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与毒的再思考*
2023-11-30姜锦睿郑茹今姜寅光
姜锦睿 郑茹今 姜寅光
疗效是判断诊治思维与方法正确与否的惟一标准。目前,以毒论治癌症的较多[1],以此指导临床,疗效仍不尽人意。因此有必要进一步探讨癌与毒的关系,以更好地指导临床。
1 邪气致病的方式与机制
从毒的角度看,邪气的致病方式与机制可以分3种,只有掌握邪气致病的方式与机制才能有针对性治疗。
1.1 恶物为病中医本科教材称凡恶物皆可称为毒,恶物有毒,能检测出毒性物资,而为病就是该毒性物资。如砒霜因三氧化二砷为毒为病,再如被污染的空气水和食物等致病也属此类,中毒性及其相关疾病多属此类。
1.2 厚而为病《说文解字》言:“毒,厚也”。原本无毒,累积到一定的量,一定的程度,就厚而为病,常常不能检测出毒性物资。如水本无毒,饮水或输液过多,使体内水分过多而为病,发为水中毒。再如六淫为病七情内伤皆属此类,一般的常见病多是这种类型。
1.3 间接为病致病的因素不能认为有毒,只是该因素有极强的竞争力,使得另一方失势而为病。如一氧化碳对血红蛋白有极强的亲和力,使氧气不能与体内的血红蛋白结合,身体乏氧而为病,这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的机制,这是一种竞争性代谢方式。笔者认为癌症的生与长就是竞争性持续不断的攫取营养而为病的过程,后续将进一步论述
2 对目前癌与毒研究的思考
温病与毒的研究应是毒邪相关研究的范例,癌与毒的研究可对照温病与毒的研究,从中找出方向。温病的病因为温邪,有温热邪气和湿热邪气等,致病邪气统称为疫毒,其侵入途径为口鼻皮毛。一般按卫气营血或三焦传变,治疗采用卫气营血辨证和三焦辨证,始终固护阴津。温病的危害不弱于甚至强于癌症,中医疗效却比癌症好很多。比照温病与毒的研究,两者差距很大。
目前对癌毒的论述都比较抽象,缺少具体的可用于临床辨识癌毒的具体依据论述[2]如有的学者认为,癌症是脏腑气化功能逆乱的基础上,痰瘀郁毒,有形之物结[3];有的学者认为气乱、痰结、毒踞等是癌症具有共性的发病病机和基本的病理因素[4]。而这些机制也可导致一般疮痒、良性肿瘤、甚至某些其他疑难病,没有特异性,不能指导具体的有针对性的临床,而治疗癌症肯定与治疗其他疾病不同。而温病的研究则是具体的有依据的,是温病就这样诊治。
中医研究病名病因病机,根本在于指导治疗和疗效的提高,没有完整的中医内涵就没有意义。癌症不同于常见病,其病因或病机肯定异于常见病,就如同温病一样有其特殊性,不能笼统以毒代之。
癌毒的命名将癌症致病邪气称为癌毒,与将温病致病邪气称为疫毒是一样的,也和寒毒热毒湿毒一样,任何邪气都可称为毒。关键是要弄清楚癌毒是怎样形成的,又是怎样致病的。不要把未明了的致病因素盲目称为毒,不能为了命名而命名。如果把癌毒仅仅释义为癌细胞和癌肿,对中医治疗毫无意义。中医对病邪命名要遵循中医基本规律和内涵,就如同温病疫毒的命名一样。
癌毒的大小举个例子,同一种细菌,可以引起小的疮疡,不治而愈,也可因体质、环境、治疗等因素引起菌血症毒血症,最终导致死亡。不能因为细菌引起的疮痒自愈就说细菌毒小,也不能因为最终导致死亡就说细菌毒大。细菌仍是同一种细菌,不同的是患者的体质、所处的环境与治疗因素等。同样癌毒的大小,要弄清楚癌怎样造成的伤害,不能简单因为癌能致死就说癌是大毒大恶,更不能因此就局限用毒药以毒攻毒。温病的治疗主要针对温热邪气和湿热邪气,并没有因疫毒而以毒攻毒。
