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性视角下的数字阅读痕迹:多重转向与实践逻辑
2023-11-03李林容张靖雯
李林容 张靖雯
【摘要】媒介延伸了可见,并建构出先得以可见、再得以沉思的新世界。随着数字阅读的日益普及,爆发式增长的数字阅读数据使阅读接受和反应、平台决策和发展具备了更高的可见性。文章以数字阅读痕迹为研究对象,从数字阅读痕迹之于理解阅读的新意涵出发,以可见性理论为视角,解析数字阅读痕迹介入阅读实践后的多重转向,通过聚焦读者和平台就数字阅读痕迹可见性的媒介实践,探究其创新使用与管理策略背后的实践逻辑。
【关键词】数字阅读痕迹 数字阅读 可见性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5-033-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5.005
得益于移动互联网迅猛发展、全民阅读纵深推进、出版行业转型升级等的协同发展,我国出版与阅读事业迎来发展新局面。伴随数字出版、有声出版等业态的涌现,数字阅读、移动阅读等新兴接受方式日渐成为全民阅读时代的阅读新风尚。目前,我国已有5.06亿数字阅读用户,人均电子阅读量为11.58本,96.81%的用户偏好使用电子阅读。[1]日益增长的数字阅读群体,带来了数字阅读数据在数量和规模上的爆发式增长。回望历史,从马克思时代社会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到居伊·德波笔下日常生活表现为庞大的奇观堆积,再到让·鲍德里亚道出富裕的人们正受到物的包围。时至今日,庞大的数据堆积已成为社会财富的重要表征。尽管表征财富的对象几经更替,但从商品到景观到物品再到数据,面向表征物的理论剖析都提供了审视社会变迁的必由之路。
鉴于此,针对数字阅读数据的开掘与分析,不仅成为洞察当下阅读发展转向的题中之义,还为理解大数据时代用户接受行为和平台发展逻辑敞开了解读空间。对数字阅读痕迹的深入探讨,有助于从实践中把握当下与指引未来,更好地激发人在技术发展过程中的建设性参与和主体性意识。
一、数字阅读痕迹:理解阅读的新视角
阅读痕迹意味着什么?词源上,阅读痕迹是指主体留存在客体上具有可见性的印迹。不同程度的可见性指向不同的感知情况,可见性程度高者一目了然地为人所察觉,低者則成为按图索骥的依据。文献学也有研究名人藏书和阅读痕迹的传统。通过作者放置书签、阅读笔迹、加盖个人印章等阅读行为,反映其阅读痕迹的生成情况。[2]于个体而言,追踪个体阅读行为,能够了解个体阅读史和精神发育过程;于社会而言,阅读痕迹能够反映社会阅读环境乃至文化的变迁。[3]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与智能终端产品的涌现,阅读得以在移动、交互、数字的时空中进行,读者的阅读痕迹也成为易于生产、储存、展示和流通的客体。在此语境中,阅读主体在数字阅读过程中主动留存或客观生成的,反映个体阅读思考与认知、阅读动态与行为的符号和数据,被称作数字阅读痕迹,发挥着个体阅读体悟记录、群体互动交流媒介、社会集体记忆见证的重要作用。[4]
