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里的人,人间的诗
2023-11-15杨瑷绮
杨瑷绮
“虽轴尘缣古,尚可窥览……风仪落落,凛然如生。”
——题 记
“颀而长,峭而瘦”,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文字。白衣飘飘,风神散朗。
面对功名,有人“退而结网”;而他,“徒有羡鱼情”;别人写诗向往山水,而他活成了一首山水诗。与其说他从诗里走出,不如说诗自他身后开始晕染。但他的颜色并不缤纷,只有淡淡的青绿,淡得时隐时现。浩然浩然,广远乎氤氲,繁盛乎淑清。
许多诗的存在,是为了调和或化解生活中的矛盾。孟浩然那样淡定,很少需要调和,因而所作的诗数量不多。这是他的缺点,更是特点。作诗,难道一定要用华美的辞藻,难道一定要行行都有佳句?质的含义,远不仅仅指文采。它是诗才,更是诗情;它更像是流淌在诗句间的泉水,是一联联诗构成了渠。渠虽华美,水未必流畅。孟浩然的情是通畅的,是冲淡的,他的诗又何必过甚雕琢?
从另一层意思理解,通俗来说,文与质平衡了,诗便好了。孟浩然的“文”既淡而清,相应的“质”又何必烦而缛?孟浩然的诗所展现的,不过是他自己这首诗的一个淡淡的影子罢了。他已经是一首诗了。诗一般的人写的诗,风格定同人一般。他不事张扬,他的诗便不事雕琢;他淡然,他的詩便舒淡高远。我们看他的诗,看的不是文笔,而是他“说”的话,是一位诗一般的人“风神散朗”的姿态。
李白写诗,而孟浩然活成了诗,也许这正是李白景仰孟浩然的缘由。李白骨子里就有出世的风神,而孟浩然的出世是在理智的判断后超然的抉择,二者没有高下之分,这却成了孟浩然愿与李白结为至交的精神纽带。说开去,孟浩然有李白没有的天然的诗意,李白有孟浩然没有的天然的超世风骨。二人结为至交,实属必然。
孟浩然是盛唐诗坛唯一一位隐逸诗人。盛唐磅礴的气象让他不能完全像陶渊明那样一点不顾伊皋之事,他的田园诗也由此而生。孟浩然的诗与盛唐是分不开的,他的风格是盛唐诗歌的重要特征,也是“唐音”的精髓。他虽有入仕的想法,但只停留在临渊羡鱼的阶段。你可以说他不思进取,但换个角度看,这样亦不失为一种清醒。“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他有心报国,却不想为官场所累,从未有过正式的官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杜甫当过左拾遗,便一直有“致君尧舜上”的念想;辛弃疾曾于五万敌军中取上将首级,后来纵使拿起了笔,也仍会念着“沙场秋点兵”。未能入仕,对孟浩然而言也许有遗憾,但也因此,孟浩然才是孟浩然。因为一生布衣,他的诗才有了山水之气和清淡之风。
诗里,他走来;背影里,诗氤氲。他是诗中的人,亦是人间的诗。
当一个人把自己活成了诗,那他还有必要写诗吗?
这个问题,如果你问孟浩然,他会笑笑,白衣拂过那层淡淡的青绿,丢出两个字:
“不必。”
(指导教师 孙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