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流动对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

马 旦，徐静文，侍冰冰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财经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1）

一、引言

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新阶段的内在要求和国际经济环境的深刻变化，中央提出“加快形成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基于这一战略，以都市圈、城市群建设为龙头，以产业结构和消费结构转型升级为主体，以数字经济和绿色发展为两翼的结构性框架日趋清晰。［1-2］然而，现实循环中的痛点是要素市场发展滞后，而人口流动往往会导致这些要素的扩散与汇聚。因此，推动空间规划和公共资源配置改革，尊重人口流动的市场信号，能极大地实现市场资源的有效配置，也能获得更大的社会效应。

社会经济发展和医疗卫生改善，使得我国人口预期寿命正在不断增长，普通疾病的死亡率也显著降低，而年轻群体生育观念的转变导致我国的总人口生育率骤降，其结果是我国人口老龄化的进程受这些因素累积效应的影响呈现加速趋势。［3-4］2000年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群体在全国总人口的占比首次到达百分之十，这也意味着我国正式进入老龄化社会。2020年我国开展了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其结果显示，老龄群体占比已达到18.7%。毋庸置疑，人口年龄结构的老化将从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影响产业发展，即表现为劳动力质量和绝对规模因人口老龄化而呈现下降趋势，需求结构和需求主体也因人口老龄化发生调整。［5-6］以“人口红利”逐步消失最为典型，劳动力成本快速上升，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增长模式难以为继，其发展空间受到极大的压缩。［7］与此同时，整个经济市场也逐步以倒逼方式来推动宏观经济的震荡式发展，其中又以“转方式、调结构”最为典型，从而促使我国的产业结构得到优化与升级。另外，考虑到城乡二元人口流动作为人口迁移主力，从现有数据来看，人口老龄化并未减弱人口迁移的强度。然而，由于我国幅员辽阔，人口基数庞大，广区域、大规模人口流动必将对各个区域老龄化产生显著影响。因此，人口流动在人口老龄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关系讨论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上述背景下，为了提升我国经济在全球的竞争力与可持续增长动力，对人口老龄化、人口流动和产业结构升级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做出深入而明确的判断就显得尤为重要。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以下三个方面：（1）从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综合分析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以及人口流动的调节效应；（2）基于省级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人口老龄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为制定人口老龄化应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策略提供参考；（3）将人口流动纳入老龄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分析框架中，分析人口流动对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存在的调节效应。

二、文献回顾

人口与产业对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人口结构与产业结构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总被人们津津乐道。在人类循序渐进的发展历程中，良好的人口结构会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以更高的生产力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本节将从人口老龄化与产业结构、人口流动和产业结构和人口老龄化与人口流动三个方面总结相关文献，以期加深对这一研究内容的理解和认识。

参考已有文献发现，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大体上分为两大类。第一类观点认为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抑制作用。汪伟等（2015）认为，人口老龄化会降低劳动力绝对规模而制约产业结构升级，产业结构升级难以容纳数量庞大的老龄劳动力，这也将会导致结构性失业并反过来阻碍产业结构升级。［8］龙海明等（2021）认为，劳动力的年龄结构因人口老龄化而改变，使得第一产业的劳动力增多，而第二、三产业的相对劳动力规模减少，这对其中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会出现显著的负面影响。［9］第二类观点认为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促进作用。蔡兴（2021）研究发现，劳动力成本会因劳动供给规模的下降而上涨，这会迫使大多数企业利用社会资本、新型技术替换劳动力要素，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催促产业结构升级。［10］齐红倩等（2020）指出，老龄人口占比不断上升会促进这一群体的消费服务业发展，这也能够推动产业结构升级。［11］总而言之，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仍不明确，有待进一步讨论分析。

