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传音竺兆江

周慧娴

“疯子”乔布斯的出现，宣判了功能手机时代的结束，也开启了一个大陆的未来。

有个人拾起被乔布斯和整个世界抛弃的功能手机，远渡重洋驶入被遗忘的非洲大陆，开启了财富狂飙的航海时代。自此，撒哈拉上空坠落的每一粒沙都不再是三毛的思念，而是漫向传音控股的金币。

2020年胡润全球富豪榜来自中国的企业家中，除了有大众耳熟能详的马云、马化腾，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竺兆江”，尽管这个名字在2021年、2022年、2023年的榜单中从未缺席。互联网上描写他的笔墨寥寥无几，但你在整个非洲大陆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竺兆江的个人微博枯燥到乏味，其发布微博的次数也屈指可数，50岁的他，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2015年为偶像明星王俊凯点赞上。

非洲大陆似乎是一片容易诞生传奇的地方。那种传奇不是“竟然可以这样”的新奇，而是“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脑洞感。脑洞感源于文化的差异、发展的不均衡和认知的时间差，源于有些人从差异中不只看出了笑话，更看出了巨大的商机。他们就像《百年孤独》里，带给马孔多冰块的吉卜赛人——面对直播、短视频，许多非洲人肯定还记得，竺兆江把传音手机带到这片大陆的那个遥远的2006年。

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为寻找黄金国，帮助哥伦布筹集大航海的启动资金，不惜出售王冠上最璀璨的宝石，那是双亲送给她的新婚礼物。而竺兆江，这个新财富故事里的“哥伦布”，启航时手里紧紧攥住的仅仅是与世界逆行的勇气。

一时的勇气，会创造许多虎头蛇尾、乏善可陈的故事。然而在任何一部波澜壮阔的著作中，勇气，仅仅是插曲章节的主题。永远保持迎难而上的闯劲，才是财富大航海故事的底色。

一路远行，竺兆江始终与风言风语相伴。即便他成为巨富后，传音控股或将陨落的言论也不绝于耳。

竺兆江从不否认危机的存在，也曾说过，自己的好运将在2022年被终结。说完这句话后，他不忘补充：“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定数。”

真正的航海家从不惧风浪，只要朝着罗盘指针的方向坚定远行，财富的故事便永不落幕。

果然，2023年第二季度，传音手机挤进全球智能手机市场前五，并在第三季度实现收入179.93亿元，同比增长39.23%；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7.83亿元，同比增长194.86%。

只有真正走进激荡的大风与大浪，你才能触碰到竺兆江处变不惊的外表下，深藏着的热情和心中纵深的沟壑。

无畏扬帆：开往未知

人的生活像广阔的海洋，在它的深处保存着无数的奇迹。——别林斯基

2012年的一天，深圳欢乐海岸一家寻常的茶楼里，聚集了那时中国手机行业的半壁江山。组局的是雷军，金立总裁卢伟冰、OPPO CEO陈明永和传音董事长竺兆江、康佳CEO李宏韬等悉数出席。

彼时，颠覆整个科技世界的iPhone 4已经诞生了2年，小米手机也亮相了一年之久。就在这一年，智能手机确定了在移动时代的霸主地位，小米手机销量达到惊人的719万部。

小米与其他制造商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渠道：小米主打的是互联网销售渠道，其他几人拥护的是传统销售渠道。他们围坐在一张茶桌上，茶水沸腾的咕噜声让高谈阔论听上去不那么真切。

其实与大多数人割裂的不是雷军，而是竺兆江。

传音控股也带着试水的性质推出过智能手机，但主打的仍是功能手机业务。他视若珍宝的功能机早被茶桌上的其他人，甚至是时代弃如敝屐。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攀爬上历史的齿轮，弯腰入局并随齿轮转动，只有竺兆江偏偏选择了与浪潮逆行。

