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母文化精神内核的流变

◎卢 静

从自然与个体的角度来看，龙母文化产生于河道运输相对发达、水患频发的西江流域。在长期发展过程中，龙母文化按照现实塑造自身，同时也按自身塑造现实。随着社会的发展，西江流域以河为生的人们虽然在谋生方式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期盼风调雨顺的水文化已经深深印刻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影响了当地百姓的思想、行为和社会秩序。从自然、个体、群体、文化的角度对西江流域龙母文化进行解构，可以进一步突出其在族群建构、社会整合等方面的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

■自然：龙母文化产生的源头

龙母信仰是具有岭南地方特色的水神崇拜。早在南朝宋的《南越志》中就有关于“龙母”传说的记载。相传温氏在西江岸旁的悦城靠捕鱼谋生。有一天，温氏在江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卵，并将其放在容器里孵化。十多天后，这个卵孵化出一条一尺来长的小龙。小龙长到两尺多时就能入水捕鱼，每天可以捕到十几条鱼；长到五尺多的时候，每日捕到的鱼就更多了。这时，温氏就将多捕到的鱼分给周边的百姓。小龙不仅帮助温氏入水捕鱼，而且听从她的训导，在当地百姓需要帮助时伸出援助之手。秦始皇听说这些事情后，便召温氏进京。小龙得知温氏留恋故土，不想北上，便使秦始皇接温氏北上的行船折返回乡，多达4次。后来，秦始皇只好作罢。温氏去世后葬在江北，小龙聚沙成坟，守孝三年。人们对这些事情感到惊奇，就把温氏称为龙母。

龙母故事起源于社会生活。在发展过程中，龙母故事的内容由龙子为龙母捕鱼逐渐演化为龙子跟随龙母，庇护一方百姓。因而，人们在龙母的安葬地建立庙宇。由此可见，龙母信仰在产生之初仅属地方性民间信仰,是人们面对水患等自然灾害时的一种精神寄托。龙母信仰表现了先人为利用环境所做的努力。

■调适个体心理：龙母文化发展的动力

当未知世界超出了人类的认知和探索范围后，人们就会陷入一种恐慌、焦虑的情绪中。为了避免此类情感反复困扰自身，人类本能地将这些既要长期面对，又无法预知，也无法准确解释的不确定性现象纳入已成型的人类文化解释体系，并构建知识框架，使其成为人类可理解、可接受的知识。在一定程度上，龙母文化可以帮助人们缓解负面情绪带来的困扰和压力。人们通过一些活动，如认龙母契、开金库等，可以缓解内心对现实的恐慌，达到一种充满希望、平静的精神状态。

目前，我国正处于快速发展、急速转型的发展时期，人们普遍处于一种拼搏奋进、争先创富的奋斗状态。面对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差距，一些人可能会陷入焦虑。但是龙母文化能够暂时缓解人们的焦虑心理。龙母文化自产生以来就一直与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相联系。西江流域的人们相信龙母可以保一方百姓平安，也可以解决百姓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比如姻缘、生子及财运等。显然，龙母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为个体心理的调节提供了一个有效路径。

■群体纽带：龙母文化的社会功能

龙母文化强调家族亲情。在龙母传说中，龙母捡到卵后就将它放在合适的地方。龙子破卵而出，长大后，龙母对龙子进行教育，并让龙子参与捕鱼来维持生计。龙子还帮助龙母一起解决百姓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当龙母留恋故土，不想离开家乡接受秦始皇的召见，但是又不能违背圣意时，龙子借用自己的神力帮助龙母实现了她的心愿。龙母去世后，龙子又化为人形在龙母坟前守孝三年。综上，龙母对龙子的悉心养育以及龙子对龙母的孝顺共同构成了龙母文化中的孝道文化。孝是龙母文化非常重要的文化内涵，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思想认为，“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一个人如果重孝道，那么他基本上不会做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

历代统治者重视龙母庙的修建和修缮，体现了其对龙母文化的支持。而龙母文化所宣扬的母慈子孝的孝道文化不仅是维系家庭、家族乃至群体的情感纽带，还能保证家族社会乃至国家的稳定。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孝道文化也具有巨大的精神作用，对弘扬优良家风，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具有重要作用。

■文化认同建构：增强民族认同

仪式是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可以唤起人们的情感，即族群精神，并使其得以延续。此外，仪式还可以使社会契约公开化，使个体明白如何融入社会，从而增强个人的安全感和民族认同感。一方面，龙母文化中龙的符号符合中华民族对龙图腾的崇拜，能够唤醒中华儿女的共同情感；另一方面，龙母文化中的孝道文化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推崇和践行的，在促进社会稳定、增强民族认同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龙母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个体愿意接受和践行的文化，在增强民族认同感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龙母文化景区活动满足民众的娱乐需求

作为一种民间文化，龙母文化是生活在西江流域的人们的重要信仰，可以安抚当地百姓在面对未知的自然现象时出现的焦躁、恐惧等心理。当下，龙母文化景区的自然人文景观可以使游客达到休闲娱乐的目的。

