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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与“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

2023-11-27袁小平吕佳琪

青年发展论坛 2023年5期
关键词:Z世代媒介个体

袁小平 吕佳琪

一、问题的提出

青年是整个社会力量中最积极、最有生气的力量,然而当代的部分青年群体却被贴上了“躺平”与“摆烂”的社会性标签,如不婚、不育,拒绝社会交往,厌弃竞争,佛系,沉迷于网络等。与上一代相比,目前的青年一代呈现出非常独特的代际性特征。事实上,如果将视野拓展到全球就会发现青年一代的新特征并非我国独有,且青年的社会参与水平好似在逐渐下降,如“独自打保龄球”的美国青年、英国的尼特族、澳大利亚的归巢族、日本“佛系青年”等。为此,国际学术界用“Z 世代”来称呼当前青年。这一概念区别于以往社会学界按十年周期对代际进行划分的常规方法,用以强调当前社会的网络特征对青年一代的影响。Z 世代亦为“网生代”“互联网原住民”“二次元世代”“数媒土著”“网络世代”等,泛指1995年至2010年间出生的人。[1]

在我国,“Z世代”青年的成长历程同网络技术跃升和社会经济变迁均密切相关。有学者指出,诞生于世纪之交时段的Z世代是时代与社会多重规定性建构的产物。[2]“Z世代”青年的成长时期正值中国互联网快速崛起,且处于以PC互联为主的社会联结阶段。这一时期又恰逢改革开放后的社会巨变进程,新型的社会结构和价值正蓬勃生长。[3]这两种社会化特质交织影响着Z世代青年。由于“Z世代”青年所处的社会化运行机制新增了虚拟化层面,“第二现实世界”使人的社会化发生了范式变迁。因而,在思维方式方面,Z 世代剖析问题时不从传统的社会分层理论出发,而是因其对同类事物的态度、评价或决策的差异性,显露出“理念分层”的新特质;在社会参与方面,“Z 世代”青年作为网络社交文化的高度参与者,其“参与文化”[4]始终与社会变迁的节律相关联,是新媒体参与文化的创作者和新生力量,借助媒介技术创造出表达个性的新场域,搭建出交流情绪的新平台,开拓出社会参与的新渠道。因此,在对“Z 世代”青年身上所呈现的异于其它世代社会行为的诠释方面,学界习惯从以上外部因素(特别是媒介因素)加以阐述,将虚拟化网络世界同现实化社会变革整合融通,或多或少忽略“Z 世代”青年的个体化特质对其行为的影响。

在社会心理学看来,个体的社会行为与其自身的社会情绪能力(SEC)密切相关。社会情绪能力由美国学业、社会和情绪学习协作组织提出,指个体在生活中学习并运用基本知识、技能、态度和心态来管理情绪、建立人际关系、干练处理挑战、实现积极目标的能力。[5]社会情绪是构成社会运行的调控和凝聚机制[6],社会情绪能力是个体情绪发展和社会学习的产物,该能力的培养与提升对于塑造积极社会情绪、凝聚社会价值和促进社会良性发展而言至关重要。柯林斯曾指出,“个体在权力互动及地位互动中都能获得或丧失情感能量,互动随时间连接成链条,又因情感能量的变化产生社会团结或社会疏离”[7]。特纳认为人际互动中产生的情感能量会预设社会期望,并逐步镶嵌、融入社会结构中[8],推动着社会运行和社会变革。因此,最大化情感能量是自我的基本驱力,在此作用下所形成的能量交换、输送、剥夺都同其行为如影随形,而社会情绪能力的自我调控效力和新媒介的传导功能共同塑造着群体的情感能量和社会行为。对“Z 世代”青年而言,社会情绪能力可视为个体参与社会生活的重要变量,既会影响其社会参与,也会左右媒介使用行为。但青年社会参与研究的既有文献中,对个体化内部驱动力与社会化外部影响力的探析上,较少从社会情绪能力和媒介使用的层面来考察社会参与行为的差异性。