事实上,数字阅读痕迹不仅仅是符号和数据。自移动互联网、通信技术等传播介质迅猛发展以来,数字媒介已然成为人类生活的数字容器,通过媒介使用形塑着日常生活。有学者关注到数字痕迹之于人类交往的特殊含义,发现分手者可通过自我消除社交媒体上的数字痕迹,完成公开撤展、关系调节与自我更替;[5]平台通过提供可见性权利的调节功能,使商品化的用户数字痕迹塑造出不对等的用户关系。[6]毫无疑问,用户和平台对数字痕迹的调试性使用正改变着信息接受和人际交往的方式。与其相似,数字阅读痕迹也存在调试性使用。在数字阅读空间中,阅读痕迹的消费性生产带来文本意义的消解,阅读痕迹的社交性表达带来互动关系的建构,阅读痕迹的自我表露带来自我情感的呈现。[7]作为独立的文化实践空间,数字阅读痕迹实现了从自我满足到媒介化表演的心理在场、技术叠加与身体控制的物理在场、由界面到现实交互重构的社会在场。[8]可以说,更为积极主动的阅读接受行为,已然颠覆了过去单向度的信息接受模式,为建构更公共开放的阅读空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世纪以前,阅读和书写曾长时间被分离。今天,许多受过教育的人在成年以后也很快分离了阅读和书写。[9]但阅读不应止步于阅读,对阅读的思考、表达与由此引发的交往讨论,构成了阅读的延伸。因此,思考在阅读之后还能做些什么是必要的。近二十年来,随着信息聚合类客户端、移动阅读客户端等数字阅读介质的相继诞生,阅读中的信息接受和人际交往得到极大拓展。其中,经由对可编辑、可分享、可连接等技术的可见性调试,数字阅读痕迹在个体经验保存、自我形象表征、书写空间建构等方面发挥出积极效用。聚焦数字阅读痕迹的可见性问题,为研究提供了理解阅读的新视角,一方面,从可见性理论探析数字阅读痕迹,可廓清阅读主体、阅读关系和阅读空间的多重转向,有助于动态把握数字阅读发展的当下与未来;另一方面,聚焦数字阅读痕迹可见性的媒介实践,可洞察从个体到平台、从阅读到接受、从文本到价值等多维度创新使用与管理策略中的实践逻辑,为接下来从实然跃向应然奠定必要的研究基础。
二、可见性下的数字阅读痕迹:助推阅读发展的多重转向
可见性是指人或事物通过某种方式被可见。媒介技术的迭代更新促使自然与社会不断向人类敞开自身,让过去不易察觉之物逐步清晰可见。符号让文字可见,书籍让思想可见,影像让现实可见,网络让虚拟可见。媒介建构了先得以可见、再得以沉思的新世界。在新旧媒介的碰撞交融中,以可见性为理论进路,审视数字阅读痕迹中阅读身份、阅读关系和阅读空间的多重转向,是理论勾连现实、现实延伸理论的有益尝试。
1. 从物质性可见到数字阅读身份
过去,可见性问题常发生于物质性空间。从疯人院中的灵魂被观看到医院中的身体被观看,再到监狱中的身体与灵魂被观看,现代人可谓诞生于“被看”的权力纠葛之中。[10]西方学者认为,呈现自我且能够为他人所见,是进入公共领域的必要前提,这促使公开的意见表达和理性交往建构起公共空间,以接纳视觉和言语的公开表达。随着新媒介的迅猛发展,赛博空间开始关涉可见性问题。媒介化可见性实现了对权力的监督与规制,福柯式可见性威胁经由注意力的再分配转换为不可见性威胁。[11]如何得以可见、以其方式可见及赋予他人可见性不仅成为权利,[12]更成为亟待研讨的重要议题。当下,数字阅读痕迹通过数据调试,在可见性维度上激活了阅读身份建构的新可能。一般来说,用户数据可分为内容型和活动型。[13]在数字阅读痕迹中,内容型数据指读者主动生产且直接发布的内容,如虚拟书架、书籍点评、评论回复、读书心得等,多见于个人主页、评论区、留言板、弹幕当中,具有较强的公共记录与交流属性。而活动型数据并非读者有意生产,它是阅读活动的副产品,如阅读时间、阅读频率、阅读偏好、阅读习惯等,多具有不确定的可见性。数字阅读痕迹不仅允许读者通过主动生产内容型数据,介入公共交流与思想交锋,还提供了洞察个人阅读行为的进路。对内,活动型数据保存和映射了阅读的行为和反应,有助于深入理解和分析个体阅读行为;对外,通过增强或削弱数据的可见性,能够有目的地整饰自我形象。