这场茶话会谁也没说服谁，大家仍旧朝着以往锚定的方向远行，很快小米智能手机销量冲到了国内市场第一。

让人没想到的是，传音功能手机则在非洲市场突飛猛进，之后更是毫无悬念地常年问鼎。

1996年，从小立志造飞机的竺兆江，大学毕业后偏偏进入了波导公司。机械电子工程专业科班出身的他，从事的是销售工作。

很快，波导成为国内最大的传呼机自主研发生产基地、国内第二大传呼机销售商。这份成绩的背后也包含着竺兆江对整个销售行业的思考与探索。

竺兆江的销售模式超越了时间周期，至今被销售们奉为“教科书”：当其他销售忙着自顾自地推销产品的时候，他将话语权交给了用户，根据用户不同的需求推荐适合的传呼机。在他这里，“以客户需求为导向”不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口号，他认真钻研不同的需求，将之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解用户使用感受和消费喜好之间的关系。

一次次作为先行者去闯，让竺兆江往广袤的华北市场播下了勤勉的种子，并收获了优异的销售成绩。他也因此被破格提拔为华北区首席代表，主管波导在华北地区的一切销售、经营状况。

这种走进消费者需求的模式，也为他今后成长为“非洲手机教父”埋下伏笔，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与此同时，一家不起眼的公司“科健”悄悄改变着国内移动产业，其成功研发出国内第一部国产移动手机，并在小范围内突破了销售瓶颈。

这意味着国内不仅拥有生产移动手机的能力，还意味着这片市场适合移动手机的“生长”。

波导趁机引进同一条移动手机生产线，正式迈进国产手机的研发与制造领域。竺兆江敏锐地意识到蛰伏在周围的机遇，当即向总部调来一批产品。凭借物美价廉的优势，“手机中的战斗机”波导很快引爆华北地区。

年销售量70万部的成绩，让波导手机夺得国产移动手机销售量第一的头衔。竺兆江也连续3年保持华北区销售冠军位置，成为当之无愧的黑马，被指派负责开拓海外市场。

然而，功能手机在通往“花里胡哨”的道路上渐行渐远，这种特质在魔性的华强北被数倍放大。这里的大卖场出售过三卡三待的手机、能反向充电的手机、镶嵌“跑马灯”的手机、带打火机功能的手机……

中国人躁动的想象力全都折射到了这些窄窄的手机上。狂热一遍又一遍地侵袭着销售市场，引起阵阵骚动。但对市场需求变化观察敏锐的竺兆江却注意到，制造商无厘头的创新，更像是寂寞的自嗨。对于类似的哗众取宠，用户们已然疲倦，更希望手机能够回归“打电话、发短信”的本质。

海外市场也有这样的呼声，并且新兴市场的声音更响，潜力更大。

为了说服高层，竺兆江生平第一次踏上非洲的热土，开始了他与这片土地的不解之缘。当他拿着一份详尽的调研报告，兴冲冲地敲开领导办公室大门后，冷水猝不及防地浇了他一头。

“各大公司在非洲手机市场占有率极小，并且非洲用户更想买以前那种便宜的手机，觉得新款手机的功能太不实用，不愿意浪费钱去买手机。”

他提出，希望波导手机能够以“朴实”的面貌登陆非洲市场。看着竺兆江还有些稚嫩的面庞，高管们摆摆手，以“非洲没有手机市场”拒绝了这个有些年轻的管理人员。

面向那片被公认为财富荒地的“海域”，年轻的船长选择无畏地调转船头，孤身开往未知。

非洲大陆的“华强北”

英雄并不是比普通人更有勇气，只不过是持续了五分钟的勇气而已。——爱默生

任何一个接受过商业教育的人都听过这则故事。

一家美国公司想敲开非洲的鞋履市场，分别派出甲乙两位员工前去做市场调研。员工甲深入非洲市场后，发现这里没有人穿鞋，认为非洲没有鞋履市场，扫兴而归；员工乙则认为既然大家都没穿鞋，那么就意味着空白市场亟需开发，说干就干。