人口流动是城市间物质流、信息流、资本流、技术流的重要载体，人口在不同城市之间的迁移往往被认为是生产要素在空间上的再配置，社会和经济要素也将出现重新扩散与集聚。［12］城镇化在产业结构和流动人口之间发挥着重要作用，这其中又以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相关问题为研究热点。Teixeira等（2015）从农村剩余劳动力角度出发，认为产业结构升级会加速刺激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工业和服务业转移，而劳动力流动又将改变农村的资源禀赋，从而实现社会资本代替劳动以促使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的友好互动。［13］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工业和服务业的有序转移对两个地区的产业结构优化具有显著影响，能够缩小产业分布结构与产业间收入的差异，而资本密集型产业接替劳动密集型产业，会促进劳动力的转移和经济的快速发展。那么，如何在人口老龄化过程中促使产业转型升级更有效率，人口流动是不可或缺的部分，代表了更充裕的人才供给，更高效的消费品流通和更快速的资本积累。

人口流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或缓解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地区性需求失衡，如就业人口数量、工业品消耗需求量、社会经济活力等，这也成为影响区域人口老龄化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龚锋等（2022）研究发现，东部地区大量流动人口的迁入使其人口老龄化压力获得较为显著的缓解，而中西部地区的迁出也使得其人口老龄化压力增大。［14］与此相反的观点是，钟睿（2019）采用省级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表明，东部地区吸引中西部地区低端劳动力的能力随着发展规模增长速率减缓而减弱，同时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快速发展会促使劳动力回流，进而能够调节该地区的人口老龄化程度。［15］陆杰华等（2021）根据最新的人口普查数据，认为我国城乡人口流动占比呈现持续上升趋势，居民人口由偏远农村向中心城市聚集，从而加快了乡村的人口老龄化程度，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心城市的人口老龄化问题。［16］因此，研究人口流动在人口年龄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关系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通过上述文献梳理发现，大多数学者普遍研究人口老龄化或人口流动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而对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缺少关注。因此，对于人口流动影响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缺乏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本文将从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将这三者置于同一框架内，不仅分析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而且分析人口流动对两者的调节效应。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人口老龄化与产业结构升级

人口老龄化与适龄劳动力供给存在负向关系，即一个国家人口老龄化程度上升会导致适龄劳动力减少。此时，企业在满足自身发展的前提下提高人工成本来获取所需的劳动力，其结果是人工成本增加导致利润减少。而在成本最小化与利润最大化的理性经营下，企业会引入新的资本对原有技术进行升级改造，积极地利用资本来替代劳动，以便在未来一段时期的经营活动中实现节约人工成本来获取更大利润。在此假设下，企业会在人口老龄化的刺激下加大研发投入来获得技术进步，从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进一步提升生产部门的生产效率和产出水平。对人口老龄化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路径再细化研究得出：首先，现代服务业、现代制造业以及数字化信息业等超越传统行业的高生产效率行业不断涌现，加剧了不同行业的相互竞争程度，也使得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产出效率逐渐下降直至引入新的技术，从而挤出那些技术更新换代滞后产业的成本优势和盈利空间；其次，整个社会的劳动力因受到人口老龄化压力而导致供需失衡，原有的劳动力就业结构被迫做出改变，普通技能的劳动者为获取更具竞争优势的职位也会主动进行教育培训和技能提升，从而推高整体劳动群体的素质和人力资本水平；最后，由于产业结构升级对高技能劳动者产生的需求缺口，导致普通劳动力和高技能劳动力的需求失衡，后者会在技能和教育培训上花费更多时间，从而使得整个社会人口年龄结构趋向老龄化。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