2. 从单向度受惠到互惠阅读关系
读者在书籍留下的批校,对于研究阅读行为和读者反应具有重大意义。通过考察书籍的阅读和使用,不仅能够了解读者的阅读结构、阅读行为、阅读影响,还可以洞悉书籍的社会接受、不同时代和阶级读者的思想信仰和知识构成。[14]过去,得以公开出版的批、校、注、勘、跋等阅读痕迹大多出自名家之手,普通读者多冠以“佚名”湮灭于书山文海之中,单向度地受惠于他者。如今,随着数字阅读痕迹的出现,数量众多的佚名者有望通过可见的痕迹留存,构建起一种新的阅读关系。齐美尔认为,视觉具有独特的社会学功能。相互注视不仅是人们交往互动的基础,更是最直接、纯粹的互惠。[15]当下日趋成熟的数字阅读平台,在供给海量书籍的同时,还为各行动主体更广泛和高效的互惠性可见提供了可能。数字阅读平台依托于较传统出版更为低廉的创作、编辑、出版、阅读成本,打造出“一屏万卷”的赛博阅读空间,以接纳万千读者同屏共读。此间,读者主动的阅读痕迹可即时、广泛地为他人所见。这并非施惠者与受惠者一对一的直接互惠,而是我帮助你、他帮助我的间接性互惠。譬如,社会化批注不仅提供了便捷的留痕手段,还集纳了同一本书所有的批注以供读者阅读、点赞和评论。通过赋予所有读者阅读痕迹可见性,忠实地记录同一时代不同读者的阅读行为和反应,这不仅有助于实现思想的平等交流和观点的自由碰撞,还让读者在参与讨论的过程中获得利益互惠和情感互惠,如以更高的社区活跃度兑换免费书籍,以同屏共读完成自我表达、价值认同、阅读激励等。
3. 从信息私人化到公共阅读空间
尽管在以纸质媒介为阅读客体的传统阅读时代,阅读大多发生于私人领域,但不可忽视的是,阅读一直具有公共面向。在哈贝马斯那里,文学公共领域是资产阶级政治公共领域的前身,在确立私人主体性、培养批判意识和理性辩论能力方面作用强大。据此,有学者廓清文学公共领域的意涵与作用,指出在一定数量文学公众参与的集体性文学文化活动领域中,参与者能够本着理性平等、自主独立之精神,就文学及其他相关政治文化问题,进行积极商谈、对话和沟通。[16]如果我们承认个人阅读在信息获取上趋于私人与封闭,那么数字阅读无疑激活了阅读公共与开放的潜力,而数字阅读痕迹则敞开了阅读数据留存与传播的公共空间。首先,该空间允许公众参与。读者可通过在线勾画、点评、批注、回复、编辑等功能,主动参与到围绕文本构建的主体间性活动中,得以与其他读者、编辑、作者展开互动。其次,读者或主动或被动的数据实践,共同构筑阅读的公共面向。被动的数据留存勾勒出个体的阅读轨迹,成为集体阅读数据的组成部分;主动的公开讨论汇集了阅读的集体智慧,成为文本同读与意义共写的言行见证。再次,数字阅读痕迹集纳的是非官方评价体系下的民间反馈,自发、自主、独立的空间氛围有益于培养读者公开书写与表达的意愿。最后,阅读公共空间的内容可见性必然遵循既定法则。这意味着得以公开可见的数字阅读痕迹,不仅要遵守平台逻辑和商业逻辑,还要遵循公正理性的交往逻辑和美美与共的文化逻辑,这有助于促使流量与质量的有机统一成为共识。
三、数字阅读痕迹可见性的实践逻辑:创新使用与管理策略