竺兆江就是员工乙，对于他人的质疑，他笑着解释：“就因为没人做，我们才要做，不然我们只能吃别人端上来的菜，永远只能当门外汉，而当不了‘厨师。”

遭遇接连碰壁后的2006年，竺兆江离开波导手机，注册了香港传音，准备面向海外市场全面开炮。

不过，怀抱着满腔希冀的他，碰了一鼻子的灰。就像是《百年孤独》里的梅尔加德斯，初来小镇马孔多时，他的“魔法”并不被所有人接纳。有人把一瓶升汞比喻成有魔鬼味道的液体；当梅尔加德斯讲述朱砂特性时，有人更想带着孩子祈祷。

手机零售店老板一听拜访者是中国人，二话不说就轰他们走。竺兆江只能无奈地笑笑：“过去在非洲，中国商品可能意味着质量不佳。”

传音手机并没同预期那样，将电话那头的声音传遍非洲大陆。与老牌诺基亚、摩托罗拉手机相比，传音手机没有扎实的用户基础，即便售价不高，也没有打开非洲消费者的心门。

而传音“删繁就简”，主打回归通话功能的手机，大牌们同样在出售。与其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品牌，传统大牌更有吸引市场的优势。

当普通人深陷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赛道或者环境，每每遇到挑戰时，便会轻易质疑最初的决定，为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但竺兆江没有，拥有强大内核的他，卷起磨损的凉席，深入丛林中。

尼日利亚繁密的热带雨林，终年被雨雾笼罩，蚊虫撕咬着裸露的皮肤，让人不得安眠。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竺兆江嚼完一把肠胃药，打着地铺，蜷缩在破旧的席子上，一边打着蚊子，一边思索着传音的未来。

在此之前，他带着一众员工去街上和行人谈话、去商店问销售员，观察非洲人怎么用手机，琢磨本地语言、本地审美观……

深入到尼日利亚人日常琐碎后，他发现，大牌手机对待非洲市场的态度十分敷衍，多数民营企业“还是以简单贸易的心态进入非洲市场”，并不能够“深度洞察当地需求”，从没有一家公司真正走进用户倾听他们的心声，这给了传音手机大做文章的留白。

这些需求竟然与远在故土的华强北产手机遥相呼应，华强北的魔性，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

就像一位原本成绩拖后腿的留级生，换了一所学校后，突然发现自己能大放异彩。

华强北手机支持“双卡双待”的一大亮点，在欧美企业看来顶多是耍小聪明，不是什么值得推广的创造。苹果更是直接评价：“除了中国区以外，全世界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多卡多待的需要。”

但尊贵的苹果忽略了非洲这片游离在主流之外的土地。

由于基础设施较为简陋，当地通信运营商的网络覆盖面积很小。多如牛毛的通讯运营商，各自瓜分着狭窄的运营版图。并且运营商之间彼此不兼容，用户跨通信运营商打电话收费奇高，这里的居民也习惯了购买多张SIM卡，“一个运营商卡插一个手机”，最终造成了一个人“兜里好几部手机”的非洲一大怪象。

非洲与华强北，通过竺兆江“千里传音”被巧妙地缝合在了一起。

2007年，传音推出一款双卡双待手机Tecno，一举点燃了非洲市场的热情。接下来，竺兆江再接再厉，打造出一款“四卡四待”的双倍插卡功能机。

此时，竺兆江距离“非洲手机教父”的名号还隔着一款“美黑”手机的距离。

拍照已经成为手机一项不可或缺的功能。然而每当非洲用户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手机捕捉到的画面就是一片白光。但如果晚上拍照的话，以非洲人的肤色，那手机只能呈现两排白牙的画面。

