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朝调改会试与殿试时间考述
2023-11-07毛鹏程
毛鹏程
乾隆朝是有清一代进行最多科举改革的王朝[1],也是明清两代对科举制度改革最为活跃的时段[2]。其中,调整考试时间是乾隆朝决策者对科举制进行改革的一项重要举措,而经过调整后的会试与殿试时间一直被稳定沿用至清末科举革废前,产生深远影响。以往关于乾隆朝会试与殿试改期内容多见于科举史、考试史类著作的某一节或与其他内容置于同一节论述[3-4],未见专篇论文详探,就为何改期的原因与改期具体内容仍待进一步探讨。本文尝试在前人的基础上,结合笔者对乾隆朝科举改革的研究,对该朝改革会试与殿试时间作详细梳理与述论。
一、延后会试试期
会试,由礼部在京城主持与组织的全国性考试,亦称“礼部试”“礼闱”,一般是大比之年的第二级考试。自明代确立常科三场试士之制,会试的年份定在乡试后的第二年,即逢辰、戌、丑、未年,月份固定在二月①,因此也称为“春闱”。与乡试具体试日相同,会试试日为二月初九日进行第一场考试、二月十二日进行第二场考试、二月十五日进行第三场考试[5]。清初沿袭明制,会试时间不变。
(一)明至清前期二月会试试期之例
相较乡试可能因为遭遇天气、战乱、瘟疫等因素的影响会临时延后举行,顺、康、雍三朝会试基本稳定在二月举行。不过会试同样也会因战争未平、天气寒冷等极少数情况被清廷改期。如顺治三年(1646),礼部奏称会试举子的名册虽已到部,但是因为受到兵火等干扰,来京之路梗塞,导致应试之人一时难以到齐,故提议相应展期,顺治皇帝便命将本年会试试期改于二月十九日,在定例的二月九日推迟十天举行[6]。雍正四年(1726)九月,雍正帝考虑到次年二月京城天气尚冷,士子从远处来京很是辛苦,而且次年春季恰逢闰三月,便在十五日下旨给礼部,将此年丁未科会试改期到三月举行,并要求之后若会试之年再遇闰月,礼部要先期奏闻,皇帝再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可见雍正帝将本次会试改期至三月举行只是临时一举[7]。当然在乾隆朝改会试于三月成为定例后,即便清代后期亦有臣工根据实际情况上奏皇帝恳请著改会试日期,但都未得皇帝恩准,会试照例于三月举行②。
此外,遇到皇帝登极、皇帝与皇太后寿辰等还有出现特旨加科的情况,这些特殊的科分,会试时间也有不同。有的在八月举行,如康熙五十一年(1712)万寿恩科特开乡会试,该科会试就在八月举行;有的在九月举行,如雍正元年(1723),雍正帝开登极恩科,会试在九月举行。这些改动均临时酌定,不拘成例,它们可能与正科同年考试,也可能移置正科前后,此不再一一详举。
(二)将二月会试试期展期于三月举行
乾隆朝决策者保持会试年份与日期不变,对会试的具体月份进行调整。乾隆十年改会试试期为三月[8]1,即三月初九为第一场、三月十二日为第二场、三月十五日为第三场,此定例一直延续到清末科举废除前。
乾隆帝改会试试期以前,曾两次将会试举行日期由先前的二月份临时调整至三月份。第一次是乾隆二年(1737)丁巳恩科会试,因为该年刚好遇到闰九月,因此遵照雍正朝前例,将会试推迟一个月举行,可见本次临时改期是对雍正帝政策的执行与延续[8]14。第二次是乾隆十年乙丑科会试。皇帝认为二月会试,天气尚为和暖,搜检时士子难免寒冷③,而且去年刚下旨要求各省对新科举人进行覆试,士子到京城参加会试可能也难免稍迟从而延误了试期。因此在乾隆九年十月初四日,皇帝下旨:“明年二月会试……著改期于三月举行。该部即预行晓谕知之。”[9]9
