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MT模式下网络游戏《永劫无间》的符号解码

杨一帆　代晓东　刘世成

【摘要】《永劫无间》作为一款融合了诸多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大型网络游戏，在发行后的两年里获得了广泛关注并取得了亮眼的成绩。本文将东方符号学的“DIMT”模式作为理论框架，对《永劫无间》中的符号要素进行分析，发掘其中融合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符号元素，分析其达到的效果，以期为我国网络游戏的发展提供借鉴。

【关键词】DIMT模式；永劫无间；符号学；网络游戏；中国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G89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17-0080-04

《永劫無间》是由网易旗下“24 Entertainment工作室”开发的一款中国武侠风的多人动作竞技生存游戏，也已在Steam、Epic等国际游戏平台上线，全球公测。游戏中的场景构建、人物服饰设计、声音设计、兵器设计以及游戏世界观的搭建等方面，都处处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一、成绩斐然的《永劫无间》

在现有的“大逃杀”类型的网络游戏中，像《绝地求生》《和平精英》这类FPS网游占据了主导地位，它们的游戏内场景更为现代，游戏中战斗使用的是手枪、步枪等热兵器，游戏审美更加西化。在国内，多家游戏公司也对“大逃杀”类游戏进行过探索，开发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以冷兵器为主的武侠风“大逃杀”游戏，如《九劫曲》《江湖求生》等，但情况都如昙花一现，反响平平，直到《永劫无间》的出现。

就在2023年，《永劫无间》官宣其全球销量已突破2000万份，这创下了国产买断制游戏的销量纪录。在Steam平台上，《永劫无间》在2021年和2022年连续两年获得“畅销铂金奖”；在Epic平台，《永劫无间》在上线不久就登上了畅销榜前十名，成为“最受欢迎游戏”；再到Xbox平台，《永劫无间》成为第一个登上Xbox GAME PASS的国产游戏，上线首月Xbox新增玩家突破100万，并常驻畅销榜。索尼也公开了PlayStation玩家选择奖得主，就是游戏《永劫无间》。《永劫无间》就此成为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获得四大平台荣誉大满贯的国产游戏。

对网络游戏而言，一款积极向上、寓教于乐的游戏才能获得更长远的发展，如果一款游戏中存在的仅仅是低劣的文化，而缺少了优秀的文化内核，那么这款游戏的生命也并不会长久。因此，研究并借鉴已经取得优秀成绩的国产网络游戏就显得格外重要。

《永劫无间》作为一款发行仅两年多就取得优秀成绩的国产网络游戏，在网络游戏产业的发展和探索上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因此，研究《永劫无间》这款游戏对我国网络游戏的发展具有指导意义。

二、《永劫无间》与东方符号学模式

—— DIMT模式

随着游戏研究的深入，符号学被应用在了游戏研究当中，国内许多学者也将符号学作为研究网络游戏的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学者宗争就在其文章中将符号学表述为“游戏学的学理化基础”，论证了将符号学应用在游戏研究上的优势，是“至今最优的一种理论选择”[1]。

根据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观点，每一个符号都是由能指和所指组成的。能指是用以承载内容的中介物，即我们能看到、听到的东西；所指是指符号使用者的心理活动，即符号所表示的概念。这是理论上的划分，但在实际交际中，能指和所指如一枚硬币的两面，无法截然分开。[2]还由于东西方文化之间存在的差异，传统的西方符号学并不足以用来分析《永劫无间》中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元素，选择与其文化背景和意涵更加契合的研究方法，能够对《永劫无间》进行更全面的分析和解读。

2003年，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教授，李思屈在其著作《东方智慧与符号消费—— DIMT模式中的日本茶饮料广告》一书中，正式提出融合了东方传播智慧的东方符号学的“DIMT”模式，也称作“言—象—意—道”模式。李思屈在书中指出，这一模式是以中国特有的阴阳球变化而来，“是指按阴阳球变化规律变化的话语（‘言，Discourse）、直观‘形象（‘象，Image）、心理‘意识（‘意，Meaning&Consciousness）以及作为真善美之源和真善美的最高统一的‘道（Tao）这四大要素构成的符号解释模式。”[3]

网络游戏本身作为各种符号的有机组合体，DIMT模式的整体思维结构为分析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永劫无间》中的符号运用和意义提供了理论框架，支持我们对其符号元素进行把握。

三、《永劫无间》中的DIMT要素分析

以DIMT模式为分析《永劫无间》中符号要素的理论框架，我们可以对模式中的各个要素做出以下归纳概括：“言”指的是游戏中的各类语言符号，主要包括文字要素和听觉要素，在游戏主体中具体指游戏内角色台词、游戏音乐及音效、名称和标题等；“象”指的是游戏中的各类图像符号，在游戏主体中具体指游戏内场景、人物形象、角色服饰、武器外观等；在游戏里，语言符号和图像符号交织，通过视听维度的呈现，让玩家感受到内涵，即“意”；“道”指的是游戏传递的精神与主旨，源自于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与精神传承。

（一）《永劫无间》之“言”