于是，竺兆江的“美黑”拍照手机横空出世。这款手机主要有两个功能，第一个就是防强光，让手机随时随刻可以拍照；第二个功能就是“美黑”，让非洲人的肤色更容易自然呈现。

就这样，传音控股奠定了在非洲手机市场举足轻重的地位。

除此之外，防汗功能的手机屏幕，10 000毫安时的超强续航手机，支持多个扬声器、外放声音比音响还大的手机，附赠头戴式耳机的手机，都是传音手机“笼络”非洲兄弟的“特产”。

到2019年，传音手机年产量达到了惊人的1.2亿部，占据了非洲超过50%的市场份额。

这组惊人的数据，不仅是由竺兆江剖析市场需求后堆砌出的，还有他大手一挥指挥传音发奋“涂墙”的功劳。

“从内罗毕的机场道路到坎帕拉的贫民窟，只要有墙的地方，就少不了传音的涂墙广告。”

传音热衷于打广告，走的是中国式“洗脑营销”的野路子。只不过中国企业喜欢用电视广告宣传语入侵消费者大脑，传音选择了更实惠的“刷墙大法”。

传音刷墙的方式也很生猛粗暴——直接粉刷一栋楼。街头巷尾、乡间的田野、甚至是商业盲区的贫民窟……到处涌动着传音标志性的蓝色。

无意插柳柳成荫，竺兆江和传音竟凭一己之力将非洲大陆的油漆价格哄抬了上去。

于是，传音在消灭了非洲用户人手几只手机的一大怪象后，又亲手创造了新的一大怪象——密密麻麻的传音广告。

时差生意经

最考验人的是一个人最幸运的时刻。——华莱士

离开梦开始的“马孔多”，传音驶入大海腹地，海面风平浪静，没有泛起一丝褶皱。航海家们已经历经风雨，渴望得到片刻的喘息。海风宛如细腻的双手，拂过镌刻着风霜的脸颊，抚慰着航海家们长期被疲倦拉扯的身与灵。

发展多年，传音已然长成一艘巨舰。

2019年9月30日，竺兆江这个平时并不热衷于打扮的中年男人，罕见地围着鲜红的围巾。早已迈过不惑之年的他，精神抖擞，带着老部下在上交所为传音在科创板挂牌上市敲钟。

一夜之间竺兆江身价飞涨数十亿元。传音的版图早已由功能手机为基点，向智能手机、信息、社交、娱乐等“数字生态”稳步扩散，如同国内的小米，建立了“手机+移动互联网服务+家电、数码配件”的商业生态帝国。

这个非洲版“小米”已成为埃塞俄比亚工业部副部长口中的“第一家将产品出口到海外，帮埃塞俄比亚赚外汇的公司。”旗下除了TECNO、itel、Infinix三大手机品牌外，传音控股还拥有数码配件品牌Oraimo、售后服务品牌Carlcare和家用电器品牌Syinix等，自主研发了HiOS、itelOS和XOS等智能终端操作系统及独立的应用软件平台，同时在音乐、游戏、短视频、内容聚合等领域开发了契合非洲用户喜好的移动互联网应用。

但作为船长的竺兆江清楚，非洲这块宝地迟早会被其他探险家发掘：“未来全球知名品牌都会来非洲市场竞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重点还是在于自己的竞争力是强是弱。”

在船员们稍事休息的片刻，竺兆江就忙着在其他航海家抵达之前，思索如何挖掘新的战壕了。

依靠庞大的用户基数，传音顺势打造的专属手机操作系统，成为公司抵御其他对手的工具。短时间内，任何对非洲移动市场虎视眈眈的入侵者，都必须攻下传音一砖一瓦搭建的基数高地。

斗转星移，当曾经被遗忘的非洲大陆成为香饽饽时，“雷军们”发现，在这里他们唱响不了《征服》，必须向传音抛出橄榄枝，才能在传音打造的生态上生根发芽。传音借势向移动互联网产品布局，不断扩张业务版图，与网易、腾讯等国内互联网巨头开展多项出海战略合作，联合开发孵化音乐、游戏、短视频等互联网项目。