在十月初四这条谕旨下达的半个多月后,十月二十七日,皇帝亲临重修后的翰林院,赐宴群臣。飨食乘兴,随幸顺天贡院,并颁赐御书匾额且亲提御制诗《幸翰林院赐大学士及翰林等宴因便阅贡院乃知云路鹏程诚不易也得诗四首》[10]:
翰苑琼筵酌令臣,棘闱来阅凤城闉。百年士气经培养,寸晷檐风实苦辛。
自古曾闻观国彦,从今不薄读书人。白驹翙羽传周雅,佐我休明四海春。
尽道文章接上台,菁莪乐育济时才。千秋得失非虚也,咫尺云泥亦幻哉。
若有泪眶啼桂落,那无笑口对花开。凤池多少簪毫者,都向龙门烧尾来。
万里扶摇正翮搏,飞龙利见岂为干。志贤圣志应须立,言孔孟言大是难。
见说经纶推国士,从来桃李属春官。但令姓氏朱衣点,那惜三条泪浊残。
周遭围棘院沉沉,景物当前总入吟。材拟圭璋方特达,文归雅正薄艰深。
禹门鱼变辞凡水,乔木莺迁出故林。寄语至公堂里客,莫教冰鉴负初心。
可见,在一番考察过后,乾隆帝对士子艰苦的考试环境有了真切的感受,向来国家皆重才、爱才,皇帝原本对士子也是关怀与厚待的④,见此情景对士子的不易更是深表怜悯与体恤。紧接着乾隆十年(1745)正月初四日,内阁奉上谕:
三载宾兴,国家举贤右文之大典,必诸弊悉去,然后可以拔取真才。所谓稂莠不剪,则嘉禾不生,其理显然。历来查弊之法,不得不严者。此正慎重科名,厚待良士之道。昨岁朕亲临贡院,遍观堂所,周览号舍,矮屋风檐,备极辛苦,深可轸念。比赋四诗,命刊堂壁,可以知朕心矣。今岁会试已展期三月,以待春温,嗣后即以为例。兹特预降旨,命礼部侍郎杨锡绂知贡举,俾伊得先期计议,从容料理。杨锡绂可仰体朕心,当严则严,当宽则宽,于厘剔弊端之中,寓优恤士子之意,二者相成不相悖也。即如蜡烛一事,因有烛中夹带⑤之弊,是以改为官给。若向举子多索价值,则不可;或蜡少而烛质不坚,则更不可。朕姑举一节,以类其余。知贡举者其善为之。[9]21
此条谕旨皇帝再次提及去年亲临贡院一事,在其走了一遍贡院堂所、考试号舍等地方,对恶劣的考试环境深有感触,为此他还将题写的诗赋文,命臣刊刻堂壁,并且将会试试期由二月正式改为三月,永著为例,令士子周知其优恤的心意。基于去年发生的科场舞弊案,皇帝命令严格搜检的行为使部分士子充满怨言,部分朝臣也为此上奏建言安抚士心,我们有理由相信皇帝酌改会试试期是出于弥补去年“过于”严厉的行为,及时安抚士心的需要。但稍加揣摩,皇帝更是想让士子体会其严格手段下的良苦用心,希冀士子能改过自新,学以为己,不负其宽待之厚望。
同时,从谕旨内容来看,皇帝坚持严防弊窦的主张并未动摇,并且要求考官将此主张贯彻到底,则表示其始终不忘提醒考官与士子应慎重抡才大典,严防考试弊窦,因此在谕文开头其便有意再次强调这方面的一贯观点,在最后还以蜡烛供给规定为例要求知贡举者应妥善关照科场一切事宜。这一点也可从乾隆十年(1745)正月二十日的上谕中体现,这条谕旨停止了先前要求考生穿皮衣须去面的规定:“科场首严怀挟,而不肖丧廉者流,竟有于衣裘中藏匿文字者,是以有皮衣去面、毡衣去里之例。朕思春月会试,风檐之下,非衣裘不足以御寒。若将制就皮衣悉令去其裼袭,应试多人,既不免改造之费,亦非所以饰观瞻也。著将皮衣去面之例停止。”[9]23
皇帝这种宽严相济、恩威并施的施政理念在这两条谕旨中得到充分体现,当然从著派杨锡绂为会试知贡举,评价杨的为人“可仰体朕心,当严则严,当宽则宽,于厘剔弊端之中,寓优恤士子之意,二者相成不相悖也”一句也明确表明了皇帝的这种态度。
