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苏颜

静坐

天地间

只有两种声音

天上的鸟：啾——啾——

地上的羊：咩——咩——

离羊群最近的地方，我在一块草坡上

静坐

是老天的安排

正好让我听到了那些声音

场景

在一处山洼里坐下

但你不在，草坡上的草还在

牛羊还在，风声还在

但你不在

线杆上的鸟儿还在，草垛还在

但你不在

每个人的笑脸还在，疑问也在

可能他们也藏着什么，不忍让我看出

但你不在，你在哪里呢

像我心上的一个空缺，世上的一滴眼泪……

母亲

是我多余的善意惊吓它，弹了出去

又迅速折返回来

是我手上这块绵软得让心融化的东西

吸引着它，无法离去

我怎么忍心再看下去啊

一只羊，围着一只羔羊，呼叫

丢了魂魄似的，和一个人

所有母亲没有分别

河水对面

河水默默涌动，一路

抱住碎石，杂草，树枝

紧紧将它们揽入怀中，安抚在心底

或轻轻放回岸边

遇见危崖险地放低自己

化作溪水绕过高山，缓缓而行，最终回到大海

河水的对面，我频频挫败

从惊心动魄中懂得一条河，至少用了五十年

礼物

年轻时，向往飞机，轮船，火车

年老时，认识轮椅，拐杖，病床

都爱过了

惊喜和惊雷，希望和绝望，自然和突然

都爱过了

蓝天与浮云，有常与无常，生与死

还好爱过，把剩下的

一并也爱了吧

瓷

不是花台上那只曲颈天鹅

美是一样的

不是红木书架上大富大贵的那对花瓶

知足是一样的

不如展柜里那段历史名贵

一样经过了水的塑造，火的煅烧，经得住考证

是一对粗瓷小碗置于旧木碗柜，是两只水杯

我有意把它们向一起，靠了靠

甘南

黑风裹沙，自西向东，见识过了

绿树揽怀，自东向西，也见识过了

未见识的都在西南，西南才是峰回路转

突然跳出来的惊喜

惊喜的说不出话来的异域

甘南

那样慈悲的蓝天和草地，我要是云就好了

是一朵格桑或一只羊也是好的

那样安静的房屋和帐篷，我要是鸟就好了

是一块石头或一盏灯也是好的

那样好看的衣服，要是我穿着就好了

那样伤心的卓玛，要是我就好了

那样欢快的羊羔，要是我和才让加一起

抱着就好了

对视

天地互为镜子

看得己经够清楚了

为何还有鸟声进来

鸟声打开的空间，己经够空旷了

为何还有牛羊

突兀的，好似我们是彼此眼中

某个孤独的黑点

很多人来过这里

那么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那么的人赶来，就是为了看一看他们

去过哪里，做了什么

之后，去往哪里，要做什么

很有可能，很多人来过这里

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做了什么

麻雀

槐花落下的时候

麻雀就会来到树下

每年，我也会来到树下

等它们回来

替它们守在这里

像有人替我守着家园

有一个能回去的家乡

怕它们回来时，没有一个人等着

会伤心

桃，桃核

美妙的事物皆藏惊诧一幕

桃就是一种

粉面美人，细白腰身

味觉已在梦里，继而味蕾

搅动甜蜜，海水在奔涌

河流在不可知的尽头

生猛蹦出一个满面沟壑的妇人或者老头

摊开一颗红心，血肉连着筋骨

许多事物，重新获得了认识

许多人，一想到此，心中就满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