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工笔花鸟画的历史演进与发展创新

工笔花鸟画是中国绘画艺术中一个独立的科目，从其创立之日起，就在绘画艺术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随着时代的变迁，工笔花鸟画呈现出不同的风格面貌，延续了中国人的美学思想，并在观察客观物象的基础上，形成了章法严谨的创作传统。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各种各样的艺术思潮层出不穷，传统文化和现实生活的碰撞，古代文明和外来文化的冲突，都让传统工笔绘画在不断地变化和衍生中，呈现出了新的形式、新的工具、新的材料、新的观念。工笔花鸟画呈现艺术特征、语言形式多元化的格局。如何面对传统、西方、现代等多种不同的艺术理念在工笔花鸟画中所起到的影响，这是每一位现代花鸟画家都要认真思考的问题。本文回溯花鸟画发展历程，浅谈现代花鸟画在传承和创新方面的问题。

一、工笔花鸟画的历史演进

工笔花鸟画是中国传统绘画的重要流派之一，在中国画中与写意花鸟画相对应，使用特制的毛笔和中国画颜料，在专用的熟宣纸或者绢布上，进行严谨而精细花鸟画创作的一种特殊画种与技法。工笔花鸟画始于唐代，成熟于五代，鼎盛于两宋。

（一）萌芽

早在原始社会，工艺、雕刻和绘画还没有形成明确的分工，花鸟画就已经有了雏形，在史前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纹饰中，就出现过朴素、充满神秘色彩的对花鸟鱼虫的精彩描绘。在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中，花鸟画已初露端倪，花鸟画的纹样多种多样，除了鸟类、鱼类和青蛙等动物，还有豆荚、花瓣和花蕾等植物图案。这些玉器、陶器上的图案，可称得上是我国早期的花鸟画艺术。根据史书记载，在六朝时期，就有很多擅长花鸟草虫的画家，已经出现独立形态的花鸟绘画作品，其中画法工整细致、尽细尽微的一类便可称为最早的工笔花鸟画。

（二）独立成科

隋唐时期花鸟画已独立成科，著录中记有花鸟画家80余人。如薛稷画鹤，曹霸、韩干画马，韦偃画牛，边鸾画花，李逖画昆虫，张立画竹，等等。总的来说，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动物和植物的形态和结构，在造型和技法上也已经相当完备，而且很讲究法度，有写真和传神的迹象。此时的工笔花鸟，不管是技法，还是表现方式，都已趋于成熟，并有韩干的《照夜白图卷》、韩滉的《五牛图》，边鸾《花鸟图轴》，滕昌《牡丹图》等工筆画中的经典名作。唐朝“儒家为主，三教齐立”的思想文化氛围，对工笔画的发展起到了肯定法度及规范的作用，并在绘画中体现出来，形成了一种工整而又明丽的工笔风格。唐代在文化、经济等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成就，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之一，这一时期的花鸟画在一个适宜的宫廷环境中成长和发展，作品给人一种雄浑大气的感觉，内在又有理性的审美格律之象。唐朝的绘画，形成了一种严谨的风格，这是一种将生命、社会、理想三者结合在一起的写生方式，虽然没有一个共同的艺术追求，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铁线”的绘画方式，为写生的精确性奠定了基础。在题材上，隋唐时期的花鸟画也开始由大型动物和飞禽走兽向小型飞禽走兽和花朵题材转变。

（三）逐渐成熟

五代虽然时间不长，但也是工笔花鸟画迅速发展的时代，这一时期的帝王和贵族奢丽相尚，宫殿、府第、日用器皿都崇尚华美，一些文人墨客在花园中抒发情感，这也让他们对大自然中的花鸟情有独钟。在此基础上，花鸟画发展迅速，有钟隐、郭乾晖专长飞鸟，李颇、丁谦以画竹闻名，史琼、程宁、梅行思都是花鸟画中的佼佼者。在这些绘画流派中，黄筌与徐熙的艺术造诣是最深的，他们共同构成了两个流派，被称为“黄家富贵”与“徐熙野逸”。所创造的勾填法、勾勒法、没骨法，将花鸟的表现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标志着工笔花鸟画的技法走向了成熟，并为后来开创的许多工笔花鸟画派奠定了基础。尤其是黄筌的描摹和填色风格，对后来的工笔绘画有很大的影响。黄筌的画作多为宫中珍禽异兽，用细密的笔触、柔美的颜色，使线与色相互融合，几不见墨迹，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黄筌的《写生珍禽图》是一幅以动物为题材的写生作品，其中有龟、蝉、鸠、雀等二十余种飞禽走兽，笔法严谨，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在写生方面的造诣，以及精妙绝伦的画风，此时代表着工笔花鸟画已经走向成熟期。

