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探讨

张良驯

任何学科的成熟都有赖于其研究方法的建立，对于青年学这门新兴交叉学科来说尤其如此。从学科建设的角度看，青年学研究界存在对研究方法重视不够的问题，这表现在各种青年学教材类著作对研究方法只是轻描淡写，青年学教学主要是介绍通用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研究方法的缺失，必然导致学术成果的缺陷。这体现在不少青年学理论研究类著作和论文存在概念模糊、逻辑不清、论证不力的缺陷，不少实证研究类著作和论文存在问题设计片面、样本缺乏代表性、得出的结论简单粗糙的缺陷。青年学学科建设到了必须关注和重视研究方法的时候了。当青年学研究转到对方法问题的关注和重视时，这本身就是青年学学科发展进步的重要标志。本文着眼于青年学研究方法体系建设，阐述了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基本含义、主要内容和突出特征，呈现出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整体风貌。

一、青年学研究方法体系中的理论研究方法

（一）青年学研究方法的学科意义

青年学的研究对象是青年存在和发展。青年学研究方法是指人们在认识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状况、揭示青年存在和发展的本质、阐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规律的实践活动中，所遵循的研究原则、研究程序和研究技巧。其中，青年学研究应遵循的研究原则，指的是开展青年学研究的法则和标准；研究程序指的是开展青年学研究的路径和步骤；研究技巧指的是开展青年学研究的手段和方法。青年学研究方法，既支撑着青年学的科学性，又强化了青年学的学科性，因而具有重要的学科意义。

首先，青年学研究是建立在科学方法之上的，离不开研究方法的工具性作用。青年学研究方法架设了青年学研究者与青年存在和发展相联系的桥梁。青年学研究作为一种科学研究，其科学追求是探索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真实状况，科学目的是对青年存在和发展做出揭示和说明，科学规范是对于青年存在和发展做出事实判断和价值分析，科学逻辑是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观察、归纳和演绎。这些青年学研究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科学的研究方法作为支撑。青年学研究旨在形成和得到关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科学知识，并把这些科学知识运用于解决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的现实问题。正是有了研究方法，人们才能从事探究青年存在和发展的本质和规律的一系列科学活动。

其次，青年学研究方法促进青年研究走向学科化，提升青年学的学科建设水平。采用科学的方法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研究，是青年学学科建设的内在要求和理论自觉。人文社会科学存在一种普遍的学科建设规律，即学科历史、学科理论和学科方法三者并举，共同规划，一体推进。根据这个学科建设规律，青年学学科建设需要构建青年学研究的历史、理论和方法三门主干课程。这三门主干课程搭建起青年学专业的基本课程框架。青年学研究方法是青年学教学的三大支柱课程之一，是青年学学科完整性的重要体现。青年学历史、理论和方法联动发展，才是青年学课程的基本形态，才能提升青年学学科建设的层次和水平。毋庸讳言，在目前青年学发展阶段，这三门主干课程的建设都还存在不少的差距，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就青年学研究方法来说，青年学研究界不能只是借鉴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更不能为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所取代，而必须形成自己的研究方法教材和课程。青年学研究方法固然属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但不能停留于此、局限于此，而要进一步适应党的青年工作的新要求，从当前青年存在和发展研究的现实需要出发，创造性地建立起能够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科学呈现的青年学研究方法。

（二）青年学研究方法的特征分析

青年学研究方法，既具有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普遍性，又具有自身学科研究方法的特殊性。

青年学研究方法属于社会研究方法范畴，而社会研究方法是社会现象研究中人们共同使用的方法，适用于各门社会科学对社会问题的研究。这就是说，各门不同的社会科学在研究逻辑、研究原理、研究原则、研究路径和研究操作上存在共同之处。青年群体作为一个年龄共同体，是一种多样化的社会存在。青年的社会活动涉及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就业、法律等广泛的社会领域。青年在学习、工作和生活中的新特征和新变化，无疑成为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法学等众多学科研究的课题。青年的多样化存在，使得青年群体不仅是一个年龄共同体，也是一个阶层共同体、政治共同体、文化共同体、消费共同体。青年学研究作为一种针对青年群体的研究，渗透到众多学科之中，而且在教育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学科中渗透率还相当高，因此，青年群体必然是多个学科的重点研究对象。

