术变革教育理念、赋能资源扩展、培养数字人才、提升教育质量。而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实质上是通过数字技术与劳动教育的融合创新,对传统劳动教育的育人理念、课程内容、教学形式、评价范式等进行数字化变革,拓展劳动场域从物理空间到数字空间,以一种充满复杂性和多元式的融合劳动教育形态来适应数字化时代对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和人力资本提升的新导向。民族地区劳动教育的数字化旨在实现数字技术与劳动育人的统一,相较于传统劳动教育而言,在把握“变”与“不变”的基础上体现出四个新特征:一是在劳动育人理念上突出“价值属性”,以少数民族学生的全面发展和民族地区教育现代化为价值追求;二是在劳动育人目标上突出了“育人属性”,以落实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坚定少数民族学生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高度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三是在劳动育人载体上突出了“数字属性”,让少数民族学生可以摆脱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通过数字劳动平台虚拟体验不同的劳动场景和劳动工具;四是在劳动育人模式上突出了“融合属性”,使劳动教育从学校内部延伸到外部系统,同时以劳动教育为媒介打破对德、智、体、美各育的孤立样态,实现五育从分离走向融合。
二、阐述: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的三重逻辑
(一)战略逻辑:政策驱动下的国家导向
《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强调逐步使民族地区的学校都能共享优质教育资源;国家在“十四五”规划中也明确提出要提高民族地区教育质量和水平;202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重点强调以数字化驱动生产生活和治理方式变革;在《贵州省“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中,数字经济人才队伍建设是重要发展保障。可以看出,中国数字化行动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这一变化为贵州民族地区教育发展突破体制、地缘、经济等诸多限制性瓶颈带来了“变轨赶超”的历史机遇。民族地区实现共同富裕有其特殊性和紧迫性,面临物质共同富裕和精神共同富裕的双重压力。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生动实践已经证明,劳动教育是凝聚发展共识的思想自觉,亦是提升劳动者人力资本促进物质生产的有力抓手。因此以劳动教育的数字化作为教育数字化的突破口,建构“新”的现代性劳动教育形式,超越旧的劳动教育模式,推动社会变革动力多元化[9],是贵州民族地区从乡村振兴走向共同富裕的“共富”密码。
(二)发展逻辑:补齐短板的现实诉求
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一贯是社会科学研究的范式。劳伦斯·彼得(Laurence J.Peter)提出的短板理论揭示了一只木桶盛水量的大小,是取决于最短的板的高度。第一,从经济发展水平来看,贵州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落后于全国平均水平和东部水平,县域经济发展存在明显的滞后性,是推进共同富裕的“经济短板”。第二,从传统人力资本来看,贵州少数民族劳动者工作主要集中在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对学历资质和劳动技能要求相对较低,由技术造成的“劳动过剩”现象进一步加剧[10];外部发展环境的剧烈变化对以务工为生的传统就业模式提出了挑战;“低学历+低技能”的劳动者越来越难适应数字化市场的需要,是推进共同富裕的“人力资本短板”。第三,从共同富裕视域下民族劳动教育数字化研究来看,学术界近年来已经开始将关注点聚焦于共同富裕和劳动教育的数字化问题,但是尚缺乏在共同富裕的视域下对民族地区与“数字劳动”做出嵌合性与整体性考察,对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探讨还有待深入。