3 癌症的病因病机
姜寅光[5]认为,癌症始于郁热,继之积热,直至热盛动血,动血导致了局部血管异生与阴血淫溢,造成局部的营养超常,使正常组织异化,或异生成新的组织,而成癌症.下面分而论之。
3.1 癌为热之病肿瘤未病阶段局部温度就升高,红外热像技术通过检测热能的变化能提前预警肿瘤的发生[6]。温度升高产生热休克蛋白,肿瘤组织中热休克蛋白过度表达[7]。金伟其等[8]检测到恶性肿瘤温度升高,经治疗病变消退后,升高的温度会降低。从上述专家的论述看,先有局部热变,再有癌症的发生,癌与热并存且一同消长,癌为热之病。
3.2 致癌之热的病理演变中医认为,热之为病,因郁而成,因此致癌之热也始于郁热。致癌的邪气,不是一种新生的邪气,其初始致病因素即可是外感,又可是内伤,与常见病一样,并没有什么毒性,但久郁化热。郁热是一切热病的根源,非癌独有,但癌始于郁热。热郁不散,热不断增加而成积热,从郁热到积热,向癌更进了一步。积热进一步加深,致热盛动血,这是癌生长关键一步。热盛动血导致了血管的异生,肿瘤血管可以通过出芽和套入机制形成新的血液供应通道,肿瘤内原始毛细血管丛主要通过出芽的形式生成,而血管的生长和血管床的发育、血管重塑等主要是通过套入式血管生成来完成[9]。实体瘤的生长与转移依赖于血管新生[10],局部的血管增多,容纳流经的血液就多。
3.3 癌的形成及其所致的损害人体的血液总量是由体质量决定的,只要体质量不变,血量是不变的,在常态下血液输送的营养物资也是稳定的。由于病灶处的血管增多,容量增大,单位时间流经的血液就多,局部的营养就多,姜寅光[5]称之为阴血淫溢。过多的营养导致正常组织异化或异生出新的组织,这就形成了癌。癌所致的损害,主要是癌体不断的攫取营养,并且越来越多,而其他组织所获得营养越来越少,直至无以为用而功能减退和衰竭。从整个过程来看,致癌之邪并没有什么毒性,只是因热形成的竞争性代谢方式对人体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4 医案
任何理论的探究,最终都要经过临床检验,疗效可以证实理论对错,举医案3则以说明。
案1:慈某,女,60岁,病志号1300470。5个月前因卵巢癌手术,术后化疗放疗,20 d前降结肠肠粘连、肠坏死,术中又发现升结肠癌,考虑身体的情况,只对肠粘连、肠坏死行手术治疗,升结肠癌只能择期再手术。术后剧烈腹痛,排便困难,每次排便约1 h,而求治中医。查舌质红,苔滑腻,脉弦细有力。用药如下:葛根20 g,地榆15 g,茵陈15 g,刺蒺藜15 g,白及15 g,白芷15 g,荆芥15 g,防风15 g,党参20 g,黄连20 g,吴茱萸5 g,枳壳20 g,厚朴20 g,赤芍20 g,牡丹皮20 g,益母草10 g,泽兰10 g,白芍20 g,薄荷(后下)10 g,淡竹叶10 g,槟榔10 g,草果仁10 g,银柴胡15 g,青蒿10 g,龟甲(先煎)20 g,生地黄15 g,玄参20 g,大黄5 g,黄柏5 g,秦皮10 g,木香15 g,焦山楂25 g。治疗约半个月,腹痛减轻,排便困难缓解,继续巩固治疗,饮食增加,体质量增加,体力增加,治疗约3个月,手术切除了升结肠癌,术后继续服中药,按前方加减。