其实,在乾隆帝亲临贡院之前,就有朝臣提出将会试改期的动议。协理河南道事、云南道监察御史范咸在乾隆九年(1744)十月初六日《奏请增定科场尽善事宜事》一折中给乾隆帝提出四条建议,其中第二条便提到将会试场期改到三月举行一事,他说:“查廷臣定议,士子服式俱用单层,所以严绝怀挟之根,自应实力奉行,但定例二月会试,天气不免寒冷,虽遇闰月之年奉有世宗宪皇帝恩准改期之谕旨,而不遇闰月,当仲春时候,士子皆须解开衣襟,恐藉口寒冷致生观望,可否将会试改期三月著为定例之处,恭候钦定。”[11]
范咸认为会试遇闰月改期之例应该规定为以定例。范咸的这道奏折在皇帝阅看后得朱批:“原议之大臣等议奏,钦此。”十一月二十八日,大学士鄂尔泰等议覆了范咸一折,但他们仅就范咸所提的第一条建议,即顺天乡试中额酌减情况进行了重点回复,对于会试改期等余下的三条建议都未给予明确回复。但结合皇帝先前的看法,可见其下旨将会试改期应该是吸取了范咸的意见,而后其又通过自身实地考察贡院环境后证实了士子考试的真实处境,激起其恻隐之心,于是在综合考量之下皇帝最后还是决定将会试改期,并规定为成例。将会试定期三月举行,诚如赵翼评论所言:“远方士子既免匆遽,而天暖无呵冻之苦,衣单无怀挟之弊,最为善政。”[12]490
二、定殿试试期于四月
殿试,由皇帝亲自在殿廷上策问考生,因此也称“廷试”“亲试”,一般是大比之年的最后一级考试,也是科举中最高一级的考试。按洪武十七年(1384)定科举成式,殿试一般被安排在会试后的三月举行,但是日期并不固定。《大明会典·策士》记载:“凡士之举于礼部者,国初以三月朔日御殿而亲试之,谓之殿试。后率以三月十五日,间以他事更日。”[13]不过明代时人也有认为,“旧制殿试在三月初一日,谢恩在初六日”[14],不过这里的“旧制”一词难以考证在何时被确定为三月初一日。《大明会典·策试》这里说的“后率以三月十五日”,应该是指成化八年(1472),“以悼恭太子发引,改殿试于十五日”⑥。此后明代殿试基本固定在三月十五日举行⑦。但是毕竟二月会试,三月初便殿试,留给会试考官阅卷的时间不多,显得有些仓促[12]490。
(一)明至清前期殿试试期未成定例
入清以后,殿试一般安排在会试两个月后进行,大致是二月会试,三月发榜,四月殿试。顺治初定四月初一日殿试。康熙时,改五月初。清前期殿试日期也有改期的案例,如康熙三十六年(1697),因为丙子科乡试在春天,丁丑科会试在秋天,故清廷将殿试安排在七月十三日;雍正元年(1723)癸卯恩科殿试在十月二十五日、雍正二年甲辰科殿试在十月初二日,这两科殿试试期主要受恩科的影响;雍正五年四月初二日举行的丁未科殿试则是因为本年会试展期了一个月举行,所以殿试相应地也推迟了一个月举行⑧。不过这四次只是偶尔暂行之例[15]。
(二)确定殿试试期为会试年的四月二十一日
乾隆二年(1737)因为会试展期一个月,所以该年丁巳恩科殿试亦推迟到五月,于五月初一日举行,与雍正五年之例相同。乾隆十年,会试改期成为定例后,乾隆帝考虑到五月初殿试北京天气渐热,而且其认为殿试时间也应当随会试改期作适当调整,因此皇帝在本年三月,旋即将殿试试期改在四月二十六日,五月初一日进行传胪大典[9]31。但在乾隆二十六年再次调整殿试试期前,此间的六科殿试时间也并未都按照乾隆十年所定日期举行。如表1所示,乾隆十六年辛未科、乾隆十七年壬申恩科、乾隆二十二年丁丑科与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的殿试试期都有不同程度的延期,此 间缘由有必要探讨一番。
表1 乾隆朝历科殿试试期与传胪时间表
1.乾隆十六年辛未科
