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何寄?福寿园与它背后的30年变迁
2023-11-25孙行之
孙行之
大多数人平时很少会谈论“死亡”。在为先人祭扫时,当看到墓园的花坛里、大树下、壁龛里也都安放着骨灰时,有人或许会猛然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一个无比坚硬的东西。
这种坚硬来自强大的历史惯性与当代社会发展的撞击。每个人都身处其中。每个人最后的落脚点也都随之移动。在历史的惯性里,中国人重视“入土为安”;而城镇化四十多年里,土地越来越稀缺,传统的丧葬观正在悄然改变。两根轨道的交叉之处,我们何去何从?
墓园的变迁,与群体心理的变化同频,是社会变化的投射。墓被用来安放逝者,也是一个重要标志,标示生者正以怎样的姿态“活着”。只是在很长时间里,死亡是禁忌,是要被排除到日常生活之外的异常事件。以至于在近几年的公共讨论中,人们对“养老”和“临终关怀”思考渐多,“殡葬”却始终未被充分关注。
当社会走到这个阶段,个体化、老龄化、少子化的潮流先后袭来,墓园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未来的人往生何寄?为了探究这些问题,我们找到港股上市的知名殡葬企业福寿园,在它所经历的30年变革中,捕捉其中端倪。
福寿园最早成立于上海,2013年在港交所上市。目前,福寿园在全国16个省市的40多座城市开设墓园服务及殡仪服务,管理墓园30余座。今年清明祭扫高峰期,其旗下各地墓园总计接待超过65万人次。
现在回看,苏州墓园经营者们实际上是创造了一件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如此之多的上海人自愿选择安葬在异乡,一个从未定居,又不是老家的地方。20世纪80年代初,苏州经营性公墓被逐渐推广到上海,至90年代初期,已有约30万上海人的墓安在了苏州。
“旅长”,谈及1991年把苏州的墓地推销给她的那位销售员,上海企业主陈婷这样称呼。之所以被大家称为“旅长”,是因为这位销售自称手里管着1 000多个墓穴,且办事干练,极善交际。20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许多个如“旅长”这样的人物,在上海四处寻找关系,将村里开发的墓地卖到了成千上万家庭。陈婷当年工作的单位,有5个人向“旅长”购买了墓地。陈婷他们家,一买就是10多个,其中包括家族祖辈的墓穴和父辈的“寿穴”。
在一段特殊时期,上海的公墓服务是中断的,几座建于1949年前的公墓被废除。改革开放以后,当社会行驶到新的轨道,根植于传统与人性的需求快速释放。上海人开始到江浙两省购买墓地。而在这些购置地中,有“天堂”之称的苏州是最有吸引力的。
上海人购买在苏州的墓地,主要集中在吴中区的穹窿山与旺山,胥口镇也有一部分。穹窿山与旺山紧邻太湖,山上墓穴背山面水。清明时节,登高眺远,祭扫者便能见到青山簇拥下的太湖水面。
在当年的亲历者看来,传统观念中所谓的“风水”和价格是苏州公墓畅销的原因。“从传统眼光看,买墓地,依山傍水的山地是首选”“当时,这里的墓地价格在几十元到3 000元不等,3 000元的墓地已经是品质很好的了,价格低于当时上海的经营性公墓”,苏州一位公墓管理者分析。
激进的销售攻势也是苏州公墓能够迅速打开市场的原因。苏州山上的墓园当年大都由村里管辖,销售们身段灵活,积极性十足。“当年整个行业里,苏州墓地的代理占了‘半壁江山’。”一位30年前进入殡葬行业的从业者回忆道。
其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上海的经营性公墓已经开始频繁获批,到如今,已有45座。但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依然有不少上海人被导向苏州。“其中原因,首先因为上一代人买在那里,下一代人就会考虑买在同一个地方;另一方面,当时信息闭塞,大家都没有手机,殡葬行业也不能做外墙广告、电视广告,只能在报纸中缝登小广告,知道信息的人还是少。”福寿园国际集团副总裁赵小虎回忆。
当年建成的这些苏州公墓里,高大的花岗岩墓碑成排成列自山顶排布,相互之间紧挨着,有着强烈的秩序感和人工性。墓园中满是柏树,遮天蔽日。种植松柏的做法得自中国传统:孔子喜爱松柏,将之喻为君子,在唯一保存至今的氏族墓孔林,始终是古柏森森。很大程度上,这投射出当时人对身后世界的想象——日常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深邃幽暗,庄严肃穆。
蔓延于苏州市郊山地上的公墓就像是一个大发展时代投下的侧影。在“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大都市,每个人都像是坐上了赛车去追求物质的丰足,出发时都不知道自己会跑多快。一切都是新生的,没有人愿意留在原地。似乎所有人给这座城市的定位就是“发展”“生产”“日新月异”。而“死亡”这个话题,则被有意无意地抛在脑后。
另一方面,许多上海居民的农村老家,同样面临大拆大建。人们回到老家把坟迁出,但下一站,先辈的墓又要去往哪里?