鉴于此,本文从“互动仪式链”理论视角出发,通过探究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和社会参与行为三者的互动效应,聚焦于以下三大问题:“Z世代”青年作为网络媒体热议的“内卷竞争下的躺平者”,其社会情绪能力(个体情绪能力和社会能力)和社会参与水平呈现出何种特点;社会情绪能力如何对社会参与行为发挥作用,会引发哪些连锁反应;“Z世代”青年对媒介的使用功能和依赖程度在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的影响中扮演何种角色。

二、文献综述及研究假设

(一)社会参与的概念界定

社会参与是一个多学科的概念,代表着个体对社会生活的卷入程度。西方学者艾德勒(Adler)于1938年提出参与行为是人对社会生活的某种愿望与需要,社会参与体现着一种“真正的自我卷入”。[9]20世纪40年代,社会学家欧内特·W·伯吉斯的象征互动理论中也提及了“社会参与”这一概念。社会参与是各种社会团体整合的催化剂,具体表现为社会成员参与处理社会公共事务的态度、行动和过程,以及对社会生活各领域现状与发展的关注、领会和投入。[10]对青年而言,社会参与是青年群体借以彰显利益需求的社会表达方式之一。罗杰·哈特(Rog‐er Harl)提出了参与阶梯(Ladder of Participation)的概念,以参与过程中青年主体性的在场或缺失来判断是否为真正的参与。参与式发展理论也指出青年社会参与是目标——手段的有机统一,既能为社会发展贡献优势力量,也能提升个体的自我价值。

(二)社会情绪能力驱动社会参与行为关系分析

德纳姆(Denham)认为社会情绪能力是一个包含社会能力和情绪能力的综合概念。[11]社会能力是个体在有效利用资源实现自我良性发展的能力,是在社会环境中个体通过认知、行动、情绪等途径完成预期社会目标的能力[12];而情绪能力由情绪智力延伸而来,指了解、处理自己和他人情绪的能力[13];1997年,巴昂(Bar-on)是国际上最早研究情绪智力的心理学家之一,于1997 年提出情绪智力理论模型。[14]简言之,社会情绪能力就是个体谋求积极发展必备的知识、态度、心态和技能,对社会参与行为产生深层次、多样化、持久性的影响。社会情绪能力涵盖内容多、范围广,国内学者将社会情绪能力概念引入后,围绕着社会情绪能力与行为的关系展开了深度讨论。例如,许苏经过综合研究发现它主要依靠认知调节、情绪处理和社会互动这三大功能影响个体行为的内部发生机制。[15]当对自我觉知和社会意识进行认知调节时,主观认知会预测个体行为[16],会同情绪、行为和目标达成建立直接性关联关系;情绪处理的良好运作与否同亲社会行为的可否出现二者密切相关,如愤怒则易导致攻击行为。情感是一种动机力量,它不仅使人们的主观体验有序,而且赋予人们以力量,指导行动的方向。[17]情绪理解的正确性、情绪表达的恰当性、情绪管理的有效性是建立积极人际关系、实现良好社会互动之基。当每个个体都抱有同理心、以积极的方式表达情绪、擅长及时排解负面情绪时,往往会促成亲社会行为的涌现。鉴于社会情绪能力与社会成员行动的关系,有理由假定,“Z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行为与其社会情绪能力显著相关。

H1:“Z世代”青年的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关系。

H1a:个体水平上的自我情绪能力(自我管理能力和行为决策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关系。

H1b:社会化作用下的社会能力(人际关系能力和社会觉知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关系。

(三)媒介使用驱动社会参与行为关系分析

网络空间下多样化的媒介渠道、多元化的媒介主体和丰富的媒介诉求,解构了传统的固性社交,为“Z 世代”青年提供了开放、多元的对话新场域,加快了青年文化的“破壁”“出圈”[18],形塑着主流文化和社会思潮,左右着社会参与行为的走向。1967 年,美国学者巴伦从媒介的认知和文化层面高扬公民的媒介参与自由。巴伦施蒂格·夏瓦(Stig Hjarvard)的媒体化理论中表明民众与社会的关系正在被媒体化,媒体逐渐融入社会机构本身及其运行机制中[19],成为各机构内部的、机构间的乃至整个社会互动的关键路径之一。

