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煤业救护队:新四军成立初期的后勤骨干
2023-12-15梅艳余建峰
梅艳 余建峰
新四军建军初期,一支高举红十字会大旗、经历了3个月淞沪抗战的战斗洗礼,由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领导的上海煤业救护队,冲破日军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层层阻挠,携20余辆汽车到达南昌,集体加入了新四军。这支特殊的队伍,为新四军敌后交通运输、医疗卫生、军工生产、文化教育、兵站建设等方面输送了人力物力,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成为新四军成立初期后勤战线上的一支铁骑。
抗日烽火中诞生
1937年8月9日傍晚,驻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两名士兵,驱车肆意闯入上海虹桥机场警戒线内,与中国卫兵发生冲突,被当场击毙。日本即以此事件为借口,提出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拆除所有防御工事等无理要求,并集结军队准备进攻上海。形势危急,9日当夜,由叶进明、余继良、毛纪法等为核心的上海煤业中共地下支部,团结煤业界上层爱国人士成立煤业救济委员会,下设“上海煤业救护队”,登记调遣煤商卡车50辆、成员近500人,共组成15个中队和分队,开展临战的组队、军事和救护训练。
8月13日,八一三事变爆发,上海煤业救护队的几百名热血青年带着担架、急救包、慰劳品,分赴八字桥、江湾、虹口公园、大场、罗店、嘉定以至昆山前线,以汽车载运伤兵和难民,往返于伤兵医院、难民收容所和前沿阵地之间。为抢救伤员和车辆出入租界的方便,8月16日,救护队与中国红十字会联合行动,改称“上海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
11月12日上海沦陷后,煤业救护队在昆山前线服务的100余人、20余辆车随战线西移,经苏州、宜兴、南京、长兴、宣城到达皖南屯溪。另有被交通阻隔滞留在上海“孤岛”的几十人,组成医疗小组,携带急救物资,也从宁波、温州、杭州、宜兴、金华辗转到了屯溪。此后,在中共党员叶进明、王公道、忻元锡等率领下,煤业救护队几经辗转,克服艰难险阻奔赴南昌,打算加入新成立的新四军,继续投身抗日战场。
集体加入新四军
上海煤业救护队到达南昌后,在红十字会所在的大院里开设了一个“门诊所”,对外服务,并以此作为掩护,联络在南昌的上海青年救国团体,开展联合救亡活动,同时打探新四军的消息。1938年1月,叶进明、王公道二人在东书院街2号危家大屋找到了刚刚成立的新四军南昌办事处,向办事处主任兼中共中央东南局宣传部部长黄道汇报了煤业救护队人员、物资等情况,并提出集体参加新四军的愿望。黄道等人听后非常高兴,说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在南昌救亡活动中有突出表现,早已料到有我党人员在其中领导。
此时,新四军军部也从武汉移抵南昌。新四军军部首长对煤业救护队高度重视,副军长项英在三眼井原“张勋公馆”亲自接待了叶进明、忻元锡,参加的还有周子昆、李一氓、曾山、赖传珠、朱克靖等多位新四军领导人。项英曾在1930年以前负责过上海总工会工作,了解上海煤业职工运动的光榮历史。当他听了叶进明关于煤业救护队基本情况的汇报后,爽朗地笑着说:“我们在武汉就知道你们要来南昌了。你们不是去延安吗?恩来同志的意思是请你们就留在南昌军部吧,你们看怎么样?八路军、新四军都是党领导的嘛!”当谈到抗战形势时,新四军秘书长李一氓幽默地说:“日本帝国主义夸下海口,3个月灭亡全中国,现在4个多月了,我们却来了个抗日统一战线和持久战,越抗越大,越抗越强,你们不是从上海抗到新四军来了嘛!”叶进明要求军部派人加强对煤业救护队的领导,项英说:“你们现在不是领导得蛮好嘛!以后派人同你们加强联系吧!”
