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动画人物形象解构与重塑

陈林容，王 超

（哈尔滨师范大学 传媒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中国古典名著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传播力，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西游记》中的唐僧师徒四人，都因其出色的人物形象塑造而广为流传。取材自《封神演义》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在历史神话中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突破了传统。其中，哪吒的人物形象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在次要角色的人物设定上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在继承的基础上结合新时期的时代语境和文化内涵，塑造出多面的、立体的人物形象，也就是20 世纪英国小说家福斯特所说的“圆型人物”，这样的角色更具有烟火气，也更接近社会现实存在的人。

《哪吒之魔童降世》上映后，无论是观众口碑，还是票房影响力都在中国动画电影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获得观众口碑与票房双赢的《哪吒之魔童降世》立足传统经典和现代审美观念，通过将中国传统文化经典人物形象与现代人物形象塑造手法完美融合，结合市场发展规律，打造具有鲜活生命力和强大影响力的动画人物，冷静应对当前中国动画发展面临的困难，为中国动画发展提供参考范式。

一、国产动画中的人物形象

一般来说，在现实生活中“形象”是指人或者事物的外貌形状，当人物形象应用到影视艺术中时称之为“角色”，也就是由演员扮演的剧中角色。“角色”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格奥尔·齐美尔的《论表演哲学》一文中，是指演员在舞台上按照剧本的规定所扮演的某一特定人物。于动画而言，这一“特定人物”的范围就很宽泛，“他”不仅指人，也可以是动物、植物等一切可以被创作者虚拟出来的事物。

对于动画的人物形象的定义，学者们持有各自的看法。刘小林、钱博弘、刘荃编著的《动画概论》中，将动画形象和一般影视中的真实人物做了区分，认为动画中的形象都是通过夸张、变形、寓意和象征等一系列手法人为塑造的，这些塑造都是以美术造型元素为基础的，在此基础上塑造出符合当今观众审美的经典人物形象[1]。动画在吸收传统经典原著精髓时，通过特别的表现手法塑造出具有生命力的人物形象，为角色注入时代内涵，通过故事情节串联人物形象，从而塑造出一个生动鲜活的动画人物形象。

二、人物形象的解构与重塑

在以往的影视作品中，人物的形象和形态都是遵循传统经典文学作品来塑造的。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人物的创造是在原有文学作品的框架下，对人物进行全新的解构与重塑，从而赋予人物新的形象。在新时代背景下创作的动画电影对传统文本中的人物形象还是有一定的历史继承性，但随着人们审美观念的不断提高，对传统的人物形象设定不免会产生审美疲劳，而电影中的人物形象在传统文本基础上结合现代语境，对人物形象进行解构与重塑，这十分符合新时代背景下的市场规律。解构是指将特定的思维从固定的脉络中分离出来，摆脱传统的逻辑和严格的美学理论制约，使自由、思考、讽刺具体化，运用到动画中能够实现人物形象的再创造[2]。

《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和《新神榜：杨戬》等动画电影都是以经典原著为依托，巧妙结合时代文化，从而实现传统经典人物形象在国产动画中的创新。

（一）传统审美与现代审美的碰撞

在创作动画影片时，创作者会将中国传统的审美元素融入其中，创作者的终极追求是创作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动画电影，而人物形象是创作动画电影至关重要的构成元素。中国传统文化是国产动画创作的艺术土壤，给予中国动画创新艺术支撑。创作者在创作动画作品时，从戏曲艺术、绘画艺术和皮影剪纸等传统艺术中汲取养分，以此创作出符合传统审美的动画电影。

不过，中国动画创作者要站在现代语境下来创作动画作品，不能拘泥于古板的形式框架，要从受众的需求出发，打造一个符合观众审美趣味、能够代表国家形象的全新民族品牌。在现代审美观念的大环境中，国产动画对受众的定位逐渐大众化、平民化，这也使得塑造的人物形象也发生了变化。动画本身具有的纯真浪漫的特质，这也十分符合当今成年人的精神需要，从成年人的价值观出发，结合新时代语境，创作具有童趣且经得住时代考验的动画人物形象，是国产动画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努力的方向。要想实现国产动画的现代化转型，就要从当代观众的角度出发，适当地融入现代的元素，用现代的观念来分析故事主题，在创作中不要过于呆板，要适当释放新意。如以《姜子牙》中的四不像的幼态形象为例，四不像幼态时的体态特征类似于传统的麒麟。创作者以真实生活中不同种类的宠物形象为素材，经过参考幼犬、小兔子和猫等动物，通过动画的视觉表现手法将这些动物的元素巧妙融合，最终呈现出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四不像形象。传统的四不像更像是一个凶猛的神兽，而《姜子牙》中呈现出的是区别于传统的“萌宠版”的形象，既吸取了原著中形象的特点，同时又结合现代主流审美，使得神兽四不像的形象变得更为具体鲜明，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二）对传统审美的批判性继承

中国动画的基本创作观念由万氏兄弟等动画先驱在中国动画探索时期提出，将动画创作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从经典名著、传统艺术中汲取创作灵感。如《猪八戒吃西瓜》《小蝌蚪找妈妈》《神笔》等都是具有实验和探索性质的动画。早期中国动画深深扎根中国传统民间艺术，以其独特的民族风格和故事内容逐渐登上历史舞台，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中国动画学派”。

