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装台》以独特的艺术魅力讲述中国故事
2023-11-10王卉
□王卉
2020年11月29日《装台》在央视一套首播,这部由陕西作家陈彦同名小说《装台》改编的,陕西人讲陕西人的故事,西安人演西安人的人生特色大剧,一播便大火,收视率很高,热议不断,好评如潮。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张嘉译、闫妮、孙浩、尤勇等一批陕西的实力派演员参演,更重要的是剧作把加快城镇建设的民生工程,需要改造的也即将消失的“城中村”作为故事、人物、场面、情节的大背景展开叙述,以全新的视角塑造了一群以行动追求美好生活的装台人的众生相。蹬三轮车的打工群体呈现了底层装台人工作、爱情、友谊,艰难生活的生存境遇,反映了当下社会中底层人在生活中存在的一些普遍的现实问题,但不管生活如何窘迫、如何艰难,主人公刁大顺都能用行动努力去解决问题、克服困难,正如其主题曲所唱的:生活虐我千遍万遍,我待它如同初恋。大顺对待生活的真诚、乐观态度,对待其他生命的温暖、托举、责任、隐忍、韧性与耐力,这样有血肉、有温度、有担当、有情有义的小人物的质朴情感触动了受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塑造了底层“三轮装台工”打拼人生的独特群像
表面上装台就是装扮舞台,给舞台搭建一个故事的典型环境,主要由布景、灯光构成。布景分为硬景和软景。硬景可以运动、行走,有升降的平台、山峦、巨石等,用卡车承载的装在舞台上。软景是在平布上画的景,如楼房、山脉、海水、村庄、宫殿等。有文化表演就要装台,给演员装扮演出舞台来讨生活的人就叫装台人。装台行当早已有之,装台人也一直在用行动、毅力、耐力照亮演员和观众,成就演员,托起明星,满足观众的赏析,因为他们是幕后劳动者,靠苦力挣钱养家,身份卑微,渺小,这些人在以前的艺术作品中从未有以主角的形式呈现。陈彦在长篇小说《装台》后记《因无法望群岛那些记忆》中说:“装台是在传统的七十二行之外,催生出的一个新的行业”,[1]“我小说中的这些人物和故事,也是在偷着向鲁迅学,是黏合起了好多装台人的形象,最终抟成了这样一群特殊的装台人”。[2]作家阿来曾说:《装台》是从习焉不察的生活世界中发现并创造了一种新的人物形象。刘震云也说过:《装台》写了一个陌生行当里的一群人。剧中主人公刁大顺,是一个住在城中村,带着一二十人的,如猴子、大吊(大雀儿)、墩墩、三皮等,他们骑着三轮车,给别人装置表演舞台,靠下苦讨生活的小老板。说是小老板,却既要揽活又要带头干重活苦活,常常干了下苦活却拿不到其实已被盘剥的相应的报酬,只得屈辱讨薪的“窝囊人”。职业被女儿看不起,“骑三轮的”几个字被女儿痛恨,羞于在人前启齿。剧作以刁大顺的工作、爱情、亲情、友情为主要线索,通过他带领的一群蹬三轮车的装台人的苦乐生活,把装台人的生存命运与时代变革交织在一起,发掘底层贫困、窘迫小人物的温暖与亮色。虽然他们卑微地活着,但他们靠劳动吃饭,靠手艺吃饭,他们为别人装台,作家也要为他们“装台”。他们不仅是这个城市文化建设的参与者,更是文化复兴不可缺少的生力军。实质上装台已被典型化了,所有的行业的人都需要别人“装台”,别人也都为其他人“装台”,人们是互相成就的。
承载着陕西厚重地域文化的独特底蕴
陕西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百度百科词条称广义的文化是物质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狭义的是指人们普遍的社会习惯,如衣食住行、风俗习惯、生活方式、行为规范等。小人物的生活,吃占了很大的比例。《装台》把舌尖上的陕西美食淋漓尽致地呈现在全国人民面前。伴随着黑撒乐队“陕西美食”歌曲的rap,各种美食随着大顺的三轮车,在城中村的巷子里一一呈现:油泼面、菠菜面、凉面、锅盔、馒头、甑糕、坨坨牛肉夹馍、胡辣汤、羊、牛肉泡馍、炸油饼、炸油条、包子、豆腐脑、菜盒子、烤肉、啤酒、汽水、冰峰。有的用特写镜头展示了食物制作的全过程。蔡素芬给装台的兄弟们做的猪肉臊子面等,装台人齐齐地排成一排蹲在台阶上咥饭,吃着谝着幸福着。受苦人发了钱就要在一起痛快吃一顿,喝点小酒,轮流请吃。他们喝酒一口闷,吃饭用大老碗,用盆吃面,吃牛羊肉泡都配着蒜,圪蹴着吃最是陕西人的特色,也最能体现他们乐观开朗的性情,知足常乐的心态。
