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情感温暖对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纵向影响:公正世界信念的中介与性别的调节*

张 俊 朱海东②△ 张慧如 张文翼 杨晶晶

①石河子大学师范学院/兵团教育学院 832000 ②石河子大学心理应用研究中心 ③石河子市第八中学 ④石河子市第一小学 △通信作者 E-mail:86775709@qq.com

在新型冠状病毒流行期间,志愿者面临可能感染的风险仍选择坚守防疫一线。在面对危险时仍能挺身而出帮助他人,这种行为即亲社会冒险行为(prosocial risky behavior,PRB)[1]。Kathy等人将亲社会冒险行为定义为对他人或社会有益的冒险行为,认为它具有冒险性和亲社会性的双重特点[2]。目前,研究者们对亲社会行为进行了大量研究,发现生活中诸多亲社会行为都伴随着不可忽视的风险。初中生正处于青春期,生理上的飞速发展使得个体的独立意识增强,社会交往范围扩大[3]。随着生理发育逐渐成熟及抽象推理等认知能力的显著提升[4],这些变化使得初中生能够考虑他人利益。但初中生的心理仍不成熟,情绪两极性的特点使其更加冲动、更容易冒险。已有研究也表明,亲社会冒险行为在青春期更为频繁[1,5],如保护朋友免受欺凌等。个体通过给予受欺凌同伴相应的支持,介入、制止霸凌不仅能减少霸凌行为的发生[6-7],还能获得同伴和社会的认可[8],这有利于初中生良好同伴关系的建立和积极心理品质的发展[9]。此外,研究亲社会冒险行为也能启发人们关注到助人行为背后的潜在风险,这有利于健全见义勇为保障机制,营造“一人兴善,万人可激”的良好社会氛围。可见探究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影响因素及形成过程对于引导初中生的积极发展和弘扬社会正能量均有重要意义。

根据生态系统理论,行为的发展受个体、家庭等因素的影响[10]。研究发现父母情感温暖对子女的亲社会行为和冒险行为均有重要影响[11-12],父母情感温暖反映了父母对初中生需求的及时反馈和积极情感支持[13]。初中生在温暖、和谐、包容的家庭中更容易获得安全感、提升自我效能感,这有利于初中生同理心的发展[14],也会增强初中生同他人的联系与归属感,降低个体的自我关心程度,从而促进亲社会性的发展[15]。研究也表明当父母向子女提供支持、帮助和鼓励时,初中生更倾向于从事亲社会冒险行为[16]。此外,父母的关心与支持有利于建立良好的亲子沟通[17]。在父母的合理引导下,初中生的消极情绪得到正确排解,能有效减少其消极冒险行为[18]。随着消极情绪的减少,个体的积极情绪随之增加[19-20],这也有助于启发初中生觉知到风险助人可能获得的积极回报[21],从而增加其做出亲社会冒险决策的可能性。由此提出假设1:父母情感温暖正向预测初中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

公正世界信念指个体相信其自身所处的世界是公正的,人们得其所应得,所得即应得[22-23]。公正世界信念(belief in a just world)作为一种个体认知因素,可能是影响个体亲社会冒险行为的近端因素。研究发现,持有高公正世界信念的个体有更高的助人倾向[24]和更多的亲社会行为[25],在面对可能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境下更可能帮助他人[26]。此外,风险决策理论认为,个体对冒险行为的损益评估是影响冒险行为的主要因素[27]。持有高公正世界信念的个体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对损益结果的评估更乐观,认为个人的付出会得到回报[26],更可能遵循互惠原则[28]。可见公正世界信念会影响个体的亲社会冒险倾向。此外,在温暖支持、给予积极反馈的环境中,父母能够尊重、公平对待子女,有助于初中生感知到公平,进而拥有较高的公正世界信念[29-30]。综上可知,父母情感温暖不仅能直接影响初中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还能通过影响初中生的认知进而影响其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发展。由此提出假设2:公正世界信念在父母情感温暖与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间起中介作用。