国内外研究表明,媒介使用对社会参与具有外部驱动力和传导力。青年借助媒介网络构建了独特参与文化和意义表达空间,关注、讨论、参与着社会活动,体现出青年的主体性特质。[20]一直以来,媒介被视为中间变量影响着个体参与社会事务[21],媒介使用与社会成员社会参与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22]。媒介作为多元信息的载体,其使用的模式、动机、功能、程度和效果均会影响个体社会参与的意愿与强度[23],降低接触社会生活信息的成本[24]。但也有研究发现,若媒介使用的功能是休闲娱乐,便会阻碍个体获取有用信息,易导致社会参与水平下降。[25]“Z世代”青年的媒介使用率普遍偏高,其借助媒介实现自我表达和群体认同的需求也日益凸显。[26]他们习惯在媒体平台上主动展现自我情感偏好、个人需求和生活惯习,其网络参与行为具有普遍性、高重复性、程式化等特征。传播学者迈克尔·塞诺斯(Michael· Xenos)调研发现媒介使用可以深化青年群体的政治卷入程度,在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青年群体参与行为上发挥“均衡器”的功能。鉴于媒介使用与青年社会参与间存在相关关系,故建立如下假设。

H2:“Z世代”青年的媒介使用对社会参与行为有正向影响。

H2a:媒介功能使用对社会参与行为有正向影响。

H2b:媒介依赖对社会参与行为有正向影响。

(四)社会情绪能力、媒体使用与社会参与行为的关系分析

现如今,“Z世代”青年社会情绪的表达、社会情绪能力的提升、宏观“互动仪式链”的生成和社会参与系统的运行都离不开媒体网络的传导作用,是社会教化和个体内化的互构与结合。[27]既有研究发现,媒介使用会左右社会情绪的表达。社会情绪具有浓重的时代特征,新媒介时代社会情绪本身作为一种传播信息,在媒介使用过程中更易产生、分化、感染[28];社会情绪借由新媒介使传播格局由“事实传播”向“情绪传播”演进[29]。“弱事实、强情绪”的传播特征也成为反向社会情绪的推手,在“Z 世代”青年间表现得更为显著。此外,媒介使用有利于提升个体的社会情绪能力。例如,微信“晒客”会借助媒介工具参与活动、分享感悟和人际互动,所晒的内容正是个体对自我和社会的认知。[30]媒体平台上的任务导向型打卡行为是一种新型的自我管理方式,是个体借助智能终端进行的一段自我书写[31];进入了液态化的“后全景敞视主义”社会后,被监督、被凝视的自觉感知深入个体行为,成为一种自我管理和自我规训的机制[32];同时,网络数字空间将多重社会关系聚拢、杂糅和整合,时刻改变着人际关系和社交圈层,左右着个体做出合理的决策。最后,网络的高度联动使得社会关注转向线上社群的力量,媒介使用会推动宏观“互动仪式链”的生成与发展,影响社会氛围的构建,与社会参与的效率、质量和水平息息相关。

上述文献表明,社会情绪能力和媒介使用对社会参与行为具有显著影响,本文将媒介使用作为社会情绪能力影响“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行为的中介变量,提出以下待检验的研究假设。

H3:“Z世代”青年的社会情绪能力对媒介使用有正向影响;