在现代社会中，青年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呈现出高度复杂化、分众化、系统化的发展趋势。对青年群体的研究，不仅有综合研究，也有分层研究；不仅有宏观研究，也有中观研究和微观研究。多维度多层次的研究，使得青年学研究得到了广泛而深入的发展。青年属性的多维性、青年活动的丰富性、青年业态的多样性、青年本质的复杂性，无不决定着人们不可能只用一种研究方法，就能够认识和把握青年群体的所有属性、一切活动和各种状态。这意味着没有一种万能的研究方法，能够获得关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全部知识，找到解决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诸多问题的完整对策。青年学研究已经形成了多重研究范式，而且，不同研究范式的多元整合趋势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从研究实践看，人学、教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在青年研究中居于基础性地位，经济学、文化学在研究青年消费、青年文化上有明显的学科优势。

青年学研究呈现出多学科交叉融合的综合性。既然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都是超越单一学科的，那么人们广泛借用别的学科方法开展青年研究，就是现实的，也是合理的。有的青年学著作提出青年学“独立”研究方法的概念，有的文章甚至把“独立”的研究方法看成是青年学学科成熟的标准，这都是不切实际的个人愿望和主观想象，根本不符合青年学研究的实际情况。青年学研究方法应当从解决复杂的青年存在和发展问题出发，借鉴运用各门学科的通用方法，使这些通用方法能够在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研究中拥有一定的运行空间，起到各自的作用。

需要指出的是，各种研究方法在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的汇集，这不意味着青年学研究只能是移植和借鉴社会科学研究方法。恰恰相反，青年学要在吸纳相关学科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建立和发展具有自身特点的研究方法，这包括调查研究法、价值分析法、政策分析法等。从青年学研究的复杂性看，青年学研究是一种涉及问题宽泛、影响因素众多、内在结构复杂的科学探究活动。青年的社会活动和生活行为，既会受到青年个人特定的生理和心理因素的内部影响，也会受到教育文化传统、主流价值观念、社会政治制度、原生家庭背景、个人社会关系的外部影响。某一青年现象的产生，往往有着多方面原因，这导致人们在青年学研究中面临着复杂多样的变量和关系，必须仔细分析青年现象的产生原因及其发展走向。青年学研究面对变量多、原因复杂、条件限制，就必须把实证研究方法与理论研究方法结合起来，尤其是善于运用理论研究方法，从整体上把握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现实状况、发展轨迹和变化趋势。

（三）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解析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是一种具有特定含义和内容的青年学研究方法。

作为理论研究方法中的关键词，“理论”一词的含义有着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理论”一词的词源含义接近于沉思、景象、心里的想法，与思索、推测有同样的词根意蕴，可以指“对实践提出解释的一种思想体系”[1]，解释与事件二者之间的“密切互动关系”[2]。“理论”一词具有多重含义，既可指一种观点、一种学说，也可指一种角度、一种取向。学者在遇到某种新事物时，往往会用已有的知识，加上自己的思考去解释它，从而提出某种理论。理论使得事物混乱的状态与变动产生意义，让人们能够有效地检视和改变过去的习惯与经验，形成新的习惯与经验，因此，“理论可以用来诠释、批判、整合已经形成的法则或规律。”[3]《现代汉语词典》把“理论”界定为“人们由实践概括出来的关于自然界和社会的知识的有系统的结论。”[4]理论是指人们关于事物知识的理解和论述，是一个组织起来的概念体系或命题，可以用来解释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就一般意义而言，理论是对事物及其关系的抽象概括，是关于事物和现象的基本知识，能够对一定事物或现象做出理性的解释。

