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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检验

2023-11-13副教授张晓媚

财会月刊 2023年21期
关键词:数字经济企业

饶 静(副教授),张晓媚

一、引言

2023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中指出:“建设数字中国是数字时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引擎,是构筑国家竞争新优势的有力支撑。加快数字中国建设,对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本次规划将中国数字化上升至极高的决策层级,明确指出要培育壮大数字经济核心产业、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继续做强做优做大数字经济。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研究报告(2023 年)》,我国2022 年数字经济总量突破50.2万亿元,占GDP的比重达41.5%,数字经济展现出超强活力和超常韧性,在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为数字中国建设注入了强大动力。随着产业数字化进程的加快,数字经济在实体企业层面的红利效应也不断增强。数字经济通过改变传统金融生态缓解了我国企业的融资困难,并通过促进数字技术应用使企业实现提质增效以及管理变革,对企业的持续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ESG作为一种综合考量环境(Environment)、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三方面因素的评价体系,受到企业利益相关者的广泛关注,被视为衡量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核心标准。企业ESG 表现是指其在环境责任、社会责任以及公司治理能力等方面的表现,其中环境责任指企业通过减少污染物排放、提高能源效率等进行环境风险管理;社会责任指企业对员工、社区、客户等利益相关者承担更多的必要义务;治理能力指企业在治理环境、结构、机制和行为等方面的综合水平。企业ESG 评分越高,其ESG表现越好(操群和许骞,2019)。尽管我国企业的ESG 评级在逐年提升,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有着较大差距,因此鼓励企业更多地履行ESG 责任并披露ESG 相关信息、引导企业重视并落实ESG 理念势在必行。

目前已有较多学者通过研究证实了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的某一方面,即环境绩效、社会责任或公司治理具有提升作用。首先,数字经济背景下企业对数智化技术的应用能够激励企业从事更多的绿色创新活动,提高其绿色技术创新水平(Mubarak 等,2021),而较高的绿色创新水平往往体现了企业在减少污染物排放、减少能源消耗等方面做出的努力较多,承担了较多的环境治理责任。其次,数字经济的发展突破了经济利益和社会责任相割裂的关系,企业在经营过程中更加注重于兼顾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极大地改善了企业的社会责任表现(肖红军等,2021)。最后,数字经济发展通过赋能资本市场治理、重构控制权市场治理以及驱动产品竞争市场治理等丰富和拓展了公司治理的新机制和新路径,不断推动公司治理观念和治理模式的创新(陈德球和胡晴,2022)。然而,较少有学者将企业ESG 表现三个维度的信息进行整合,探讨数字经济与其之间的关系,相关研究有待进一步拓展。

为此,本文选取2011 ~2020 年沪深交易所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实证考察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与既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如下:首先,拓展和丰富了数字经济研究成果,本文从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角度出发,深化了数字经济发展对实体企业红利效应的分析,为宏观环境的传导机制提供了企业微观层面的证据;其次,拓展和丰富了ESG 相关研究成果,本文从数字经济的角度出发,探究了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将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因素研究扩展到一个更加宏观的视角;最后,本文识别了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路径及边界条件,可从实践上为制定差异化的数字经济发展策略提供理论支持。

二、文献综述

(一)数字经济相关研究

数字经济作为一种全新的经济发展模式,表现出传播速度快、覆盖范围广、影响程度深等特征,引起了各专家学者的广泛关注,现有数字经济相关文献集中于对其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的研究。从经济效应来看,数字经济能够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Tranos 等(2020)通过探究英国早期数字技术应用对16年后的区域生产力水平的影响,发现数字经济对当地经济增长产生了长期且积极的作用。赵涛等(2020)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可以通过激发大众创业、提升创业活跃度赋能经济高质量发展。杨文溥(2022)则认为数字经济发展通过促进生产效率的提升和拉动需求端的消费扩容,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根本动力进而驱动了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从社会效应来看,数字经济有助于促进共同富裕。数字经济能够通过均衡区域发展、促进城乡融合、缩小收入差距和行业差距构建推进共同富裕的共享机制(师博和胡西娟,2022)。缩小收入差距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Borowiecki 等(2021)指出数字经济发展缓解了居民收入的不平等,但是部分学者认为城乡收入差距会因为“数字鸿沟”的存在而进一步扩大(陈文和吴赢,2021)。总体而言,现有研究主要从宏观层面探讨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影响,而基于宏微观结合的视角探讨数字经济发展对企业的影响的研究相对匮乏。