除了饮食文化,剧作也将西安的大雁塔、钟鼓楼、古城墙、城门及航空拍摄的西安全景展示出来,体现了既古老又现代的建筑文化。其中作为故事的背景,主人公每日骑着三轮车往返,特别有人间烟火气的城中村:打着各种招牌广告、拥挤的店铺、店铺外搭起来制作小吃的摊点、炫技的美食绝活、此起彼伏的叫卖,穿梭在街巷中忙碌的人群,由特殊的城市市民、农村居民、多业从业者居住的中国特色文化建筑群落。头顶上一根根架在电线杆上的电线,摩托车、三轮车、招手即停的蹦蹦车,偶尔有小汽车经过,琳琅满目的各种便宜小商品、拥挤购物或闲逛的各种人。为满足广大农村、城镇居民需求的各种服务摊点,种种不起眼的谋生职业等,作为城乡交叉地带,城乡二元结构中以农业为主,辅之以工的杂居代表群落,多元文化混杂碰撞的物化平台,尽管落后、陈旧,甚至有些混乱,但它承载了特定历史文化的生存方式、生活习俗,还有更多精神层面的东西。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城中村的拆迁、改造,城中村作为城市发展的见证和窗口,城中村文化将成为许多人挥之不去、温暖的回忆。
《装台》中的服饰非常符合角色的身份、地位。装台人主要是T恤衫和方便攀爬、耐磨的合身裤子,没多少知识和文化的菊着超短裤,配着较宽大的白色T恤衫,素芬得体端庄的素色连衣裙,寒梅的学生装。顺子脖子上的红绳绳项链和手腕戴的木质手串,体现出顺子庸常的物质和精神的追求。秦腔《人面桃花》男女主角的服饰也让观众体验到陕西特色的服饰文化。
提出了城市化背景下底层民生独特的社会问题
城中村是我国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狭义上指农村村落在城市化进程中,因全部或大部分耕地被征用,农民转为居民后还在原村落居住而演变成的居民区;广义上是指在城市高速发展的进程中,滞后于时代发展步伐、游离于现代城市管理之外、生活水平低下的居民区。城中村的内部通常没有统一的规划和管理,从地域角度上讲,它属于城市的范畴;从社会性质的角度上说,它仍保留了传统农村的因素。“城中村”是城市的一块“夹缝地”,这种独特的地位和现象,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一、人口杂乱,“城中村”由村民、市民和流动人口混合构成。居住的大多数不是村民,而是打工人。这里不仅房价低,更有廉价的各种配套,不严格、不清晰的监管释放出各类摊贩、杂货等非正式的经济点,能满足居民基本生活需求,在诸多问题的背面又升起了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从这个角度看,城中村成为了打工人的梦想启航地,也是农民转化为市民的中转站。二、城市规划滞后,违法违章建筑相当集中,“一线天”“握手楼”“贴面楼”风景独特。高密度的建设造成了无缝的生活空间,但人群的交往却十分丰富,如邻里互动、公共交通、商业消费活动频繁。三、基础设施不完善,卫生条件太差。品质破旧不堪、功能过度复合、生活挤乱不便等问题。四、土地使用存在诸多问题,宅基地、工业用地、商业用地相互交织,非法出租、转让、倒卖,管理混乱等。
城市与村庄杂糅并生,意味着各种事件的丰富。独特的生活形态,与城市格格不入又血肉相连,更易产生激烈的戏剧冲突。作为城市低收入人口的聚居地,包含着众生百相,蕴藏着非凡的生命力,他们在非常的生活环境下,能够自我更新与繁殖。电视剧《装台》呈现了城乡结合部,居住成分非常复杂的“棚户区”,具体取景地原型西安城南高新区附近的徐家庄刁家村。作为这些骑三轮的装台人日常典型的生活环境,上演以刁大顺为小工头舞台搭建者在生活、工作中发生的故事,而这往往最能反映底层民众的日常民生,最能展示诸多时代社会现实问题:农民工打工问题,打工人讨薪问题离异再婚子女的教育问题,菊的疯狂怪异表现,非亲生子女的相处问题,中年人的感情问题,中间商的克扣、剥削问题,农村青年的婚姻问题,墩子怎么攒也攒不够结婚的钱,孤寡老人的养老及死后的财产问题,秦腔的衰微与拯救继承和发展问题,下海经商,走出去人的面子问题,封建迷信问题,婚恋中的三角关系问题,情、义、理的选择,责任、义务问题,非公夭亡处理问题,非法拘役、暴力问题,富二代问题,赌博问题,抽大烟问题,养宠物问题,私租房赌博问题,贩假酒问题,碰瓷问题,大龄剩女问题,角儿耍大牌问题,三角债问题,秦腔团生意不景气,职工工作转型问题,离婚夫妻如何面对孩子问题,自己的生存未能保障,全身心投入慈善的价值观问题,拆迁后如何安置问题等,归结就是底层人群的就业问题和城中村改造发展问题。
设置了故事的独特沉潜情节