H1：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存在负向影响。

（二）人口老龄化、人口流动与产业结构升级

“要致富先修路”，其中的道理说明了人财物的流动对某一地区的发展至关重要。而在人口老龄化的过程中，加快人口流动，快速实现地区人口稳定阈值，能够更好地做到人财物三者的有效融合。人口流动是我国城镇化进程中一个典型的社会现象。农村与城市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就业机会等条件存在的差异，使得前者的人口逐渐向后者转移，形成了区域间流动。通常而言，人口流动中的劳动力占绝大多数，而这些劳动力的流动既形成了经济与技术的分散与聚集效应，又影响着地区人口老龄化的进程。那么，人口流动的不同方式和数量必然带来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差异化影响，不同地区会得到人口净流入和人口净流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其中，人口净流入增加了地区适龄劳动人口的规模。长期居留的流动人口规模增大带来的良性循环，对提高流入地的生育率和保障未来劳动力供给发挥着重要作用。这有效缓解了流入地的人口老龄化程度。人口净流出减少了未来一段时期内地区适龄劳动人口的规模，对流出地的人口老龄化程度起着加剧效应。同时，人口净流出地人均资源占有量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发挥规模经济效应。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2：

H2：人口流动在人口老龄化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

四、研究设计

（一）模型构建

本文从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来衡量产业结构升级。其中，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参考逯进（2019）［5］、陈杰（2021）［17］等人所采用的泰尔指数法。该指数由泰尔（Theil，1967）利用信息理论中的熵概念来计算个人之间或地区之间收入不平等而得名，数值越大则差异程度越大。其模型的形式化表达式为：

其中，P、L 分别表示地区生产总值、劳动力就业人数；i=1,2,3 分别代表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ins1 为产业结构的泰尔指数，当ins1=0 时，说明各产业有着同等水平的劳动生产率，意味着产业结构之间的劳动力配置合理，ins1越趋向于0，则表示产业结构越合理。

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采用了付凌晖提出的第一、二、三产业结构高级化测量方法［6］［18］。随着经济不断增长，产业结构相应地发生规律性的变化，主要表现为三次产业比重沿着第一、二、三产业的顺序不断上升，其值越大则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越高。产业结构高级化模型的形式化表达式为：

其中，k和j表示对应的产业序号，取值范围为[1,2,3] ，而θj表示第j产业增加值的向量与对应产业向量的夹角值，具体的形式化表达式为：

最后，为了检验人口流动在人口老龄化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存在积极的调节作用，模型设定如下所示：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时间，flow表示人口流动值，age表示人口老龄化值，flow·age表示人口流动与人口老龄化的交互项，X表示控制变量矩阵，a和b表示系数项，ε表示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选取

1.人口老龄化：使用联合国划分的人口老龄化测度最新标准，人口老龄化程度以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率和老年抚养比率两个指数来衡量。

2.人口流动：该指标主要采用人口迁移率和地区客运量两个数值共同度量，其中人口迁移率被解释为人口迁入率、迁出率和净迁入率。

3.产业结构升级：产业结构升级是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过程，本文从产业结构的高级化程度和合理化程度两个方面来说明产业结构升级这一维度的变化，分别借鉴付凌晖（2010）［18］第一、二、三产业结构高级化测量法和泰尔指数［5］［17］来作为衡量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变量。

4.控制变量：缓解因变量遗漏而导致的内生性，考虑到人口流动是城市间物质流、信息流、资本流和技术流的载体，本文选择了人力资本、地区货运量、政府收入、教育投入和专利数量五个控制变量。

（三）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中国2000—2021年31个省区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相关数据来自2000—2021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以及各省市的统计年鉴等。依据计量模型，将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作为被解释变量，用Y表示；人口老龄化（age）、人口流动（flow）和两者的交互项（age_flow）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同时，为确保结论可靠，还选取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重要影响的教育程度（edu）、货运量（tran）、财政收入（income）、教育投入（inedu）和专利数量（pat）这五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具体见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表

五、实证分析

（一）实证数据

表2给出了实证数据统计信息，缺失的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进行填补，并对异常值和缺失值做前后1%的缩尾处理，面板数据的总记录数为673条。从表中可知，ins1的均值为0.642，标准差为0.411，极小值为-0.282，极大值为2.177；ins2 的均值为1.196，标准差为0.624，极小值为0.518，极大值为5.297。样本数据中的ins1和ins2两个指数的差距较小，且整体呈现出左偏分布。图1给出了省级面板数据的散点图和二次拟合曲线，其中点代表不同省份在不同年份的数值，线代表省级面板数据的二次拟合曲线。在图1（a）中，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二次拟合曲线呈下降趋势，表明产业结构合理性的拟合值逐渐提高。在图1（b）中，产业结构进步的二次拟合曲线呈上升趋势，表明产业结构高级化得到增强。图1（c）和图1（d）分别给出了人口老龄化和人口流动的散点图和二次拟合曲线，表明人口老龄化和人口流动的变化趋势。