治疗期间,患者又先后新发肾癌和肺癌,分别手术治疗,术后继续服中药,查舌质红,苔薄,脉弦细有力。处方:杏仁(后下)10 g,桔梗15 g,厚朴20 g,枳壳20 g,茯苓20 g,白术20 g,党参20 g,黄芪20 g,葛根25 g,柴胡15 g,羌活10 g,槟榔10 g,草果仁 10 g,白及15 g,白芷15 g,当归20 g,川芎10 g,漏芦15 g,浙贝母20 g,牡丹皮20 g,地榆15 g,黄连20 g,黄芩10 g,黄柏5 g,大黄5 g,百合20 g,女贞子20 g,玉竹20 g,地骨皮20 g,银柴胡15 g,合欢皮20 g,青蒿(后下)10 g,薄荷(后下)10 g,龟甲(先煎)20 g,玄参20 g。以此加减,患者逐渐咳止气顺,饮食正常,二便基本正常。后将此方改为散剂巩固治疗。现已治疗10年余,患者基本状态良好,饮食睡眠基本正常,能正常家务。
案2:刘某,男,48岁,病志号154004。患有乙肝、肝硬化、腹水、原发性肝癌,门静脉癌栓形成。在省级医院会诊,不能手术,患者拒绝化疗等治疗,签字要求中药治疗。查舌质红,少苔,脉弦细略数,沉取尚有力。处方:生地黄15 g,当归20 g,川芎10 g,漏芦15 g,浙贝母25 g,花椒5 g,牡丹皮20 g,郁金15 g,泽兰10 g,益母草10 g,蝉蜕10 g,青蒿(后下)10 g,龟甲(先煎)20 g,薄荷(后下)10 g,淡竹叶5 g,玄参20 g,僵蚕10 g,姜黄20 g,大黄5 g,知母10 g,百合20 g,合欢皮20 g,茯苓20 g,白术20 g,枳壳20 g,厚朴20 g,女贞子20 g,玉竹20 g,竹茹5 g,黄连15 g,泽泻25 g,干姜10 g。
以此方加减治疗约半年,癌缩小,肝功正常,腹水已消,饮食体力正常,将中药汤剂改为散剂巩固治疗,查舌质红,苔薄、滑腻,脉弦细有力。处方:茯苓20 g,白术20 g,枳壳20 g,厚朴20 g,当归20 g,川芎15 g,花椒5 g,漏芦10 g,浙贝母20 g,泽兰15 g,益母草15 g,牡丹皮20 g,郁金20 g,白芍15 g,槟榔10 g,草果仁10 g,黄柏5 g,黄芩5 g,黄连10 g,姜黄20 g,威灵仙25 g,女贞子20 g,玉竹20 g,青蒿(后下)10 g,薄荷(后下)10 g,龟甲(先煎)15 g,知母5 g,菟丝子15 g,地肤子15 g,荔枝核15 g。
治疗一年半,癌肿进一步缩小,患者回工厂正常上班。现已治疗8年,近3年强化CT和强化磁共振检查,已无强化病灶,现仍继续治疗。
案3:王某,女,74岁,病志号2132442。经强化磁共振等检查确珍肝癌,病灶2.3 cm×1.9 cm,因有较重的心脏病不能手术,拒绝化疗等治疗,签字要求中医治疗。查舌质红,苔黄厚,脉弦细有力。处方:当归20 g、白术20 g、柴胡20 g、茯苓20 g、白术20 g、茵陈20 g,刺蒺藜15 g,牡丹皮25 g,郁金25 g,泽兰10 g,益母草10 g,玄参25 g,银柴胡20 g,薄荷(后下)10 g,淡竹叶10 g,鳖甲(先煎)20 g,青蒿(后下)10 g,秦艽10 g,大黄5 g,枳实20 g,厚朴20 g,槟榔10 g,草果仁10 g,猪苓15 g,泽泻15 g,花椒5 g,漏芦15 g,川芎10 g,浙贝母20 g,地肤子20 g,威灵仙20 g,合欢皮20 g。