《装台》描写了住在城中村尚艺路的老门户刁大顺带领一群骑三轮的精壮小伙在西安从事舞台演出的装台工作,为本地剧团演出、歌舞演出、婚丧嫁娶演出、上京汇演搭台、架灯、布光、造景、装箱等。在忙碌的生活中,他遭遇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事件,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随着儿女们的成长,装台队员的人去人来,城中村的拆迁,时代在变化,生活在继续,刁大顺们做人做事的责任和担当却始终如一。电视剧《装台》整体故事情节看似平缓,不够跌宕起伏,但仔细思索,其情节却蕴含很丰富的内容,曲尽世情悲欢,情节中潜藏着更多的故事。刁大顺为什么娶了三个老婆?菊为何如此暴戾?素芬为什么不允许问她的身世?为什么寒梅是最贴心的,但又不是亲生女儿?大雀为什么那么节约?大军为什么要装自己是有钱人?杨波(三皮)为什么那么怪异?窦老师为啥无儿无女独居?大雀妻子和女儿为啥无处可住?疤叔为啥离婚还守着开超市的妻子?疤叔为啥那么爱狗?二代的父亲那么有钱,为啥二代还要开餐馆,送外卖,那么辛苦?爱表演却又怯场,表演放不开?二代为什么死心塌地的爱菊花?铁扣为什么能忍心克扣底层受苦人的工钱为自己买小车?素芬的未来生活会如何?丹妹子为什么老说在丹麦?住在城中村自己的车上,却把自己的房子出租,挣着大钱却靠邻里施舍吃食,把自己所挣的钱物都做了做捐赠等。主要人物身上的悬念和故事,都能引发观众的好奇与探究。
呈现了本土方言雅俗融合的独特语言表达效果
刘震云曾说过:“陈彦是戏剧家,戏剧家笔下就是戏多。《装台》写了陌生行当里的一群人,写得九曲回肠!这部小说难得之处在于‘说话’,说的都是明白话、心里话、有劲的话。说出了一个西京古城,也道出了世道人心。”[3]电视剧《装台》的拍摄忠实于原著,这部现实主义作品,从低层百姓的视角出发,真实地反映了西安底层骑三轮装台人谋生活的真实故事,呈现骑三轮装台人的喜怒哀乐、家庭与日常、人性与人情。《装台》人物思想、情感的的交流,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推动,陕西地域文化的展现,角色语言“对话”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人物语言采用关中话,陕西方言成了该剧的亮点和特色。
一是《装台》剧作语言符合底层草根角色身份,用西安地方口语俗语、语调腔调表现各个角色的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还能勾起受众的视觉效果。如刁大顺为了要到下苦钱,为了谋到下一单生意,总在求情、服软、抹平,逆来顺受中讨好地对人说:“咱就是个下苦的么”。说蔡素芬是“拾下的婆姨”。要和蔡素芬亲热,说“生活一下”。顺子家务事让他头大,外面的事又不顺利,被铁主任骂了,顺子怼他:“顺子你说就说别撅人嘛”。装台是行业中最苦的,便用“把人挣失塌了”表达。还有疤叔的调皮段子,菊骂人的恶毒语言,墩墩、铁扣的口头禅。
二是该剧人物语言运用民间生活本色语言,尽显陕西风土人情,增强了观众观剧体验,引发了陕西人的共情。如“你是个瓷锤、少皮干、哈人(坏人)、你能咋、熬煎、么麻达、嫽扎咧、额滴神、die饭、骚情、窝囊、愣娃、眯瞪、窩下了、捅娄子、腿打闪、暮囊、瓷马二楞、兮兮儿、丧眼、硬扎人、精尻子、嗇皮痂痂、胡拉海(做事没个准头,随意性大,不太考虑结果)、美美地撸一觉、黑妈咕咚、黑里呼噜、二蛋货、瓜怂、美着呢、看把你能的”、学会了耍大了、“你哼哼唧唧咋不展脱呢、碎碎的事”等。
三是应用俗语、歇后语,使人物对话生动形象,生活意味浓厚,雅俗共赏。如“见不得别人锅里米汤起皮,难道也见不得我米汤锅里沁点油花花”“不敢人家给了根麦秸,自己就当了拐棍使了”“皇上娘娘拾麦穗,就图混了心焦了”。陕西特色鲜明,是“有劲”的语言。另外,特别提醒的是在底层生活中活跃着一些刺耳的骂人话,可能粗俗丑陋、不堪入耳,却也从中能看出民间真实的日常、关系、素质、道德、特色。片头、片尾、插曲《不愁》《我待生活如初恋》《陕西美食》其唱词语言缘事而发,形象性、生活性、细节性、哲理性融于一体,雅俗共赏,通俗易懂,深入人心。
结束语
文化建设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影视剧作为文化的一部分,通过荧屏塑造形象,讲中国人自己的故事。能用最快的速度传递中国声音,体现中国文化立场,展示中华文明的精神。电视剧《装台》就是这样一部优秀的作品,为繁荣发展我国的文化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