(二)企业ESG表现相关研究

企业ESG表现的研究大多聚焦于探讨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然而对此学术界尚未形成一致的结论,大部分学者认为良好的企业ESG 表现可以为其创造价值(Fatemi等,2018),也有学者认为企业ESG表现和企业价值两者之间并无相关关系(Atan等,2018),甚至有部分学者认为企业ESG 表现会降低企业价值(Duque-Grisales 和Aguilera-Caracuel,2021)。此外,学者们普遍认为企业ESG 表现能够提高企业投资效率(高杰英等,2021)、降低企业融资成本(邱牧远和殷红,2019)以及提升企业创新水平(李井林等,2021)。

近年来,关于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因素的研究逐渐增多。现有研究主要从企业特征角度出发探究影响企业ESG 表现的因素:Del Bosco 和Misani(2016)研究发现交叉上市的企业会通过ESG实践来提高其在外国金融市场的合法性,从而提升了企业的ESG 表现;李晓静和李可欣(2022)基于社会情感财富理论研究证明,家族涉入程度越深,企业的ESG 评级越高。随着政府对ESG 重视程度的提高,部分学者开始关注相关政策制度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王珮等(2021)认为,环保征税显著提高了企业的ESG 表现,并且绿色技术创新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中介效应;王禹等(2022)通过准自然实验发现《环境保护税法》实施后重污染企业增加了环保投入,提升了绿色创新水平,进而改善了企业ESG表现。

通过梳理已有文献可以发现,目前与数字经济相关的研究较少直接探讨数字经济与微观企业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充分释放数字经济之于实体企业的红利效应的研究不足,而从宏观层面探讨企业ESG 表现的驱动因素的研究也相对匮乏。可持续发展是时代发展的主旋律,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探讨数字经济与企业ESG 表现之间的关系,对于推动我国经济实现绿色、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数字经济与企业ESG表现

数字经济是一种以新兴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为基础的经济发展模式,通过促进数字技术在企业中的运用将信息数字化为数据,数据作为一种量化的符号和客观存在,能够穿透组织边界的抑制从而推进信息孤岛的互联互通。在数字经济技术环境下,企业组织结构趋于扁平化,各层级之间的信息沟通更加顺畅,这为企业在动态情境里协调、评估和筹划自身的资源提供了充足的信息源,提高了决策的准确性。同时,大数据提供的数据挖掘、存储和分析功能以及互联网提供的连接功能,使得各方在获取企业信息时更加便捷,提高了信息透明度从而更有利于内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企业进行有效监督。各市场主体之间的信息互通和相互监督,使企业更倾向于从长期利益出发,通过利用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优势提升自身的环境和社会责任表现以及治理水平,进而提升企业ESG 表现。具体而言,从环境责任表现来看,数智化技术的应用一方面能够通过高效的信息传递使得企业更好地识别存在的环境问题,另一方面能够通过知识积累促进企业对自身的工艺流程进行优化(Mubarak等,2021)。

此外,企业还可以利用新型数字技术对生产过程进行立体监测(郭晗,2020),有利于从源头上减少环境问题的出现,提升企业的环境绩效。从社会责任表现来看,数字经济发展一方面可以帮助企业及时、清晰地了解当前存在的社会问题,基于满足各类利益相关者价值诉求的目的,企业制定社会责任战略并付诸行动以解决相应问题的意愿增强(肖红军等,2021);另一方面使得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信息更加公开透明,强化了外界对企业的监督机制,从而促使企业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从公司治理水平来看,数字经济发展使得信息传播渠道纵横交错,信息传播路径趋于扁平,在此情境下更加容易识别出企业内部治理存在的问题,有利于降低企业管理层的主观操纵行为,同时数字经济发展为各利益相关者参与公司治理提供了新的治理思路和治理路径,为进一步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奠定了基础(易露霞等,2021)。

