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本质·逻辑·原则:经济全球化视域下的国内大循环建构

2023-12-12元晋秋

现代交际 2023年10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全球化逻辑

□张 鑫 元晋秋

(广西大学 广西 南宁 530004)

自2020年5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1]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已在不同场合阐述过其关于构建这一新发展格局的构想,并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重申:“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2]由此可见,着力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今后我国经济发展工作做出的重大战略部署。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并非要阻断与国际循环的联系,而是立足国内大循环这一基石,实现国内国际市场的良性互动,从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而在深入理解并推动这一重大战略部署实施的过程中,经济全球化视角不可或缺。

一、经济全球化的本质、逻辑、过程及其矛盾在当前的激化

“经济全球化”可以简单地描述为“世界各国、各地区的经济活动越来越超出某一国家和地区的范围而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的过程和趋势”。然而,对这一问题的进一步讨论引出许多不同的议题和异常激烈的争论——以《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第二版)》为例,其在解释经济“全球化”时,首先指出这是一个“引起其支持者和反对者激烈争论的词”,其所引起的“争论的问题数量之大令人惊讶”,之后列出了其中主要涉及的10个问题:①自由化与国际贸易、资本流动和移民的监管规定;②(国内或国外)商品市场、资本市场、私有化、宏观经济危机、知识产权等方面存在的市场不完善;③对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行为表现的评价,特别是包括它们的政策规定(“华盛顿共识”“休克疗法”或“结构性调整”);④更自由的贸易和资本流动对富裕国家工人(“外购”)和贫穷国家工人(“血汗工厂”)的影响;⑤世界极端不平等和贫穷;⑥资本主义(新自由主义)与其他制度选择;⑦西方化/美国化与本土文化;⑧西方(包括西方政府和企业两方面)与其他地区之间在政治权力分配上的不平等;⑨全球经济增长对环境的影响;⑩西方对世界其他地区实施的帝国主义和军事干涉。[3]在此情况下,从整体上形成对“经济全球化”的深刻把握并从理论上阐明其本质、逻辑和过程,对我们接下来的讨论十分必要且意义重大。

(一)经济全球化的本质、逻辑、过程

对于经济全球化这一时代潮流,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经济全球化’这一概念虽然是冷战结束以后才流行起来的,但这样的发展趋势并不是什么新东西。早在19世纪,马克思恩格斯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资本论》等著作中就详细论述了世界贸易、世界市场、世界历史等问题。”[4]210依据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一论断,我们可以将经济全球化的本质、逻辑、过程概括如下:

1.经济全球化的本质:资本的全球扩张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5]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生动地描述了“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者奔走于“全球各地”的状况,并深刻地指出,这是资产者(即人格化的资本)向世界各地推行自己“所谓的文明”,试图“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的过程。[6]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不仅深刻地指出“创造世界市场的趋势已经直接包含在资本的概念本身中”[7],而且进一步说明了交通运输工具、道路等形式的固定资本的生产在推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原因和作用。马克思恩格斯的以上论述十分清楚地表明:由资产阶级开启并推动的经济全球化进程,本质上是一个资本的全球扩张进程。

2.经济全球化的逻辑:资本的增殖逻辑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系统地阐述了资本的形成、本质、运行规律、内在矛盾及其在运动过程中塑造出的各种精神现象(如各种“拜物教”)等,并深刻指出:以资本运动为主轴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其“绝对规律”即“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8]714。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绝对规律”,根源于资本自身固有的逻辑,即通过不断获取剩余价值来实现自身的持续增殖和积累。这种增殖逻辑必然导致资本的全球扩张:首先,资本对剩余价值的追逐直接表现为对利润(本质上是剩余价值)的追逐,在此过程中,哪里有利润、哪里的利润高,资本就会流向哪里,而无关乎国界和地域的限制。其次,根据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阐明的资本的运行规律,在某一国家或区域范围内,由资本推动的社会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一是其利润率会呈现出逐步下降的趋势(《资本论》第3卷第三篇中揭示出的“利润率趋向下降的规律”[9]235),二是其势必陷入各种过剩性危机(主要是相对过剩危机),在二者共同作用下,资本获取剩余价值的活动势必会跃出这一国家或区域的范围的限制而进行全球扩张以维系自身的持续增殖。因此,由资产阶级开启并推动的经济全球化的逻辑,在根本上奉行的是资本的增殖逻辑。

