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者曹植
2023-12-07陈雪婧田恩铭
陈雪婧 田恩铭
“以然诺许人”,“以节气为本”,侠的形象在中国文学史中是一种持续性的存在。虽然史家往往不再以类汇聚,杂传、小说、诗文中侠风侠气一直都在传承的路上。侠与义始终相连,如李德裕《豪侠论》所言:“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侠的形象或者是诗人的自我刻画,或者是生活中的直接写实。曹植笔下的少年因侠骨丹心呈现出“捐躯赴国难”的气度;《三王墓》中的黑衣人敢于深入虎穴,义无反顾地为他人复仇成功;蒋防《霍小玉传》里的黄杉豪士自发地为背叛的爱情出头,让霍小玉终于得见李益一面;鉴湖女侠秋瑾不仅挥笔将侠气充溢诗情之中,更是仗剑走天涯,侠肝义胆付诸实际行动,谱写出一曲又一曲动人心魄的爱国乐章。
古代诗人多将事功作为人生的第一追求,文学创作则常常是不得已而为之。因追求事功,侠义主题遂承载着他们发自内心的自我定位和人生企盼。咏侠诗是将士人理想与现实生活结合得较为紧密的专门题材。如汪聚应所论:“侠义传统的影响与历代任侠风气的新变、现实政治、边塞战争与侠义传统的互动、文人任侠与边塞建功立业的时代精神、创作主体和创作客体相互融合以及侠自身的复杂人格等等,都为咏侠诗的创作发展提供了深厚的社会文化土壤和积极的现实动因。”(汪聚应等《中国古代咏侠诗史》,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P5)上述因素与侠的形象、侠的故事一旦融合,就会形成不同时期咏侠诗的特质。
中国古代诗人群体不仅能铁肩担道义,而且能妙手著文章。本组文章均以咏侠诗词为研究对象而聚焦于三位诗人身上。曹植、陶渊明、贺铸创作咏侠诗词以寄托自家心事。透过文本,曹植的期待及其遇挫过程一览无遗,陶渊明发出“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的叹息, 贺铸则在激情勃发中呈现侠肝义胆。他们创作的部分作品如《白马篇》《咏荆轲》《六州歌头》早已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读者阅读这些围绕经典之作论述侠义主题书写的文章,一定会释卷而思。咏侠诗中既有英雄形象,又有家国情怀,家国情怀透过侠义精神的传承而绵延不绝。
——田恩铭(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教授)
中国古典时代,被称为诗人者多是不喜欢“诗人”这一称谓的。在他们的心灵深处,实现治国安邦的大志才是第一要义,而属文多出于自适和无可奈何,虽被附着“不朽”的价值。曹丕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强调了文章的重要性,但他又说:“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士,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章。”终于将文章降至第二等位置。曹植亦是如此,他在《与杨德祖书》中写道:“吾虽薄德,位为藩侯,犹庶勠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那个时代人的一致思想。读曹植的诗,这一点自然是可以体会到的,但我还是称他为侠者和歌者。他是一个向往建功立业的战斗者,一个对理想永远充满希望的歌者。过去读文学史,时常习惯性地觉着曹植的一生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阶段,现在却模糊起来了。人生固可以阶段分,但终是生命之整体。
《白马篇》:侠者的形象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侠士理想贯穿了曹植的一生,即便是不同环境下显晦不同。《白马篇》作于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是曹植报国理想的集中体现。虽然可能是以曹彰为原型,却也将自家理想融入其中。诚如徐公持先生所论:
其如虹气概,在曹植集中仅见。此“游侠”为谁?一般论者以为是曹植自己,无论其为谁,要之是曹植心目中正面人物形象,体现一种理想人格。(徐公持 《魏晋文学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P62)