(三)价值逻辑:以人为本的高质量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是解决民族地区各种问题的总钥匙”[11],同样持续发展也是实现贵州民族地区共同富裕的关键。马克思以劳动为逻辑基点揭示了人在劳动中的本质,说明人力资本在创造社会物质财富中的重要作用。贵州民族地区推进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和全国乃至东部发达地区相比,还存在明显的差距,所以在数字化时代“做大共同富裕蛋糕”依然要以劳动教育来提升少数民族年轻一代劳动者数字人力资本,为推动共同富裕奠定坚实物质基础。人的全面发展学说是马克思主义人学的核心,共同富裕是一个物质积累的过程,更是一个精神充实的过程。在数字化时代实现贵州民族地区劳动者的精神富足,必须聚焦“人的全面发展和高质量现代化”这一核心主题,这为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的新发展明确了理念导向和价值旨归;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的数字化会加快数字技术嵌入民族地区教育公共治理进程,将数字化优势转化为教育治理优势,确立全新的数字化教育治理理念与行动策略。
三、剖析: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的困境及成因
(一)理论工具及适用性分析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ns)提出了对社会系统进行分析的AGIL模型。该理论模型认为:“一个社会系统只有满足了适应(Adaptation)、目标达成(Goal Attainment)、整合(Integration)和模式维持(Latency)四个基本需求才能发挥其功能并维持系统稳定。这四种基本功能是彼此紧密联系、互相包容的”[12]125,为各个层次的研究搭建分析框架提供了借鉴。众学者对帕森斯AGIL 理论已有很多的研究,此处不再赘述。
从适用性分析,AGIL模型是基于“社会系统—子系统”的交互逻辑,强调系统的持续发展与动态平衡(如图1所示),能够有效规避顾此失彼的实践弊端,这与劳动教育数字化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和实现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足的内在统一具有逻辑一致性。在数字化的复杂多元时代复合叠加的社会矛盾对民族地区地方政府的统筹力提出了要求,劳动教育数字化由政府站在全局的角度统筹主导是一种应然,学校、家庭、社会、学生等是其子支撑系统,具有清晰的目标导向和条件要求,最终是为了实现数字化时代的民族共同富裕。这与AGIL 理论的适应、目标达成、整合、模式维持这四种基本功能具有较强的耦合性,因此借鉴帕森斯AGIL 理论来研究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问题具备可行性。
图1 AGIL模型的结构内核①(1)①资料来源:李世瑾,顾小清所撰的《跨越危机:基于AGIL模型的人工智能教育发展研究》一文,发表于2022年第5期的《现代远程教育》。
(二)现实困境及成因分析
1.访谈调查:了解劳动教育的现状及数字化基础
基于AGIL 理论模型,设计问卷对劳动教育数字化的相关支持主体进行访谈,了解劳动教育的现状及发展困境。为突出样本的代表性,选择贵州省少数民族占比较大且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对落后的三个县域作为调查区域,同时选择与已选县域距离相近的1所本科高校和1所职业技术院校。编码规则是校长为 A,教师为 B,家长为C,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工作人员为D,学生为E,企业经理为G,男性为M,女性为F。由于调研时间是2022年10月—11月,贵州省存在不同程度的新冠疫情,所以全部的访谈活动采用电话或互联网非接触形式进行。后期借助 Nvivo 11 软件以开放编码、主轴编码和核心编码的三级编码方式对访谈资料进行系统分析。
2.现实困境:劳动教育数字化的内生动力和外部支撑不足
(1)劳动教育的整体设计与数字化发展的嵌入性不足
民族地区处在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的地位,以劳动教育培养高素质人才来创造更多的社会物质财富,从而实现共同富裕是应有之义。在Z民族自治州政府发布的《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实施方案》中我们可以发现未能结合共同富裕而出台更切合民族地区的劳动教育政策,在方案中数字化元素欠缺。通过和D-M-1、A-M-1、A-M-2和A-F-3四位访谈对象沟通对话,发现样本区域内学校的劳动教育整体设计未能紧紧贴合贵州民族地区“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中促进共同富裕”的发展主题和数字化发展趋势,县级教育行政部门对劳动教育的统筹力显得不足。正如肖绍明研究发现,当前我国学校各学段的劳动教育缺乏系统设计,导致劳动教育的主题和内容的联通性、层次性和创新性不足[13]。A-M-1和A-M-2校长共同表示:学校的劳动教育课程内容在校内主要有宿舍内务、食堂帮办、教室清洁等,校外主要是到社会机构做一些志愿服务和到劳动基地去实践锻炼。以此可以看出,中小学劳动教育内容还是局限在传统的体力劳动方面,没有令数字化劳动教育课程和经济社会发展结合,存在“脑体二元分立”和“劳动教育与社会需求”分离的现实困境。