3.经济全球化的过程:资本的输出过程

资本的增殖逻辑必然导致资本的全球扩张,而资本的全球扩张过程主要体现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向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国家和地区的资本输出过程。依据马克思在《资本论》第2卷中对资本循环过程中三种职能形式的划分,这种资本的输出活动可以具体化为“商品资本”的输出、“生产资本”的输出和“货币资本”的输出。从经济全球化的现实历史进程看,“商品资本”的输出是早期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向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国家和地区进行资本输出的主要形式。通过这种形式,资产者一方面获得了较高的资本利润,一方面缓解了其产品在国内市场出现的过剩压力。“生产资本”“货币资本”的输出可视为“商品资本”输出的升级版,它所对应的历史时期同时也是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时期。具体而言,通过“生产资本”的输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的资产者不仅收获了更高的资本利润,而且将其资本输入区域塑造成廉价的原材料(包括劳动力)供应地和稳固的产品销售市场;通过“货币资本”的输出,不仅获得高额的资本借贷利息,对资本输入区域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也得到了增强。总之,通过不断扩大、不断升级的资本输出活动,由资产阶级开启并推动的经济全球化获得了深入发展。也正是在资本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过程中,世界各国的生产、流通、分配及消费日益连结为一体,资本的国际循环体系日趋成熟。经此,绝大多数采纳市场经济体制的国家逐渐形成了“以外循环为主与内循环为辅”的发展格局。

从整体上看,当今时代的经济全球化,其主导依然是资产阶级开启、推动并延续至今的经济全球化。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依然是以维系和保障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资产阶级利益为核心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因此,我们应以马克思恩格斯对经济全球化的本质、逻辑及其过程的分析为基本依据,深刻把握这种经济全球化过程中的内在矛盾。

(二)经济全球化的内在矛盾及其在当前的激化

由资产阶级开启、推动并延续至今的经济全球化的内在矛盾,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生成并不断显现出来的。在马克思恩格斯对于经济全球化的深刻认识的基础上,习近平总书记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演变过程概括为三个阶段:一是“殖民扩张和世界市场形成阶段”,二是“两个平行世界市场阶段”,三是“经济全球化阶段”。[4]211对于第一个阶段,马克思恩格斯已经做出了充分且深刻的阐述,并且为我们分析经济全球化由第一个阶段发展和演变到第二个阶段提供了理论基础。具体而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深刻阐明:建立在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基础上的资本增殖过程,即资本积累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劳动者的“贫困积累”[8]743过程。因此,倘若没有资产阶级开启并推动的经济全球化进程,在一个封闭国家或区域内的资本积累活动势必无法长期维系,反抗剥夺者的社会革命甚至会提前发生。但是,通过不断扩大、不断升级的资本输出活动(需要指出的是,这种资本输出活动并非单纯的经济活动,而是在暴力、血腥甚至军事行动的参与下才能够顺利进行,其实质上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国家和地区进行的殖民活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的资本积累活动得以维系,因为处在资本输入区域的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以资本利润或利息的形式源源不断地回流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地区的资产者手中。与此同时,同这种资本积累相适应的“贫困积累”则在很大程度上被转嫁到资本输入区域的劳动者身上,由此加剧了作为资本输入地的落后国家和地区的劳动者的贫困。在此情况下,一方面,世界各地区、各民族都被卷入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另一方面,不断扩大和不断升级的资本输出活动也带来各种矛盾和冲突:首先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因抢夺、瓜分殖民地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其次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沦为其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的经济文化落后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这些矛盾和冲突的不断升级,成为两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重要原因——在此过程中,不仅一大批此前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国家纷纷独立,而且在马克思主义的深刻影响下产生了一批社会主义国家。至此,原有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被打破,经济全球化演变至第二个阶段。在这一阶段,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和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之间在总体上处于高度对立的局面,由此使整个世界表现为两个平行的市场。随着冷战结束,两大阵营对立的局面不复存在,这种状况才得以改变,经济全球化演变至第三个阶段。此后,各民族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开始大幅增强,经济全球化快速发展演化。