这次会面后,煤业救护队驻地便从红十字会院内迁到紧靠着“新四军南昌办事处”的陆象山路(今象山南路),并派车从武汉接来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军需处处长宋裕和、总兵站站长张元寿等人。此后,煤业救护队的工作便由宋裕和、张元寿直接领导。
接运八省游击健儿
根据国共谈判商定,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琼崖地区游击队除外)要按国民党指定的时间、路线从各自的下山集结地徒步行军到皖南岩寺集中整编。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南方三年游击战争,游击队队员们很多都体质虚弱,身患各种伤病,同时部队的武器不全,装备简陋;此外,沿途的国民党军也虎视眈眈,随时有截击加害他们的可能。就在新四军军部首长们考虑如何让各部队人员快速安全地汇集岩寺之时,拥有20余辆汽车、具有专业运输技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上海红十字会煤业救护队的到来,让他们眼前一亮。叶挺、项英、袁国平、李一氓等找来叶进明和忻元锡,准备把接运红军游击队的任务交给煤业救护队。新四军副参谋长周子昆还对南方红军游击队集中地区及行军路线详细地作了说明,并询问了煤业救护队究竟有多少车辆、性能如何、究竟有多少人员、素质如何等问题。叶进明和忻元锡对人车状况作了详细汇报,并且说明20多部车辆都涂有红十字标记,救护队所有人员都备有红十字会服装和徽章,出勤车辆都携带“中国红十字会”印记的证件,可以有效应对沿途国民党军的检查。游击队中的重要人员及体弱不能步行的人员可以作为伤病员搭上救护车,确保安全。
对于救护队面临的车辆所需汽油与配件不多、经费也很有限等问题,叶挺、项英等首长指示救护队要充分运用慈善团体红十字会的名义,派人到上海继续争取煤业公会及其他组织在人力物力尤其是财力上的支援。
随后,煤业救护队兵分三路:一路由忻元锡带队到江西之莲花、宁都、于都、瑞金和福建之龙岩,接运湘赣边区、粤赣边区、闽赣边区及闽西、闽南的游击队;一路由王公道带队到铜鼓、修水一带及景德镇附近,接运湘鄂赣边区和赣东北边区的游击队;另一路由陈昌吉负责到闽北崇安一带和浙东平阳一带,接运闽北和闽东地区的游击队。每一路都由新四军军部派出联络人同行。队员们风餐露宿,日以继夜,白天尽量避开大的检查站点,加上红十字会服装、证件的掩护,终于在国民党军警的眼皮底下,成功地将数千名游击队员分批安全运送到了皖南岩寺。
1938年3月9日,煤业救护队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南昌休整。军部首长宴请全体队员,肯定了救护队员为新四军作出的贡献,鼓励救护队队员到岩寺去,继续为新四军前线抗敌服务。1938年4月4日,新四军军部从南昌开拔,叶挺、项英、袁国平、周子昆等军部首长带领军直机关机要人员直接搭乘煤业救护队的车辆,经景德镇奔赴岩寺,煤业救护队成员也随同前往。
参与兵站建设
新四军建军初期,几乎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伤病员和军需物资无法及时运送。上海煤业救护队集体参加新四军后,即接受总兵站站长张元寿的领导,担负起兵站的各项运输任务。不久,岩寺、太平(今黄山区)相继设兵站派出所,由煤业救护队的王公道任岩寺派出所所长,余继良任太平派出所所长。新四军军部进驻泾县云岭后,总兵站设在章家渡。在总兵站下,于岩寺、太平分别设第一、第二两个兵站派出所。在太平与泾县间的青弋江邊小河口设后方留守处,在泾县马头镇设第三兵站派出所。在郎溪飞狸桥、溧水与溧阳之间的竹箦桥设第四、第五兵站派出所,负责联系苏南敌后根据地。在长江南岸的繁昌敌区边缘何家湾设第六派出所(与长江北岸的无为县隔岸相望),联系江北的第四支队交通线,之后成为军部与江北指挥部联系的兵站。每个兵站都有原煤业救护队的队员作为业务骨干。