一是龙母文化景区在传统大节举办的活动增强了个体间的互动，具有娱乐性。经过历史的积累，龙母文化逐渐形成了一系列具有独特风格的传统大节，主要有龙母开金库（正月二十一）、龙母生辰诞（五月初八）、龙母得道诞（八月初一）、龙子朝母节（十一月初一）。在这些传统大节里，龙母文化景区会举行各种庆典活动。其中一部分在龙母庙景区内进行，另一部分则需要在街道巡游。以梧州龙母文化景区为例，景区及附近街区有粤剧、舞狮及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表演，如船祭等，同时还有当地和周边地区的特色手工制品或美食。游客和当地居民在这样的活动中能够愉悦身心。

二是梧州龙母文化景区会根据游客的需求设置活动，增加趣味性。在周末或传统节日，景区准备了植树、汉服表演、动漫展、车尾箱集市等各年龄段游客喜闻乐见的活动，游客和当地市民都可以参加这些活动。这些活动不仅为人们提供了休闲娱乐的选择，还为龙母文化的传播创造了机会。

三是梧州龙母文化景区风景优美，可以作为爬山的好去处，使人们静心养性。走在山间小路上，人们可以在静谧的环境中静下心来，暂时忘记烦恼，放松身心。同时，站在山上俯瞰梧州市，俯瞰桂江上往来的船只，可以获得心灵的净化，待身心舒缓之后，继续整装待发。

基于此，龙母文化可以使游客及当地居民获得短暂的身心放松。在社会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人们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而龙母文化景区则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放松身心的场所。人们可以在这里缓解焦虑，暂时远离世俗社会，得到身心的放松。

民众记忆仪式强化社会整合

巩固和传播共同记忆是增强团体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重要途径，而仪式活动则是加强个体间联系的有力方式。

一是龙母文化在西江流域具有较大影响力，在增强社会共识方面有重要作用。悦城龙母庙的龙母诞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藤县龙母传说、梧州龙母信俗是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可见，龙母文化在西江流域流传甚广，对当地百姓的认知和行为产生了重要影响。龙母庙举办传统大节活动时，两广地区和港澳地区的信众会采取个人或堂口组织的方式前往龙母庙参拜。各大堂口也会组织相关的仪式活动，在这些仪式活动中，他们会诉说自己的族群迁徙历史，讲述龙母对他们的庇护，感谢龙母，祈求龙母对他们的生活、事业等给予关照。参与活动的不仅有中年人，还有年轻人以及未成年人。在这些活动中，龙母文化得到了进一步的传承。

二是民间有关龙母的祭祀活动多样，有助于个体融入社会。梧州龙母诞的上刀山下火海、舞狮表演等活动，以及文艺汇演、特色大集等构成了丰富的龙母祭祀活动。人们可以通过这些活动巩固自己的人际关系，增强家庭亲情和朋友间的友谊，有利于社会的稳定。

三是龙母文化景区的仪式活动可以为信众、当地百姓及游客宣传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精神。在仪式活动中，人们可以忘却世俗的烦恼。同时，仪式中有神婆或者是表述人，他们主要宣讲族群的迁徙史。这一活动可以使参与者进一步增强幸福感、认同感和集体荣誉感，为族群奉献力量。此外，对龙母孝道文化的讲述，如龙子在龙母的教育下为百姓谋福利，为龙母守孝三年等，都是很好的社会教化的例子，有助于维持社会稳定。

随着时间推移，西江流域的龙母文化与当地人的生活紧密交融，形成了丰富的民间节庆习俗，通过这些仪式活动，人们表达了对龙母的敬仰之情，感谢龙母的庇护之恩。同时，这些仪式展演也可以巩固龙母文化，并进一步传播龙母文化，深化人们对龙母文化的认识，以此增强族群的凝聚力。

龙母文化传承有利于民族认同的培养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各种文化和价值观冲击着我国的未成年人，尤其是在如今自媒体迅速发展的情况下，互联网上的海量信息影响着未成年人的成长。因此，在文化多样化的历史背景下，培养民族认同非常重要，而龙母文化在塑造民族认同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

一是龙母文化是中华民族龙文化的构成内容。龙母文化景区的仪式活动、人文景观以及龙母传说等为西江流域的百姓构建了一个文化想象空间。信众通过参拜龙母再次增强了身份认同，继而增强了自身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例如，在梧州龙母景区开金库的一次仪式展演中，在仪式快要结束时，表述人手持国旗，带领大家一起唱《我爱我的祖国》。这一环节将族群认同升华成了中华民族认同。

二是龙母文化中利泽天下的家国观有助于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龙母传说中，龙母作为西江流域的保护神，拥有勤劳能干、善良慈爱、热爱国家的良好品质。龙母济世安民，为百姓谋福利的行为是开展爱国主义教育的良好素材，对塑造人们的价值观具有重要作用。

龙母文化在增强民族认同感和促进国家稳定团结方面具有重要意义。龙母文化产生于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并逐渐成为群体的文化记忆，深入挖掘龙母文化的内涵和社会价值，有利于增强人们的民族认同感，进而维护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