(2)劳动教育的价值导向与人的精神富足衔接性不强
精神富足是民族共同富裕之魂,民族地区劳动教育的双重功能之一就是融合中华传统文化、中国当代先进文化、少数民族文化等实现对少数民族学生的价值引领,增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从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学生是劳动教育的接受者也是价值引领的对象,来自职校的E-M-1谈到,学校的劳动教育更多的是劳动技能的训练,对于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工匠精神的专题教育较少。来自高中的E-M-2学生表示:我感觉学校组织的劳动教育不够生动有趣,主要就是一些体力劳动,活动结束后也没有一些深入性的思考。C-F-1学生家长说道:我也希望学校的劳动教育可以让孩子更加全面的发展,增强适应未来社会的能力。可以看出,样本区域内学校对劳动教育从劳动属性到育人属性的价值转向认识不足,存在劳动教育的育人价值被窄化的困境。另外,贵州是民族文化资源富集的省份,学校是文化传承和创新的重要场域,在与B-F-1教师的对话中得知,作为民族地区的本科高校,该校的劳动教育理论课程和实践活动中与蜡染、刺绣等本土民族文化的融合度还不高,存在劳动教育中的数字化元素与区域民族文化衔接性不强的现实困境。
(3)劳动教育的资源需求与多元主体的共享程度较低
访谈调研结果显示,第一从样本区域民族教育系统内部看,通过从高校到小学四个学段访谈对象的调查,B-M-2、A-M-1、A-M-2和A-F-3共同反映到:由于各学段学校的办学体制存在差异,所以目前在一体化实践维度的难点就是大中小学劳动教育融合联动机制尚未形成,也缺乏制度与政策支撑。第二从样本区域整体社会系统看,稳定的资源支撑和可持续发展机制是校长和教师们高频率提及的诉求。“学校办学经费长期紧张,可用于劳动教育的支出很有限,专业劳动教师缺乏,信息化设备更新滞后,数字化的劳动教育在我们这里开展还有困难”,A-M-1、A-M-2和A-F-3三位校长这样陈述道。在问及劳动教育实施的主体时,三位校长的观点趋于一致,目前主要还是依靠学校自身,社会力量的帮扶,主要是建立校外劳动教育基地,在其他方面获得的支持非常有限。在同G-F-1企业负责人的沟通中,他表示目前技能型人才较缺,和学校在人才培养方面的交流合作较少。
3.成因分析:四种基本功能的协调与支持性障碍
(1)环境适应功能的障碍:民族内部系统的数字共生意识薄弱
AGIL 理论认为适应是内外部系统协同进化的动态变化过程。内部系统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而从外部环境中获取所需资源,在适应—融合—再适应—再融合的循环往复中尽量避免受外在环境的限制。鉴于贵州民族地区的地域特殊性和社会发展现实情况,劳动教育数字化的适应功能主要体现为在数字背景下适应民族地区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中实现共同富裕的新需要。根据访谈调查和前文阐述,目前样本区域内学校大多已按照上级文件的要求开展劳动教育,但是开展模式更多是单打独斗的传统学校劳动教育,劳动教育在学校教育中被弱化和边缘化的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很难适应教育数字化的需要。根源在于贵州少数民族地区区位上的边缘性和文化上的差异性加剧了其封闭性,使其与外界的联系不够深广,获取信息的渠道相对较窄,对外部环境的数字化变革的感知度较其他区域偏低。
(2)目标达成功能的障碍:民族地区发展人才培养目标定位模糊
目标达成功能是劳动教育共生单元谋求实现自身目标的功能,根据外部环境的动态变化加强内部系统的整体协同以达成目标。共同富裕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提出的一个重要任务,也是贵州民族地区未来发展的核心目标,需要大批“在民族地区留得住”和“在民族地区用得上”的人才来促进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林克松和袁德梽认为,人才振兴是乡村振兴战略的核心和关键环节,决定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成败[14]。从访谈中我们发现,样本区域内政府、学校、社会等劳动教育共生单元对数字变革和共同富裕背景下需要什么样的人才缺乏深度的思考,未能及时洞察社会的人才需求变化;对民族人才所需要具备的新型能力认识不足,尚未形成清晰的人才培养目标和路径;现行的人才培养模式的目标设定和行动指向缺乏科学依据;对本土性、民族性、智能性的体现不够充分;不能有效破解经济发展短板和人力资本短板,难以适应日趋激烈的数字化发展竞争。
(3)资源整合功能的障碍:对劳动教育数字化支撑力度较弱
整合是共生单元相互联系与协调统一的有机能力,数字化是典型的复杂系统。一般认为,民族地区是“民族”加“乡村”叠加形成的场域。由于城乡发展失衡,在教育资源获取上仍存在从“城市—乡村”的流向受阻,形成了教育不公平的现象。如表1所示,本研究团队整理了近三年来全国总的以及贵州、云南、广东三个省的教育经费投入情况并进行比较。
