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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沂蒙山区匪患成因论析

2023-11-08苑朋欣

学理论·下 2023年5期
关键词:沂蒙山区民国时期成因

摘 要:民国时期的山东省沂蒙山区,匪患一直非常严重。地方官吏贪污腐败,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农村经济衰败,灾荒频仍,致使许多农民贫困潦倒,被逼上“梁山”。军阀混战,溃兵、逃兵、遣散兵等大量涌出,匪势不断蔓延。各级官员敷衍塞责,官兵怯匪、畏匪,甚至兵匪沆瀣,官匪勾结,造成了土匪猖獗。这些社会经济政治方面的原因,导致各地匪焰愈演愈烈,以致成为沂蒙山区难以根除的瘤疾。

关键词:民国时期;沂蒙山区;匪患;成因

中图分类号:K26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3)05-0064-04

民国时期的山东省沂蒙山区共有临沂、郯城、费县、蒙阴、莒县、沂水、日照七县。自抱犊崮股匪王为于1916年2月抢掠临沂第八区始,沂蒙山区的匪患即成迅速蔓延之势。多股匪徒先以抱犊崮山区为穴巢,洪水猛兽般地向沂山、蒙山扩张。到1921年,匪势猖獗,蔓延沂蒙全境,抢架毙命之案不胜枚举。奉系军阀张宗昌统治山东时期,沂蒙山区土匪气焰嚣张到极点。国民党统治时期,沂蒙山区的匪情,仍同北洋军阀时期一样,继续滋长,匪患有增无减。

民国时期,骚扰临沂地方、打家劫舍的股匪,有名的就有50余股。这些股匪小者二三百人,大者千余众,甚至万余人。他们奸淫劫掳,烧杀抢掠,残忍至极,其恶行罄竹难书。据统计,仅1926至1928年,巨匪刘黑七就在沂蒙山前百里之内烧杀村庄1 000多个,烧毁房屋20多万间,杀害群众12 000余人[1]49。土匪到处抢劫烧杀,危害地方,以致由其引起的匪祸、匪患,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沂蒙山区匪患何以如此严重?有人将之归因于“沂蒙地为山国、交通绝塞”。的确,沂蒙境内多山,其中,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几十座,在苍茫逶迤的群山中有崮山200余座,大大小小山头1 000多座。而且历史上也有“四塞之崮,舟车不通”之说。这些山区地带,素为土匪出没之区。但这些都不是造成沂蒙山区匪患迭起的主因。纵观民国历史,当时的社会经济政治因素才是酿造沂蒙山区匪患的根本原因。本文主要对民国期间沂蒙山区形成匪患的社会经济政治因素做一探讨,对于我们多角度认识民国社会,乃至探索近代中国社会特征,有一定意义。

一、贫穷是產生匪患的一个重要因素

贫穷是滋生土匪的土壤。民国以来,政治腐败,官府派捐增税,封建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压迫,加之水、旱、蝗等自然灾害,致使沂蒙山区广大农民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无以为生的难民,“老弱填沟壑,少壮遂铤而走险”,走上打家劫舍之路。

首先,官逼绅诈,使得百姓室如悬罄,罗掘俱穷。沂蒙地方,历经清末长期战乱,经济凋敝,元气大伤。民国以来,官贪绅夺,更使民无宿储。如1916年10月,临沂县知事萧仁晖,因贪污公款被省议会弹劾[2]39。费县知事董大年任知事年间,饱掠公款达数10万元之多,1923年时,连县署向各界民众索取的用于剿匪筹办警队、购置枪弹的20万元亦被其贪污[3]181。1929年4月,临沂县长周琼林贪污公款4 000余元,被监视数日逃走[2]46。1930年4月,蒙阴县县长徐振邦因贪污被卸职扣留,倒出赃款3 000块银圆始放行。由于官贪吏夺,地方财政匮乏。为解危机,官绅勾结,巧立名目,榨民钱财。如,据《续修临沂县志》载,1925年11月,临沂县“临时参事会以军队给养无出,公议呈准立案,由公署印每张京钱一千文之不兑现纸票,以丁粮作抵”。翌年2月,“续印每张京钱五千文之不兑现纸币”。5月,“以所印纸票多伪造,赴上海印纸票80万吊,后陆续增至300余万吊。”[2]40-411927年7月,“商会设公益钱局,出纸票以维现状”[2]43。官绅就凭这些废纸,大肆鲸吞百姓的财物。此外,官府借剿匪之名,大肆搜刮,百姓于官、绅、兵、匪夹缝中求生活,痛苦之状,自不待言。《续修临沂县志》载,1928年8月,“县政府以警饷无着,由特派员提议,全县借洋四万元;城区一万元;十四区三万元。嗣后二年,连借六次,均派队守提”[2]45。据统计,临沂县在1928年这一年,“总计预备军用洋三万零三百零九元;补充旅用洋五千六百六十三元,镇守使用洋六万二千零五十九元,警备副司令用洋万余元,一百二十六旅用洋一万五千余元,方军用洋十七万余元,其派自各乡之给养倍是。”[2]44“综计自民五年(1916年)至民二十四年(1935年)的 19年间,官绅以支应军队名义共索临沂百姓款项超过百万,夫马粮草无法估计。”[4]84这无疑,将使成千成万的百姓倾家荡产。再就是官府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如,当时的田赋,一年要预征数次,且年年加码。据统计,民国建立后的20多年中,田赋普遍增长50%以上。另外,地方附加税及各种苛捐杂税成倍增加,往往超过正税的10倍甚至几十倍。张宗昌督鲁时期,增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盐税、契税、牙税、屠宰捐、猪捐、牛捐等各种名目税捐达50余种。这些捐税重重叠叠,往往一征再征。“如此榨取,无尽无休,民无宿储,脂膏枯竭,为延残喘,能无盗乎?”[4]83