马克思恩格斯已经指出,由资产阶级开启并推动的经济全球化的逻辑是资本的增殖或积累逻辑(以下简称为“资本逻辑”),但这种全球化演变至今,特别是在具有独立国家主权的民族国家日益成为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主要参与者时,与之同时存在并联系密切的另一种逻辑随之凸显出来——这种逻辑被当代学者乔万尼·阿瑞吉(Giovanni Arrighi,1937—2009)、大卫·哈维(David Harvey,1935— )等人称之为“领土逻辑”。何谓“领土逻辑”?阿瑞吉将“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的对立统一看作理解现代世界体系及其周期性矛盾的工具,并试图在二者的比较中阐明“领土逻辑”。在《漫长的20世纪——金钱、权力与我们社会的根源》中,他提出:“在解释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一般公式(MCM′)时,我们可以分别通过TMT′以及MTM′这两个公式来展示这两种权力逻辑之间的差异。根据第一个公式,抽象的经济控制或者货币(M)是旨在获得额外领土过程中的一种手段或中介(T′-T=+△T)。根据第二个公式,领土(T)是旨在获得额外支付手段过程中的一种手段或中介(M′-M=+△M)。”[10]并认为,在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有时领土逻辑还更受重视,但使资本主义类型的帝国主义同其他帝国构想相区别的却恰恰是资本逻辑居于支配地位”[11]。在哈维那里,“资本帝国主义”被视为这两种逻辑的“矛盾混合”。其中,“领土逻辑”指向的是“国家和帝国政治”,其所描述的是国家(或某种国家联盟)“为在世界范围内争取利益、实现目标而提出和运用的政治、外交和军事战略”;“资本逻辑”指向的是“资本积累在时空中的分子化过程”,它描述的是通过日常的生产实践、贸易等经济活动,资本“流入或流出领土实体(例如国家或区域权力集团)”的现象。[12]由此,我们可以将这种“领土逻辑”视为资本主义国家所追求的不断增强、不断扩大的对内统治力和对外控制力。

毫无疑问,由资产阶级开启、推动并延续至今的经济全球化的内在矛盾,在根本上源于社会大生产时代的生产力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之间日益激化的矛盾则是这一根本矛盾在当前的深刻体现,具体表现为如下两个方面:

一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加剧。在早期推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资本逻辑”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土逻辑”,二者之间的统一大于对立。但是,不断扩大和不断升级的国内资本输出(特别是生产资本和货币资本的输出)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日渐陷入“产业空心化”的境地,大批底层劳动者因丧失就业的机会而陷入生存困境;虽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资本输出从国外获得了巨额的资本收益,但这些收益只是被少数人所享有,由此使得国内两极分化程度越来越大。在此情况下,大批底层群众的不满和反抗对国家内部的政治统治造成越来越严重的威胁,“领土逻辑”和“资本逻辑”之间的冲突日益加剧。为了应对这一状况,某些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府甚至试图以行政命令的方式,要求本国企业从他国撤回到本国投资设厂,而这与“资本逻辑”从根本上相违背,由此凸显出二者之间矛盾在当前的激化。

二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一些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得到快速发展的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加剧。如前所述,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早期推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资本逻辑”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其“领土逻辑”:体现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即其政治统治更加稳固;体现在外部,即该国对其他国家的控制力和影响力进一步增强——这种控制力和影响力既源于其在资本输出过程中所具有的资本、技术等优势,又源于其资本输出所带来的巨额收益以及在此基础上不断加强的军事力量和文化影响力等。正是在此过程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世界政治经济秩序得以形成。然而,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深入,一些发展中国家虽然处在于己不利的各种规则中,但还是通过自身的努力抓住机遇并迅速在经济上崛起。这些发展中国家在世界市场上竞争力的提升一方面削弱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原有的经济控制力和影响力,另一方面,为了保持原有经济优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不得不通过裁员、削减福利等方式来缩减开支、降低成本,由此进一步加剧了国内矛盾。在此背景下,某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府不从自身的体制机制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是动用国家力量对其贸易伙伴进行贸易霸凌以及各种毫无根据的贸易制裁。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其实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资本逻辑”与“领土逻辑”激烈冲突的一种外部表现——近年来,美国对其贸易伙伴尤其是中国发起的各种所谓贸易制裁就是这种外部表现。