乾隆十六年(1751)春,皇帝第一次南巡,因为预估自己回銮时很可能错过原定的殿试试期,因此在四月初四日其就谕军机大臣,要求他们将殿试所需事宜一并办理妥当,待其归京,即请殿试[16]68。皇帝于五月初四日归抵圆明园,于五月初九日钦点大学士来保等12人充殿试读卷官,次日策试天下贡士周沣等二百四十三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十四日在养心殿召读卷官,亲自阅定进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十五日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
2.乾隆十七年壬申恩科
乾隆十六年(1751),适逢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清廷便于十七年开壬申恩科,本年乡试在三月,会试在八月,殿试在九月,不过殿试具体日期依旧遵照二十六日之规定。皇帝于九月二十五日钦点大学士来保等14人充殿试读卷官,九月二十六日策试天下贡士邵嗣宗等二百二十九人于太和殿前,九月三十日在养心殿召读卷官,亲自阅定进呈前十卷甲第,十月初一日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
3.乾隆二十二年丁丑科
本次殿试延期依旧是遇上皇帝南巡。皇帝第二次南巡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正月起,于四月二十六日回到圆明园。皇帝于五月初九日钦点大学士来保等14人充殿试读卷官,五月初十日策试天下贡士蔡以台等二百四十二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十四日在养心殿召读卷官,亲自阅定进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十五日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
4.乾隆二十五年庚辰科
本科与其前三科情况有所不同,因为本年既未逢皇帝南巡之年,也未遇皇帝或皇太后万寿,又未在试期见闰月,那为何本科殿试会延期举行?经笔者考证应该与该科会试磨勘、覆勘耗时有关。乾隆二十一年(1756)十一月初八日,皇帝谕:“向来乡试,例不磨勘,未足昭慎重,亦著宽至庚辰春榜后,奏请一体派员磨勘。”[9]894我们可以大致估算一下磨勘的工作量。自乾隆二十一年对乡会试考试科目、场次与题数进行大调整后(后文详述),士子须写作14篇文章,按该科会试191名中额均值计算下来,三场合计朱墨卷为5348张卷子,而磨勘工作一般于会试揭榜后的次日开始,乾隆十年定会试应于四月十五日内揭晓。倘若本科是四月十五日揭晓会试榜单,则大臣从十六日开始磨勘,要于四月二十六日内完成,则每天至少磨勘535张卷子,何况乾隆帝对磨勘要求高。此外,磨勘之后还要对会试新中式的举人卷子进行覆勘,因此要在正常殿试试期之前磨勘与覆勘完所有的会试试卷几乎不可能。皇帝在来年一道谕旨中也提到:“近以试卷到部磨勘、覆勘有需时日,是以酌量展期。”[17]610事实上,本科殿试于正常试日延迟十天进行,可见大臣完成磨勘与覆勘工作至少花了二十天时间,他们日均磨勘工作量至少为268篇。因此本年因会试试卷磨勘、覆勘任务繁重,未在殿试试期前完成而延误了殿试正常日期的假设是成立的。