一般来说，理论具有以下几个基本特征：第一，理论是抽象的。理论与所指涉的社会实践相分离。第二，理论是主题化的。一组陈述贯穿一个具有专门主题的论点，要求前后密切相关。第三，理论保持逻辑上的一致。各陈述相互之间没有矛盾，而且具有逻辑关联，甚至能够相互演绎得出。第四，理论是说明性的。理论是相关自然和社会现象的一项命题或论点，能够说明这些现象的形式、实质或者存在状态。第五，理论是概括性的。理论用于解释所要说明的现象的任何一种具体表现，并且能对其做出解释。第六，理论是独立的。理论不能化约为参与者自己就其行为提供的说明。第七，理论在实质上是有效的。理论必须与研究者所掌握的知识相符合。[5]

理论的反义词是实践。“实践”表明的是人们所做的事情和所观察到的事物，而“理论”则是人们对事物的系统性的解释。理论是构成了一定体系的观念或思想，被用来解释和说明特定的活动、存在的事物以及人们内心的想法。在实践中，人们通过一定形式的理论去反映和解释现象，即理论的主要作用是解释和预测，判断一个理论的标准也就是其解释力和应用范围。人们常说某文章某著作理论性强，这指的是其中包含的学术观点、学术语言和学术逻辑。“用理论去解释和说明实践是重要的事情，而关注理论本身的建构和发展同样也是重要的事情。”[6]

虽然“理论研究”在字义上对应的是“实践研究”，但是，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话语体系中，通常没有实践研究的说法，而是存在应用研究、经验研究、实证研究的说法。例如，林聚任主编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一书指出了“理论研究与经验研究之间的关系”[7]，认为经验研究与理论研究相互渗透，经验研究必须以理论为指导，而理论研究离不开经验证明，因此要把经验研究与理论研究相结合。当然，“经验研究”的说法在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领域较少见到，普遍的说法是实证研究方法。

在对“理论”一词的含义进行讨论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提出“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概念。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是一种从超越实践和经验的视域，运用阐释、辨析、说理等手段，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研究、反映其现实状况及其发展规律的科学研究方法。这个概念的核心在于把阐释、辨析、说理作为基本的研究手段。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不能简单说成是抽象方法，也不是指青年学相关理论的研究方法，如青年教育理论的研究方法、青年发展理论的研究方法等。根据理论研究与实证研究的对应关系，我们可以认为，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是一种与实证研究方法平行存在的研究方法，两者相互联系、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了青年学研究方法的整体。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由三个层次的研究方法构成，即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基本方法和具体方法。这三种研究方法具有各自的质的规定性，都是对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一种说明和体现，同时，这三者之间存在直接的内容联系，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共同组成和展现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