就在这个短暂的空白期,包括苏州这些公墓在内的一批经营性公墓出现了。那里不会拆迁,非常安静,是高速发展社会背后難得的栖息地。
在当时,它们提供给人最大的价值,就在一个“入土为安”的“安”字。
福寿园国际集团总裁王计生当年提出的改造方案,改变了中国人对墓园的视觉印象。视觉改变背后的观念变革在于:“死亡”被拉回到日常生活的世界,也就是王计生提出的“阴事阳做”。
清明前的上海福寿园,杂树生花,桃红柳绿。西区的草坪上,坐着3个身穿汉服的女孩,两位摄影师正在为她们拍摄。不远处,孔雀、小羊和鸽子在散步。园区工作人员在为即将到来的祭扫接待做准备:漆匠在为桥上的栏杆描金,花匠在修剪枝条。他们为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烈士和英雄人物的雕像戴上了红领巾,为女艺术家的雕像系上了丝巾。
福寿园内几乎没有松柏,香樟树也不多,其间大量种植的是低矮的灌木,以及郁金香、蝴蝶兰等色彩饱和度高的花。这样的种植方案,最大程度上保证了采光,让这座墓园显得明澈、透亮。
虽然在商业道路被证明走通后,福寿园迎来很多取经者,但在改造开始之初,对王计生的方案,很多同行不理解,甚至认为有些“颠覆”。
在当时,“墓园应该庄严肃穆”这一观点,印刻在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里。1996年接掌福寿园后,王计生曾专程邀请一位留法知名规划设计师做整体设计,但最后没有采纳其方案。原因也在于观念分歧。这位规划设计师同样把墓园设计成一个肃穆的世界。但王计生想要的是有别于传统的新形态,他的原则是:“第一,要墓园变公园;第二个是,阴事阳做。”
“如果说生活是美好的,死亡同样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墓园为什么一定要阴森森的?完全可以阳光一点,当然‘阳’要有度,不是搞成迪士尼,不是要娱乐化,种花种草是‘阳’,服务温馨周到些,也是‘阳’。”王计生说。
事实上,这样的思路也不是王计生凭空创造的,而是借鉴自国外。在改造之前,他先花了3个月跑遍了全国的大型公墓,又带着团队到欧洲、美国、澳大利亚、日本的著名公墓考察。“欧洲的雕塑漂亮,美国有大草坪,日本服务很好。”王计生回忆。
雕塑、草坪和服务,这些后来统统被他搬到了上海福寿园。园中还增添了江南园林的元素: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至今,位于青浦的上海福寿园800亩土地中,依然保持景观面积占40%的状态。
景观构成了底板。但福寿园还缺少底蕴和名气。王计生采取的另一个策略是,请社会贤达落葬,用他的话说,就是“积攒人文邮票”。
刚开始,这么做困难重重。很多家属觉得这是墓园在用他们做广告。福寿园用服务打动了不少人,比如制作雕塑,有些雕塑和落葬安排都是免费的。通过精心策划和周到服务,福寿园迎入1000多位杰出人物落葬于此,包括阮玲玉、陈歌辛、谢晋、叶永烈、施蛰存、沈尹默等等。
知名人物的雕塑与墓志铭如今都在福寿园的大草坪上矗立着,其中许多都独具个性。与公共领域中的雕塑不一样,墓园中的这些雕塑往往是家属与雕塑师商量出的结果,因而更能凸显真性情。
关注文化名人,搜集物件,几乎已经成为王计生维持至今、下意识的习惯。福寿园有一座人文纪念馆,由南怀瑾写馆名。其中汇集了安葬于此的名人书信、手稿,以及他们生前用过的物件,比如书桌、钢琴等等。至今,王计生偶尔来到那里,依然会安静地观看。他能分辨哪一封信的保存状态不如以前了,随即会叮嘱纪念馆的工作人员重新处理。
无论是对景观的讲究,还是对雕塑与墓志铭的引入,福寿园都在改变人们对“彼岸世界”的想象:它不再是幽暗的另一个世界,而是明亮、优美,有生生不息活力的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这种视觉设计也传达出这样的观念:“死亡”是一个可以被坦然面对的话题。
企业主王明眼下正面临一番撕扯。
王明是河南安阳人,他的祖父母、父母都葬在安阳。王明这一辈迁徙到了上海。儿子也在上海工作,并有3个孙辈。在讨论王明“寿穴”应该安到何处时,争论出现了:按照老传统,王明应该选择“回到”安阳,“回到”父母身边。但对他的儿子来说,对老家的印象早已模糊,上海就是自己的故乡。可见的未来,他们也准备安葬在上海。所以,儿子一家要求王明选择上海的墓园,为的是未来儿孙祭扫方便。对回到父母身边,还是与子女、孙辈在一起,王明难以作出选择。