H4:“Z世代”青年社会情绪能力可通过媒介使用的中介机制来间接对社会参与行为产生正向影响。

(五)互动仪式链理论及其在“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中的适用性分析

基于结构视角分析,“Z世代”群体的社会心理及行为特征均与新媒介时代的社会发展整体结构攸关,且三者间相互作用形塑“Z 世代效应”。[33]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会分别对“Z 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行为产生重要影响,互动仪式链理论则为二者共同施展效力提供了逻辑解释框架,以揭示其相互作用机理,回答本研究的核心关切点。美国社会学家兰德尔·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理论认为,在特定的场域情境之下短期化的个体情感会通过互动仪式激发并凝结成群体性的情感能量,在互动关系中“共同的关注焦点”和“黏合程度较高的互动”共同作用,塑造了群体归属感、道德感和团结符号。柯林斯指出,社会行为是由多个镶嵌在社会结构中的微观互动行为共同组成的宏观互动仪式链,在这个社会运行系统中情绪居于核心地位,行为反映着情感能量的变化,个体的行动策略旨在追求最大化的情感能量。[34]特定社会现象是在互动仪式中产生、维系和发展的,互动仪式既包括未经模式化的自然交往行为,也包括高度模式化的行为规则的汇合,而链接微观和宏观、揭露现象产生和发展的核心就是多个微观行为仪式间相互联结成的互动仪式链。[35]群体认知、群体情绪、群体能量交换会共同生成群体符号,共同决定群体行为模式,可见,互动仪式链会对社会参与行为的生成与延展以及社会运行机制产生深刻的影响。

互动仪式链理论在青年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对社会参与的影响分析中的适用性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群体认知、群体情绪、群体能量交换会共同生成群体符号,共同决定群体行为模式。社会互动则以情绪处理为基础,时刻影响着个体的行为活动、行为发展和社会参与。互动仪式链会对社会参与行为的生成与延展以及社会运行机制产生深刻的影响。第二,在人际交往中正确领悟他人意图,良性的社会互动,有利于激活正性情绪和能量,减少群体间的冲突行为,编织网状的互动仪式链,社会成员会在积极的互动中不断提升社会参与的深度、广度和效度。第三,该理论适应了“Z 世代”青年的动态发展性,满足了连接宏微观的分析需求,提供了动态审视青年社会参与的新思路。基于该理论,郑珊珊提出参与式社区建设的微观互动框架,探寻到一个扩大社区参与的实践路径[36];田蕾提出社会工作介入老年社区参与互动仪式的策略;邱灿基于互动仪式链理论视域下探寻到课堂“边缘人”的转化路径,提高课堂参与度。基于此,本文在互动仪式链理论视域下对“Z 世代”青年社会参与展开分析。

三、测量工具与样本特征

(一)问卷(量表)设计

本研究采用自编的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与“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行为调查问卷作为研究工具。根据《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中对“青年”的界定,本研究将青年社会参与定义为14—35周岁的个体或群体为获得特定利益而介入并参与社会生产、生活、发展等方面相关的活动进程中表达利益诉求的行为。问卷共包括四大部分:一是“Z世代”青年的基本信息,如性别、户籍、是否为独生子女、年级、所学专业、政治面貌等;二是社会情绪能力量表;三是媒介使用情况量表;四是社会参与行为量表。调查问卷内3个量表的题项编制均按照突出重点、语言简洁、措辞准确的原则,依据李克特五点量表格式进行设计。

在社会情绪能力量表设计上,分为情绪能力和社会能力两大方面,其中情绪能力包含“自我管理”“行为决策”两个维度,社会能力包含“人际关系”“社会觉知”两个维度,围绕以上4 个维度展开,共设计19 个题项。在媒介使用情况量表设计上,主要围绕使用功能和依赖程度两大维度共设计10个题项。在使用功能部分借鉴姜自豪编制的社交媒介使用对大学生社会心态影响调查问卷[37];在媒介依赖程度维度的设计上,借鉴吴祖宏编制的大学生手机社交媒介使用量表[38],在已有量表的基础上增删题项并修改相应表述。在“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行为量表设计上,本文参考现有文献,并借鉴张朋[39]、唐俊杰[40]等人编制的量表,最终设计了15 个题项,形成了“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行为量表。

(二)预调查与检验

为了检验3 份量表的信效度,随机发放并回收了140 份问卷(量表),获得相应的预试数据。采用“极端组”法对问卷题项进行项目分析,分别对3 份量表中各个测量题项(指标)的区分度进行检验,保留了适当的(临界值CR>3.00,P<0.05)的测量题项(指标)。然后计算出3 个量表的KMO 值(分别为0.882、0.875、0.876,均大于0.80),进行Bartlett’s 球形检验(近似卡方值分别为1764.582、129.999、1111.061,均在0.01 水平上达到显著),因此说明总体的相关矩阵间有共同因子存在,各题项的相关系数矩阵间存在显著差异,可以进行模型分析。