二、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基本内容

（一）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是人们认识青年存在和发展的方法论。这种根本方法包括青年学研究方法选择的价值和标准问题，看待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理论根据是什么，如何从理论上做出阐释和说明，如何确定基本方法和具体方法的评价标准等。其中，核心的是有关青年学研究的理论与学说。从“道”与“术”的区分看，如果说方法是“术”，那么方法论就是“道”。青年学理论研究的根本方法是研究方法的方法，是最本源的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包括：怎样看待青年的社会地位和社会作用；如何认识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的各种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青年存在和发展是否具有客观规律，如果具有则能否去发现这些规律；如何判断青年学研究中所得到知识的客观真理性；如何区分青年学研究中的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等。人们对青年学的研究是一种宽视域、多角度的科学研究活动。在这种研究活动中，人们依据自身的知识和经验，从不同的立场和观点出发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研究，往往会得出不同有时甚至是相反的结论。人们看待青年存在和发展、观察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立场和出发点，会受到文化传统、社会习俗和个人成见的影响，有时难免会遭遇认知上的“洞穴偏见”。作为一个理论自觉的青年学研究者，必须摆脱这种研究上的“视域束缚”，自觉地采用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以更宽广、多维度、系统化的视角去观察青年现象，看待青年问题，找到理解和解释青年存在和发展的正确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属于哲学范畴。哲学是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最一般规律的科学，也是适用于各个领域科学研究最普遍的方法论原理，因而成为青年学理论研究的根本方法。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意义在于普遍适用性，即引导人们通过对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研究而形成基本思想观念，而且，这种思想观念能够影响其他关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人们所遵循的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会对其青年学研究的方向和性质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在中国青年学研究中，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是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原理和方法。人们要善于用辩证思维看待青年存在和发展，分析各种青年现象，把握各种青年问题，提出有针对性的青年工作方案和建议。青年学研究坚持唯物辩证法，就是要坚持青年社会普遍联系和相互作用的观点，坚持一切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都受到因果关系支配的观点，坚持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对立统一的观点，坚持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不断发展变化的观点，坚持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各种事物的本质与现象辩证统一的观点，等等。人们只有坚持唯物辩证法的方法论基础，才能科学有效地开展青年学研究。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第一位的是关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立场和观点。马克思主义青年观既是马克思主义关于正确认识和对待青年的根本观点，也是正确分析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根本方法。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坚持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以此为出发点去研究青年存在和发展，揭示青年社会的真实状况及其变化发展规律。例如，“党管青年原则”和“青年优先发展理念”，既是一种青年工作观点和思想，又成为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是青年工作方法论。“党管青年原则”从党的事业后继有人的战略高度，从党与青年的密切关系角度去看待青年的社会作用，认识青年的成长发展，把青年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先锋力量去教育引导，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国家治理体系相衔接，建构起党的青年工作体系。“青年优先发展理念”从青年特征和国家需要去看待青年发展，把青年发展放在经济社会发展的优先位置，对于如何认识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如何制定青年政策，如何开展青年工作，产生着直接的正向作用。

（二）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基本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基本方法是指在关于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理论研究中，具有特定内涵、能够独立运用和具体实施的研究方法。如果说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旨在提供青年学理论研究的理论观点、引导青年学研究的前行方向，那么基本方法是要确立青年学理论研究的途径、方式和手段。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基本方法包括青年学逻辑分析法、概念分析法、系统分析法、价值分析法、政策分析法等。

青年学逻辑分析法是指人们在青年学研究中，按照逻辑规律和逻辑方法，形成概念，做出判断，进行推理，把论点、论据、论证三者进行逻辑联结，用真实的论据去对论点进行逻辑论证的研究方法。这种研究方法要求人们在青年学研究中能够正确地运用逻辑思维，做到概念清晰，判断准确，推理要合乎逻辑规则。进行青年学研究要牢牢把握逻辑分析法的核心要素，即一定要讲逻辑，重视研究逻辑的关键作用，明确各类学术研究尤其是理论文章的逻辑脉络和逻辑关系。青年学研究应具有清晰的逻辑线索，展现缜密的逻辑思维，把逻辑分析法的基本原则、基本思维和基本规范，灵活运用并深刻贯穿于青年学研究“确立论点、提出论据、有效论证”的全过程中。青年学逻辑分析法在本质上是由于青年学研究本身具有内在的逻辑性，在形式上是依据逻辑规律和规则。

青年学概念分析法是对青年学概念进行分解和辨析，找出其内涵和外延的研究方法。这种研究方法致力于明确具体的青年学概念的含义是什么、包括哪些指称对象，从而发现和总结一个青年学概念的质的规定性。在青年学研究中，概念是人们进行思考、论证、解释和分析的工具，是青年学学科理论和学科思想最基本的一个载体，因此，概念界定及其使用在青年学研究中具有基础性地位，发挥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