“入土为安”的观念,其实是包含着对“子孙永昌”的想象的。人们强调“入土为安”,一是相信,肉身能够依附在永远存在的土地中,以达到永生;二是对后代香火不灭,自身不断被想起的期许。从前人们要叶落归根,归葬老家,也是为了回到家族的怀抱,享受后代的供奉。
但在个体不断迁徙的社会里,很多以往牢固的人際关系被“砍断”。三代之内,家族成员可能分散在各个地方,一一祭扫变得难以实现。正如“80后”人类学家袁长庚所说的“在不断迁徙的社会,三代以后,就很少能回去为先人祭扫了,这样看来,海葬是相对具有柔韧性的选择”。
很可能,对“入土为安”这件事,流动社会中的下一代,不会像“安土重迁”的上一代那样执着。
“其实愿意接受新方式的人,比我们想象多得多的。”福寿园国际集团首席品牌官李经衡提到。虽然,树碑安葬至今依然是人们所能接受的主流,但选择节地葬、海葬的比例一直在缓慢升高。福寿园曾策划过一款产品“太空葬”,即将逝者的遗物放在卫星上,发射到太空。客服询问了12名受访者,其中有4位表示愿意尝试。
海葬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方式。越来越多选择海葬的人不是出于价格考虑,而是受观念驱动。这部分人群中,很大一部分是生活条件很好的高知群体。政府对海葬者家庭有补贴,但很多家属都不愿意去领取。福寿园集团副总裁赵小虎也看到了家属后续面临的心理压力:“传统观念还是根深蒂固,清明了,别人去扫墓,海葬者家属被问起‘去哪儿扫墓’时,不免会感到悲伤,有时还有周围人的议论,久而久之,这种压力就会层层郁积。”正是因为这一点,赵小虎觉得,来自社会的认同,对海葬者家属来说非常重要。他曾为海葬者策划过一场公祭仪式。在仪式中,他看到了家属们情绪释放那一刻后的释怀。
价格杠杆也在将越来越多人导向节地葬。
这几年,谈到墓地,很多人的评论集中在一个“贵”字。这其中,土地紧缺是推高价格的因素之一。2022年,全国死亡人数1041万。按照每两人占用1平方米的墓位计算,每年将使用500多万平方米的土地。大城市的土地使用情况更为紧张。据目前可查的数据,截至2011年,上海经营性墓园共有土地7000亩,已经使用5000亩。时任上海市殡葬行业协会会长王宏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在节地工作做得好的前提下,按一年用100亩计算,这些土地“足够用20年”。而现在,距离王宏阶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过去12年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占地大小”成了拉开墓地价格差异的主要因素。在同一座墓园,享受相似服务的情况下,占地大一点,价格会高很多。
“现在很多人说价格太贵,其实指的主要还是那些占地相对比较大的墓,也就是传统的墓碑葬。”一位销售人员披露。
更低价的选择还有很多,比如草坪葬、花坛葬、树葬和壁葬等等。目前上海规定一个墓位占地面积需在0.8平方米以内。而有的花坛葬每个仅占地0.05平方米。在福壽园的“藏晶苑”,42平方米的地下空间可以安放8400位逝者的“生命晶石”,平均每一枚仅占50平方厘米。节地葬产品的价格与传统的“墓碑葬”相差悬殊。即便在高端墓园,也不乏几万元甚至几千元的产品可选。
“很多时候,往往是老人为自己选择更便宜的产品,在此之后,家里的后辈会主动抬高预算,选择相对更高价的产品。”福寿园首席客服专员程冬梅提到她的观察时说。
未来,墓的形态会演化成什么样子?除了清明祭扫,人们还能够以怎样的方式表达“慎终追远”的情感?在读懂传统的同时,福寿园正试图读懂年轻人。
对墓地在当代的功能,王计生有一个拆解:记号、记载、纪念。他解释:“记号就是插根树枝,说明曾经来过;记载就是记录生平,而后人一次次祭扫,就是纪念行为,人要立大碑,做大墓,无非就是要把记载和纪念做大。”
从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发展中,王计生看到了把纪念和记载做大的可能性。“过去,人树大碑,绝大部分人也不过身后一百年,就永远消失了,但互联网能提供无限空间,把记载做厚。”
“将来,记号会变小,但记载和纪念可以越来越大。”王计生说。