1．助力人物形象塑造

多样又个性鲜明的游戏角色人物形象是《永劫无间》游戏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游戏人物的台词和描述极大地帮助了其形象塑造，使得玩家可以透过游戏人物的形象外观，观察到人物形象的个性特征，对游戏人物的内心世界产生理解。“医者，便是要济世救人呀”“救一人易，救天下人难，但紫萍愿意一试！”这是《永劫无间》中一名居于辅助位置的英雄——殷紫萍的台词，她在游戏中的技能特性和作用是帮助自己和队友增加体力，关键时刻可以“保住性命”。再结合游戏对她的古诗句式的人物描述，“萍生泉动泽四方，曾助客枕梦黄粱。问切已如花解语，吐息犹胜返魂香”，以及人物台词配音的音色较为轻柔，一名外表柔弱，内心温柔善良，勇敢又坚毅的女医师形象便塑造了出来。

2.传播古音之韵，渲染战斗氛围

在《永劫无间》的游戏大厅中，有一座玩家可以进行乐器演奏的“蓬莱岛”。这个场景中设置了长笛、古琴、二胡、鼓、编钟等中国传统乐器，玩家们可以在这里通过在键盘上输入对应的按键，来演奏自己喜欢的乐曲，即使现实中不会演奏乐器，玩家们也可以在这里感受到中国传统乐器的魅力。游戏中编钟的声音，采样自铸造技术和制作工艺代表了中国先秦时代青铜艺术最高水平的曾侯乙编钟，让玩家体验到古乐器的韵味。

除此之外，游戏的背景音乐及音效也是不容忽视的一个部分。在游戏中，玩家遇到敌人并展開战斗时，背景音乐的节奏会加快，战鼓声也会响起，再配合游戏内冷兵器真实的战斗音效，渲染了战斗的激烈氛围，也带来了很强的沉浸感。

3.彰显中华文化底蕴

《永劫无间》作为一款武侠风的动作竞技网络游戏，有着非常丰富的兵器和相应的兵器招式，它们的名称也彰显着中华文化的底蕴。

武器长剑有一款外观的名称叫做“壶中日月”，这一成语就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古诗《下途归石门旧居》中的“何当脱屣谢时去，壶中别有日月天”。而武器长剑的另一外观的名称“含光承影”则是由两个真实的中国古代名剑的名字组合而成。除此以外，游戏中的兵器招式名称：龙王破、哪吒闹海、乱点天宫、龙虎乱舞、巽风震雷刀等无一不显示出中国传统武术文化的底蕴。

（二）《永劫无间》之“象”

1．细腻还原，代表性器物的数字呈现

在《永劫无间》中，借助现代的建模技术和图像处理技术，汉服元素、古代文物、民族文化等都得到了呈现，它们或简朴，或华美，都映射出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在众多的游戏人物服饰和兵器外观中，有一个特殊的系列—— “金乌纪”。《永劫无间》与中国的各个博物馆进行联动，不断推出“金乌纪”系列的游戏人物服饰与武器外观。就比如游戏中人物“无尘”的时装——金乌纪·梦蜀，就是游戏官方与四川成都的金沙遗址博物馆进行联动的产物。这款游戏时装中体现了镇馆之宝——太阳神鸟金饰中神鸟的羽毛、太阳的元素，以及古蜀国的蜀绣元素，并且把太阳神鸟金饰还原到了游戏中，玩家可以把这个国宝级文物戴在身后作为背饰。游戏还与平遥文涛坊古兵器博物馆达成了联动，将属于镇馆之宝之一的马首短刀作为游戏中兵器匕首的外观还原在了游戏中。

除了历史器物外，民族非遗服饰在《永劫无间》中也有体现。凤凰衣，是畲族女子在婚嫁、节日等隆重场合穿着的盛装。凤凰衣与凤凰冠成套穿戴，象征平安、吉祥之意。借助3D扫描技术，畲族民族服饰的细节纹路得以数字化呈现在游戏中，中国的传统民族文化也在游戏世界中得到了彰显。

2.中国风的游戏世界构建

《永劫无间》将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学特征融入游戏世界的搭建中，具有中国特色的自然风光和带有中国传统建筑特征的场景在游戏中随处可见。随风摇曳的竹林、依水的桃花林、杂草丛生的古寺、大漠中的古城与军营、海边的沉船和渔村等，这些符合中国传统审美的意象组合成了一个庞大的游戏地图，玩家们可以在游戏中与朋友一起参与动作竞技，沉浸地体验一把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

《富春山居图》是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耗时三年创作的作品，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代表了中国古代水墨山水画的巅峰，被誉为“画中之兰亭”。近日，《永劫无间》在游戏中上线了一个全新企划，游戏通过3D技术将《富春山居图》制成巨幅并在游戏中展出。在游戏大厅“蓬莱岛”西北角一个叫“长风渡”的地点，玩家可以在那里控制人物搭乘巨型纸鸢在数字化的水墨世界中遨游，得以一探这幅中华传统文化瑰宝的魅力。这一设计的强互动性在给玩家带来有趣体验的同时，也能让玩家对中华传统文化产生兴趣和新的认识。