在此基础上分别对3份量表进行因子分析,据分析结果得出,社会情绪能力量表被划分为4个维度即自我管理、行为决策、人际关系和社会觉知(累计解释总变异量为69.939%)。其中,自我管理维度包括清楚自我优势、善于克服消极情绪、深刻认识自我个性品质、能冷静应对难题、身心健康和能感受到事物的美共6 项测量指标;行为决策维度包括合理安排工作任务、先思后行、敏锐感知他人的非语言信息等7 项测量指标;人际关系维度包括有多个亲密伙伴、与朋友关系良好、会考虑他人感受共3 项测量指标;社会觉知维度包括认同政策规定、认为社会安全水平高、已受到正能量事件的鼓舞共3 项测量指标。媒介使用情况量表被划分为两个维度即使用功能和依赖程度(累计解释总变异量为57.661%),其中,依赖程度维度包括无目的性玩手机、习惯性打开媒介软件等7项测量指标;使用功能维度包括媒介社交、浏览信息共2项测量指标。社会参与程度量表被划分为3 个维度,即参加校园活动、参加社会活动和关注社会问题(累计解释总变异量为62.669%)。其中,参加校园活动维度包括参加社团活动、联谊竞赛宣传活动、学习进修活动等6 项测量指标;参加社会活动维度包括志愿服务、社会实践调研、社会兼职等4 项测量指标;关注社会问题维度包括浏览国内外时政要闻、讨论社会热点事件、向媒介反映社会问题等5项测量指标。

最后,在完成因子分析并对2份量表的结构进行必要的修整后,3份量表已具备了良好的结构效度。接下来,对3个量表分别进行信度检验,由表1可知,3个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分别为0.930、0.837、0.900,表示各量表内部所有项目间的一致性较好,并且精确性、稳定性较高。

表1 量表信度检验

表2 调查样本分布(N=404)

(三)样本描述

本次正式调查开展于2022 年9 月1 日至11 月30 日。问卷的正式发放采用分层抽样的方法,在江西省选取2所综合性高校作为第一级样本单位,再在这两个高校中抽取6个学院作为第二级样本单位,接着在学院内选取3 个班级作为第三级样本单位,之后在各班中随机选取12 名Z 世代青年开展调查,覆盖所调查高校不同户籍、性别、年级、专业、政治面貌的大学生,可较好地代表“Z世代”青年的整体分布。

四、实证分析与结果说明

(一)“Z世代”青年社会情绪能力与社会参与行为的现状分析

“Z 世代”青年的社会情绪能力现状通过描述个体情绪能力和社会能力的状况来反映,个体情绪能力包括自我管理和行为决策,社会能力包括社会觉知和人际关系。由表3 所示,自我管理能力均分为3.897 分,社会觉知能力均分为3.979 分,人际关系能力均分为4.164分,行为决策能力均分为3.993 分,情绪能力均分为3.945 分,社会能力均分为4.071 分,社会情绪能力均分为4.008 分。可知,“Z 世代”青年的社会情绪能力整体较好,其中,人际关系能力最强,自我管理能力略低于平均值。这说明Z 世代并不是“摆烂”,他们的社会性能力并没有降低。

表3 社会情绪能力现状描述统计表

表4 社会参与行为现状描述统计表

在媒介使用方面,媒介使用功能均分为4.090 分(5 分代表使用功能最多元),可知,“Z 世代”青年的媒介使用功能较多。在媒介依赖程度方面,均分为3.688 分(5 分代表依赖程度最强),表明“Z 世代”青年媒介依赖程度较深。在社会参与方面,社会参与行为均分为3.699分。其中,社会活动参与均分为3.722 分,校园活动参与均分为3.677 分,关注社会问题均分为3.698 分。可知“Z 世代”青年的社会活动参与要高于校园活动和社会问题的参与。在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后,发现不同性别、户籍、是否为独生子女在社会参与行为上均无显著差异,说明“Z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呈现出较强的群体一致性。