开发什么软件呢？竺兆江的思路很清晰——照搬国内，国内什么App火就搬运什么。

竺兆江选择的这条路，成本低、门槛低、易复制。也因如此，他和传音被业内嘲笑“拾人牙慧”。对此，他并不介意，只要大船能通往远方，船长摆出的姿势再难看也不重要。

传音与网易云结合的产物——音乐软件Boomplay，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非洲艺人大都散落在民间，村口苏珊大妈一展歌喉时的风姿堪比美国超级碗舞台上的碧昂斯。要聚集这批有才华的音乐人、让他们“触网”，开发商就需要地毯式无差别“扫描”。

对于其他软件开发公司来说，专门面向非洲市场开发单独的软件花时间花精力，但对于传音来说，这就是专业对口。

为了拉拢他们入驻，传音走街串巷，还将推广、内容资源、增加曝光度等服务双手奉上给村口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妈们。就这样，Boomplay成为非洲最大的音乐流媒体平台。无论从周人均打开次数以及人均时长，都不输谷歌。

竺兆江还照葫芦画瓢地将“抖音、今日头条、阅文、支付宝”等搬运到非洲，不断为其商业地位背书。

不過平静的海面下，总藏匿着不易被察觉的暗礁。当夜色浸泡大海时，塞壬便会越出水面，唱着那虚幻迷人的歌谣。天籁弥漫在海水和空气之中，不息不散，穿透了水手的意志，诱导他们将船只开向暗礁。

所有人都可以沉溺在塞壬充满诱惑的歌声中、并被诱导至死路，唯独竺兆江不能。

传音手机技术含量并不高，一旦其他品牌拿出更有技术、性价比更高的手机，传音手机这艘大船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快速击沉。

除了中国航海家，世界各地的航海家也纷纷拥入非洲。越来越多的国际大玩家参与到瓜分非洲市场的游戏中，尽管早有准备，水手们还是面临越来越多的诱惑和挑战。2018年，Tidal 、Spotify等音乐流媒体巨头首次进入该地区，Apple Music也开始被用户使用。而在Boomplay的用户快速增长阶段，几乎没有来自全球大型流媒体服务商的竞争。

竺兆江只能抛出更多财富，让水手们时刻保持清醒，按照约定行驶在既定航线中。当Boomplay获得2 000万元的融资时，平台表示要将这笔资金用于曲库扩充，产品升级上，进一步巩固在非洲市场的地位。

显而易见，传音当下的状况是新业务仍在烧钱成长，传统业务需加大研发支出应对市场竞争。资金已经成为传音的阿克琉斯之踵。

远航的本质其实是挖掘宝藏的旅途，竺兆江作为船长的使命仍在继续，他们仍驶向更多的目的地。在新的市场，以往“猥琐发育”的姿态或许并不适用，他必须练就新的撒手锏。

先行者的忧伤

今日的我要超越昨日的我。——久石让

没有风浪的海面，并非“传音号”的目的地，彼岸的财富、更多的“马孔多”才是巨轮的归宿。然而竺兆江的世纪大航海并未抵达传说中的“东方大陆”，“马孔多”和彼岸仍在远方。

事实上，就在传音登陆科创板前夜，华为称传音侵犯了其壁纸的著作权，将传音告上了法庭。

这仅仅是传音曲折上市之路的一个小插曲。在这之前，传音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上市经历。

2018年3月，新界泵业公告称，传音控股欲借其登陆A股市场。3个月之后，新界泵业公告称，终止收购传音控股。对此，新界泵业表示，交易各方未能就交易方案的重要条款达成一致意见，因此终止籌划本次重组事项。

而在成功登陆科创板之前，传音也屡遭问询，涉及核心技术、科创板定位、业绩情况、新增股东、对赌协议等。

另外，传音通过IPO募集资金净额达26.75亿元，又将其中的25亿元用于现金管理。也就是说，竺兆江几乎将募资全部用于现金管理，这让业内对其上市的真实目的产生了质疑。