记号越来越小,包含着两层意思:首先是碳基生命的遗迹可能变得越来越小;其次是存放生命遗迹的空间也将越来越小。
福寿园有一项业务是研发和生产环保火化机。也是在对国外市场的了解中,王计生看到,火化不光在中国,在全球也是一个快速发展的趋势,同时,制作“生命晶石”“生命钻石”的方式也越来越被人所接受。从遗体,到骨灰,再到晶石和钻石,碳基生命遗体的留存状态正越变越小,处理速度也越来越快。
另一方面,土地日益紧张,各地的墓位都被做得越来越小。
目前,不少经营性墓园正在限制销售占地较大的墓位产品,这不仅仅是因为监管要求,也是企业持续发展的需要。墓园生意不是房地产,而属于“居民服务业”。房地产企业开发一片土地,卖完房子就能走人,出售的是房屋建筑物的所有权和70年土地使用权。墓园经营者出售的商品则是一份长期租约和服务。出售墓位以后,他们需要提供安保、维护等服务。清明的祭扫接待,就是服务兑现的一个例子。一旦土地卖完,墓园没有“活水”,所有员工工资和维护费用就变成了纯支出。
如今,王计生时常会提醒高管“不要老想着卖墓地”,甚至公司流传着他的一句话——“消灭墓地”。墓园服务依旧是福寿园营收的主要来源——据2022年财报,其占比高达80.2%,殡仪及其他服务约占20%。但同时,殡仪及其他服务的占比正逐年缓慢升高,墓园服务的比重在降低。
福寿园的自我定位,已经从“殡葬服务提供商”转变为“领先的殡葬及生命科技服务提供商”。首席品牌官李经衡解释道:“如果把死亡视为一道门,福寿园现在希望提供的不光是这道门后的服务,也包括死亡之前的各类服务,比如临终关怀、安宁疗护、生命教育等等。”
现在,王计生非常乐于与人谈论Chat GPT和元宇宙。美国电影里的场景,比如在墓地遇到自己的祖先,在虚拟世界中与去世的“幽灵”互动,这些场景未来都有可能利用人工智能在元宇宙的世界里实现。如果说这些电影场景还太过遥远,那么现在,在墓碑上套一个二维码,亲人朋友就能够回顾逝者的一生经历,也能时时向逝者写信——这样的做法在技术上已经能够实现。
存在与虚无之间,元宇宙和人工智能将带来模糊其界限的可能性。这一点,正与抵抗灭寂的殡葬行业有本质上的契合。如果把一个人一辈子所有的数据“喂”给人工智能,那就有可能在虚拟世界中“复活”一个人,以逝者的个性、阅历与生者对话。
人们对身后事的安排正在提前。
过去,人们忌谈“死亡”,对殡葬服务的了解,往往是在一个死亡事件发生以后才开始的。通常的流程是:由医院工作人员介绍殡仪公司,再由殡仪公司介绍墓园。在这个过程中,亲属是在手足无措中被推着走的,与殡葬公司的联系也是一次性的。
细想起来,这种对殡葬服务的隔离态度,也是以一定的人际关系为依托的。在熟人社会里,一个人的丧事是集体的大事。至今在中国部分农村地区,丧葬事务甚至不需要近亲属直接安排,而直接由族人承办。即便是城市里,在过去的多子女家庭,兄弟姐妹和子女也能把事情办好。在家庭的力量被削弱以后,越来越多的事务被推向商业。
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提前考虑自己的身后事。2015年,泰康集团和福寿园开始将生前契约引入中国内地。据福寿园2022年年报,2021年,集团累计签订生前契约16759份,较上一年增长21.8%。
生前契约,简单来说,就是个人与公司签订一份合同,提前定制殡葬服务。在提前步入老龄化、少子化的社会,比如日本和欧美,生前契约已经有了相当的普及度。中国大城市同样正面临这样的转折——老人越来越多,子女越来越少,家族的保护力在急速消退,越来越多的事务被推向社会。
再深究下去,人们开始提前安排后事,其实也是一种社会心理变化的反映。在“个体化”的社会里,从集体中走出的个人早已学会单独面对整个世界。习惯于“为自己负责”“为自己做主”,这种对主体性的追求蔓延到所有的人生际遇上,包括掌控自己失去控制力之后的事情。这几年,对临终关怀的关注越来越多,许多中青年也加入了立遗嘱的行列,这些现象也一定程度上说明这样的心理。
人们惧怕在身体失能时,身体得不到好的照护;同样令人恐惧的,还有丧失自我主宰的能力,在生命最后那一刻,被当成布娃娃那样对待。
当世界越来越老,孤独的人开始自己安排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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