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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故事

2023-11-15何金刚

回族文学 2023年5期
关键词:鸡翅鸡腿老牛

何金刚

场圃集

昌吉,元代准噶尔语,意为场圃。可以想见,准噶尔盆地之场圃,沃野宽阔,四境田畴,足资耕牧,是名副其实的场圃。场圃意味着生机盎然,养育冀望。《回族文学》作为昌吉地区面向全国公开发行的文学刊物,自2022年第一期始,以“场圃集”为长期固定专栏,就是用心良苦为本土各族青年作者尽培育之力,知责于心,相扶相携,奋发有为,跋涉于文学漫漫路。

6月22日,是爷爷逝世周年忌日。父亲与二爸约好,一个从重庆回四川,一个从新疆回四川,两兄弟一起给爷爷上坟。回新疆的时候,父亲顺便把奶奶接到昌吉来养老。

奶奶来新疆那天,我带着弟弟妹妹去机场迎接。慈祥的面容、花白的头发、稍许佝偻的背,只是身边没有了爷爷。我印象中,爷爷和奶奶从结婚到老一直是生活在一起,他们吵吵闹闹却又相互扶持,走过漫长岁月。如今,爷爷走了,只剩下奶奶一人了。

当天晚上,好不容易把闺女哄睡,我却怎么也没有了睡意,爷爷生前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爷爷养的狗特别忠诚。那时候的农村还没有出现进城打工热潮,大家都待在农村守着一亩三分地,一年到头下来也能勉强解决温饱。有好吃懒做的人,经常偷盗村里的财物。今天这家门锁被撬了,明天那家的鸡丢了,尤其是过年前后,村里财物被盗频频发生。

在我的印象中,我家就没遭过贼。那时候家里一直有两三只狗,每天晚上吃完晚饭,收拾完准备睡觉,爷爷都会拿着手电筒在房子周围察看一番。

察看前,爷爷喊一声“狗儿”,三只大狗摇头摆尾地跟着爷爷去了。爷爷早已在房子周围都用干燥的稻草做了窝,走到窝边,爷爷摸一下其中一只狗,嘴里说着“今晚你就在这里,这边就交给你了”,然后用手一指,那只大狗就乖乖待在窝里了。

爷爷带着剩下两只继续走,我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有时候等走远了,我会好奇地回头看一下窝里的狗有没有自己跑掉,很遗憾,没有抓到。

记得有一次,等到三只狗都进了窝,借着月光,我偷摸着去看大狗到底有没有擅离职守。果然被我抓到了,那只大狗从窝里爬了起来,在窝跟前伸了个懒腰,然后抖了抖,左右望了望,我赶紧缩回来,担心被它发现。等我再探身观察时,狗已经在旁边草丛开始尿尿了,只见它尿完还用鼻子闻一闻,然后径直回到狗窝,我只能失望地回去睡觉。

四川多雨水,夏季经常下暴雨。有一次半夜,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房上的瓦片隐隐有被掀飞的危险,我被吓醒了。只见奶奶起床去找桶和盆接房顶的漏雨,爷爷拿着手电筒出门,先是呼喊一声“狗儿”,只见房子前后左右的狗都从不同方向钻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爷爷嘴里念叨着,傻狗,下雨了也不知道挪窝。说完,爷爷才去察看猪圈、鸡笼,还要去屋后排水沟看一下有没有堵塞,狗子们也一直徘徊在爷爷近前。

我到现在都很疑惑,爷爷养的狗也没有经过训练,为什么那么听话。

每天早上五六点,我们家那一山坳的公鸡就开始打鸣,唤醒熟睡的人们。

农村的鸡用处很多,鸡可以卖钱,蛋可以卖钱,可以孵化小鸡,逢年过节还可以杀鸡炖汤吃肉。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家里宰鸡,爷爷都会把一个鸡腿和鸡翅给我。用他的话说:吃鸡翅可以飞得高、飞得远,吃鸡腿以后长得高、跑得快、走得远,我如今在新疆工作,果然鸡腿鸡翅吃多了。

印象中,家里的鸡都是早上外出觅食,傍晚自己回笼。那时候家里的粮食要留着口粮,多余的换成钱,基本上不会用粮食喂鸡。

每次上山种地,爷爷一手牵着牛,一手抓一把谷子。一边走,一边撒,一边呼唤“咯咯咯、咯咯哒”,把家里的鸡带到山上,然后开始犁地。只见爷爷犁过的地,土壤翻开,各种蚯蚓、蛐蛐、蜈蚣以及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出来了,一群鸡争先恐后啄虫子吃。