徐熙和黄筌的绘画特色截然不同，徐熙身上显露出一种“野”的气质。虽然是“江南显族”，徐熙的祖先都是为官的，但他本人却是一个“气节高迈，潇洒洒脱”的人，对仕途不屑。南唐很早就设置了画院，但是徐熙一直自诩为“雅人”，始终置身于“权力”之外，因此，郭若虚和沈括分别称他为“江南处士”和“江南布衣”。这样的生活环境以及人生态度，使他形成了和黄筌的“黄家富贵”之风完全不同的“野逸”画风。徐熙的画法与题材，都有“野逸”的体现，画法上以“落墨法”为特色。《宣和画谱》中有一句话：“独熙落墨以写其枝叶蕊萼，然后傅色，故骨气风神，为古今之绝笔。” 沈括也评价徐熙之画：“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神气迥出，别有生动之意。”在题材和角度上，徐熙更喜欢用符合自己洒脱心性的东西来表达，花丛、野竹、蒲藻、百花，都是他经常用来作画的，将乡村的自然风光描绘得栩栩如生。徐黄两人虽不是有意为之，但在“富贵”和“野逸”两种美学观念上的区别，在中国画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开启了画风分流续端。人们不仅注意到了作品中的人格和个性，还注意到了画家的个人志向和生活环境对其创作的影响。

（四）顶峰时期

两宋是我国古代花鸟画空前发展、取得重大成就的时期，宫廷中装堂饰壁务求华美，使花鸟画在贵族美术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时，由于市民阶层的需要，以及工艺上的装饰，也使花鸟画得以发展与活跃。因此，在此期间，工笔花鸟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进入了“黄金时代”，即宋初的鼎盛时期。宋朝的工笔花鸟画作品是中国花鸟画的经典之作，这个时期的花鸟画，是继徐、黄之后，继承了“黄”的“富”之风，而这一点也得到了宋徽宗的支持。宋徽宗开设了画学，扩大了画院，完善了画院的制度。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加上当时朝廷、士人对花鸟画的喜爱，使花鸟画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在创作方面，宋人既重视深入观察生活，又不一味地抄袭对象，既要求源于生活又要有所创造。

此时期在绘画技巧上，不仅形成了勾填法，还形成了勾勒法、没骨法，以及白描墨染等多种风格流派。在这一时期，涌现了众多工笔花鸟画大师，他们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传世佳作，例如崔白、赵佶。至宋朝，工笔花鸟画在理论方面也有了一定的成就，形成了工笔花鸟画家尊重生活、长期深入学习研究的优良传统，强调要了解花、鸟、虫、兽的“物理”（生长结构）、“物情”（生活习性）、“物态”（基本形态与运动状态）。因此，古人又称工笔花鸟画为“写生”。宋代的工笔花鸟画家没有停留在对花鸟外形的图写上，而是研究了对象的性格品质，把花鸟人格化，物我两化，借物抒情。

由于宫廷画的艺术风格受统治者喜好左右，北宋花鸟画更多的是一种写实的美感，而院体画则遵循写实再现的自然画风，再加上北宋时期将儒释道三家的思想融为一体，“格物”作为一种精神，这也导致宋人花鸟画的现实主义和严谨。

南宋皇帝宋高宗以书法为乐，重振画院，其制度与北宋时期大不相同，而这一点又决定了绘画的走向。南宋统治者对画坛的干预减少，使画坛有了更多的自由度，同时也重视画坛的题材，对花鸟画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南宋画坛的地位比北宋要低一些，这也是由于南宋画坛的边缘化所导致的。

（五）元明清时期

文人画在宋末元初的历史上有了一定的发展。当代著名的美术评论家曹玉林，就当时文人画的发展作如下说明：一是由于“重道轻器”的思想。工笔花鸟的形体严格、技法苛刻，是一些文人画家所不能企及的；一种是出于对逸品的崇敬，而对能品的蔑视，将精工雕琢的手法视为工匠精神。宋代的文学家、书法家苏轼也曾说过，画论与形似，见于儿童邻。因此，工笔花鸟画便被贬低和排斥，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后世虽有林良、王渊、吕纪、徐渭、陈洪绶、恽格和他的弟子们都在努力寻求新的突破，然而，绝大多数的工笔画家仍然只注重传统的绘画技巧，并沉迷于形象上细致不苟的工整，他们认为工笔画的优势在于形象具体、细致、真实，而忽略了绘画作品中的情感表达，这导致很多绘画作品缺少了生活情趣，缺少了活力。

