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我想再一次握紧她的手

陈昕言

细密的雨打落满城的紫荆花，寒风的刺骨已然被削去不少，春天还是如期而至了。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柏油路上，恍惚间，我仿佛看到有位熟悉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唤着我的乳名。我刚想追过去，她却不见了踪影……

我自小就跟着太奶奶长大，那时候，老太太身体还算健康，走路还比较灵活，我们一老一小就坐在大厅的藤椅上，老人一脸慈祥地听着我的天真话语，感觉时间变得漫长起来。如今，我早已忘了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只记得我们笑得肆意，老人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太奶奶爱看书，看久了便会跟我聊上几句，讲着讲着，却又发起愁来。当时的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好顺着老人的话往下说，像往常那样握住她的手：“太奶奶能活到一百岁！”

老人被逗笑了，说：“哪里哪里，只要能看到我们昕昕读书就好啦，看到你长大，我也就放心了。”

我上学后，太奶奶的腿脚便开始不利索了。一开始，她拄着拐杖还能颤颤巍巍地从街口走到街尾，渐渐地，她连家门都出不了了，只能坐在轮椅上，在家里转转。再后来，更是严重到住进了医院。

我挤出时间去看望太奶奶，刚走进病房，便看到她坐在床边。她看到我，眼里迸出了明亮的光来。我推着她走在医院楼下开满紫荆花的柏油路上，老人总是多愁善感，我便安慰她：“太奶奶能活到一百岁。”

老人轻轻笑出声来，没有回答，我又接着说：“紫荆花多漂亮，太奶奶你看看。”说罢，我拾了几朵掉落的花骨朵儿，放在她手心里。

太奶奶开口说：“要是明年能看到就好了。”

我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去，再一次緊握住她那双苍老的手：“太奶奶能看到的！太奶奶还要看着我长大、上学、毕业……明年春天的花也等着您呢！”

太奶奶俯身靠近我的脸，说：“等着，等着的。”

我推着太奶奶走，惬意得像往日一般。

可惜到最后，春天的繁花还是没能留住那位慈祥的老人。次日醒后，母亲抱着我，我才知道，春天也可以那么残忍。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麻木了许久，竟流不出一滴泪来。葬礼那天，我久久地坐在那张藤椅上，明明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每每漫步在那条开满紫荆花的柏油路上，我便思绪繁杂。我想和太奶奶一起再看一眼这片广州城难得的春景，想再看看她那张慈祥的面容，想再紧紧握住她那双满是沧桑的手。

可惜岁月匆匆，脑海里的记忆也逐渐不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