性别是影响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重要人口学因素[31-32]。青春期男生大脑内多巴胺的活跃程度高于女生,自我控制能力弱于女生。男生面对风险刺激时,也更偏好行动[33]。因而更容易出现亲社会冒险行为。其次,影响亲社会冒险行为发展的因素也存在着性别差异。根据性别化家庭过程模型(Gendered Family Process Model),男女生受到的父母教养方式不同,不同的教养方式对个体行为发展的影响也不同[34]。性别图式理论认为,个体会以符合性别角色期待的方式参与社会实践,根据实践反馈不断调整其言行[35]。例如,男孩从小被鼓励勇敢、独立,女孩则从小被教育要善良、温柔等,社会约定俗成的性别角色期待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个体反应方式。相较女生,男生的应对方式更积极[36],在风险情境中,男生有更多的亲社会冒险行为[37]。由此推测,性别能够调节父母情感温暖与亲社会冒险行为间的关系。此外,已有研究发现男生的公正世界信念低于女生[38]。而公正世界信念作为个体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重要价值引导,是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重要预测因素。与男生相比,女生倾向认为付出能得到回报,更依赖于人际关系[39],主动帮助他人的意愿更高。由此推测,公正世界信念对初中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影响可能存在性别差异。因而提出假设3:性别可以调节父母教养方式与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关系及公正世界信念与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关系。假设模型见图1。

图1 假设模型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在西北地区某所中学,以班级为单位发放问卷,通过间隔半年的两次问卷调查收集数据。首次施测时间为2021年11月,测量被试的父母情感温暖和人口学统计信息(性别、年龄、是否为独生子女),共获得351份有效问卷。第二次施测时间为2022年5月,测量被试的公正世界信念和亲社会冒险行为,两次追踪共获得有效问卷337份(96.01%)。其中,男生145人,女生192人,平均年龄13岁。

1.2 方法

1.2.1 亲社会冒险行为的测量 采用窦凯等人(2020)翻译并修订的青少年亲社会冒险行为量表[40]。量表共6个题项,采用5级评分,分数越高,表示被试的亲社会冒险程度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7。

1.2.2 父母情感温暖 采用蒋奖等人(2010)修订的简式父母教养方式量表[13],包含父母温暖、父母拒绝和父母过度保护3个维度,量表共21个题项,选取其中的父母情感温暖维度,共7个题项,采用5级计分,分数越高表示被试成长时期获得的父母情感温暖越多。本研究中该维度Cronbach’s α系数为0.92。

1.2.3 公正世界信念测量 采用苏志强等人(2012)修订的公正世界信念量表[41]。该量表包含个人公正世界信念和一般公正世界信念两个维度,共13个题项,采用5级评分,分数越高表示被试的公正世界信念越强。本研究中该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3。

1.3 统计处理

本研究使用SPSS 24.0进行数据的录入,剔除极端值后,采用序列平均值插补法填补缺失值,再进行描述统计与相关分析,之后采用PROCESS 3.5进行纵向中介作用与延时调节作用的检验。

2 结 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所收集的数据均由被试自我报告得到,在数据收集过程中采取匿名、保密等措施以减少研究方法带来的共同偏差。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显示第一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17.99%,表明本研究受到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不严重。

2.2 各变量描述统计及相关分析

各变量间的相关关系如表1所示。T1父母情感温暖与T2公正世界信念、T2亲社会冒险行为显著正相关;T2公正世界信念与T2亲社会冒险行为显著正相关,性别与T1父母情感温暖、T2亲社会冒险行为和T2公正世界信念的相关均不显著。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各主要变量关系密切,符合中介效应检验的前提条件。

表1 主要变量的相关分析(r)

2.3 中介效应检验

采用PROCESS中的MODEL4检验T2公正世界信念在T1父母情感温暖与T2亲社会冒险行为间的纵向中介作用。结果表明,T1父母情感温暖对T2亲社会冒险行为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β=0.12,P<0.01),将T2公正世界信念纳入回归方程后,T1父母情感温暖对T2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预测作用不显著(β=0.04,P>0.05),T1父母情感温暖显著正向预测T2公正世界信念(β=0.50,P<0.001),T2公正世界信念显著预测T2亲社会冒险行为(β=0.15,P<0.001)。中介效应值为0.07,Boot SE=0.02,95%CI[0.04,0.11]。说明T2公正世界信念在T1父母情感温暖与T2亲社会冒险行为间起完全中介作用。

2.4 有调节的中介

采用PROCESS中的Model 15,检验性别对中介模型的调节作用。结果发现性别对直接路径和中介路径后半段起调节作用,见表2。Bootstrap检验结果表明,T1父母情感温暖和性别的交互项对T2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有显著的预测作用(β=0.14,P<0.05),表明性别调节了T1父母情感温暖与T2亲社会冒险行为间的关系。T2公正世界信念和性别的交互项对T2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有显著的预测作用(β=-0.09,P<0.05),表明性别调节了T2公正世界信念和T2亲社会冒险行为间的关系。