明初的院体花鸟画以边景昭为代表，其作品多以工笔重彩为主，色彩丰富，尤以《双鹤图》最具代表性。吕纪工笔兼备、花鸟灵秀，有以木石精健著称的《桂菊山禽图》为其代表作。孙隆擅长没骨，远法北宋徐崇嗣的没骨设色，生动逸趣。以《花石游鹅图》为例，这幅画生动有趣，充满了生活气息。林良，擅水墨写意，尤擅画鹰，構图苍劲，气势磅礴，用笔苍劲有力，亦能工笔重彩，作品有《双鹰图》。陈洪绶的工笔画是一种以形象化、夸张变化为特征的装饰花鸟，在笔墨、线条和色彩上都具有较强的自主性，具有较强的审美价值。明代工笔花鸟画的造诣无论从创作形式上还是从格调上，都无法和宋元相比。随着人文画派的兴起，工笔花鸟画也随之走向没落。

清代的花鸟画呈现出一种更为丰富的形态，它不仅有不拘泥于传统写意的画法，又有精雕细琢的院体派风格。恽寿平的没骨画，融合了黄筌和徐熙的绘画技巧，不仅注重写生，追求形似，而且以花传神，借物抒情，开创了一种新的绘画风格。但是，清宫花鸟画却是盲目地照搬，以致其在传统花鸟画中的发展陷入了停滞状态。

（六）民国时期

民国时期工笔花鸟画大多沿袭晚清梅派画风，但由于画家受到书画市场的影响，其创作趋向世俗，工笔花鸟画渐渐沉寂。当时有人提出取消国画，特别是花鸟画，在这种情况下，陈之佛等人一直坚持着工笔花鸟的创作，《芙蓉幽禽》就是当时一幅著名的工笔花鸟作品。

二、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发展创新

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开始，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我国的艺术思想逐渐多元化，中国传统绘画以及花鸟画的绘画形态也在不断地转化与衍变中呈现出新的面貌。当代工笔花鸟画不仅对传统的民族文化和审美精神进行了传承，而且还对传统的绘画方式进行了突破，创造出了新的艺术形式和思想境界。当代工笔花鸟画在选材上更加重视对现实生活的思考，以及对现代文明的展现。除此之外，通过对色彩、材料等形式的表现，来表达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富有意境和感染力。

（一）题材和内容的转变

当代工笔花鸟画家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顺应时代的潮流，在充分表达自己创作理念的同时，他们的创作题材和内容也变得更加广泛，他们在自己的作品中融合了很多现代元素，并借鉴了油画、版画、水彩和西方现代绘画思想，从而摆脱了对传统题材的束缚。现代工笔花鸟画大师郑乃珖，是一位在题材上敢于创新的先驱，他不但擅长梅兰竹菊等传统题材，而且还把题材扩大到了瓜果蔬菜海鲜等日常生活中的物品，让他的作品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二）材料及技法的转变

随着技术的进步以及西学的渗透，现代工笔花鸟画在用材等方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宣纸、绢布之外，现代艺术家还不断地在水彩纸、纸板、棉布等材质上进行创作。在颜料的选择方面，更是对国外颜料在工笔花鸟画中的运用进行了大胆的尝试，比如水彩、水粉、丙烯、岩彩等。新材料的应用为当代花鸟画家的创作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同时也激发了艺术家对新题材、新观念、新形式的表现。

（三）色彩观念的转变

在现代社会，因为受不同的文化和不同的绘画形式影响，工笔花鸟画在色彩的运用上打破了传统的设色规则。画家利用对色彩的冷暖、明暗对比、光与色的关系，来展现画面的体积感和空间感。同时，他们还十分重视对色调的掌握，以此来表达画面的意境和个人的情感，从而创造出一种与时代语言相适应，能够满足当代人审美需要的色彩表现手法。

三、结语

当代工笔花鸟画在不断探索和创新中所取得的成果，使中国绘画艺术的发展焕发出勃勃生机。在寻求并表现当代工笔花鸟画时代美感的同时，不仅要贴近普通百姓生活、反映时代风貌，还要注意传承传统的绘画语言，表达民族的文化内涵，既要与时俱进又不失时代特色。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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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潘耀昌.中国近现代美术史[M].上海：百家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郭英博，女，硕士研究生在读，哈尔滨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中国画艺术）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