(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1.整体结构方程模型适配度分析

本文建构的“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与社会参与行为结构方程模型”包含一个结构模型、两个测量模型、两个潜变量和八个显变量。因回归分析发现,媒介依赖对社会参与行为影响不显著,拒绝假设H2b,媒介使用主要通过媒介使用功能这一观测变量对社会参与行为产生作用,因此在构建模型时选用“媒介使用功能”这一显变量。从绝对适配度、增值适配度、简约适配度三个方面,主要运用12 项重要的拟合指标来检验结构方程模型的拟合指标参数,通过比较拟合指标的输出值和参考值,以判断模型与样本数据的拟合程度。运用AMOS26.0软件构建结构方程模型对数据进行路径分析,发现自我管理和社会觉知这两个显变量的残差存在明显的相关,意味着二者存在一定交叉,同理,媒介使用功能和关注社会问题二者也存在一定交叉,残差相关已考虑进模型设置。经一次修正后,得到研究模型适配度检验的最终结果和修正后的研究模型及标准化路径系数(见图1)。拟合指数代表了模型与调查数据的适配性,该模型中卡方自由度比率(χ2/df)为3.240(<5),GFI 为0.970(>0.8),IFI、CFI 均为0.972(>0.9),适配度尚可;PNFI 为0.549(>0.5),TLI 为0.951(>0.9)。各拟合指标的修正参数均符合可接受标准的参考值,所构结构方程模型与数据的整体契合度较高,模型适配度良好,可进行假设检验。

图1 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与社会参与行为的结构方程模型

2.结构方程模型估计结果

借助AMOS 软件整体分析后,得到标准化实证模型(见图1)和标准化路径系数(见表6)。结构方程模型反映了各潜变量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的路径系数为0.593,且达到了1%的显著水平;媒介使用功能对社会参与行为的路径系数为0.128,且达到了5%的显著水平。可见,社会情绪能力越强,媒介使用功能越多样,“Z 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行为情况越好。社会情绪能力对媒介使用功能的路径系数是0.356,且达到了1%的显著水平,说明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的影响中,媒介使用功能起到一定中介作用。

测量模型反映了各观测指标与潜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表5 中测量模型反映的各种关系可以归纳为:①在反映社会情绪能力的4 个观测指标中,人际关系能力、行为决策能力、社会觉知能力和自我管理能力均对社会情绪能力有着显著影响,这些指标与社会情绪能力之间的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734、0.874、0.568、0.695,即“Z 世代”青年的四大能力越强,社会参与行为情况越好。②在反映社会参与行为的3 个观测指标中,关注社会问题、参与社会活动和参与校园活动均对社会参与行为有着显著影响,这三大指标与社会参与行为之间的标准化路径系数分别为0.672、0.770、0.867。各路径系数均呈现显著性,因此对研究假设进行验证,得出H1、H2a、H3路径检验显著(见表6)。

表5 路径、载荷系数估计结果表

表6 研究假设检验

为更直观地描述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功能与社会参与行为三者之间的关系,将变量间路径关系的实证结果用图2呈现。

图2 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功能与社会参与行为的关系分析结果(中介效应)

3.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

运用Taylor等提出的Bootstrap检验方法,发现总效应显著,中介模型成立。由表7可知,c值显著性p<0.01,且参数的置信区间为[0.535,0.727],不包含0,说明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有极其显著的影响;其次,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显著。c’值显著性p<0.01,且参数的置信区间为[0.481,0.695],不包含0;同理可得,间接效应参数的置信区间为[0.011,0.090];综上可知该模型体现出部分中介效应。另外,a 值为0.356,且显著性p<0.01,说明社会情绪能力对媒介使用存在显著影响。至此,通过数据统计分析后已全部证实假设H1、H1a、H1b、H2a、H3和H4。