进一步进行简单斜率分析,如图2所示。T1父母情感温暖对女生T2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预测作用(bsimple=0.11,P<0.001)高于对男生T2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预测作用(bsimple=-0.03,P>0.05),随着父母情感温暖水平的提升,女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随之增加,男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随之减少。

接着本研究分析了性别在中介模型后半路径上对公正世界信念和亲社会冒险行为关系的调节作用,如图3所示。T2公正世界信念对男生T2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预测作用(bsimple=0.19,P<0.001)高于对女生T2亲社会冒险行为的预测作用(bsimple=0.11,P<0.001),这表明公正世界信念对男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影响更大。

图3 性别在公正世界信念与亲社会冒险行为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3 讨 论

3.1 父母情感温暖对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影响

研究结果部分支持假设1,即T1时的父母情感温暖显著正向预测T2时初中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与以往研究一致[12,15]。但在引入T2公正世界信念后作为中介变量后,T1父母情感温暖不再显著预测T2初中生的亲社会冒险行为。一方面,父母情感温暖为子女提供了关心他人的行为榜样[42],初中生通过观察模仿而习得父母对其的积极回应与支持,随着时间的推移及个人行为模式的建立,初中生逐渐认可父母的行为反应模式并内化[43],对于求助者会表现出更多的温暖与关怀[24],以往研究也表明积极的教养方式对子女的亲社会性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43]。另一方面,父母的陪伴和沟通能够使初中生更加积极和自信,表现出更多的积极行为,冷漠和拒绝容易使初中生产生逆反心理,从而更加注重自身感受,在面对可能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更加冷漠。

3.2 公正世界信念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公正世界信念在父母情感温暖与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假设2得到验证。父母情感温暖得分越高的初中生,认为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就越公正,从而表现出更多的亲社会冒险行为。这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44]。一方面,父母情感温暖能够为初中生提供一个尊重、支持和公平的环境[44-45],初中生受到的公正对待和观察到的家庭成员间的相互尊重使得他们相信世界是公正的,默认自己在其他场合也会受到公正对待[46]。另一方面,个人的认知能够引导其行为,高公正世界信念的个体认为付出能得到回报,更有可能接受暂时的助人风险,从而做出亲社会冒险行为[28]。此外,研究表明公正世界信念有助于人们建立对世界的控制感,使个体愿意遵循社会规范,并为其追求长期目标提供内驱力[22]。在面对风险助人情景时,个体更可能因为长期的回报而忽略当下的风险,做出亲社会冒险行为。

3.3 性别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发现,父母情感温暖通过公正世界信念影响亲社会冒险行为的中介效应的后半段与直接路径均受到性别的调节,假设3得到验证。具体而言,性别在父母情感温暖与亲社会冒险行为间起调节作用,父母情感温暖对女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影响更大。原因可能在于女生的共情能力强于男生[47],对父母情感温暖的表达更加敏感,女生获得较多的关怀和支持后,能够增强其自我效能感与安全感[15],进而增加亲社会冒险行为。对男生而言,较多的父母关怀会削弱其男子气概[48],在面对潜在威胁时,男生做出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可能性减小。此外,本研究还发现,相较于女生,男生的公正世界信念对亲社会冒险行为影响更大。究其原因,可能是受社会性别角色期待的影响。个体在社会化过程中习得性别认知图示,这些性别图示使个体的行为表现有明显的性别倾向[8]。社会鼓励学习的优秀品质有明显的性别差异,从而影响男生、女生应对方式的发展[36],男生在遭遇不公正事件时更有勇气反抗,行为反应较为积极,更有可能做出亲社会冒险行为;而女生在经历不公正事件时则会通过寻求他人来帮助自己重获公平,做出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可能性更小。

3.4 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研究考察了公正世界信念在父母情感温暖影响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中介效应,明晰了父母情感温暖影响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内在机制,丰富了亲社会冒险行为领域的研究,同时对初中生亲社会冒险行为的引导和干预也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但本研究也存在以下不足:本研究只对初中生进行了两个时间点的短时追踪调查,未来研究可以扩大研究对象的年龄范围、进行更长时间的追踪。其次,本研究数据均来自初中生的自我报告,可能导致结果存在偏差,未来研究可以采用多方报告、结合实验等方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