考虑到救护队和红十字会可以作为我党我军向沦陷区(主要指上海)争取各阶层人力、物力支援的桥梁,也可以成为我党我军向国统区捐募钱财医药、联系各方势力、扩大我军影响的渠道,军部首长特意指示,兵站和煤业救护队作为以不同形式执行同一使命的组织而同时存在,需要公开的即用兵站的名义,必须隐蔽的则用煤业救护队的名义。凡能通车的地方,都要充分运用煤业救护队的力量;不能通车的地方,就由兵站执行任务。此后,煤业救护队利用红十字会的特殊条件,不断地往返于温州、宁波、屯溪、南昌和岩寺之间,接运从上海输送到新四军的各种人员约2000人(包括3批以“难民”赴内地开荒名义,来皖南参军的爱国青年、失业工人和2批上海各界民众慰劳团)。同时,把上海支援新四军的大批医药、器械、印刷设备、技术力量,源源不断地运到军部。上海煤业救护队的名义在兵站一直使用到皖南事变前夕。
筹建军部印刷所
新四军一直非常重视思想文化宣传工作,这也是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编印各种报刊、书刊是文化宣传的重要手段之一,新四军政治部先后创办了《抗敌报》《抗敌》《战地青年》《抗敌画报》《建军》等多种报刊。当时新四军在泾县小河口有一个小型石印所,但仅有一块石板和三四个工人,远远满足不了军部的需要。而国民党顽固派害怕新四军的进步宣传,设置种种障碍,不准地方印刷厂印刷新四军的报刊。《抗敌》杂志印刷要求高,创办后就面临印刷问题。为此,《抗敌》第三期写了“编后赘语”,以示抗议。“赘语”指出:“盖自本杂志出版以来,原是为着部队本身干部的军政教育之用,其所以发卖者,亦不过自己以为有点好处,欲供献之于抗战同胞耳。”“但印一期,第二期就印不出来,并非编者偷懒,而好几个印刷店的婉词谢绝,实是主要钉子。”基于部队的政治文化建设及民运宣传工作的需要,建立一个较大规模的军部印刷厂迫在眉睫。李一氓将此任务交给原煤业救护队的负责人叶进明、忻元锡和陈昌吉,让他们以“战地文化服务社”的名义去上海筹办。
1939年元旦前后,叶进明等人来到上海。首先运用多方渠道筹措资金,通过中国红十字会向长沙红十字会筹得2万余元经费,再以给煤业救护队员发遣散费的名义,通过煤业公会筹集经费1万余元,除去为每一个队员发纪念品共用去1000余元外,其余均用于购买印刷机。随后,在上海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下,他们购买了对开机、四开机、圆盘机、铜字模及浇铸机、纸张、油墨等。这些物资通过关系分批送上驶往宁波的轮船,再由等候在宁波的煤业救护队的卡车以红十字会的名义运往皖南。上海党组织还把原煤业救护队员毛纪法、杨秉超、周玉寒、罗春仙、罗志成等人派去皖南,作为业务管理和技术管理骨干,并从上海、杭州招募了一些熟练的印刷工人。
1939年初,皖南军部印刷所在小河口麻岭坑附近一个溪水围绕、竹林掩映的名叫华家园的小村庄成立,对外称“战地文化服务社”,忻元锡为第一任所长。至当年下半年,印刷所已发展成拥有100多人的比较完备的印刷厂,满足了军部各类报刊、学习资料的印刷,为新四军的宣传教育工作发挥了关键作用。李一氓在《抗战时期在皖南》一文中专门提到了煤业救护队,并说“其实他们对于新四军建设贡献最大的还是筹建了一个印刷所”。
在军需生产方面,煤业救护队也发挥了积极作用。他们以红十字会名义组织了一个上海职业青年救亡工作团,联系上海民间资金来皖南投资建厂。1938年冬,由金芝轩等人出资,由乐时鸣在皖南水东翟村的翟家祠堂负责筹建了一座洋烛厂;由张渭清、胡铮负责筹建了一座纱布厂。军部建立修理武器的修械所时,缺少一个技工出身的干部,煤业救护队员石明林因做过铁路工人、当过车工而被调去修械所工作,担任了第一任修械所所长。
上海煤业救护队对新四军建军初期的后勤工作作出了极大贡献,也为新四军输送了一批优秀的青年人才。列入新四军的编制后,煤业救护队队员们基本都进入了教导队,经过半年学习,除30余人留兵站工作外,其余被分配到军部的其他单位工作,到政治部的人最多,也有少数人到中共中央东南局,成为各部门的骨干。他们为新四军的发展奉献了青春和热血,有的甚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如太平兵站派出所所长余继良、政治部秘书科长杨志华、教导总队俱乐部主任毛中玉、机要员施奇等等。曾任中共中央东南局青年部部长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陈丕显称赞他们是“三十年代青年的光辉榜样”。
(责任编辑: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