治疗约半年,复查强化CT,癌灶缩至2.0 cm×1.5 cm,饮食体力正常,体质量略增加,将中药汤剂改为散剂巩固治疗。查舌质红,苔薄黄,脉弦细有力。处方:当归15 g,川芎10 g,花椒5 g,漏芦15 g,浙贝母20 g,女贞子20 g,墨旱莲15 g,玉竹20 g,荔枝核10 g,川楝子10 g,茵陈15 g,刺蒺藜15 g,牡丹皮15 g,玄参20 g,益母草10 g,泽兰10 g,青蒿10 g,芦根10 g,鳖甲20 g,知母5 g,威灵仙20 g,地肤子20 g,槟榔5 g,草果仁5 g,地骨皮15 g,百合15 g,银柴胡15 g。
治疗约1年,复查强化磁共振。病灶缩至0.9 cm×0.9 cm,病灶无强化。现仍在治疗中。
按语:中药治疗以清热凉血为主,并贯穿始终。没有郁热积热,没有热盛动血阴血淫溢,就没有癌的生长与复发转移。热因郁而成,治热之法,开通郁滞,给热以出路,或透热于外,或导热于下,或直折热邪。热盛伤阴,无论有无阴虚症状,都要辅以养阴或以养阴为主。
未使用所谓能抗癌的毒药。致癌之邪多种多样,与所致常见病的邪气一样没有所谓的毒性,只是发生了持续性的热盛动血才导致癌症的发生与转移,只要针对热盛动血施治即可,就像治疫毒,按照卫气营血和三焦辨证即可。盲目用所谓能治癌的毒药则伤正,也没见到用所谓能治癌的毒药成功治愈癌症的文献。
未使用所谓大补扶正。癌之虚,乃局部热盛动血,改变了营养的分布,癌体营养集聚,正常机体营养相对减少。本文3个医案,从脉证看,虚证不明显,治宜清热凉血为主,如果盲目补虚,气血运行不畅,热更郁,动血更甚。如果从脉证看,虚证明显,补虚的同时必须清热凉血,否则热盛动血则体更虚。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不能据此就大补治癌,这是论述疾病的病因病理。病因病理之虚与病证之虚不能等同、治病以辨证为主,证实则泻之,证虚则补之。不能因病因之虚盲目补之关于局部辨证和整体辨证。癌症的局部辨证就是热盛动血阴血淫溢,治疗则为清热凉血为主。形成郁热进而动血的原因,就要从整体探讨,这就是整体辨证,如肺癌的燥热,胃癌的中焦湿热,淋巴癌的痰热、肝癌的瘀热、肾癌下焦湿热、膀胱癌的水热互结等。治疗癌症清热凉血为主,这侧重局部辨证,同时针对燥热、湿热、痰热、瘀热、水热等施治,这侧重整体辨证,局部辨证和整体辨证有机结合才是治癌之道,也符合中医的整体观和辨证论治。
5 结论
水本无毒,水大成灾,不能因为水灾就说水有毒,不能水灾严重,就说水有大毒,在癌症的研究要避免这种现象。水灾要根据水灾的成因与过程进行治理,同样,癌症的治疗要弄清楚癌症的病因病理,而目前癌症的病因病机研究尚处于混沌状态,百家争鸣。姜寅光[5]认为:癌病的病理演变有4个过程:郁热、积热、热盛动血、阴血淫溢,这4个过程持续交织反复导致了癌的生长与转移。治癌重在凉血治热,并根据痰热、湿热、燥热、瘀热等不同而施治,不要盲目以毒攻毒,慎用毒药。如同温病一样,不必因疫毒而以毒攻毒,只需根据病理演变过程,或从卫气营血辨治,或从三焦辨治。总之,探讨与治疗癌症,都必须由中医思维贯穿始终[11]。
癌症是一种难治疾病,也是一种多发病,严重危及人们的身体健康,尽早地探讨出癌症的病因病机及辨证论治刻不容缓。目前有多种理论、多种学说,但尚无公认。笔者对癌毒学说提出不同的看法,并提出郁热、积热、热盛动血、阴血淫溢致癌的观点,敬请同道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