本年皇帝于五月初四日钦点大学士来保等14人充殿试读卷官,五月初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王中孚等一百六十四人于太和殿前,五月初九日在养心殿召读卷官,亲自阅定进呈前十卷甲第,五月初十日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有意思的事,五月初八日皇帝下谕著大学士、九卿议奏读卷官如何参核文字一事,他们寻议上奏提到每科试策不过两百余卷,旧例用14人读卷未免过多,因此请酌减殿试读卷官,皇帝同意他们的意见,将人数压缩至8人,并给阅卷定限为二日,成为之后清代各朝的定例[16]881。
因为乾隆二十一年(1756)清廷刚定乡会试一体磨勘之例,乾隆二十五年开始对会试试卷进行磨勘,确实延迟了正常的殿试时间。但皇帝又考虑到五月殿试,时令已至端午,天气渐热⑨,“多士挟策殿墀,典制未为适协”[18]。同时,他认为大臣完全可以提高覆勘会试试卷的效率从而节约时间,至于如何提高覆勘效率,皇帝如此规定:“于榜发次日,即令京堂、科道、翰詹等官及覆勘大臣于朝房各分坐处,同时接递检阅,随勘随覆,自当刻日就理,不致稽延”[17]610,而且要求礼部在会试发榜前就应开列具奏著派覆勘人员的职名,不必等到会试发榜后。如此,在各部门协同工作下,皇帝希望殿试与传胪能在四月二十日或二十五日前结束。随后经大臣商定,乾隆二十六年奏准:“四月二十日以前,磨勘前后事宜俱可完竣。谨拟于四月二十一日举行殿试,二十五日恭请升殿传胪。”[8]1050本年辛巳恩科殿试即在四月二十一日举行,二十五日传胪,其后殿试与传胪皆按此试期举行,成为清代后期的定制⑩。
乾隆朝将会试时间延后,就是出于避免举子受寒、为考生着想的改变。同时,将殿试提前出于避免举子因天气过热影响考试答题,也是关怀与优恤士子的表现。这种以考生为本,极具人性化的改革,在今天看来仍值得称道。中国自1979年以后,高考有24年固定在7月7、8、9日三天举行。2003年,出于减少酷暑和可能的洪涝灾害影响的考虑,在广泛征求民众意见的基础上,将高考时间提前一个月,改到6月7、8日两天。之后相当稳定,直到2020年4月,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决定全国高考延迟一个月,在7月举行,不过这只是根据当年具体情况做出的临时调整。作为具有权威性和稳定性的考试制度,无论是科举还是高考,经过充分的调研和周密的考虑,只要是有利于考生和考试的改进措施,一旦实行之后,便具有高度的稳定性和长远的生命力,能够长久存在下去。
注释:
①明代会试试期也有因故改期、改期未果、与乡试一起进行之例的情况。具体论述参见黄明光.明代科举制度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29.
②如同治七年(1868),给事中福宽上奏指出因为张宗禹率领的西捻军扰乱直隶,导致道路梗阻,新科举人抵达至京参加会试的并不多,因为各省士子进京必经河间与保定两条路,而现在路途险阻可能会使应试举人迟滞甚至折回住所不参加本年会试,而且结合本年闰四月,时间尚为宽松,因此他建议皇帝下旨给礼部,要求他们将会试展缓一月举行。但是礼部议覆却认为新科举人现已到京参加覆试的众多,如果展缓一月举行会试,那么已经到京的举人恐怕难以维持开销而不能坚持到试日,而且即使发布了展限谕令,在途中的士子也不一定都能收悉周知,况且闱中当差者已齐千人,不便令其往返告知未到京士子等人改期事宜,因此礼部请旨等到三月初再来统计具体到京参加会试的人数,根据人数多寡再行酌量安排。而后行至试期,礼部统计了三月初到京纳卷举人已有三千六百余名,其陆续投文者,尚络绎不绝,较前科人数相差不大,因此最后仍按期举行会试。参见奎润等纂修.钦定科场条例:卷一[M].李兵,袁建辉点校.长沙:岳麓书社,2020:11-12.