其次,封建地主高利贷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也使得广大农民生活异常悲苦。民国以来,沂蒙地区土地更加集中,当时占农村人口10%的地主、富农,占有40%的土地,而占农村人口90%的贫农、雇农和中农,只占有60%的土地[5]479。地主阶级利用土地这一生产资料,通过地租等形式剥削租种其土地的农民。据对莒县筵宾、大店、沟头三区(今属莒南县)的调查,地主出租土地租额很高,一般佃种地,牲畜、农具、肥料、人工完全由佃户负责,主佃平半分粮,柴草跟粮分,牛草随牛,而且还有“白带地”“份子粮”“拨工”“送礼”等额外剥削。此外,农村中高利贷剥削也非常残酷,如“利息从五分利、四分利,高的到二百分利以上。其分布的程度也是很普遍的,……有一些村子全村都是债户。”[6]383在封建地主高利贷阶级的残酷剥削下,广大农民生活十分悲惨。他们终年辛劳,“不过混个场上饱,碌碡一住就闹饥荒”。每年春天,青黄不接,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每逢这时,不知多少农民背井离乡,四处逃荒要饭。临沂县不足40户人家的曹家庄,几乎家家逃过荒,人人要过饭。据统计,仅东单附近几个村逃往东北的就有400多户,许多人家是一去不返,变成了异乡之“鬼”[7]449。在封建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下,成千上万的农民群众被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走投无路。一些农民为了活命,不得不落草为寇。

最后,天灾肆虐,饥民嗷嗷,生活绝望。民国时期,沂蒙山区水、旱、蝗等灾害迭起,广大劳苦大众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例如,1925年,日照“虎山、韩家营子等地蝗灾严重,农禾歉收,200余户农民逃荒。”[3]1951927年秋,临沂、莒县、沂水、蒙阴、费县、郯城、日照皆大旱。费县西部秋季作物收成不到二成。蒙阴县颗粒无收,“蒙民18万逃往关东者十之三四。所余之六七,能日举一火者不到半数”[3]205。这年,沂蒙“全区灾民达200万,占全区人口的一半以上,大批灾民逃荒东北、山西。临沂县旱灾最重,被灾人数586 250人,受灾村庄109个,受灾面积113.75平方里。”[3]211当时“群众逃荒的逃荒,讨饭的讨饭,在家的也是吃树皮、啃草根,路边上横七竖八到处躺着饿得走不动的人,连卖人肉的都有。”[4]981928年秋,临沂、日照、沂水、莒县遍生蝗蝻,有些地方几乎遮严地皮。田间禾稼,树叶被吃光,不少树枝被压断,“有的房屋新苫的马秸也被吃去一层”。“多数农田绝产,沭河以东数十公里遍地蓬蒿,不见人烟”。费县西部飞蝗遍野,吃尽庄稼。瘟疫蔓延,民多死亡。外出逃荒,忍痛卖掉儿女者不计其数。如,“东旺沟村(今属平邑县东阳乡)秋庄稼颗粒未收,凡能充饥之树叶、树皮皆光,后到几公里外的潘家井挖‘石肩充饥,人人面黄如土,多有饿死于途者。全村84户、485人,逃荒要饭的50户、304人,其中饿死71人,病死131人。”出现了“头午死了有人埋,过午死了无人抬”的惨象[3]218-220。1929年,郯城县蝗灾严重,境内青草、树叶、禾稼等几乎被吃光,灾民四散逃荒。可以说,民国时期的沂蒙山区,连年哀鸿遍野,饿殍载道。当时饥民无所不食,连树皮草根,皆剥挖殆尽。大量饥民“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为求生路,被迫为匪。