青年学系统分析法是指人们运用系统思维，对青年存在和发展进行考察和阐述的研究方法。这种方法旨在从部分与部分、整体与部分、系统与环境的关系特征出发，考察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各种系统的结构和功能，以获得处理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相关问题的最优方法。青年学系统分析法包含整体性、结构性、功能性、目的性、动态性、环境性等认识论原则，能够帮助人们理清青年学研究的头绪，分清青年学研究的层次，掌握青年学研究的要点，切中青年学研究的本质。

青年学价值分析法是一种以公共利益和社会进步为目标，根据党和国家提出的青年成长成才标准，对青年存在和发展领域中各种事物进行意义和效用考察的研究方法。青年学价值分析法从价值入手，对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进行分析、评价，探索的基本问题是青年应当如何存在和发展，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为什么是这样、应当是什么样。

青年学政策分析法是指关于青年政策制定、执行和评估的方法。其中，青年政策执行方法包括如何界定青年问题、开发青年政策方案和选择青年政策方案等。青年政策执行方法包括确定政策执行主体、进行协同治理、共享政策资源。青年政策评估方法包括制定评估标准、选择评估模式和严格评估程序等。

（三）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具体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具体方法，是指前述根本方法和基本方法的操作性技巧。在根本方法提出了青年学理论研究的方向、基本方法确立了青年学理论研究的方式之后，人们就要采用具体方法开展青年学理论研究。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和基本方法依赖于操作技巧，并由操作技巧推动着自身的发展，而根本方法、基本方法反过来又给予操作技巧以指导和规定。

每一种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根本方法和基本方法，都包含各自的操作技巧。例如，青年学概念分析法的操作技巧有定义分析、情境分析和本质分析。其中，定义分析包括实质定义、语词定义和指涉定义分析；情境分析包括设立情境、文化情境和比喻情境分析；本质分析包括内涵外延、实践活动和发展动态分析[8]。每一种分析都从自身角度对青年学概念分析法做出了注释，都有特定意义、操作技巧和适用范围。还有，青年学系统分析法包括整体分析、结构分析和功能分析，以及联系分析、矛盾分析、发展分析等分析技巧。另外，一些操作技巧也是各种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通用的技术手段，如定义分析。许多操作技巧适用于各种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如进行推理和论证的具体方法。

三、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对实证研究方法的超越

（一）青年学研究方法建构的关键在于理论研究方法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与实证研究方法都是有价值的。青年学研究固然离不开实证研究，需要通过问卷法、访谈法、数据收集法、统计分析法等，对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进行描述。但是，仅此是远远不够的。青年学研究还需要通过逻辑分析、概念分析、系统分析、价值分析、政策分析等，在描述的基础上去进行概念化、系统化、理论化，从而获得有关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理论知识。有的学者提出，在社会微观领域中，特别是在低度复杂性、低度不确定性条件下，实证研究能够对既已存在的问题加以确认，即通过量化的方法去证明问题。但是，“在宏观的社会视野中，在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条件下，复杂性是不可度量的，不确定性也是无法确定的。”[9]这样，实证研究的预测以及定量分析就会失灵。只有理论研究方法，才能去适应青年存在和发展的高度复杂性和高度不确定性。

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使用和创新，会带来青年学研究的重大进展。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既渗透到实证研究方法之中，又作为独立的研究方法而存在，具有实证研究所不具有的独特价值。在青年学研究的过程中，理论具有至关重要的指向作用。从实际情况看，在青年学研究领域的问题和困境中，关键的是缺乏适当的理论范式和解释工具，这导致了青年学研究的急功近利。造成这种状况“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些带有政策性指导意义的研究缺乏一种长远的理论眼光和科学深入的学理根基。”[10]理论眼光和学理根基都有赖于更深入地总结、发展和运用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如果缺乏理论研究方法，青年学研究就会停留在浅尝辄止、浮于表面、难以深入的阶段。这会导致对于本质性的问题缺乏深入研究，那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是就事论事。这不利于加强和提升青年学学科建设水平。可见，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关系到青年学研究的层次提升和成果提高，在青年学研究方法体系中居于较高的位置。