风儿轻轻吹过,带着泥土的芬芳,我混在鸡群里面追逐蛐蛐,有时候不小心还抓到了鸡粪,随意用泥土抹干净,继续玩耍。

老家的公鸡都是红黄黑色相间的羽毛,红色的鸡冠,身材高大挺拔,敢与狗搏斗,带领和守护着鸡群。

我印象最深的是爷爷养的公鸡,那只公鸡会啄人。爷爷说啄人的公鸡吃过蜈蚣虫。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快到家门口,听见身后一阵咚咚的声音。转过身一看,是我家大公鸡,它脖子上的羽毛立起来,一副斗鸡模样向我冲过来。我吓得书包扔地上就跑,一边哭一边喊爷爷。爷爷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只公鸡突然停住,转身打个鸣走了。后来,我看见那只公鸡都绕着走。

从我上学到工作,每年回家,爷爷奶奶都会宰鸡炖肉给我吃,爷爷每次都把鸡腿和鸡翅留给我。老家的鸡是吃虫子喝山泉水长大的,鸡肉吃起来味道鲜美,鸡汤泡米饭配咸菜能吃三大碗。

老 牛

爷爷养过一只黑褐色的大水牛,弯弯的牛角黝黑光亮,圆滚滚的肚子,粗壮有力的四肢,走起路来慢慢悠悠,鼻孔呼吸跟风扇一样。

老牛总是默默不作声,犁地时任劳任怨,休息时嘴巴里面总是在咀嚼,仿佛永远有嚼不完的东西。爷爷每天大部分时间是跟牛在一起的,这头老牛是我们家主要的劳动力,每年种地都离不开它。

老牛很温顺,我很调皮。那时候,村里小伙伴放牛放羊都在一起,周边邻居年龄大的孩子能骑牛,还比赛谁骑在牛背上跑得快。有一次,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老牛慢悠悠吃草,刚好从我跟前经过。趁老牛不注意,我一个翻身爬上了牛背。当时只感觉好高,老牛的背有点滑,没有抓手,我在牛背上摇摇晃晃,感觉天旋地转,老牛也因为背上突然有重量,想要甩掉我,我吓得大声哭喊。远处的爷爷听见大喝一声,扔下锄头跑过来。老牛听见爷爷的声音便不动弹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庆幸啊,但凡老牛暴躁一点,我都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毕竟那牛蹄子跟我头一样大。

老牛不但要犁自己家的地,有时候还被周边邻居借去犁地。有一次,对面邻居来我家借牛,都是乡亲,爷爷就同意了。晚上,邻居还了牛,但爷爷一看见老牛,气得晚饭都没吃。原来是老牛肚子瘪了,身上还有鞭痕,很明显邻居没有喂食,还打牛。爷爷赶紧提了一桶水,老牛一口气就喝完了,又赶紧喂了草料,摸着鞭痕心疼了好久。

从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有把老牛借给别人过。

水 果

爷爷在房前屋后种了许多果树,有柚子树、李子树、橘子树、枇杷树、桃树、梨树,树上果子又大又甜,每到收获季节,爷爷奶奶、父母家人一起去采摘。

记得有一次摘橘子,父亲从家里扛着梯子,爷爷用扁担挑着箩筐,奶奶拿着剪刀、毛巾和篮子,母亲牵着我,一家人浩浩荡荡出发。狗子们跟在屁股后面,不一会儿又追逐穿梭到最前面。我们先从最远的地方开始采摘,就在屋背后的半山腰上,不到一里路。

那是一棵高大的橘子树,粗壮的树干下有许多树枝,树枝像章鱼的触角一样,枝丫上挂满了橘子。爷爷说这棵树的果子是最甜的,我一听,立即叫唤着要吃。于是,爷爷先摘一个,剥开让我先吃,老家橘子那种独有的酸甜至今记忆犹新。

边吃边看见父亲已经搭好梯子,把剪刀放在篮子里面,然后扶着梯子爬上树,小心翼翼地用剪刀采摘。这棵树上的橘子要挑到镇上去卖钱,所以用剪刀采摘的时候要在橘子上面留两张树叶,可以保持住橘子的水分,看起来美观又感觉新鲜,但不能多留。用爷爷的话说,树叶多了也会压秤,不能让顾客吃亏。

爷爷还说,树顶上的橘子不能全摘,要留一些。我说,为什么呢?你不说树顶上的橘子接受阳光最多,长得最甜吗?爷爷回道,树顶上的果实固然甜,但你看周邊的鸟儿一直在这里盘旋,鸟儿也是自然的一员,要给它们留一点,这样鸟儿吃了甜甜的果实,就不会去吃我们的庄稼,而且树顶上的果实采摘起来难度很大,不小心会有危险,所以果实要懂得分享和取舍。

现如今,那棵树早已枯死,但爷爷的话就像一颗橘子树种子,早已在我身体中开枝散叶,一直教育着我做人做事。

[栏目编辑:马 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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