表1 近三年全国以及贵州等部分省教育经费投入统计 (单位:亿元)
从统计数据对比发现,连续三年贵州省的教育投入总量低于同为多民族省份的云南,2021年度仅仅占广东省的25%,且低于全国的7.45%。长久以来政府财政困难一直是民族地区改革和发展中难以突破的痛难点,省级政府层面教育经费投入的不足和经费分配机制的不完善是导致民族地区教育经费总量短缺的重要因素之一。再加上民族地区教育经费来源渠道单一,严重依赖政府拨款,社会筹资十分困难,导致可用于劳动教育的经费缺乏保障,同多位访谈对象的对话也充分印证了经费紧缺这一问题。另外贵州民族地区尤其是县乡两级政府运用互联网+治理社会的现代化水平相对较弱,在教育资源整合方面思想认识片面、渠道不通、体制不顺等因素羁绊了民族地区教育“大资源观”的生成,再加上政府缺乏管理层面的统筹规划,对无形的教育资源重视程度不够,尤其是对企业、家庭等社会资源挖掘和盘活不够。
(4)潜在模式维持功能的障碍:共生环境缺乏稳固的双支点
潜在模式维持功能强调固定的运行模式在维持中的重要性,注重以社会共同的价值观形成发展的共生环境。通过访谈发现,样本区域内劳动教育模式维持功能的障碍主要体现在制度建设滞后和文化价值缺失两个方面。从民族地区县乡两级政府层面再到学校层面,对劳动教育的制度建设处于滞后的状态,以至于从制度的维度对数字劳动教育的共生环境很难形成稳固的支点。文化因素在模式维持功能中亦具有更重要的内在作用。随着互联网、信息革命、社会流动等现代性因子的传播渗透,贵州民族地区社会结构正在经历深刻转型,社会结构的变化使得传统时代与集体化时期的价值观念逐渐解构。然而中国传统文化、民族文化、数字文化相融合的共生环境尚未完全建立,居民之间的集体意识、协作意识和能力衰减,人际关系工具性和利益化趋势明显,参与区域公共事务的意愿较低,上述因素导致目前在民族地区对劳动教育数字化还难以形成稳固的支点。
四、推进: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发展的路径建议
数字化的劳动教育秉承“动态—发展”与“开放—共享”的理念,是建立在全新育人理念、全新育人内涵、全新育人模式、全新协同机制、全新育人路径之上的中国式新劳动教育[15],指向突破供需双方的物理时空限制,依托数字化平台对劳动价值进行表达、传递与实现的系统过程。贵州民族地区应该积极顺应这一发展趋势,直面现存的突出问题和特殊需求,主动规避劳动教育数字化潜在的风险,从更新教育治理理念、明晰人才培养目标、破解资源支撑瓶颈、构建文化共生环境四个方面推进劳动教育数字化进阶。
(一)积极适应:以劳动教育数字化为契机革新贵州民族地区教育现代化治理理念
国家把推进教育治理能力现代化作为《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战略任务之一。如何实现教育数字化,不仅是技术问题,更是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问题[16]。贵州民族地区由于特殊的地理场域和发展需求,教育数字化的突破重点和当务之急应该是劳动教育,以劳动教育的数字化为实现共同富裕提供新动力。具体来说,一是需要贵州民族地区不同层级政府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社会治理理念,发挥“神经中枢”作用。出于劳动教育数字化的需要打造“整体政府”,打破内部部门和层级的边界,同时统筹学校、企业、家庭等共生单元,准确把握劳动教育数字化和民族地区教育治理现代化的科学内涵,在思想观念上从“被动接受”转向“主动适应”,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二是数字时代社会整合的主导权力来源和机制也在持续发生改变[17],政府应将数字化劳动教育“跨界融合、重塑结构、开放生态”等全新理念与传统的一元化、静态化、垂直化的教育治理理念相融合,实现教育治理从“政府主导”向“政府主导下的多元共治”转变,充分考量多元利益主体的参与动机,涵育“数字生态”,厚植“数字土壤”,形成适合民族地区的现代性教育治理理念,提升对数字化时代的动态适应能力,为劳动教育创造良好的数字化环境。
(二)明晰目标:以劳动教育数字化为主线推动贵州民族地区复合型人才培养实践
就业一直是民族地区防止脱贫户返贫的重要抓手。数字化时代在不断颠覆传统就业模式的同时催生了数字化的职位需求,对人才的数字素养和复合能力提出了高要求。劳动教育必须高度关注劳动形态的变化及时更新教育内容[18]。由此可见数字劳动教育与劳动者呈双向建构关系。这就需要贵州民族地区地方政府要根据国内劳动力市场和民族经济产业发展对人才需求变化的现实情况,以“数字意识和思维”做好劳动教育数字化的顶层设计和制度保障,以切实的政策构建以“成人和成事”[19]为核心,以培养数字化复合型民族人才为目标,以社会劳动数字化平台建设为基础,以大中小学劳动教育一体实施为重点的数字劳动教育体系,培养年轻一代的数字劳动人力资本。从“成人”来说,突出对学生的价值引领,引导学生在弘扬劳动精神中涵养热爱家乡、建设家乡的乡土情怀,增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从“成事”来说,以“链式思维”取代“单打独斗”,建立大中小学数字化劳动教育共同体,贯通各学段育人目标的有效衔接。其中,基础教育侧重对学生的日常生活劳动和数字劳动素养的培育,职业教育侧重于培养民族地区产业发展所亟需和外界紧缺的应用型数字技能人才,本科教育侧重培养民族地区实现治理现代化所需要的数字治理人才、数字公共服务人才等,并且创造条件开展研究生教育合作办学,培育高层次民族人才。