二、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家对外开放的理论与我国的实践

斯密(Adam Smith,1723—1790)于200多年前就在其《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的开篇阐明:劳动生产力上的增进是分工发展的结果,而分工的发展“受市场范围的限制”[13]。因此,足够广阔的市场对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所推动的世界市场的形成以及在此过程中塑造出的高度发达的、社会化的生产力,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建立准备并提供了“物质条件”[9]288。因此,在经济全球化进程深入发展的第三阶段,各民族国家通过对外开放积极融入世界市场,发展社会生产,不断改善民众生活水平。然而,当今时代的经济全球化依然是资产阶级开启、推动并延续至今的经济全球化,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在对外开放的过程中,“稍不留神就可能掉入别人精心设置的陷阱”[4]213。因此,有必要对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国家对外开放理论进行辨明。

(一)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国家对外开放理论:比较优势理论

“比较优势理论”是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家对外开放所依据的主要理论,李嘉图(David Ricardo,1772—1823)则被视为阐述这一理论的第一人。在《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第七章“论对外贸易”中,李嘉图提出,“在商业完全自由的制度下,各国都必然把它的资本和劳动用在最有利于本国的用途上”,而“利害关系和相互交往的共同纽带把文明世界各民族结合成一个统一的社会”,在此过程中,“生产总额”的增加将“使人们都得到好处”。[14]111接下来,他以英国和葡萄牙为例对其中的原理进行了阐述:假定英国生产毛呢需要一百人一年的劳动,酿制葡萄酒需要一百二十人一年的劳动,那么对于英国来说,对其有利的选择就是输出毛呢、输入葡萄酒;假定葡萄牙生产葡萄酒需要八十人一年的劳动,而生产毛呢需要九十人一年的劳动,那么,对于葡萄牙来说,对其有利的选择就是输出葡萄酒、输入毛呢;在此过程中,即使葡萄牙生产毛呢所需劳动少于英国,但这种交易仍会发生,因为对于葡萄牙来说,“与其挪用种植葡萄的一部分资本去织造毛呢,还不如用资本来生产葡萄酒,因为由此可以从英国换得更多的毛呢”[14]112。

“比较优势理论”简明清晰、易于接受,且较短时间内能够在民族国家对外开放实践中得到应验,因而一度被人们视为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家对外开放所依据的主要理论,以至在解释我国对外开放实践及其所取得的巨大经济发展成就时,这一理论也十分流行。譬如,著名经济学家林毅夫曾撰文提出,“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的领导人选择了以优先发展重工业为目标的发展战略。然而,重工业作为资本密集型的产业,是不符合中国比较优势的”[15];“遵循比较优势,特别是按照本国的禀赋结构来选择相应的技术结构,会使该国的产业最具市场竞争力”[16]。应当承认,在我国对外开放实践特别是融入世界市场的过程中,丰富但廉价的劳动力、低成本的自然资源等所谓的“比较优势”确实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种所谓的“比较优势”绝非我国通过对外开放实践取得经济发展巨大成就的根本性原因——正是在融入世界市场的过程中,我们始终坚持独立自主、始终致力于劳动者素质的提升和技术进步,并在此过程中使得自身的创新能力不断提升,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倘若只是依据这种所谓的“比较优势”来谋划发展,我国经济社会极有可能陷入巨大困境,这种困境可以描述为“比较优势陷阱”。