表7 中介检验结果报告分析表

五、总结

学界现有研究揭示,“Z 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度正在下降。从各类媒介所传递出的信息看,一些青年与社会之间正在形成一道道“内在的屏障”;青年群体对“佛系”“低欲望”“躺平”等亚文化的接纳度越来越高。[41]然而,本文研究发现“Z世代”青年的社会参与呈现出另一特点,即“Z 世代”青年社会情绪能力较强,媒介使用功能较多样,社会活动和校园活动的参与度较高,通过媒介关注社会问题的参与行为频率较高。其中,个人基本属性是影响“Z 世代”青年社会参与行为的重要因素,不同政治面貌的青年社会情绪能力和社会参与行为存在差异,共产党员更倾向于参加社会活动。因此,“Z 世代”青年并没有消极避世,“看似摆烂和躺平”仅仅是在数字媒介时代背景下的一种“规避风险”“缓解压力”的策略性选择,躺平心态恰恰体现了其对当下内卷化社会现实环境的理性认知和妥协态度,也反映出“Z 世代”青年的多元化价值追求。

同时,社会情绪能力的提升在促进青年的社会参与行为的过程中发挥核心作用,媒介使用功能在二者间起到部分中介效应。“Z世代”青年的社会情绪能力中社会能力和情绪能力均显著正向影响社会参与行为。社会情绪能力的4 个维度中,对社会参与起推动作用的是社会觉知能力和行为决策能力。原因在于当个体启动认知调节功能时,就会根据基本需求和自我期望对社会参与事项做选择性排序,对参与行为频率和程度做出新决策,自然会影响到社会参与质量。而自我管理能力和人际关系能力却不会显著影响社会参与行为情况。这是由于“Z 世代”青年有着独立的思维和价值判断,在对他人情绪理解的正确性和表达的恰当性上具有个性化特质,在人际关系中即使陷入同一性与角色混乱间的冲突时仍能独立于圈层之外,强调自我理念先行,故而对社会参与的影响效应并不明显。由此可见,较高的自我管理能力和良好的人际关系并不一定能推动积极的社会参与,而社会觉知能力和行为决策能力作为重要影响因子,在其中发挥了强替补作用。

此外,“握着鼠标出生”的“Z世代”青年在人媒关系中彰显出主体性、核心化、积极性特质。在媒介使用的两个维度中,媒介使用功能显著影响社会参与行为,正如蔡建峰所言:“用户对丰富的媒介承载阈值较大”[42],青年使用的媒介功能愈多样,表征着青年开展线上活动的积极性愈高,社会参与情况愈佳;而随着媒介逐步地深度卷入到社会生活中,“Z世代”青年对媒介依赖度增强,但本研究表明消极负向的媒介依赖并未对社会参与行为产生显著影响,青年个体并未被媒介所异化。媒介是青年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人既是媒介的积极驾驭者,更是媒介本体[43],青年群体积极自主地使用媒介功能,才是影响社会参与的关键因素。

本文通过建构和修正一个关于社会情绪能力、媒介使用功能和社会参与行为适配度较好的结构方程模型,验证了社会情绪能力对社会参与行为的影响显著,而媒介使用功能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并发现在解释作用机理时,必须更加重视媒介使用功能所起到的关键中介作用。现如今,网络数字时代赋予了“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新的媒介话语权力,促使媒介在“Z世代”青年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积极作用,将有利于推动社会参与行为增质增效。

作为一种探索验证性研究,本文存在一些待发展之处。例如,在媒介使用的量表开发设计和维度测量上,指标选取还不够细致。限于目前对媒介使用概念尚未进行统一界定、样本容量较小以及问卷数据的欠缺性,媒介使用功能量表的测量指标包含题项不多,且信度有待提高。此外,在模型分析过程中发现,社会情绪能力和媒介使用还可能受到其他变量的潜在影响,“Z世代”青年社会参与水平的提升可能会反作用于社会情绪能力的发展和媒介使用强度的培育。本文的不足之处均有待日后深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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