数字经济的发展还能降低市场主体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企业的资金筹集和使用效率。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使得金融机构获取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增强,有利于在金融机构和企业之间搭建起信任的桥梁并为企业提供更低成本的融资渠道(Heiskanen,2017);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促进了企业的管理变革,使得企业能够更有效地利用有限的资金,降低企业的运营成本和经营风险,进而有利于减少企业的债务违约(王守海等,2022),这反过来又强化了金融机构对企业的信任。由于企业在面临融资困境时会倾向于将持有现金作为对冲工具来抵御外部融资约束(罗琦等,2007),而履行ESG责任和进行ESG投资需要大量资金,并且这类具有较强外部性的因素上的支出一般不会给企业带来明显的货币收益,因此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融资便利有助于增强企业履行ESG实践的动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H1:数字经济将提升企业ESG表现。

(二)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作用机制

数字经济通过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和资金利用效率影响了企业面临的监督压力和资金压力。企业在不同的压力下做出的决策不同,其披露ESG 信息以及履行ESG 责任的动机也随之改变。因此,本文将主要从增强监督压力和缓解资金压力两个途径对数字经济影响企业ESG 表现的机制进行分析。首先,数字经济增强了企业面临的监督压力,促使企业不断提高治理水平并更多地履行环境和社会责任以进行声誉管理,进而提高了企业ESG 表现。在数字经济背景下,互联网在企业中得到快速普及和应用,跨时空的信息传递压缩了监督距离,使得各利益相关者能更高效地发挥监督作用。一方面,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的各种活动几乎都依赖于互联网,这成为各利益相关者获取企业信息的重要渠道,大大降低了获取信息的难度(吴非等,2021)。另一方面,数字经济通过技术赋能使各利益相关者处理信息的效率和质量都得以提升,例如高廷帆和陈甬军(2019)指出,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将推动审计行业朝着半自动、自动化阶段演化,进而大幅提升审计效率。因此,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利于提升各监督主体对企业的监督效率,从而增大企业所面临的监督压力。祁怀锦等(2020)认为,企业的数字经济化提高了外部利益相关者的监督能力,降低了企业管理者的非理性程度,并最终改善了公司治理。此外,根据信号理论,社会责任履行作为一种可以为企业带来巨大声誉价值的积极信号(沈洪涛等,2011),在面对较大的监督压力时,企业为获得竞争优势会履行和披露更多的社会责任,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此时企业管理层更有动机主动披露ESG 信息,并通过履行更多的ESG 责任进行声誉管理。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H2:数字经济通过增强企业面临的监督压力来提升企业ESG表现。

其次,数字经济缓解了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使企业在满足核心业务需求之后有更多的闲余资金进行环境和社会责任投资,进而提高企业ESG 表现。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从内外两个渠道缓解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从而能够为企业积极履行环境和社会责任提供资金支持。一方面,数字经济作为互联网和金融的结合体,通过扩展企业的融资渠道缓解了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张勋等,2019);数字金融的政策性和靶向性又通过引导资金更多地流向实体经济,进一步缓解了企业面临的融资难题从而提高企业从外部筹集资金的能力(汪亚楠等,2020)。另一方面,数字经济背景下数字技术的应用有助于促进企业生产率增长和帮助企业挖掘新的利润增长点,从而提高企业内部价值创造能力(裘莹和郭周明,2019;田高良和张晓涛,2022)。例如数字经济时代信息化的发展降低了企业的生产、交易成本,并通过网络外部性形成规模经济效应,进一步平滑固定成本,提高平均利润;互联网等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得物品搜寻成本、供需匹配成本以及信任成本下降,有利于企业挖掘新的利润增长点,这都有利于企业实现内部资本积累从而提高企业的内源融资能力,进一步缓解企业筹集资金的压力。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

