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防治疫病应用探析

姜立娟，魏 岩，张文风

（长春中医药大学，长春 130117）

疫病是由疫疠病邪引起的一类急性发热性疾病的总称，其传染性强、流行范围广，属中医学中急性外感热病范畴。纵览古今疫病的病因及临床表现，疫疠病邪多属温热，疫毒性强，兼夹他邪。《伤寒瘟疫条辨》[1]记载：“杂气者，兵凶旱潦，疵疠烟瘴，一切恶秽不正之气也”，“另为一种疵疠旱潦之杂气而为温病”，温疫“从无阴证，皆毒火也”，倡导祛秽解毒。金银花为清热解毒之良药，兼疏散风邪之功[2]，历代医家常以金银花入药芳香宣散、清热解毒治疗疫病。因此，梳理金银花古籍文献，并查阅现代药理学作用，为金银花的临床及开发运用提供参考。

1 疫病治疗理论

《素问·五常政大论》[3]言：“治温以清，治热以寒。”《素问·至真要大论》云：“热者寒之，温者清之。”张介宾注曰：“以寒治热，以热治寒，逆其病者，谓之正治。”提出应用寒凉药物进行热病治疗。《温疫论》描述“疫者，感天地之疠气”，又有“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杂气所感”的记载[4]，可见疫病病因为“疫戾之气”，而非寻常外邪，病性总体以温热为主，可兼夹他邪，温热、湿热、暑燥类疫病以热毒炽盛为主症，寒湿疫或寒疫在疾病过程中可郁而化热，故“热者寒之”。戴天章在《瘟疫明辨》中指出：“时疫贵解邪热。”余霖亦认为，“疫既曰毒，其为火也明矣”[5]，推崇以清热解毒法治疗疫病。喻嘉言将解毒法贯穿三焦瘟疫治疗始终，开创了清热解毒治疫之先河。由此可见，清热解毒法广泛应用于疫病的治疗。

2 金银花的性味及功效溯源

金银花又名忍冬，宋以前并无金银花一名，本草中最早记载其名的是南宋《履巉岩本草》[6]。《本草纲目》[7]中命名描述：“花初开者，蕊瓣俱色白；经二三日，则色变黄。新旧相参，黄白相映，故呼金银花，气甚芬芳。”其性味归经及功效，《名医别录》[8]云：“忍冬，味甘温，无毒，主寒热身肿，久服轻身，长年益寿。”唐代《本草拾遗》中提出，金银花“小寒，本条（指别录）云温者，非也”[9]。明代兰茂《滇南本草》[10]指出：“金银花，味苦性寒。清热解诸疮，痈疽发背，无名肿毒，丹瘤瘰疬。”《本草新编》[11]记载金银花：“入心、脾、肺、肝、肾五脏，无经不入，消毒之神品也。”汪昂《本草备要》记载：“甘寒入肺。散热解毒，补虚，疗风，养血止渴。治痈疽疥癣，杨梅恶疮，肠澼血痢，五种尸㾏”[12]。《本草易读》云：“忍冬辛，甘，微苦，无毒。退热解毒，养血止渴，疗风除湿，补虚祛胀。”《本经逢原》[13]言：“忍冬甘温，无毒。金银花芳香而甘，入脾通肺，主下痢脓血，为内外痈肿之要药。解毒祛脓，泻中有补，痈疽溃后之圣药。”《本草求真》[14]指出，金银花：“味甘性寒，无毒……能治恶疮肠澼，痈疽痔瘘，为外利治毒通行要剂。”在2020 年版《中国药典》[15]中，金银花甘、寒，归肺、心、胃经，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的功效，可用于痈肿疔疮，喉痹，丹毒，热血毒痢，风热感冒，温病发热。亦有医家认为金银花药性平和，《本草从新》[16]云：“金银花，甘平，除热解毒，补虚”。

3 金银花防治疫病功效浅析

3.1 芳香疏散以祛邪

《吴鞠通医案》记载：“温疫者……悉从口鼻而入。”指出戾毒邪气多从口鼻而入。《温病条辨》言：“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邪气自口鼻入，直行中道，鼻口入内分别通于肺胃，杂气侵入人体，入上、中焦，犯于肺胃，若气分邪盛不解则常逆传入心，心包代心受邪，出现热闭心包之证，故疫病的病位以肺、胃、心为多。金银花入肺、胃、心经，具有清宣肺气、解毒、清肺胃热之功。并且，金银花甘寒质轻，气味芳香，能够避秽化浊，扶助正气，祛除邪气。如银翘散（《温病条辨》）中重用金银花、连翘以疏散风热、避秽化浊，既可以透散卫表邪气，又能够兼顾温热病邪易蕴成毒且多夹秽浊之气的特点。另外，疫病初期，正邪交争，邪郁遏卫气，或遏伏膜原，出现发热伴乏力，治宜芳香透达、解毒祛邪，可使用金银花类中成药，如金花清感颗粒、银翘解毒片、连花清瘟胶囊、疏风解毒胶囊等。

