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效应

赵姝艳 （浙江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0 引 言

维持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不仅是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促进国家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及构建新发展格局也具有重要意义。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提出，要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韧性和安全水平，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目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断链和缺链等风险加剧，维持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对现阶段中国的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如何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维持供应链关系稳定，从而保障经济“双循环”有效畅通，也是构建中国新发展格局的重点问题之一。客户作为供应链的重要一环，客户风险沿供应链传染，会影响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和稳定。本文对现有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效应的研究进行梳理，并对有关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机制及供应链关系调节作用的文献进行了归纳和整理，最后为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提出了建议。

1 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效应

客户是公司主要外部利益的攸关方之一，实务界与学术界愈发关注客户关系对企业行为及经济效益的影响。众多学者在对客户风险传染效应的研究中发现，供应商与客户之间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征。

研究表明，当客户产生风险时，这种风险很可能会蔓延至供应链的上游企业。有学者探讨了公司的破产风险是否会向上下游公司蔓延，研究表明，与公司破产相关的信息公告会对供应商未来的股价造成一定的负面冲击，但客户未来的股价不会受到显著影响[1]。另有研究发现，主要客户的股票收益率和供应商未来的股票价格具有一定的相关性。若供应商主要客户的股票收益较差，则供应商未来的股票价格会下滑[2]。此外，有学者指出，供应链节点企业在面对财务困境时，既会减少自身的价值量，又要调整自身的资源分配方式以确保资源安全，并通过运营策略影响上下游企业，进而形成供应链风险传染效应[3]。之后，有学者证实了供应链是客户风险传染至供应商企业的重要渠道[4]。此外，有学者在对客户年报进行研究时发现，客户年报的负面语调也具有传染效应，会影响供应商的现金持有决策[5]。后续更有研究表明，当客户成为僵尸企业时，上游供应商的僵尸化风险会显著提高，甚至会沿供应链蔓延至更高层级的供应商企业，造成更大范围的风险扩散[6]。以上关于客户企业风险传染的研究均证实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特性使客户企业的风险会以多米诺骨牌的方式从下游蔓延至上游，从而影响整个供应链的运作。

2 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机制

本文第二部分梳理了客户风险存在传染至上游企业现象的相关文献，接下来将对客户风险如何通过供应链传染至上游企业进行论述。通过对客户风险及供应链网络的内在连接路径进行分析，现有研究认为，客户风险的传染主要是通过以商业信贷和融资约束为主的资金链及以存货为依托的产品链实现的。

2.1 产品需求机制

客户企业存在生产经营的风险会导致供应商企业库存积压及产能过剩进而增加供应商企业的生产经营风险。在整个供应链中，产品从最初的一级供应商开始，到最后离开生产线进入销售环节，平均库存时间一般较长。一方面，客户为了防止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一般会希望上游供应商提前生产更多存货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客户并不需要承担供应商产能过剩的成本，出于自身利益，客户有向上游供应商夸大自身产品需求的倾向[6]。由于供应链中各个层级之间的需求信息不对称，供应商企业不得不大量增加库存，从而导致供应商企业无法准确预测市场需求，大大增加了产能过剩的风险。而一旦下游客户的生产经营处于停滞、半停滞的状态，其对原材料产品的需求就会大大降低，加上上下游企业信息不对称，上游供应商没法及时对生产进行修正，会导致库存大量积压，加剧供应商企业的经营风险。此外，客户企业为了持续获得信贷补助、财政补贴及商业信贷等资源，一般会对财务报表进行盈余管理[7]，这会进一步加重客户与供应商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放大供应商生产决策的不确定性，增加供应商企业的生产经营风险。

2.2 商业信贷机制

客户企业风险会通过商业信贷违约及拖欠等方式将风险传染给上游供应商。商业信用作为一种有效的传染渠道，将流动性的冲击从一家公司转移至其他相关交易伙伴，从而实现风险在企业间的有效传染。由于商业信贷不受银行授信管控，交易更为灵活便利，越来越多的企业都将商业信贷作为一项重要的外部融资来源。商业信贷也在企业间的贸易往来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在供应链网络中，供应商作为商业信贷的提供者，相对客户来说，承担着更大的商业信贷风险[6]。供应商出于维护客户的目的，会将商业信贷作为与客户保持关系的保险单。高风险客户一旦丧失了自主经营能力，部分企业就只能依靠外部的政府补助或银行信贷来维持公司的经营了。当客户面临较高的风险时，其无法归还应付款项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使供应商提供给客户的商业信贷成为坏账，降低上游供应商资金的回流速度。如果上游供应商企业缺乏足够的资金补充，就可能面临严重的财务危机。

2.3 融资约束机制

客户企业风险导致上游供应商外部融资困难、盈利能力下降，进而提高了上游供应商企业的风险。从供应链信息传递效应理论可知，供应链一端的公司出具财务报表等可以帮助信息用户预测供应链另一端的现金流量，从而确定其运营状况及今后的发展趋势。当供应商企业进行外部融资时，供应链关系信息甄别的外溢效应能减少银企双方信息不对称的情况[1，8]。随着客户风险不断增长，供应商企业的杠杆水平将受到一定的挑战，因为银行在向他们发放贷款的同时，需要企业同意满足较为苛刻的利息、期限和合同条款，这将使供应商企业通过应收账款证券化进行融资难度加大。与此类似，一旦其他的资金提供者，如股东、债权人等识别出供应商企业存在高风险客户时，供应商企业及其客户将面临其提出的更高要求的必要报酬率，供应商企业向其他投资者寻求外部融资的过程中更将处于劣势地位。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那些面临融资压力的供应商企业可能会无法继续经营，从而导致公司面临更大的风险。