H3:数字经济通过缓解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来提升企业ESG表现。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我国沪深交易所A 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同时考虑到数字经济数据的可得性,将研究区间确定为2011~2020年,其中:用于测度数字经济指数以及衡量宏观控制变量的原始数据大部分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部分数据来自各地级城市统计年报,极少数缺失数据根据线性插值法进行填补;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来源于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市场化程度和政府干预程度指数来自樊纲等撰写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企业ESG 评级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其他原始财务数据均来自CSMAR 数据库。完成初步的数据收集和测算工作后,本文按照以下方式对样本进行处理:①剔除金融业样本;②剔除ST、PT 类样本;③剔除财务数据缺失的样本;④剔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 的样本;⑤剔除研究期间内仅有一年观测值的企业样本;⑥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1%的双边缩尾处理,最终得到了3280 家企业共22642 个企业—年度观测样本。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ESG)。本文选取华证ESG 评级数据来衡量企业的ESG表现。华证ESG评价体系包含指标体系和权重体系,同时考虑到国际ESG 核心要义、中国本土市场特色和行业的差异性,全面覆盖A 股上市公司并且以季度为周期进行评价,因此与其他ESG评价体系相比,华证ESG 评价体系兼具了适用性、全面性和时效性的特点。华证ESG指数由高到低分别为AAA ~C 共9 级,本文按照级数由高到低分别赋值为9~1,并将每年四个季度的评级取平均值来衡量企业每年的ESG表现。

2.解释变量(DIGE)。互联网打破了信息的时空约束,成为数字经济赖以发展的沃土,数字交易这一新型的交易模式应运而生并催生了数字金融模式,因此本文参考赵涛等(2020)的研究,从“互联网+数字金融”两个维度构建区域数字经济发展的指数,使用互联网普及率、互联网相关从业人数、互联网相关产出和移动互联网用户数四个指标来测度各省份的互联网发展水平;使用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来衡量各省份的数字交易水平。通过主成分分析法确定上述五个指标的权重,最终计算得到各省份的年度数字经济指数。

3.控制变量。在充分借鉴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分别选取了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和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主要变量及其详细定义见表1。

(三)模型设定

为了验证H1,本文构建固定面板回归模型(1);参照温忠麟和叶宝娟(2014)的研究,采用中介效应模型验证H2、H3,构建模型(2)和模型(3):

其中:下标i为企业,j为省份,t为年度,Xi,t和Ej,t分别代表企业层面和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μi为个体固定效应,λt为年份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干扰项,各变量的含义和测度与上文保持一致。根据H1,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越高,企业ESG表现越好,α1预期为正。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 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样本企业的ESG 表现得分最大值为9,最小值为1,标准差为1.1010,说明不同企业间的ESG表现存在显著差异;各省份的数字经济指数最大值为6.6143,最小值为-0.8133,标准差为1.5611,说明不同区域间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也存在显著差异。其余变量的统计结果与现有研究相比未见异常。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基准回归分析

表3 报告了本文研究的主要回归结果。本文首先对数字经济与企业ESG 表现的直接传导机制进行检验,第(1)列是仅控制了年份固定效应和个体固定效应时,数字经济指数与企业ESG 表现的基本回归结果,DIGE 与ESG 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第(2)列和第(3)列是依次加入了企业层面控制变量和省级层面控制变量时,数字经济指数与企业ESG 表现的回归结果。由第(3)列的结果可知,DIGE的回归系数为0.1216,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了企业层面特征和省级层面特征之后,数字经济仍然显著提升了企业ESG 表现,即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具有明显的正面溢出效应,H1得到验证。

表3 多元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虽然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由于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但本文研究仍可能存在着测量误差与反向因果等内生性问题,因此将使用工具变量法来排除内生性问题对主要回归结果的影响。参考李春涛等(2020)的做法,选取同年度其他省份的数字经济指数均值并滞后一期(L.IV)作为本文研究的第一个工具变量,同时将核心解释变量滞后一期(L.DIGE)作为本文研究的第二个工具变量,分别使用工具变量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估计。检验结果表明:L.IV 和L.DIGE 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并且K-Prk Wald 检验得到的F 统计量均远大于10,说明所选取的两个工具变量与数字经济指数均是强相关的;此外,通过将两个工具变量放入同一个回归方程,发现Hansen J 检验的P 值为0.1325,大于0.1,说明所选取的两个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的要求,工具变量的选择是合理的。由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可知,在排除了内生性问题的影响之后,数字经济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提升了企业的ESG 表现,前文结论仍然成立。