全诗渗透着一种惬意的悲壮感,亦有少年意气中的激情勃发。建功立业在当时离曹植并不遥远,甚至唾手可得。这一方面使他得意,伴随其父戎马倥偬中让他觉得自己可以驰骋沙场,一己才华有早已得到认可。他的父亲曹操不仅认为他有文才,还觉着他是个“最可定大事者”,另一方面使他忘形,“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同时又有结党之嫌。在两个方面的消长中,曹操终于失望于他的忘形。曹植成为嫡位之争的失败者,也与他的理想渐去渐远了。
曹植是中古时期的一位杰出的诗人,无论在当时还是在后世都得到了普遍的认可。他与父亲曹操、其兄曹丕并称为“三曹”。以文学成就而论,当以曹植最高,尤其是在五言诗的创作方面。只是在人生之路上,相比之下他是最为曲折的,曹植早年意气风发,恃才傲物中展示了贵公子的气度不凡。后来因为与哥哥曹丕争位而经历坎壈,诗歌就此分为两段,前期则满怀自信地抒发建功立业的渴望;后期则因身份的变化多涉凶险,战战兢兢而多幽怨之气,读其《赠白马王彪》《野田黄雀行》可知。
《白马篇》是曹植早期的代表作品,敖器之认为:“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诗评》),这段评语从《白马篇》中就能体现出来。这首诗又名《游侠篇》,整首诗塑造了一个武艺精熟、为国献身、视死如归的少年侠士形象。从作品的字里行间能够感受到曹植本人的影子,正如朱乾所说:“此寓意于幽并游侠,实自况也。”(《乐府正义》)诗的前四句所写的是游侠的出场。以游侠驰马直入主题,引领全篇。白马配上了金鞍,坐在上面的正是“幽并游侠儿”,一个奔驰的侠客形象就在动态中呈现出来了。中间十句是写游侠的成长史。少小就离家而练得一身功夫,尤其以高超的箭术见长。言语错落有致,“扬手”“俯身”之间就完成了活泼的形象书写。接下来的十句是游侠的建功时刻。边城战事一起,游侠便应征入伍,在战场上殊死拼搏。在家与国之间进行选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捐躯赴国难”。最后四句则是表述决心。一旦身列名籍,就要抛弃私情,为了国家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通读全诗,我们仿佛看见了一个整装待发的战士在表达自己的决心,期待能够有驰骋疆场的机会。以他人而写自我是曹植诗歌中常见的写法,翩翩少年在自己的舞台上“扬声沙漠垂”复“厉马登高堤”,实际所表露的是驰骋沙场的英雄气概。这首诗的特色有三:一是粗中有细,注重形象。全篇在写游侠的勇武形象,却只是抓住箭术一端。二是层次分明,详略清晰。先是勾勒出一个奔驰的人物,而后从点点滴滴写起,重在行为刻画,文字颇有节奏感。三是手法多变,主题鲜明。诗歌以“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领起全篇,补叙与倒叙相结合,着力于铺陈形象,而以为国献身为主题。
魏晋时期,评价诗文重视辞采,与曹操相比,曹植的文学地位要高出很多。谢灵运就认为:“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无名氏《释常谈》),可见倾倒之至。钟嵘将曹植列为上品,评价极高,云:“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诗品》)。至于将他与孔夫子相提并论,则将其置于“文圣”的位置了,推崇之高,言语间就可以明了。曹植志在建功立业,并不想以文人自居,可是造化弄人,他只能把建功立业的宏图写在纸上,并停留在想象力的世界里。因此他也就成为政治场上的失意者,文学场上的成功者。只是这不是他想要的成功而已。
《白马篇》是曹植理想的初步呈现,少年侠士征战边塞的英雄形象中寄寓着他的人生理想。正是因为有了理想的支撑,曹植对未来的人生充满希望。曹植早年的诗,赠人之作较多,如《赠王粲》《赠徐干》《赠丁仪》等,当王粲、徐干、丁仪这些人怀才不遇,曹植总是苦心慰藉,让他们对生活充满憧憬,后来的他却没有人给以解脱心灵之孤寂,只能唱出压抑中的一己之悲。读《白马篇》让人觉得诗中有乃父风范,就抒发豪情及对人生的态度而言,这是不错的。就文学史意义而言,“曹植《白马篇》对魏晋南北朝的咏侠诗创作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导向作用,在咏侠诗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汪聚应等《中国古代咏侠诗史》,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P199)袁淑《效曹子建白马篇》、鲍照《代陈思王白马篇》、沈约《白马篇》等均是仿作。