贫穷容易酿造匪患。在天灾人祸之下,百姓生计艰难。因饥寒所迫,有些青壮,遂铤而走险,涉足绿林,沦为土匪。正如文学作品《沂蒙匪事》中所言:“当被贫穷压瘪了的百姓,即使一死也难完成对命运的征服时,他们中的少部分人,面对物欲的诱惑,罪恶的教唆,很容易选择人生的堕落。”[8]139所以,是民国时期沂蒙山区穷苦百姓這种悲惨景况,从根本上形成了一个不断产生土匪的温床。

二、溃兵、逃兵、遣散兵是土匪的一个重要来源

民国初年,沂蒙山区战事不断。例如,1911年11月13日,山东宣布独立。1916年2月至6月,护国军在沂蒙山区起事反袁,日照、临沂、莒县、郯城等10余处宣布独立。这期间,丁天鹤率部百余人,号称“护国36军”,于1916年4月攻打日照县城。5月,山东革命军和护国军分别攻占莒县、日照等地。6月,护国军于北杏大败沂防军。1925年10月,奉军师长邢士廉部兵败退驻莒县。11月奉军孙钵传、邢士廉、倪占魁、黄凤岐率溃军至沂蒙山区各县。1927年5月,北伐军国民革命军第11军、第36军约6万人北伐至鲁南地区。23日破郯城。24日进至沂河东岸与直鲁军第4师方永昌部激战。同月,五省联军被国民军打败后退入山东,孙传芳部李宝章、马宝珩两师2万多人到达莒县。6月,直鲁联军前线失利,各军由徐州退往韩庄一带,在鲁南布置新防线,6月上旬,孙传芳部大本营抵临沂,前线在郯城。6月13日,北伐军第44军叶开鑫部攻克郯城,击溃孙传芳守军,俘兵士7000名,孙军残部向临沂溃逃。14日,叶部追孙军至临沂。6月下旬,国民革命军北伐军分三路进军,白崇禧指挥之第二路军向鲁南临沂攻击,李宗仁指挥第三路军之第七、十两军向韩庄、枣庄、临城攻击。何应钦第一路军之第17军自赣榆向日照进击,第14军由东海经沙河镇向莒县前进。26日北伐军攻占费县,28日,攻克日照和莒县。同月,国民革命军铁血团200余人进逼沂水县城。张宗昌的“琅琊队”和沂水县军政人员纷纷逃离。7月1日,北伐军白崇禧督师猛攻临沂城,7月6日,北伐军占领蒙阴。7月18日,北伐军何应钦部由莒县向沂水攻击,激战终日。

以上混战中,大量溃兵被遣散。由于当时新旧军阀部队皆军纪废弛,而且军人游荡成性,好逸恶劳,加以农村经济凋敝,很多军人被遣散回乡后,无以为生,为谋生路,只好为匪。此外,有些逃兵溃卒直接当了土匪。上述混战中战事失利的一方,溃兵、哗变兵、遣散兵等大量涌出,他们手握武器,在没有其他谋生手段的情况下,便开始打家劫舍。如孙传芳在临沂败北,众多过境溃兵,“无以谋生,遂携械入山,落草为寇”。1922年6月,郯城县土匪所以猖獗,也是因为“溃兵与土匪混合,势众械利。”[3]164其他如临郯费边抱犊崮一带大股土匪二三千人,亦多系散兵,而且这些散兵溃卒“编练成队,形止颇有纪律”[3]166。也有些散兵、游勇公开地与当地的地痞流氓勾结,长期鬼混,变为土匪。莒县南部臭名昭著的匪首二营长、三营长等人都是溃兵出身。“他们明火执仗,公开向群众派款、派粮,假若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便烧、抢、杀。”[9]63还有些土匪系边防逃兵。如据1921年9月9日《民国日报》对临沂县匪情的报道称:“临沂县毗连苏兖,本年匪势浩荡,蔓延全境,……顷闻该处土匪多系边防逃兵,凶悍异常。”[3]160可见,大量土匪来自溃兵、逃兵,匪患缘于兵祸,这些溃兵、逃兵加入土匪行列,使得匪势更加猖獗。此外,败北之师,沿途丢弃枪械,多为土匪所获;还有些散兵游勇把大批的枪支弹药卖给土匪,这都无疑又助长了匪势。1927年5月,“孙传芳溃军五六万人,由淮海北遁过境,沿途遗弃枪弹多为土匪所得”[10]125。更有甚者,兵即是匪。当时士兵品质参差,平时骚扰民众,强迫供给,战时更趁机抢劫百姓,无异于土匪。如1927年春,张宗昌、孙传芳的部队,在江苏、安徽一带,被当时的“南军”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他们只得兵分数路,从苏北纷纷向鲁南撤退。麦收前后,散兵、游勇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窜入莒县南部广大地区,所到之处,宰杀农民的猪羊,还美其名曰“劳军”。临走时还将农民的财物抢劫一空,并大量抓夫,为他们挑担。“至于强奸妇女,草菅人命,更屡见不鲜”[9]63。由此可见,兵匪难分,兵匪一家,是连年战争造成了兵匪。