3.古典名著人物的融合植入

“在不同时代使用不同媒介对《西游记》的传播间接地反映了不断变化着的主流文化与大众审美需求，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历史与文化的变迁。”[4]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西游记》凝结了深厚的文化历史底蕴，在国内的普及度和国外的传播度都非常高。在文化产业的发展中，《西游记》也是一个经典的文化IP，很多影视作品和游戏都对它进行过改编或对其中的要素进行过应用。

在《西游记》原著的基础上，《永劫无间》对《西游记》中的经典人物和兵器等也进行了数字化创造，推出了“西行劫”系列人物和武器外观。经典人物如：孙悟空、二郎神、沙悟净、蜘蛛精、玉兔精等，人物兵器如：如意金箍棒、三尖两刃刀、降妖宝杖、阴阳二气瓶等都在《永劫无间》中得到了艺术化、数字化的呈现。

（三）《永劫无间》之“意”与“道”

语言符号与图像符号共同构建了《永劫无间》游戏世界的内涵（“意”），而“道”则是游戏主体所映射出的一个国家的民族传统与社会文化。通过游戏中的语言符号和图像符号，我们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在这款游戏中的体现。那么透过这些表层的符号，游戏《永劫无间》所体现出的精神气质以及蕴涵的中国文化中更深层次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呢？

1.尚武精神

尚武精神是中华民族在历史发展中形成的特有深层文化心理。在发展传承过程中，国民已经形成了尚武传统和信仰，虽然在各个历史时代都有其表现和特点，但都是在不同历史条件下和时代环境中根植于人们内心的精神品质。[5]“尚武精神”也是最能体现《永劫无间》精神气质的。

游戏在上线之初，就将“我身无拘，武道无穷”作为游戏的主旨和标语。在之后的一次联动中，游戏也将李小龙作为联动对象，将李小龙的标志性武术动作、影视形象、双节棍等还原呈现在了游戏中。李小龙不仅仅是中国功夫的代表，更是全球华人的骄傲，在国际上都具有很高的知名度，他代表的正是自强不息、顽强拼搏、勇敢无畏的尚武精神。

2.家国情怀

“家国情怀”是厚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种精神品质，在中国历史上的每个时代都有其时代价值。不论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担当还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英勇，体现的都是我们心中的家国情怀。

除了前文所述的游戏人物形象“殷紫萍”外，另一位游戏人物形象“岳山”称得上是《永劫无间》中家国情怀的代表人物了。他是游戏中国家“无极帝国”的“武威侯”，台词是“有我在，就有无极的阵地在”“犯我帝国天威者，虽远必诛”，他展现出来的就是在敌人面前无所畏惧、忠于祖国、不怕牺牲的爱国精神和家国情怀。在“金乌纪”系列的一次联动中，《永劫无间》为岳山推出了英雄外观“华夏宝甲·归义”。这一身铠甲装束，还原了敦煌首任节度使、唐代名将张议潮的铠甲形象，他曾率领归义军，收复河西，重归大唐国家版图。在游戏中，玩家也能通过人物形象，感受到英雄的英勇豪迈。

3.天人合一

不论是游戏中处处可见的中国风景画一般的游戏场景，还是游戏大厅中对《富春山居图》的还原，使得玩家可以在水墨画中穿梭，或是人物形象和人物服饰设计中出现的水、火、冰、花草、树木、四季等自然元素，展现出的都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也是中国哲学思想中“天人合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思想境界。

《永劫无间》以中国武术为基础的竞技招式，以及“我身无拘，武道无穷”的宗旨和理念，表现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武术文化，其中也蕴含着“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

四、结语

现如今，电子游戏已经充分地进入了人们的生活，也被称作是电影之后的“第九艺术”。它不仅仅具备娱乐和消遣的功能，其本身也可以作为一种文化传播载体而存在。作为一款优秀的国产大型网络游戏，《永劫无间》在创造经济价值和推动我国游戏产业发展的同时，也让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以网络游戏这一形式探索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融合发展边界。期待有更多优秀的国产游戏加入这个行列，形成合力，为增强我国的文化软实力做出自己的贡献。

参考文献：

[1]宗争.游戏符号学的意义与价值[J].符号与传媒，2020（02）：128-140.

[2]孙慧慧，曾海芳.电视专题片《紧跟伟大复兴领航人踔厉笃行》的红色故事符号解码——基于东方符号学DIMT模式[J].视听，2022（06）：3-6.

[3]李思屈.东方智慧与符号消费——DIMT模式中的日本茶饮料广告[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3.

[4]徐梦莹.民族经典传統文化的传承——《西游记》的大众传播与发展[J].中国民族美术，2017（S1）：16-26+5.

[5]周虎生.尚武精神的历史内涵与现代认知[J].军事体育学报，2019，38（03）：89-92.

作者简介：

杨一帆（1999-），男，汉族，山西晋中人，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与智能传播。

代晓东（1998-），男，汉族，重庆云阳人，浙江传媒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与智能传播。

刘世成（1997-），男，汉族，河南信阳人，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学院，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影视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