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赤壁记（组诗）

罗胸怀

湖北蒲圻（今赤壁）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报告文学、诗集等作品多部，有作品在《北京晨报》《今晚报》《作家文摘》等数十家报刊连载转载，入选多种推荐书目和选本。

文廷式船过赤壁记

人生各有出路。对于文廷式来说

逃亡之路也是一种出路

戊戌政变，先是逐出朝廷

后是“密旨令江西捕治”

船过赤壁时，已是飘蓬身世

一介清流，站在船头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长衫上

风未必不寒冷，胸中未必不热血沸腾

是日晴，南风拂面

向晚，薄暮转东北风

夜泊古战场十里外的簰洲

在江边，点孤灯，写赤壁怀古

词说：曹操没有完成宏图大志，不算是英雄

又叹：自己在乱世的家国之痛

没写周瑜的英雄气概

也没有写诸葛亮的足智多谋

次日，顺江而下

船行风雨飘摇的光绪二十五年腊月

峨石宝塔

在马鞍山上，在莲花座上

一位讲经的僧人，以天地为庐

或是以天地为寺庙

在一场法事中，任时光荒老

云起处，我在一块石头上静坐

山风中夹杂着声响，似佛音扑面而来

眼前，峨潭碧盈，清水洗尘

远望，彼岸的花，虚无缥缈

一张地图

我的故乡在这张地图上

在祖国的怀里

抽象得只是一张纸

我的目光覆盖了祖国和故乡的一切

覆盖了丘陵、高原、小溪

覆盖了村庄、楼群、家禽

还有“舟人夜语觉潮生”的大河

还有埋葬父亲的那个山坡

从西域荒漠到东海之滨

从东北的黑土地到江南水乡

与我的故乡

最远不过一支毛笔的距离

海拔很高的风扬起沙尘

每年都要从这张地图的纬度上掠过

森林也站在地图上

托举着天空

故乡却在这片天空下的贫瘠里

搬动着父老乡亲每一个崭新的日出

和疲惫的夕阳

万亩茶园

是不是真有一万亩茶园

不能确定

但有无數的茶树，还有更多的叶

沉默了起伏的山坡

只有大地听得见生长的声音

走在山坡上，我们互不言语

这是一种熟悉的默契

后来，我在一朵朵干枯的茶旗中

看到无数个春天

雪峰山上

雪峰山会给人启示

感到自己的渺小，连大声言语都不合适

山顶的空旷，不经意间

会把内心的虚空传播到更远

在北坡远眺，湖泊，河流，村庄

甚至城市，都是渺小，甚至轻入尘埃

一只飞鸟慢翔，构筑的空间很古代

有荒凉般的安静。这样的意境中

从山顶走到山底，哪怕要一个世纪的时间

我都不会觉得太久

酒后的话

我是平俗之辈，我无法诠释

这琼浆玉液里隐藏的乾坤

这片沧桑的土地秘藏的几许醉意

只要念着这些酒的名字

就能想到节气里五谷的丰收

我没有李白的酒量豪肠

无法饮下他的山河明月

吟出半个盛唐的诗意

我只知道，家在酒杯与唇间的距离

家就在这极近极远的位置

与友人书

一个叫状元的地方

夜色是陌生的，像这片土地上

蒲圻赣语却格外熟悉

半支烟的工夫，一壶茶就浓了

借茶抒怀，有别于古人

也就了无曲水流觞的景象

饮下第一杯茶，就在彼此的目光中

看见了千里之外的桑梓之地

续上水，又是一处长亭古道

这时，江帆已隐，钟声无眠

不远处的御史桥

不见过客只见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