为了进一步确保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还进行了如下稳健性检验:①为避免数据的处理对研究结论的影响,使用未进行缩尾处理的原始数据进行检验。②为避免行业层面的不可观测因素对研究结论的影响,加入行业和年份的交互固定效应进行检验。③为避免本身具有高数字化水平的特殊行业样本对研究结论的影响,剔除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以及电信、广播电视和卫星传输服务等行业样本之后进行检验。④为避免本身具有公益色彩的特殊行业样本对研究结论的影响,剔除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N),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的生产和供应业(D),卫生与综合业(Q)等行业样本之后进行检验。以上回归结果中,数字经济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与前述结论保持一致。限于篇幅,内生性与稳健性检验结果未具体列示。

(四)影响机制检验

前文分析表明,数字经济可能会通过增强监督压力和缓解资金压力两个机制来提升企业ESG 表现,本文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对以上两个影响机制进行验证,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中介机制检验

首先,本文选择分析师关注度(Lnana)和内部控制质量(IC)作为中介变量,对数字经济通过增强监督压力来提升企业ESG表现这一路径进行检验。分析师作为一种信息中介,比普通投资者具有更强的生产、处理和传播信息的能力,从而具有较强的外部监督职能,因此本文参考司登奎等(2021)的做法,选择分析师关注度(当年度企业被分析师跟踪分析的数量加1取自然对数)作为企业面临的外部监督的代理变量。同时,内部控制是企业重要的内部治理机制,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可以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和信息披露质量,从而有利于各利益相关者对企业进行监督,因此本文参考陈红等(2018)的做法,选择内部控制信息披露综合指数(当年度内部控制信息披露综合指数加1取自然对数)作为企业面临的外部监督的另一代理变量。以上两个指标的数值越大,表明企业面临的监督压力越大。表4 的Panel A 报告了增强监督压力的机制检验结果,可知数字经济至少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提高了企业的分析师关注度和内部控制质量。此外,在第(3)列和第(5)列的检验中,Lnana 和IC 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且DIGE的回归系数有所下降,即说明增强监督压力是数字经济提升企业ESG表现的路径之一,其在数字经济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

其次,本文选择融资约束指数(SA)和企业留存收益(Re)作为中介变量,对数字经济通过缓解资金压力来提升企业ESG表现这一路径进行检验。外部融资的获取及内部资本的积累为企业履行环境责任和社会责任等提供了资金支持。本文参考鞠晓生等(2013)的做法,选择SA 指数(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作为企业面临的外部融资约束的代理变量,SA 指数为负且数值越大表明企业受到的融资约束越小。同时,参考韩珣等(2017)的做法,选择留存收益Re(当年度企业留存收益取自然对数)作为企业的内源融资能力的代理变量,该数值越大,表明企业依靠内源融资的能力越强。表4的Panel B报告了缓解资金压力的机制检验结果,可知数字经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缓解了企业的外部融资约束以及提高了企业的内源融资能力。此外在第(3)列和第(5)列的检验结果中,SA和Re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且DIGE的回归系数有所下降,即说明缓解资金压力也是数字经济提升企业ESG 表现的路径之一,其同样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

(五)异质性分析

1.基于产权性质分组。产权性质是企业最基本的特征,为了检验在不同产权性质的企业中,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效果是否不同,本文将全样本分为国有企业组和非国有企业组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在国有企业组中,DIGE的回归系数依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在非国有企业组中DIGE的回归系数不再显著,即在国有企业中,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国有企业拥有不同于非国有企业的出于政治或意识形态考量的非经济目标,因此会承担更多的ESG 责任,同时在政府的支持下国有企业更能充分利用数字经济带来的信息和资源优势,从而进一步提高其在ESG 实践方面的表现;另一方面,国有企业由于具有比非国有企业更高的政治关联程度,受到各方利益相关者关注的程度更高,面临的社会责任制度性压力也更大,特别是在数字经济时代,国有企业的透明度进一步增强,促使其承担了更多的ESG责任(衣凤鹏和徐二明,2014)。