图1 省级面板数据的散点图和二次拟合曲线

表2 实证数据统计信息

（二）人口老龄化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实证分析

1.平稳性检验

数据平稳性检验是省级面板数据处理的重要步骤之一，本文采用单位根检验与协整检验来验证数据是否存在伪回归。表3给出了省级面板数据平稳性检验，当使用0阶变量进行检验时，所有变量单位根检验的P 值均为0（小数点保留原因，数值接近于零），其结果强烈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原假设。所有连续变量均是同阶单整，因而实证分析可以保持原数据进行回归。

表3 省级面板数据平稳性检验

2.相关性检验

为了避免解释变量之间的共线性导致伪证结论问题，本文对解释变量进行皮尔逊相关性分析。表4给出了省级面板数据变量的皮尔逊相关性分析，分别列出了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系数及显著性水平。从表中可知，所有变量之间的回归系数均小于0.8，排除变量之间的强相关性。

表4 省级面板数据变量的皮尔逊相关性分析

3.基准回归

表5给出了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基准回归，采用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方法，即从R方可知，模型的拟合效果较好，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始终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表5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age对于产业结构合理化具有抑制作用，即老龄化程度加深，社会老龄化人口占比越高，造成的社会产业结构合理化趋向于稳定。同理，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基准回归的拟合效果跟前者一致，人口老龄化对于产业结构高级化也同样具有抑制作用，即老龄化程度越深，社会老龄化人口占比越高，造成的社会产业结构高级化存在抑制作用。

表5 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基准回归

（三）人口流动调节效应的实证分析

为了进一步验证人口流动调节效应，本文引入分组回归检验方法。根据可变人口流动性的平均值，将样本分为两组。人口迁移的高值组大于平均值，人口迁移的低值组小于或等于平均值。表6给出了人口流动对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回归分析。以解释变量ins1为例，ins1（2）的年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并且该回归系数显著大于ins1（1）中的系数。此外，在不相关的模型检验方法确定两组回归之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方面，当测试通过时表明两组回归的系数可以进行比较。从表中可知，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检验系数显著为8.18，表明可以比较ins1（1）和ins1（2）中年龄的回归系数。也就是说，人口流动对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类似地，ins2（3）和ins2（4）的结果也显示出相同的趋势，即人口迁移对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

表6 人口流动对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回归分析

六、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省级面板数据，从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分析了我国31个省（区、市）人口老龄化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以及人口流动对这两者的调节效应。首先，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原有的人口红利逐步消失与社会抚养压力加大等问题叠加出现，将会对我国人口安全和产业结构升级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其次，人口流动引发的劳动力、技术和财富等经济要素的集聚效应，无论对人口净流入地区，还是人口净流出地区，都将是挑战与机遇并存。最后，产业结构升级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人口老龄化和人口流动是这一系统的两个关键要素，稳定且持续的产业结构升级需要综合考虑各个要素。基于上述研究，本文提出以下三点建议：第一，充分挖掘老龄群体资源，持续助力产业结构升级。作为人口变化规律，老龄化的出现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对此，应合理布局，充分利用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催化作用，并辅以老龄群体资源推动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第二，引导人口有序流动，精准匹配产业结构升级。发展资本生产力不可避免地扩大了生产和社会分工，而人口流动又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政策引导和培训教育能够使流动人口更好地适应流入地的产业结构升级。第三，从国家顶层设计出发，坚持人口结构、人口流动和产业结构三者的协调发展，在不同区域合理布局产业，为我国各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创造稳定且持续的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