3.2 清热解毒不伤正

《伤寒瘟疫条辨》提出：温病“发则邪气充斥奔迫，上行极而下，下行极而上，即脉闭体厥，从无阴证，皆毒火也。”故“温病非泻即清，非清即泻，原无多方。”提出清法可用于温病的治疗中。清法是清代医家程钟龄《医学心悟》所提“八法”之一，包括清热解毒、清营凉血等。金银花性寒，具有清热解毒之功，然其味甘，又有补益、和中的功效，所以既能清热解毒以祛邪，又能补益脾胃而不伤正气。如治疗湿热毒邪内郁所致的咽喉疼痛，银翘马勃散（《温病条辨》）中金银花与连翘相配，以清热解毒，开宣肺气；清化汤（《伤寒温疫条辨》）、三石汤（《温病条辨》 ）中金银花皆有清热解毒以清中上焦之热邪的作用。

4 现代药理学作用

现有研究表明，金银花中含有萜类化合物、有机酸类化合物、黄酮类化合物、挥发油、醇类及微量元素等成分，具有抗炎、抗病毒、抗菌、抗氧化、增强免疫等药理作用，临床广泛用于治疗多种感染、各种炎症、痤疮、化疗后口干等疾病[17-18]。

4.1 抗病毒

金银花对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肠病毒EV71 以及H9 亚型禽流感病毒等多种病毒具有抑制作用[19-20]。金银花能够降低甲型流感病毒FM1 染病小鼠肺组织的病毒载量，抑制病毒复制，保护肺组织[21]。服用金银花汤剂可显著降低H5N1 感染引起的小鼠病死率[22]。金银花中的木犀草素、绿原酸与SARS-CoV-2 冠状病毒的主要蛋白酶具有高亲和力，对SARS-CoV-2 有潜在抑制作用[23]，能够缓解新型冠状病毒患者发热，并改善呼吸。绿原酸对H1N1、H3N2 小鼠有明显的抗病毒活性，能够有效减低病毒滴度，抑制H1N1 小鼠病毒mRNA 转录和蛋白质翻译，保护MDCK 细胞，并呈剂量依赖性；还能够恢复感染细胞活力，减少病毒NP 蛋白表达，阻止病毒颗粒的组装[24-26]。

4.2 抗炎

金银花不同部位的化学成分能够抑制脂多糖所诱导的TNF-α、IL-1、IL-6 水平，抑制炎症反应，保护组织损伤，防止炎症因子风暴发生[27]。研究发现，口服金银花水煎液和腹腔注射金银花水煎醇沉液对小鼠均有一定的抗炎作用，且随着剂量的增加抗炎作用有所加强，大剂量组效果最佳[28]。酚酸类成分是金银花发挥抗炎作用的主要成分之一，新绿原酸、隐绿原酸、绿原酸等能够抑制脂多糖诱导的小鼠巨噬细胞RAW264.7炎症模型NO、TNF-α、IL-6表达[29]。金银花黄酮类化合物通过抑制PI3K/Akt/NF-kB 信号通路降低TNF-α和IL-1β表达，从而发挥抗炎活性[30]。Bai 等[31]发现，金银花多糖能够显著降低TNF-α、IL-1β 和IL-17 AR 水平，可能通过调节Th17 细胞缓解卵清蛋白所致变应性鼻炎的炎症反应。

4.3 抗菌

金银花提取物对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杆菌、大肠杆菌均具有显著的抑菌作用[32]。胡璇等[33]应用细胞病变效应法观察金银花水提取物的体外抗菌抗病毒效应，结果显示，金银花水提取物对肺炎克雷伯菌及多种球菌、杆菌均具有抑制和杀除作用，同时还能够抑制甲型流感病毒。徐长丽等[34]研究发现，金银花醇提物对海洋致病菌杀鲑气单胞菌和嗜水气单胞菌具有较好的抗菌作用。此外，金银花水提物还能够破坏细菌内毒素的结构，其中，金银花乙醇提取物对细菌内毒素清除效果最佳[35]。

4.4 免疫调节

大量研究证明，金银花及其提取物具有免疫调节功能。金银花多糖能够有效改善免疫抑制小鼠的器官指数，增强NK 细胞的活性和巨噬细胞的吞噬作用，促进脾淋巴细胞增殖，发挥免疫调节作用[36]；并且能够有效促进免疫低下小鼠生成溶血素抗体，增加IL-2 含量，具有剂量依赖性[37]。金银花黄酮能够增加免疫抑制小鼠的脏器指数，提升血清ACP、AKP、LSZ 活力以及脾脏、胸腺中T-AOC、SOD 活性，并显著降低MAO、MDA 含量[38]。贾伟等[39]发现金银花多糖能够通过调节免疫促进IFN-γ分泌，刺激免疫器官指数上升，增强机体免疫功能，使流感病毒FM1 株滴鼻小鼠的生存时间显著延长，死亡率降低，肺部组织病变减轻。

4.5 其他作用

金银花及其提取物可有效清除自由基，起到抗氧化作用，并且还具有降血脂、降血糖、抗肿瘤等作用[40-43]。

5 小结

金银花为清热解毒之良药，其芳香疏散以祛邪，清热解毒而不伤胃，在临床治疗SARS、COVD-19等外感热病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现代研究发现，金银花及其提取物具有抗病毒、抗炎、抗菌、免疫调节等药理学作用，临床可治疗呼吸系统感染、泌尿系统感染、肝炎、肿瘤化疗等多种疾病。金银花作为药食同源的中药，具有很大的开发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