（二）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超越了数据的局限性

尽管实证研究除了量的研究，还有质的研究，但是，青年学理论研究与实证研究的显著区别在于如何看待数据，是否依靠数据支持。诚然，青年学对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进行研究，是离不开数据的，而且必须高度重视数据的获取和应用。数据是对青年存在和发展的一种反映形式，可以直观地描述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在调查研究中起到简明的标识作用。但是，青年学研究不只是简单的数据呈现，大量的是超越数据的理论研究，以及基于理论研究的政策建议。青年群体作为人的社会活动中充满活力和生机的主体，其观念、情感、行为等并非都能够进行数据呈现，运用数据表达，而是具有相当程度的“非量化性”，这就使得青年学除了实证研究方法之外，更多地要通过理论研究方法才能够从整体上去完整把握。青年学研究的目的在于认识和理解青年存在和发展。这种认识和理解的过程，首先是要对青年存在和发展的各种现象进行准确的描述，即实证研究；然后再对这种青年存在和发展现象产生的原因及其对策做出理性的解释，即理论研究。青年学实证研究是青年学理论研究的前奏，青年学理论研究是青年学实证研究的升华。只有上升到理论层次，人们才可以提炼认识，积累知识，从而更好地对青年存在和发展的各种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

荷兰经济学家桑内·布劳（Sanne Blauw）在《数据如何误导了我们：普通人的统计学思维启蒙书》一书中指出，许多数据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客观公正，反而常常是被人有意操纵来误导我们。该书用智力测试的案例，向人们展示了数字的局限性：数字背后隐含着人们的价值判断，并非所有事物都能被量化，衡量同一件事的方法有很多种，有很多事情数字并不会告诉人们。该书阐述了“统计中常见的基本错误”，包括“采访的方式不对或设置的问题不妥”[11]“样本的规模太小”[12]“研究人员只对特定的结果感兴趣”[13]。该书指出，即使问题设置得中立，样本也具有代表性并且样本量足够多，这其中依然存在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样本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采访到……这一部分被采访到的人看上去和全部样本完完全全一致的可能性极小。”[14]该书引用了达莱尔·哈夫的《统计数字会说谎》一书提出的一个经典错误：“人们常常混淆相关性和因果关系这两个概念。这个错误指的是，由于两个事物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人们便会自动认为是其中的一件事导致了另一件事。”[15]哈夫描述了三种类型的“伪因果关系”：这是个偶然事件、缺少某个因素，或者关联是反着的。青年研究中存在没能区分“相关性”和“因果关系”，把“相关性”错误地当作“因果关系”的现象，这导致从表面上看起来很精确的数字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有学者指出了问卷调查法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切实证研究的问卷都必然是为了去证明问卷设计者假设的某个问题，因而，也就预设了对其他问题的掩盖。而且，所有调研问卷都仅仅包含某种单一的尺度，实际上是倾向性引导受访者在问卷列出的选项中去选择。即使受访人认为所有选项都是荒唐的，为了完成问卷，也会按照要求在问卷上勾画，或者只能尽力去选定那些在荒唐度方面稍轻的选项。对于调研人和问卷设计者来说，受访者非常勉强和随意的勾画都能生成科学的数据。”[16]实证研究追求可计量、可量化，但是，这不会总是可行的、有效的。“不同的质在原则上是不可比的；所谓的量化只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就特定的方面、从特定的视角、在一定的时间内的比较，千万不能没有限制地扩大其作用范围。”[17]在谈到组织研究的问题时，有学者对量化思维提出了批评：“在我们看来，研究策略应该集中在组织上面，将组织当作各不相同的自主现象，而不是将它们作为数量单元来处理。”[18]在青年学研究中，量化的研究不可能达到对青年组织自主性的理解，因而也就不可能把握青年组织运行的过去和未来、原因和结果。