《七哀》:侠者的期待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荡子妻。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由游侠到思妇的视角变化,亦是由“侠”到“客”的变化,乃是诗人理想由显到隐的表征。弃妇诗在《诗经》就已出现,《谷风》《氓》都是此类。弃妇之遭遇与臣子不遇颇为相通,以弃妇、思妇自喻之作也就出现了。此类诗多为怨而不怒,《七哀》即是如此。细读此诗,表面写一思妇于月光下徘徊,在孤独中盼望有所依托,实质上是诗人的一种期待心态。刘履在《选诗补注》中评此诗曰:
比也……子建与文帝同母骨肉,今乃浮沉异势,不相亲与,故特以孤妾自喻,而切切哀虑之也。其首言月光徘徊者,喻文帝恩泽流布之盛,以發下文独不见及之意焉。
明月之下,广为王士,材皆可用,唯我独无,其原因何在?这是曹植的心灵叩问。难道在功业与地位面前,亲情之眷顾就要丧失殆尽?诗中透出一股哀怨之情,长期的孤独使思妇对生存的世界失望不已,毕竟生命中太多的东西永不复返了。诗人所迷失的是高昂的斗志,《白马篇》中任情驰骋的游侠变成了此际幽独中哀求的思妇。曹植的侠士理想发于一时,却用整个生命来期待。
因为遇挫,复有期待。如果说《七哀》之思妇在思中有所盼望的话,所盼望的恰恰是《白马篇》要实现的理想。同样借思妇言情,《种葛篇》中的弃妇则在思中仅有绝望之情。此诗充满了追忆话语,“与君初婚时,结发恩父深,欢爱在枕席,宿昔同衣食。”继倦之情,溢于言表,然时日无多,“行年将晚暮,佳人怀异心,恩纪广不接,我情逐抑沉”。一切美好俱成往事,主人公只好面对“交颈兽”“双栖禽”独自洒泪。整首诗节奏感较强,情绪悲凉,朱绪曾《曹集考异》论曰:“此亦不得于文帝,借弃妇而寄慨之辞,篇中葛菖、棠棣皆隐寓兄弟意。”《七哀》《种葛篇》并不能动其兄恻隐之心,遂如朱氏所评乃是借弃妇而传情达意。
曹植不仅写弃妇,而且写侠女。读曹植《七哀》当与《鞞舞歌》之《精微篇》对读。按照赵幼文的解读,两首诗写作时间相近,写作目的相同。《精微篇》所塑造的有苏来卿、女休、缇萦等具有侠肝义胆的女性形象。诗云:
关东有贤女。自字苏来卿。壮年报父仇。身没垂功名。女休逢赦书。白刃几在颈。俱上列仙籍。去死独就生。
此诗一改《七哀》之弱女子形象,而富有侠者情怀。全诗发出“辩女解父命,何况健少年”之感叹。读曹植《七哀》可与曹丕《燕歌行》参照而读。虽一为五言,一为七言,一或有所托喻,一未必有寄托。两首诗的共同点是均以思妇比喻,却有各有特点。曹丕于悲秋之凄凉中能对独守空房之思妇发语同情,而于其弟之寄托安能无视?刀剑在手而无用武之地,侠者情怀安放何处?可见诗人思之深矣。
《赠白马王彪》:侠者的悲歌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
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
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
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
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
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
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
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
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
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
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
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
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
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
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
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