表5 异质性检验

2.基于审计质量分组。审计质量也可能使得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影响效果不同,通常认为“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更高。本文按照企业当年是否接受“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为依据,将全样本分为高审计质量组和低审计质量组分别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在高审计质量组中DIGE的回归系数依然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在低审计质量组中DIGE 的回归系数仅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造成此差异的原因是:一方面“四大”会计师事务所面临的诉讼风险往往更高,其通过关注企业履行ESG责任的行为来判断企业的固有风险和降低自身的审计风险,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企业更好地履行ESG 责任(黄超等,2017);另一方面,选择“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企业往往向外界传递出了一种业绩更好的信号,有利于塑造其财务状况良好的形象,更容易获得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红利效应,因此在高审计质量组的企业中,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

3.基于高科技行业性质分组。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也可能会因其所属行业的技术水平不同而存在差异,为了检验这一猜想,本文借鉴《战略性新兴产业分类目录》《战略性新兴产业分类(2012)(试行)》并对照《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将全样本分为高科技行业组和非高科技行业组分别进行回归,结果如表5 所示。在高科技行业组中DIGE 的回归系数并不显著,而在非高科技行业组中DIGE 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数字经济对非高科技行业的企业ESG表现展现出更大的促进作用。造成此差异的原因可能在于,相较于高科技行业的企业而言,非高科技行业的企业通常属于生产经营模式较为落后的传统企业,数字经济在促进其数字技术应用的广度和深度方面发挥了比高科技行业企业更大的作用,对其整体生产经营效率的提升效果更明显;同时,政府政策高度重视数字经济在推动传统企业转型升级方面的作用,这种政策关注让传统企业更容易获得资本市场的青睐。以上两个方面的因素使得数字经济对非高科技行业的企业ESG表现具有更显著的促进作用。

六、结论与建议

本文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及其内在作用机制,并得出以下研究结论:第一,数字经济能显著提升企业ESG 表现,即随着区域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区域内企业ESG 表现越好,这一结果在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之后仍然成立;第二,从影响机制来看,数字经济通过增强企业面临的监督压力、缓解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这两条途径,促使企业更多地披露ESG 信息和履行ESG 责任,进而提升企业ESG表现;最后,通过异质性检验发现,在国有企业、由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企业以及非高科技行业的企业中,数字经济对企业ESG 表现的提升作用更加明显。

为进一步促进数字经济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本文基于主要研究结论分别从企业和政府的角度出发提出一系列建议。一是对于企业而言,要紧跟数字经济发展潮流并加快数字化转型进程,从而提升自身可持续发展能力。首先,各企业高层管理者要认识到数字化转型是数字经济发展浪潮下不可逆转的趋势,同时也是企业实现持续成长的重要利器。其次,企业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要充分利用各种数字技术提高企业自身的ESG 信息披露水平,强化监督压力并进一步激发改善内部治理和进行ESG 实践的动机。最后,企业要善于借助数字普惠金融的新渠道进行直接融资,并利用数字技术降低运营成本、提高运营效率,不断提升自身的资本积累,以此助力自身更好地履行ESG 责任,提升ESG 表现。二是对于政府而言,要继续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充分释放数字经济对企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红利效应。首先,各地政府部门要为提升本区域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加大投资力度,通过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等措施,为企业利用数字技术升级自身业务水平提供良好的基础。其次,各地政府还要积极引导金融业务的数字化转型,使传统金融机构运用数字科技为实体企业提供更便利、更低成本的金融服务;同时加强对金融机构的监管,督促金融机构在业务拓展过程中引导企业更加注重自身ESG 水平的优化提升。最后,各地政府在制定相关政策时,要考虑企业特征对政策效果的影响并设计差异化策略,关注非国有企业、非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企业以及属于高科技行业的企业对数字经济红利的有效吸收与合理运用,真正服务于企业的长远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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