(三)有效整合:以劳动教育数字化为抓手破解贵州民族地区资源双线融合瓶颈
国家政策对教育数字化的驱动为民族地区教育资源均衡化带来了契机。按照帕森斯的观点,一个社会系统的正常运转,应将各子系统协调起来发挥出整体的功能,即系统的整合功能。由此可以看出提升教育资源的整合力和融合力对劳动教育数字化尤为重要。因此从资源整合角度来说必须从“硬件”和“软件”两个层面协同推进。“硬件”的完善要从内外两方面发力,一是利用《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和《教育部等六部门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的实施和贵州省推进大数据战略行动的机遇,依托“基建迭代”“范式转变”“生态重塑”等特性,通过拓展教育新动能[20],争取多方投入推动数字劳动教育基础设施建设。依托公益属性的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和贵州省空中黔课,建设好具有民族地区特色的数字劳动教育公共服务平台,借助5G、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建设共享劳动教育数字课程资源库,探索以SPOC(Small Private Online Course,小规模限制性在线课程)实现“虚拟仿真劳动课堂”场景应用,逐步缩小城乡间的“数字鸿沟”。二是贵州民族地区劳动教育数字化是复杂科学的系统工程,数字化复合型民族人才的培养需要民族地区政府整合共生单元内学校、社会、家长等多元利益主体的协同支持。在 AGIL 模型的结构内核基础上结合已有的学术成果,探索构建由政府统筹的学校子系统、家庭子系统、社会子系统、学生子系统、技术子系统五维一体的数字化复合型民族人才培养支持系统(如图2所示)。借鉴管理学闭环思维形成一个“闭环式”人才培育模式,由价值引领、课程学习、平台锻炼、技术拥有四段的往复循环实现人才的层级递进,五个子系统遵循“积极适应→明晰目标→有效整合→持续推动”的逻辑体系[21],以体现数字化劳动教育的融合特质。其中学校子系统处于核心枢纽的地位,承担着培养人才的主体责任,家庭子系统具有基础性的作用,社会子系统主要功能体现在营造舆论、平台搭建、文化环境等多个方面。另外,由于少数民族学生是支持系统中的主体因素,所以要把实现学生的全面发展作为基本价值,劳动课程的开发、劳动内容的选定、劳动平台的搭建、劳动结果的评价都要让学生有话语权。而技术子系统的功能主要是提供最新技术支撑,以人机协同不断破解发展难题。“软件”资源的整合主要是建立包含教育行政部门人员、学校领导和教师、民族能工巧匠等在内,既能与数字化接轨,又能立足于民族地区共同富裕的需要去培养人才的数字化劳动教育师资库,常态化举办突出数字素养和技能的培训班,提升区域内数字化劳动教育领导力、团队指导能力和教学能力。
图2 数字化复合型民族人才培养五维一体支持系统①(2)①作者在参阅历史文献资料的基础上自制。
(四)持续推动:以劳动教育数字化为纽带构建贵州民族地区多元文化共生环境
AGIL 理论的潜在模式维持功能强调系统内部的文化符号及价值体系对维持内部稳定的必要性。在民族地区实现劳动教育数字化,不仅要考虑与民族文化融合问题,还要推动乡村文化繁荣发展实现民族地区的文化振兴,才能获得少数民族群体的文化认同和行动支持。劳动教育是实现人从自然性走向文化性的必经之路,实施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写进了党的二十大报告,滕星教授在借鉴费孝通先生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和国外“文化多元一体”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多元文化整合教育理论”[22],对少数民族跨文化适应和认同具有积极作用。贵州民族地区的劳动教育数字化需要与其外部发展环境相匹配的内部文化共生环境。从路径建构层面具体来说,抓住国家实施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机遇,以中华传统文化、当代先进文化和贵州民族地区的民族文化、红色文化、劳动文化、乡土文化等相融合来实现多元文化整合,从中提取具有价值的劳动文化元素、符号和标识,以政府为主导来推动文化资源转化为数字化生产要素,把民族劳动文化数据源和民族劳动文化实体关联起来,在培育新型文化企业和文化业态中发挥数字劳动教育的优势,以稳定的民族文化价值观为劳动教育在贵州民族地区的数字化提供坚实的文化共生环境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