在新旧军阀的部隊里,有大量人员系招安的土匪。他们匪性难改,与土匪无异。如窜扰过5省的巨匪刘黑七,就被蒋介石于1928年8月“收编”当了师长,带领匪徒数千人,进驻十字路、大店一带。每天外出派粮派款,强奸妇女,抢劫财物。路经临沂城时,非要部下进城“观光”,经再三交涉,最后由商会送给了3000块大洋,城中才免遭涂炭[11]15。1928年9月,土匪出身的旅长刘福隆部驻守临沂后,即将六区、五区东部各股匪收编为教导团。1930年11月,在调离临沂时,公开敲诈,索取4200元开拔费。在开拔的那天半夜,在城内小教场枪杀幼女7人,男子2人,这几个人就是刘旅绑架的肉票,因为没有钱来赎回,将其暗杀[12]140。

新旧军阀部队的士兵,纪律涣散,在剿匪时乘机劫掠村庄,亦与土匪无异。1925年11月,驻守临沂的第7师有一旅长叫蒋毅,闻匪掠卞庄(今兰陵县城)后,派两营人马前去剿匪。匪得讯逃遁后,这两个营“官兵”竟将全庄居民的东西抢劫一空,所掠粮食、被褥、家具等达20辆大车,运回临沂城后,声称是“剿匪的战利品”[11]15。1931年春,刘黑七匪部突然从日照县分数路再次侵入莒县文疃、薛庆等数十个村庄,韩复榘部下展书堂带领人马尾随追击。“沿途所到之处,土匪架票,官兵抓夫,其名称虽然不同,而实质上,都必须花钱才能把人赎回,因无钱赎回被兵匪杀害者甚多。”[9]66

三、官员敷衍,官兵怯匪、畏匪,甚至兵匪沆瀣,造成土匪猖獗

沂蒙山区土匪遍地,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各级官员,却漠然视之,无动于衷。例如,郯城股匪窦二墩部,约2000余人,横行于磨山、芙蓉、牛角湾山、压王庄、里埝村等村庄时,“郯城旅济人士特开紧急会议,企以桑梓糜烂,民不聊生,而驻防各军反呈报肃清,饰词邀功。乃推出代表20余人,请愿田中玉派队痛剿。田以公忙推托,拒而不见。经该代表痛哭陈诉,要求至再,始派由张副官代见。经处代表详述被匪情况,张副官允以代管。一篇官样文章,敷衍一过,而郯城人民之生命财产,遂亦任其自由存亡矣。”[3]1641922年7月,蒙阴境内距城7.5公里之赵家庄,10公里之赵家村,“突来大股土匪100多人,散布两村,首尾呼应”。他们“抢劫、绑票”,“放火奸淫”,“而蒙阴县知事闻警,仅以关闭城门为能事,置乡民于不顾”[3]166。