刘宏森对青年学研究中的“数据当家”现象做过专门的分析和评论。他指出，“青年研究界不乏‘数据当家’式的实证研究，近年来也越来越多‘复杂的模型及各类方法讨论’，却严重缺乏严谨的理论梳理、逻辑把握，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靠谱的理论创造及政策建议。”[19]的确，在理论研究尤其是基础理论研究支持不足的情况下，青年学研究界出现了“过度‘数学化’‘模型化’等不良倾向”，“有的学者沉迷于数学游戏，忽视了对问题本身的深入思考，其结果是使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用‘众所不知’的语言去讲述众所周知的道理。”[20]刘宏森指出，许多以实证研究面目出现的学术论文往往都以调查报告为主要形式，把数据作为论文的核心和主干内容，但缺乏理论分析。这些研究报告中，数据以及图表占据了大半篇幅，成为报告的主要内容。有的人以为“只要能够设计一套问卷，再做些统计分析，进行简单的归纳和结论，就可成为一种‘学术成果’”。[21]在他们看来，设计一套问卷，做一些抽样调查，根据自己统计出来的数据，写出数据汇总报告，就是科学研究。这种对科学研究的理解是认知的局限和思想的缺位。思想缺位是由于“一些青年研究者学风不正、能力不强造成的”[22]。

在青年学研究界，不少研究者受到自身认知水平和学科背景的局限，常常感到离开了数据就不会做研究，就不知道从何入手，就写不出学术论文和学术著作。这种“研究偏食”现象反映出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没能得到广泛的教学，使得一些青年研究者不具备从事青年学理论研究的基本知识和能力。众多青年学研究者离开数据就不会做研究的状况，制约了青年学的学科发展，因为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都不会是建立在数据之上，而是必须形成系统的理论知识和创新的理论学说。

（三）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呈现出更强的中国青年学底色

不同国家的青年学研究方法，既具有广泛的通用性，又具有特定的专用性。一般说来，青年学实证研究方法的范式，包括问卷法、访谈法、实验法等，在很大程度上是借鉴国外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与此不同，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则更多的是立足于中国本土的，是中国式的青年学研究方法。在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中，基本方法和具体方法具有较多的通用性，而根本方法具有更多的国家性。这是因为，青年学理论研究的根本方法是受到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文化传统、教育方式的深刻影响。即使基本方法和具体方法也存在国家之间的一定差别。

从中国青年学研究的实践看，立足于中国青年存在和发展的现实需求，通过对中国青年学研究经验的科学总结，我们逐步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构建，是中国青年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建设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青年观，中国共产党的青年工作理论，奠定了中国青年学的概念基础和基本内容，支撑着中国青年学的完整理论体系。与之相应的是，逻辑分析、概念分析、系统分析、价值分析、政策分析等成为中国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特色和亮点。例如，党管青年、青年发展、青年工作、青年运动、时代新人、新时代好青年、共青团改革、青年工作的战略地位等很多概念，都是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青年学概念。青年学界运用中国式的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分析新时代青年存在和发展问题，使得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具有鲜明的政治属性和人民立场，这也是中国青年学与西方青年学的根本区别所在。在一定程度上，与实证研究方法主要是对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移植和借用相比，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更反映出青年学的底色和特征，需要青年学研究者去着力研究和建构。

综上所述，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是一种在青年学研究实践中已存在并且需要进一步完善的科学研究方法。无论是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角度看，还是从与实证研究方法进行比较的角度看，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都具有深刻的内涵、确定的内容和独特的价值。研究方法助推和支持学科发展。随着青年学理论研究方法的建立和发展，青年学研究方法体系将更为完善，青年学学科也必将走向更加成熟、更加繁荣，成为学科百花园中的一朵绚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