竺兆江和“传音号”与彼岸的距离更近了，但风浪更大了。

相比国内同行，传音一直以“吊车尾”的姿态另寻他地建立手机王国，在研发上的投入向来吝啬。没有骨干技术，传音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到现在为止，传音手机价格依旧维持在70元到450元之间。随着瓜分蛋糕的入局者越来越多，传音的利润也一再被压缩。

“马孔多”小镇迎来了更多的“吉普赛人”，竺兆江作为曾经“开化”科技的传播者，影响力正面临挑战。华为、小米、OPPO等国货手机品牌近年来密集抢占非洲市场，传音急需从智能硬件转型，寻找更多增长点，更多挖掘非洲互联网用户的潜在收入。华为在传音上市前的那纸诉状书看似无关紧要，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华为向非洲手机霸主的一次隔山震虎。

竞争对手在走进非洲，传音也在走出非洲，但传音的边际效应呈递减趋势。

在非洲市场取得巨大成功后，传音把目光转向东南亚、南美等新兴市场，试图重复他们在非洲的开拓路线。但相比非洲的初期蓝海市场，这里的“汪洋”早已被染成了红色，传音花费了大量营销费用，成效远不及非洲市场明显。

《海贼王》中，幸运者只要吃到“恶魔果实”便会立即拥有一项“惊天地，泣鬼神”的技能。可现实中并没有恶魔果实这样存在于虚无的馈赠，正处风浪中心的竺兆江仍在思考如何破题，并用行动回应质疑。

没有终点的航线

要诚实工作，才能前程远大。——陀思妥耶夫斯基

为了稳住方向，竺兆江不得不修补轮船上的短板，加大对研发板块的投入。年报显示，2022年公司研发投入20.78亿元，同比增长了37.54%，占总营收比例为4.46%。

运气也站到了他这一边：LG关闭巴西工厂，另一国际大厂三星也松懈了入门级市场的战事。

传音还与巴西电信公司Positivo Tecnologia签订独家合作协议，在巴西独家生产、销售旗下Infinix系列手机产品；子品牌Infinix也与墨西哥的移动运营商Altan Redes谈妥合作协议，并与大型运营商AT&T和Carlos Slim旗下品牌Telcel谈判。

公司在原本不被看好的2023年屡次突破大众的期望值：Canalys数据显示，传音控股在中东和拉丁美洲的市场份额已分别跃升至第三和第四位，增长率分别为 35%和56%。在拉美地区，传音是前五大厂商中唯一实现正增长的厂商。

不过，片刻的好运和被施舍的机遇不会是常态，留给船长竺兆江的，仍是大风大浪。

消费电子市场的疲软已波荡至全球范围，全球经济普遍面临通货膨胀的困扰，智能手机未有突破性的技术革新，消费电子市场疲态明显。各大航海家在衰退市场奋进，无论如何都显得如履薄冰。

对于一个航海家而言，寻找财富之旅没有终点。无数个埋藏着财富的彼岸，串联起竺兆江和传音控股源远流长的航线。整个海域，都等待着辟荒的船长能带领“传音号”进入全新的财富篇章。

而随着信息化的渗透，地球上需要“开化”的“马孔多”小镇数量急剧下降，这个世界不再迫切地需要“吉普赛人”。

好在竺兆江有着非比常人的大胆和认真。竺兆江曾有个比方：台湾人喜欢的辣，和湖南人喜欢的辣一定不一样。外界对传音成功的评价也是：技术并不领先，商业模式也谈不上创新，但贵在认真。

认真二字很重要。传音的基本模式，就在于，于繁华之中化繁去简，选择合适的创新，并应用到更合适的受众面上。这种品质，在整天强调创新的现代商业世界里，不也弥足珍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