(二)比较优势理论背后的比较优势陷阱

“比较优势陷阱”的形成同“比较优势理论”本身相关但没有必然关联,其形成同鼓吹这一理论并借这一理论来实现自身利益和霸权统治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有关,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为广大发展中国家“精心设置的陷阱”的一个重要体现。具体而言,在依靠殖民统治和殖民掠夺为其资本增殖提供条件的传统道路已经走不通的情况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利用发展中国家自身发展的迫切需要,通过美化、普适化和鼓吹“比较优势理论”,诱使发展中国家进入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进程。在此过程中,相对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具有的资本和技术上的绝对优势,廉价的劳动力、低成本的自然资源便成为发展中国家的“比较优势”。基于这种所谓的“比较优势”,发展中国家得以迅速融入世界市场,并且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见到和获得收益;但是,如果在长期经济实践中固守“比较优势”而不自知,或者自知而不去或无力改变,那么这些发展中国家必然一步步沦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附庸,最终陷入无法自拔的巨大困境。首先,依据并遵循 “比较优势”,发展中国家已经被设定为全球产业链中的最底端,其功能就是为具有资本和技术优势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提供廉价的自然资源和生产日常生活用品;其次,借助于自身不断增强的资本和技术优势,全球产业链和金融链被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通过知识产权的垄断和其塑造出品牌优势,发展中国家日益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高端产品的销售市场,其劳动者创造的劳动价值成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发行的纸币(美元)的“充值”工具,由此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具备了收割全球财富的能力,与之同时提升的是其军事力量和对他国的影响力和控制力;最后,发展中国家完全被置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控制之下,“成为高度依赖发达国家、纾解其经济危机与生态环境危机的附庸国”[17],随着资源的枯竭和环境的恶化,这些发展中国家必然陷入巨大困境而无法自拔。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国在对外开放实践中不仅有效避免了“比较优势陷阱”,而且通过发挥自身制度优势,充分利用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机遇实现了自身的发展壮大,与此同时,我国在世界经济和全球治理中的分量迅速提升。这些成就的取得,既同新中国成立以后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发展战略有关,更同我们在对外开放实践中始终坚持独立自主有关。实际上,独立自主是我们党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时一贯坚持的原则。邓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之初曾就此表示,在“我们坚定不移地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的过程中,“任何外国不要指望中国做他们的附庸”[18]。可以说,正是在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始终坚持独立自主,始终将发展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才取得了今天的发展成就。此外,在对外开放实践中坚持独立自主,关键是要根据自身发展诉求,依据内外环境和条件的变化适时调整自身的发展战略——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正是党中央根据我国当前经济的内外环境、历史方位及条件变化而做出的重大战略部署。

三、建构国内大循环的遵循原则

关于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的构建依据,习近平总书记在一系列讲话中已经做出了详细阐述。具体而言,从我国经济发展外部环境看,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陷入困境,“资本逻辑”和“领土逻辑”之间的张力使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加剧,由此引发并助长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矛盾冲突。譬如,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妄图以“维护国家安全”之名,行“脱钩”“断链”之实,这种国家保护主义的恶劣行径给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安全性、稳定性带来巨大挑战。此外,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风险的上升也使得我国的外部发展环境趋向恶化,且这种局面极可能长时间持续。从我国经济发展阶段看,虽然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仍然突出,但我国逐步完成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并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实现了新旧增长动能的转换和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这标志着我国已然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总体前景向好;从我国经济发展条件变化看,2008年至今,我国“国内需求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有7个年份超过100%”[19]。有鉴于此,通过释放内需潜力赋能中国经济,条件具备且大有可为。从经济全球化视角看,筑牢安全底线、提升发展质量、坚持对外开放,应当成为我们推动这一重大战略部署实施的重要着力点。

(一)筑牢安全底线

随着以美国为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下的经济全球化内在矛盾激化,特别是在其一系列强制性的非经济手段干预下,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日渐呈现出分散化、区域化、本地化特征,由此使融入世界市场并对其有严重依赖的民族国家的经济安全受到严峻挑战。进一步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国内矛盾的深化助长了其同他国之间的经济冲突,特别是被其视为对手和挑战者的国家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演变为政治冲突,且不排除恶化为爆发局部军事冲突的可能。在此情况下,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首要的着力点就是维护我们的经济安全、筑牢我们的安全底线。具体而言,一是要着眼国内需求、更多依靠国内市场,建立起更加完整、更加稳定的产业链和供应链。我国有14亿人口形成的超大规模内需市场,有最为完整的工业体系,是当前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但某些短板依然明显,特别是从安全角度看。例如,我国农业基础尚需巩固,粮食安全短板亟待补足——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8月17日联合发布的《中国农村发展报告2020》显示,“到‘十四五’期末,有可能出现1.3亿吨左右的粮食缺口”[20]。二是要充分发挥制度优势、合力攻关,将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掌握关键核心技术,就有被别人随时“卡脖子”的危险,未来一段时间,情况有可能更加严峻。因此,维护我们的经济安全、筑牢我们的安全底线,必须致力于掌握关键核心技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21]