鲜明的民族特色是中国动画的独特之处。中国早期动画执着于民间形式“重形式，轻内容”，这也正是其长期发展艰难的原因之一。由于中国动画过于强调“民族化”造成了中国动画创作的局限性，从而忽略了动画本身所固有的灵活性和娱乐性；在动画人物的塑造上往往是非黑即白的设定，人物性格也较为单一，所塑造的人物比较扁平，很难让观众信服。世界各国的动画发展对中国动画的发展产生了强烈冲击。相比之下，传统创作观念在中国动画中更为突出，在题材选择和表现手法上都显得僵硬而沉重。面对世界各国优秀动画的冲击，中国动画的创作理念需要及时调整，不局限于老旧的观念，而是要与时俱进，紧跟时代的步伐，在继承优秀传统、结合时代文化的前提下，让中国动画向世界舞台不断靠近。如透过《哪吒之魔童降世》能够明显看到中国动画的一个创作趋势，即人物形象的“反英雄”化。影片中哪吒不再是传统的正义凛然的“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的决绝形象，转而变成一个桀骜不驯、玩心十足的“混世魔王”形象。主人公开始走下神坛，渐趋平民化，而且带有一定的反抗性。卡通片虽然要传递出一定的价值观，但其说教成分也不能过于浓厚，创作者要知道的是，观众不仅希望看到英雄人物的英雄时刻，而更希望看到的是英雄人物作为普通人时的喜怒哀乐，只有剧中的人物鲜活起来，无限贴近现实，才更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

三、新时代下国产动画的问题反思和未来发展

新时代语境下的国产动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无论是创作者、受众还是市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国产动画受日美动漫冲击，逐渐丢失自身特点，人物建模粗制滥造，与此同时中国动画产业陷入了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的局面。国产动画要想改变眼前的局面就要积极采取措施应对发展困境，推动我国动画产业不断向前发展。

（一）问题反思

《大闹画室》是中国动画发展的滥觞，在历代动画人的努力下，终于在20 世纪80 年代建立了一套涵盖西方动画基本风格的同时兼具我国民族特色的动画体系。这一体系中的代表作有《黑猫警长》《葫芦兄弟》《邋遢大王奇遇记》等，这些动画作品中的主人公形象，都显示出中国动画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中国文化和西方的文化是不同的。在动画人物形象方面，东西方人物形象的塑造存在显著差异，对于造型、色彩以及动作的处理各不相同。20 世纪90 年代，以动画剧、动漫作品相配的日美国家动漫逐渐进入中国市场，对国产动画造成极大冲击。由于日美动漫的流入，国产动画在不断模仿中逐渐丢失自身风格，尤其表现在动画人物形象塑造上，渐次失去了中国的文化特色，动画艺术家们所创作出的作品民族独特性锐减，大大削弱了人物形象的辨识度。如《大嘴巴嘟嘟》无论是剧情本身、人物设定还是整体风格几乎都模仿了《蜡笔小新》。

国产动画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在生动的日美动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中国动画的发展。此外，在建模上也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动画电影行业面临着投入大回报小的困境，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使得市场气氛低迷。如玄幻动画《斗罗大陆》，人物模型僵硬，表情看起来也很生硬，放映效果几乎和幻灯片相近。因而我们应该不断提升自身技术，理性吸收其他国家动画的长处，结合本土文化，生产符合现代审美范式的优质动画。

（二）可能性展望

国产动画的未来发展需要考虑诸多因素，不能单从某一方面看问题，要由点及面，全面看待问题。本节从建模和色彩方面来探讨动画人物形象的具体变化。

国产动画从纸片人发展到“真人”不仅简化了琐碎的制作流程，还逐步实现了现代化转型，使中国动画在世界动画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提高了国际竞争力。人物角色是动漫的核心，所以人物建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以《秦时明月》为例，在秦时明月第一部百步飞剑中，由于建模技术不够成熟，使得人物外形甚至不如二维，但今日的秦时明月随便一个角色单拎出来都是堪比真人。

色彩是一部动画影片成功的重要因素。动画的彩色化是动画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动画片《乌鸦为什么是黑的》的问世，标志着中国动画从此进入了有色时代。色彩使得国产动画的表现力得到质的提升，而且创作者还能运用色彩表现人物情绪。如《乌鸦为什么是黑的》中乌鸦被火烧，取材自少数民族火把节；由人们熟知的凤凰演变而来的美丽鸟，胸前围着一条粉红色肚兜，从人物造型和色彩方面都显示出独特的东方特色，使得美丽鸟的人物形象更加突出。合理使用色彩能够营造画面的动感。色彩的使用在西方动画中也取得了重大进展，如《冰雪奇缘》《灰姑娘》中艾莎和灰姑娘的裙子，因为技术创新让裙子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色块，这对动画产业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新时代下的国产动画仅做到传承中华传统文化是远远不够的，现代语境下的发展诉求也尤为重要。动画创作者在创作时不仅要善于从中华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更要从专业的角度出发，在贴合主题且符合逻辑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其前进方向是塑造出既有东方神韵，又有现代审美范式的人物形象，从而使中国动画不断向国际舞台靠近。

四、结语

当前国内动画产业发展迅速，尤其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发生了重大变化，动画创作者不再局限于照搬经典，而是在继承经典原著形象的基础上，合理融入现代元素，既尊重了原著经典，同时又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突破了老旧的人物形象塑造手法，依托现代价值观和现代审美范式，不断提高自身技术，塑造出了诸如哪吒、杨戬等符合现代观众审美的人物形象。

21 世纪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文化产业日益成为许多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因为，文化体现了一个国家的软实力，而动画电影作为文化软实力的组成部分之一，在更好地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也激励着动画工作者进一步思考国产动画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更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