3 供应链关系的调节作用

在考虑客户风险对供应商企业的传染效应时，供应链关系的紧密程度也在客户风险传染中起到了一定的调节作用。学者们在研究客户风险在供应链上的传染效应时提出，凡是能影响客户和供应商关系紧密度的因素，都可能影响客户风险对供应商传染效应的强弱[2，9]。现有文献主要从以下4个维度来衡量客户与供应商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

3.1 关系依赖度

客户与供应商关系的依赖度越高，客户企业风险对供应商的传染效应就会越强。现有研究主要通过客户集中度这一指标来衡量供应商-客户关系的依赖度。客户集中度越高，就代表供应商对客户的依赖度越高，供应商的资金周转率就会越低。这会导致供应商面临更大的现金流风险，陷入财务困境的可能性也会越大。如果主要客户陷入经营困境，中断合作关系，供应商的销售收入将急剧减少，资金周转会受到限制，会导致供应商面临严重的财务困境。根据目前的研究，大客户往往不惜一切代价以谋求自身的经济利益。企业对大客户过度依赖会降低自身的盈利能力。当供应商对客户的依赖度程度日益提升时，如果客户出现了问题，上游企业的资金链将面临更多的压力，使上游企业的可持续经营受到限制[10]，甚至会导致供应商企业股价暴跌。因此，供应商与客户的关系越紧密，供应商对客户的依赖度就会越高，客户风险对供应商的传染效应也会越强。

3.2 关系专有化程度

客户与供应商关系的专有化程度越高，客户企业风险对供应商的传染效应就会越强。当供应商过于依赖特定客户，进行较高的专有化投资时，一旦大客户中断合作关系，就会对供应商造成毁灭性打击。特别是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市场竞争愈发激烈，许多企业会花费巨额财力与物力进行专有化投资，以维持稳定的供应链关系[11]。但是由于专有化投资的专有性和不可逆性，一旦客户中断了与供应商的合作关系，供应商企业会面临较高的沉没成本[11]。当客户面临经营困境时，如果供应商选择与客户中断合作关系就会产生一定的沉没成本，寻找新客户也需要时间和转换成本，这都可能导致企业出现库存积压，并且会在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2]。以上这些都会加大供应商企业的经营风险，特别是供应商对客户的专有化程度越高，企业面临的沉没成本和转化成本也会越高，供应商企业面临的经营风险水平也会越高。因此，供应商与客户关系专有化程度越高，客户风险对供应商企业的传染效应就会越强。

3.3 关系稳定度

客户与供应商关系的稳定度越高，客户企业风险对供应商的传染效应就会越强。在考虑客户风险沿着供应链给供应商企业带来传染效应时，客户与供应商的产权性质会影响供应链关系的稳定度进而影响客户风险的传染效应。国有企业是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实体之一，它们依赖政府的支持，享受着许多独特的机会[10]。由于其背后存在政府的隐性担保，其在获取银行贷款及其他融资时也能享受更多的便利。因此当供应商的主要客户是政府部门或国有企业时，供应商对贷款无法回收的担忧就会相对较低，更倾向于维持供应链关系。同时，如果客户和供应商企业均为国有企业时，由于国有企业背后为同一政府的干预[12]，国有企业之间的供应链关系会更稳定，当客户发生风险时，国有产权性质的供应商通过中断供应链关系而规避风险的可能性较小。因此，供应商与客户关系越稳定，客户风险对供应商企业的传染效应就会越强。

3.4 关系是否良性

客户与供应商关系越偏向良性，客户企业风险对供应商的传染效应越强。为了确保双方的合作，客户与供应商通常会签订各种形式的协议，如长期合约、战略联盟等，以建立和维护双方紧密的经济关系。一方面，供应链企业间会形成利益协同，供应链中的企业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产生更大的经济效益。但另一方面，供应链企业间也存在风险联动，成为了供应链稳定的潜在风险。从风险联动的视角来看，客户风险会加剧供应商企业的风险。供应商企业为了规避风险，会选择中断与高风险客户的合作关系。从利益协同的视角来看，一方面企业为了实现资源互换获取更大利益会维系供应链关系。另一方面，中断供应链关系会给企业带来巨大的成本，为了避免巨额损失，企业也会选择维持供应链关系。综合考量，当维持供应链关系获得的利益大于中断供应链关系产生的损失时，供应商会选择维持供应链关系，客户风险通过供应链传染给供应商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因此，供应商与客户的关系越良性，客户风险对供应商传染效应就会越强。

4 研究展望

在当前严峻的经济形势下，供应链产业链稳定性受到了严重的负面冲击，供应链稳定这类研究主题的重要性已经凸显。

近年来，学者们对客户风险供应链传染效应的研究日益深入，他们不仅探讨了客户风险传染机制，还深入探讨了客户风险传染过程中供应链关系的调节作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经过系统的梳理与分析，我们发现了一些研究空白或者研究薄弱的领域。当前的研究重点在客户风险的供应链传染上，却忽视了企业的应对能力。风险传染不仅会带来直接的经济影响，还需深入研究供应链中的各个成员如何应对上下游带来的挑战。如何制定更好的供应链风险管理战略，以应对尚未预料到的系统性风险，是客户风险传染领域的重要研究方向。

由于目前无法获取非上市公司的详细特征数据，因此目前的研究仅限于上市公司客户和供应商的数据，这种做法存在明显的偏差。因此，未来的研究可将重点放在如何收集非上市公司的详细特征信息上，以增加研究的准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