1922年,土匪洗劫临沂县薛家村、大湖子村、五里铺、七里沟等处时,临沂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森所部第5混成旅在临沂西南乡,“仅以三营出发游击,许团长竟匿迹不闻。在兰陵时,张家屋子村被匪,一夜告急者6次,许皆匿不报。”[3]1661922年6月,巨匪周天松率土匪300余人,分股劫莒县之许口、道口2村。“时该县警备队长张超海,带马步队百五六十人,闻变至许口,匪甫去离村五六里许。警队不追,匪至大屯午饭。警队与之相隔仅3里许,又暂停不前。匪至葛沟河西岸,警队在河东岸,鸣枪数响而返。归时途中在小岭子庄等劫农民驴骡十数头,谓系追匪夺得者,使乡民备价领回。”[3]1631923年,鲁南巨匪褚思带领千余名亡命之徒,从日照窜入莒县南部地区,杀人抢劫。仅大崖头一个小村庄就被他们杀害近百人,悲惨情景目不忍睹。莒县县长周仁寿,胆小如鼠,恐慌万状,命令县警备队,不得出十字路寨门一步,任土匪在十字路附近横行肆虐。有一次,一小股土匪在草沟村杀人放火,大肆抢劫,草沟难民数十人,在十字路围墙外高喊救命,而数百名县警备队员,配备有钢枪洋炮却坐在围墙上观看。“房屋在燃烧,平民在呼救,而他们充耳不闻。”[9]591923年4月20日,“股匪由探沂直下半程、沂水,劫掠界湖,烧大峪沟,经县城西八棱桥北下,过上冶,东店等处,复由北山,蒙阴,新泰,占据大汴桥北10公里许山寨。”同月30日,“股匪窜至郑城,东山,张家庄,破土圩入”。又在大峪沟、吊咀、范家台、贺庄等处,烧杀抢掠,“时驻防第五旅二团团长带全团跟匪,住于石沟寨内,并不攻匪”[3]170。可见,军警怯匪、畏匪,剿匪不力,养匪为患,致使土匪猖獗。

有些剿匪的军队不仅畏匪,反而纵匪,甚至与土匪勾结,兵匪一家,以致匪患难以弭除。1923年4月 29日晨,大股土匪窜至沂水县灰山,“第5旅团长许瑞祥率该团及莒县警队连同民团千余人,当将该股匪团团围住,据至晚间,许团竟放开南面,令土匪窜■”。沂水警队长朱■东对此次围攻土匪,“又有回避通气之嫌,他本由垛庄带队百余,驰赴灰山会剿,乃行至半途,忽由孙祖绕道而北,故意延搁,贻误时机。”[3]1711923年9月,驻临沂城的旅长李森率部到板泉崖剿匪时,“即派遣稽查到卞家涝坡与土匪勾结,信使往来,暗中交涉。并有村民发现庄前土内有成排子弹半露土上,想是李旅助匪祸民所为。”[3]181当时《民国日报》发表文章,就揭露了兵匪串通一气,合伙殃民的罪行。文章说:“山东临沂匪势猖獗,……而驻军五旅旅长李森,挟一旅之众竟充耳不闻,熟视无睹,……而最堪痛心者,反纵容部下勾通土匪,售卖枪弹。”[3]1771924年,山东省政府派李森率领近千人马,连同临沂、费县、郯城、莒县等八个县的警备队,约数千人,对赵嬷嬷匪徒进行跟踪追击。当赵匪刚到卞家涝坡一带时,李森便率部对赵匪从东、北、南三面包围,并同时命令临沂警备队在沭河一带狙击。“双方激战两昼夜,赵见众寡悬殊,便火速派人给临沂警备队长王以华送去现大洋四千元,请他让条出路,王见钱眼开,欣然应诺,赵便带领男女匪徒,沿沭河从容南下。当赵匪突围时,王以华便命令部下朝天射击,佯装阻击不住,往后溃退。”[9]621925年秋,山东督办张宗昌派遣“宁旅”至蒙山围剿土匪刘黑七,由费县警备队和民团配合,将刘部围于蒙山顶,“刘匪派人买通宁旅,全部逃脱”[3]173。1927年,张宗昌派方永昌旅之93团、94团赴蒙山进剿土匪刘黑七,“双方在摩天岭(今属平邑县)交战,方部官兵在阵地上兵丢下枪支弹药,佯为败退,刘部取走枪弹,扔下银圆撤走,官兵二次攻击取走银圆。如是轮番攻撤,方部官兵得无数银圆,刘部得大批枪弹。”[3]213军队与土匪沆瀣一气,甚至借机发“匪财”,致使根本无法消弭匪患。

总之,民国时期,国家权威削弱,政局动荡不定,沂蒙境内战事不断,整个社会处于不稳定状态。军阀混战,溃兵、逃兵、遣散兵等大量涌出,匪势不断蔓延。各级官员敷衍塞责,官兵怯匪、畏匪,甚至兵匪沆瀣,“官匪勾结”“兵匪一家”,造成了土匪猖獗。这些社会经济政治方面的原因,致使民国时期匪患始终频繁,以致成为沂蒙社会难以根除的瘤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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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中共临沂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临沂革命斗争史稿(1919—1949)[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

[12]临沂文史资料:第3辑[M].临沂:政协山东省临沂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4.

(责任编辑:田 苗)

收稿日期:2022-12-29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华北抗日根据地乡村政权建设研究”(18YJA770023)

作者简介:苑朋欣,教授,博士,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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