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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性写作与“途中的诗学”
——读汤红辉诗集《月光流过人间》

2023-12-12张德明岭南师范学院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3年9期
关键词:天门山诗学诗人

◆张德明(岭南师范学院)

汤红辉笃信:诗路是“在人间”的证词。以生命的证词来言说诗歌文本所具有的基本功能,这或许是诗人为自我的创作找到的精神根源和力量源泉,也直接构成了他最近几年来在诗歌园地上孜孜探求、苦苦耕耘的主要动力。从“证词”这一诗学关键词出发,汤红辉进一步领悟到:诗歌讲究“在场性”。事实上,在我看来,“在场性”正是汤红辉诗歌写作的美学属性,他的诗作多数都是立于自我的生活实际和内心实际的,很少凌空蹈虚的奇葩想象和不触及现实的无病呻吟。也就是说,汤红辉的诗歌,主要呈现为一种典型的在场性写作。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首先体现为,不少作品中诗语的组织、意象的撷取、情绪的散发,往往是附着在某个特定的地理空间上,这些诗作又以最为精炼的文字,将特定地域独有的气候特征、季节情貌、山水景观和精神个性加以描述,同时又将诗人主体面对特定的地理空间时所生发的心理悸动和生命感悟抒写出来。“这是属于内蒙古的八月/地上有多少羊群天上就有多少云朵/它们倒映在莫日格勒河里/随着传说轻轻飘荡”(《在呼伦贝尔草原》),在呼伦贝尔大草原,诗人被眼前的奇幻情景所打动:天空中漂浮着洁白的云朵,草地上奔跑着洁白的羊群,还有眼前澄碧而畅流着的莫日格勒河。他把这梦幻般的草原图景,比作了令人想入非非的神话“传说”。“请允许我把腰再高挺一尺/请允许我把头再低下三分//天门洞是天眼/上苍有好生之德/对世间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天门山这般绝美遗世独立/任我们在这奇峰秀水间羽翼丰满//只是仍心存敬畏/不敢在这山水间过于放纵/怕轻于肉身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天门山》),这既是对张家界中天门山奇特景观的艺术写真,又将主体在如此奇观下的不凡的生命感悟倾吐而出。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其次体现为,诗人写下的每一行诗,都是自我内心世界真实的声音,都带着属于诗人自己特有的体温和呼吸。《听雪》是诗人在雪花飞舞的场景下,沉吟外在景象,品味内在心音的优秀诗作,全诗如此道来:“雪落纷飞/我站在窗前闭眼凝神/今夜雪化/仍立于窗前/听雪来去无声//这雪已为你我酝酿了千年/在东吴西岭漂泊过/寒江独钓的船头静坐过/也在芙蓉山柴门犬吠声中飘过//请原谅我不能为你抚琴/琴弦太清冷了/请原谅我不能为你煮茶/茶水太浓苦了/也请原谅我不能邀你去踏雪/我怕刚走出茅庐/你我就白了头//我只能凭窗听雪/远远地把这世界听成一座庙宇/每一尊佛像/都是你慈眉善目的样子”。在雪落纷飞之际,诗人心潮涌荡,情绪万端,既联想起古代诗歌中已经描画出的与雪有关的神妙意境,又想到了那位思念许久的远方的佳人,古典的情味和现代人的生活叠印在一起,一种醉人的诗意力量呼之欲出。

汤红辉诗歌的“在场性”还体现为,诗人能将自己意识到的城市与乡村、故乡与他乡两重精神空间叠加的复杂生命情态,以分行的文字如实地交代和艺术地写照出来。在《还乡》一诗中,诗人呈现了这一幕图景:“空山新雨后/一个人驾车漫漫而行//路边油菜花没心没肺开放/多像往日衣锦还乡//只有小溪仍不紧不慢流着/默默接受我的一事无成”。作为一个工作、生活在城里的人,他很难割舍下生他养他的那片乡土,而一旦回到那块熟悉的土地,斑驳复杂的内心世界立马就显露无疑,“衣锦还乡”和“一事无成”的矛盾诉说,就是这种复杂纷乱的心灵世界的真实曝光。“如果可以/还是做一对鸽子吧/可以在城市飞行/也可在城市和乡村之间随风栖息”(《做一对城市里的鸽子》),“如果可以”的真正意义是,实际上不可能。希望自己能成为身有两翼的鸽子,而事实上又无法做到,诗行中所凸显的诗人内在的复杂和矛盾心态,由此可见一斑。

诗人多年担任新闻工作者的社会角色,他平常的工作状态或许可以用“途中奔波”一词来形容,而这种常年奔波的工作和生活经验,也自然成为诗人书写不尽的艺术资源。我将汤红辉的诗歌形容为“途中的诗学”,正是基于其诗与生活相互指证的精神考量。诗人在自己的作品中呈现了多种多样的“途中”景观:工作与生活途中、旅行途中、城乡往返途中、爱情途中,等等。“在这个周末/把北京时间尽量放松/屋子里煮一罐当归红枣蛋/树叶之间就有了中药味的传承”(《今天我是一棵空心菜》),在繁忙的工作之后,难得到了周末休息时,这个时候,尽量放松、好好享受生活,才是生命的要诀。这是诗人对生活与工作“途中”某种精神状态的形象写真。“这雪终是来了/不因武后的朱笔御旨而早降/也不因你的贫瘠而迟临/四时有序天地有常/该来的总会来”(《雪夜独行》),“雪夜独行”,这是一种别样的“途中奔波”,诗人也写出了与众不同的时间感知和季节感悟。“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在人世的出口等你/和你牵手的同时来到这个世界/把第一个‘爱’字说给你听”(《如果有来生》),这是爱情“途中”的内心独白,鲜明展示出抒情主体对心上人的一往情深。

在诸多的“途中”里,旅行途中可谓是汤红辉写得最多的一种题材范型,也是其诗作中最具有美学素质的文本所在。通读诗集《月光流过人间》,不难发现,诗人写到的风景点有不少,如沩山、鹿坪、天门山、洞庭湖、黄姚古镇、呼伦贝尔草原,还包括华盛顿、塔克西拉古城等域外风景。诗人这样来形容黄姚古镇:“沿着河埠头而上/河水混合着阳光/揉进老街石板路上/石板青亮如洗/每条街都是一条慈悲的河流”(《在黄姚古镇我动了凡心》),将古镇的外在风貌和内在品质同时彰显。《静坐塔克西拉古城》一诗描绘的是位于巴基斯坦一座山上的古城奇观,诗人主要从主体的精神感知出发来折射外在风景的情态:“游人离去/神鸟低飞/在唐僧谷门前闭目静坐能听见梵音缥缈/我是一个迟到的沙弥//当年玄奘参禅讲经口吐莲花/如今我面对他/隔着的不是千年盛唐/而是一片莲花海洋”,并将内心的虔敬之心展示出来。

汤红辉的在场性写作,是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诗人一致推崇的“及物写作”一脉相承的,因此与当代诗潮极为合拍。而他诗歌中凸显出的“途中的诗学”,显然成为一种独具个性的审美标签,让汤红辉从众多的诗人中脱颖而出,同时还为诗人的艺术创作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也可以说是他今后的文学道路上必须坚守的一个正确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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