(二)推动高质量发展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2]究其原因,改革开放之初,为迅速融入发达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大循环体系,我国曾凭借劳动力成本低、原材料和土地价格低等比较优势,通过承接发达国家转移的高污染、高能耗、低价值的产业链迅速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并在此过程中形成了“以国际大循环为主、国内循环为辅”的发展格局。然而,时至今日,这种“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低质量发展模式已然难以为继。因此,在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的构建过程中,筑牢安全底线是基础,提升发展质量是核心。从经济全球化视角看,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强调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情,但不是脱离世界市场,更不能脱离时代。首先,必须着眼于国际标准、时代标准,大力提升我国经济发展质量。因此,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的现代化水平尤为关键。要继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特别是要加快我国传统产业优化升级步伐。其次,不断提升科技创新能力。一方面,要加大对科研机构和企业的科技创新支持力度,加强科技研发投入。重点培育和引进高层次人才,加强基础研究和前沿技术研究,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另一方面,要加强农业、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创新发展。鼓励农业科技创新,推进农业现代化和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强制造业创新,推动制造业向高端、智能化方向发展。培育和发展现代服务业,推动服务业提质扩容。此外,要推动创新创业的政策支持和环境营造。制定创新创业政策,提供创新创业者资金、场地、人才等方面的支持。优化创新创业环境,简化创业流程,降低创业和创新成本。再次,要着眼世界市场,大力提升我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在全球分工体系中,我国经济竞争力长期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高附加值被他人拿走,这既同我国经济的产出效率有关,更同我国产业链、供应链在世界市场上的整体发展水平有关。因此,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要依托国内大循环,通过自主创新补短板、锻长板,提升我国产业链、供应链整体水平。此外,提升发展质量,要充分发挥我国制度优势,通过深化改革,建立更加协调的区域经济体系,促进资本市场平稳健康发展;要更加注重保护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大力弘扬新时代企业家精神,打造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和推动高质量发展的生力军;要不断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实现我国社会活力与秩序的有机统一;等等。总之,在筑牢安全底线基础上,以提升发展质量为核心来构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才能实现我国经济社会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才能重塑我国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

(三)坚持对外开放

经济全球化是历史趋势,是时代潮流,只有顺应历史趋势、主动做出符合时代潮流的选择与行动,才能够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和壮大自己,进而成为时代潮流的引领者。当前经济全球化之所以陷入困境,主要是以美国为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经济全球化的内在矛盾使然,在一定程度上,它所表明的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局限和内在限度。然而,当今世界已经是一个一体化的世界,各国、各民族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彼此依存日益紧密,任何想要人为切断这种联系的行为,最终只能自食恶果。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一体化的世界就在那儿,谁拒绝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会拒绝他。”[22]从历史趋势看,各国分工合作、互利共赢仍是长期趋势,经济全球化依然是时代潮流。因此,我们必须始终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始终坚持我国对外开放基本国策,在当前推动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的形成过程中,始终致力于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联通,“凡是愿意同我们合作的国家、地区和企业,包括美国的州、地方和企业,我们都要积极开展合作”[19]。与此同时,“越开放越要重视安全,越要统筹好发展和安全”[19]。因此,在推动国内大循环为主体新发展格局的构建过程中,我们要以筑牢安全底线、提升发展质量为着力点,不断打造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够为我国进行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打下坚实的基础,才能够为其他各国提供更多的市场机会,才能够使我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持续上升。在此基础上,我们才能够更有力量去推动完善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经济治理体系,才能够更有底气地同其他各国人民一道努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猜你喜欢

资本主义全球化逻辑
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是新型帝国主义
刑事印证证明准确达成的逻辑反思
逻辑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的两重批判——基于《资本论》第一卷的思考
创新的逻辑
新旧全球化
全球化减速:全球化已失去动力 精读
女人买买买的神逻辑
全球化陷阱
全球化战略必须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