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黄初四年(公元233年)是曹植人生的最低谷。侠士理想遥不可及,自己业已客居在外。当他与任城王,白马王俱朝京师,任城王曹彰暴死,而在返回途中曹植与白马王曹彪被迫分道而行,悲哀中激愤的曹植写下了《赠白马王彪》。此诗确实堪与蔡文姬《悲愤诗》相比。蔡氏之悲愤在于流人异地安定之后的骨肉离分,而子建之悲愤是远离文化中心,政治争斗之后的骨肉相残,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曹植无法理清思绪,这诗是一气呵成之作,对逝者的怀念,对同胞的安慰,对离间者的愤恨,对亲情与权力冲突中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如被冲决的堤岸,情感复杂地倾泻下来,不知所止。曹植陷入了大悲哀之中,但这绝不是空穴来风。在其兄即位不久他就尝到了失友之痛,渐被孤立之际就写有《野田黄雀行》,而当下的自己已经是网中的黄雀,没有利刃更没有游侠式的少年为其指出向上一路。
因悲哀之情而有悲凉之境。曹植的情感世界透过《赠白马王彪》一诗辗转叙出,展现了伤心人之怀抱。其伤心之苦有三:一是归路之艰苦,二是离别之痛苦,三是失亲之哀苦。此人生之苦在情感的起承转合中写出。起而叙行写景,景中自有情。“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开头一句便略去过程,只写了事由及事后,至于如何“谒帝”则不堪回首,人已在归途中。随之承出当前之怨,兄弟同行,被阻路上,情未及叙就要分开,顿时陷入萧瑟之中,一景一物催发了诗人不可遏制的情感。兄弟无故死去,生命何其脆弱。“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转瞬间昔日亲情难以寻迹,人生有限,苦难无涯的忧患感在诗人脑际萦绕,死者已矣,生者还要度日如年,苦涩的慰藉便无奈地发出:“丈夫志四海,萬里犹比邻”,这绝不是一种豪气,而是一声叹息,一声叹息中留有往日侠气的影子。即便在叹息中打起精神做一番劝勉,这也是无法解脱的劝勉。《白马篇》在转换镜头中描写英雄气概,读罢豪情满怀;《赠白马王彪》在徘徊往复之中营构悲哀之境,令人读后陷入难以自拔的黯然神伤。与《赠白马王彪》的反复申说相比,同时创作的《洛神赋》《美女篇》则显得要蕴藉含蓄一些。
曹植是一个纯真的歌者,他不能也不加掩饰自己内心之情感,这也导致了他现实人生中苦难的加剧。在苦难面前,哀怨又徘徊,自己觉得唯一的出路还是被重用,时刻不忘那悬浮在前又遥不可及的理想。就是死,他也不想死的如此寂寞,而是去“捐躯赴国难”,壮烈而酣畅地躺在属于自己位置的土地上。在中国士人的心灵史上,曹植确实是屈原之后又一位把失意个性的内心世界充沛而丰富地展现出来的人。他的歌唱感染了一代又一代与之心灵相契的士人,这是被迫发出的歌唱,带有一定的自觉性。罗宗强指出:
建安诗歌最为突出的特点,便是摆脱了汉代诗歌那种“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易风俗”的功利主义诗歌思想的影响,完全是归之于抒一己情怀。(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2006年版,P15)
这在曹植的创作中有着明确的体现,虽然无法彻底去除内心中的功利追求。中国诗史到了曹植这里是一个转折点,从种种束缚中摆脱出来,做到了鲁迅所说的“文学的自觉”。
孙明君将曹植人格分为两种模式,认为:
前期以放纵本我与寄心儒学两个层面构成,这是一种特殊的人格;经过一系列挫折,其人格发生了裂变与重组,最终建构成儒道互补人格模式。此一人格的内涵是顺人而不失己,即既顺从专制主的意志,又不失平治天下的志向,不失超矿自由之襟怀。(孙明君《三曹与中国诗史》,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P220)
《白马篇》《名都篇》《斗鸡》《箜篌引》《游观赋》构成曹植早期生活的缩影,为我们展示的是一个意气风发、豪情满怀的形象。《七哀》《野田黄雀行》《赠白马王彪》《求自试表》构成晚期曹植的思想世界,为我们展示的是不甘平庸而追求作为的形象。那个侠义少年一直未曾改变,只是经历岁月磨砺之后,改变书写话语,将无法付诸实现的梦想蕴于笔下,隐隐道来而余音绵延不绝。
曹植,一个胸怀希望永不放弃的侠者,一个用心灵写下经典篇章的歌者。
(作者陈雪婧系文学博士,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副教授;田恩铭系文学博士,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