③因为乾隆九年刚刚制定严格的考试着装、用具等规定,在乡试还好,因为彼时正值农历八月中秋,京城气候凉爽,参加顺天乡试的士子按照规定要求穿着单层衣裤并不觉十分寒冷,但是会试一般在农历二月举行,此时京城正值冬春交际,气候还未转暖,举子按搜检规定着装单层衣裤且临检时还需脱去衣物配合搜检,不免感觉寒冷与不便。
④如乾隆四年二月会试,皇帝考虑到北京天气寒冷,于二月初五日下谕:“凡入场士子,除照例赏给棉氅衣及姜汤、茶饼外,著按名给与木炭,许其携带手炉以温笔砚,礼部可即出示晓谕入场举子知之。”听说会试士子伙食不佳,定例给的粥饭又冷又硬,不堪充实,可见办理者草率,三天后,皇帝又下谕:“著提调官加意料理,务其妥适周遍,并令监场副都统等留心查看,毋得疏忽。”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乾隆朝上谕档:第1册[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8:350-351.
⑤原“袋”,据《高宗纯皇帝实录》改。
⑥明人朱国祯指出殿试在三月初一太仓促,十五日为妥,并认为此改制虽为人事,但亦于天意相合。参见朱国祯撰.涌幢小品:卷七[M].王根林,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18;又见余继登辑.皇明典故纪闻:卷十五[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5:846.
⑦对于“间有他事更日”此条之论述明代各别殿试试期更改的事例。具体黄明光.明代科举制度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37;王凯旋.明代科举制度研究[M].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12:116.
⑧因为本年闰三月,因此殿试所在的四月相当于正常年份的五月。
⑨如乾隆十年乙丑科殿试虽然刚改在四月二十六日进行,不过考试当天不仅天气炎热,而且考试人数众多,使太和殿两廊相当地燥热。皇帝见此便立刻下旨:“著工部尚书哈达哈,多备茶冰,俾士子普沾,以解烦渴,并加意照看,可即速传谕知之。”可见四月末乾隆帝就觉得天气热影响考试,更别提五月初殿试了,这亦可视为促使乾隆二十六年将殿试试期再提前一周的重要原因之一。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乾隆朝上谕档:第2册[M].北京:中国档案出版社,1998:39.
⑩由表1可见此后乾隆朝15科殿试,除乾隆四十五年(1780)庚子恩科是五月初十日殿试,五月十五日传胪;乾隆四十九年甲辰科是四月二十六日殿试,四月三十日传胪;乾隆六十年是四月十七日殿试,四月二十日传胪这三科外,其他十二科都在四月二十一日殿试,四月二十五日传胪。笔者根据《高宗纯皇帝实录》《乾隆帝起居注》《钦定科场条例》等文献推测出前两科殿试推迟的原因:第一科因本年乾隆帝南巡至五月初九日才返回京城;第二科也是因本年乾隆帝南巡至四月二十三日才返回京师。而第三科提前举行殿试,目前笔者还未寻及史料记载,在此仅提出自己的疑问与推测,留待后续解答:首先,以往无论是受到皇帝南巡、恩科、磨勘、遇闰月等的影响,殿试试期一般都是延后,而这次是提前举行,此举不合习惯;其次,本年年初并未发生紧迫的国家大事影响考试日期,此举亦不合常理;再次,如果说四月十七日以后皇帝有大事出宫,可能没有时间参加保和殿策试故提前试期,但是史料表明他并没有出宫远足,甚至四月二十一日当天他本人就在宫中处理政务;最后,如果说与恩科有关,但乾隆二十六年、三十六年、五十五年的恩科都是照例举行,并没有提前一说的理由。笔者据目前所及史料推测应该与闰月有关,因为本年闰二月,考虑到四月末天气渐热,故而皇帝有意提前几天举行殿试。关于受天气影响而提前会试、殿试试期前文已充分论及,可以说乾隆朝酌改会试、殿试试期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天气,可见因天气原因将考试改期有先例在。但问题是提前四天与照例举行有本质区别吗?笔者推测在乾隆帝看来应是有区别的,因为乾隆十年皇帝将殿试试期固定为四月二十六日就是考虑到五月天气较热的因素,而且乾隆二十二年他再次将殿试试期提前至四月二十一日,比之前也就提前五天,所以这次提前四天,应该也是出于本年闰二月导致四月末天气炎热以致影响试期的考虑,不过这次就是偶行一例,之后依旧照常例进行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