媒介延伸了可见性,也改变了可见范围。考察数字阅读痕迹可见性的媒介实践是洞察读者接受行为和平台发展逻辑的有效进路。法学界认为,数据的行为主体拥有个人信息的自主、自决权,有权对个人资料进行处理。[17]这使得读者能够通过更改数据可见性的范围和排序,以自我量化与数据竞赛使阅读空间可见,以自我呈现和形象整饰使阅读趣味可见。同时,围绕数字阅读痕迹的可见性管理与开发,平台需协调多元主体权利与需求的平衡,将阅读数据的挖掘与分析同产业发展、技术革新、公共服务等议题相勾连,以提供决策依据与创意扩散使阅读数据价值可见,以推进算法优化与科技向善使阅读数据理性可见。
1. 阅读时空可见:自我量化与数据竞赛
2007年,美国《连线》杂志的Gary Wolf 和Kevin Kelly提出了“量化生活”概念,指人们将日常生活的数据作为自我优化的重要支撑。[18]当下,这一趋势也出现在阅读当中。当移动终端取代纸质媒介成为接纳目光凝视的对象,阅读的时间和空间就被数据化为可观测的客体,从而具有可见性。数字阅读痕迹中的量化数据通过映射读者的阅读对象和时间,为阅读记录保存、读者自我感知、书友社群交流等提供了有效途径。在个人层面,数字阅读痕迹能够忠实地保存阅读的浏览历史、阅读进度、阅读态度、阅读笔记等阅读记录,让读者形成对自我阅读情况的直接感知。鉴于可编辑、可公开、可交互等特点,数字阅读痕迹在社群层面提供了可供他人审视的量化标准。如阅读排行榜不仅记录了读者过去一周的阅读数量、阅读时长、阅读频率、阅读心得,还以社交范围为界,将个人阅读数据置于社群中予以排序和衡量。在阅读时空可见的语境下,数字阅读行为需遵从媒介制定的时空法则。媒介哲学认为,媒介技术物不仅存在于外在的时间,也拥有自身的内在时间。界面及其呈现内容,构成了媒介的内在时间。[19]源于直观性与可量化,媒介的内在时间较外在时间更易被观察与测量。因而,在时间被中介化的数字阅读中,数据化身取代了阅读实体,阅读数据成为勤于阅读的最佳佐证。这使得基于阅读展开的数据竞赛得以出现,数字阅读时间成为读者展开数据竞赛的争夺对象,由此滋生了“刷时长”“做数据”等异化阅读行为。然而,并非所有读者都热衷于投身其中。虽然作为文化惯习的时间是现代社会的重要竞争尺度,适度的时间竞争成为社会进步的必要条件,但广泛渗透于社会各领域的时间竞争也让人陷入无休止的时间竞赛之中。[20]疲于参加数据竞赛的读者通过编辑个人阅读数据的可见范围和卷入程度,有意识地断开社群连接,从而获得更聚焦反身性感知的阅读体验。
2. 阅读趣味可见:自我呈现与形象整饰
布尔迪厄笔下的趣味指向了差别化和等级化的审美判断,它并非来自康德式的纯粹主观美学经验,而是教育水平、文化资本、社会阶层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趣味通过分类和为分类者分类,可在不同社会主体间形成文化区隔。由此可见,阅读趣味也不仅仅是个体选择,还是文化资本持有者社会形象和等级的象征。如果说数字阅读平台是新兴的文化生产场,那么数字阅读痕迹中的留痕者、阅痕者、用痕者则共同充当了场域中的生产性力量。在社会交往中,特定区域是某种专有信息的流动场所。作为演出者,人们能够通过在特定区域进行角色扮演,传递特定信息从而实现观众隔离和印象管理。时至电子媒介诞生,特定区域的藩篱日益崩塌。一个前台与后台相互交织、公共与私人渗透融合的新型中介化场所——中间地带得以诞生。作为中间地带的数字阅读平台为读者提供了社会交往的新场域,数字阅读痕迹则通过描摹更清晰可见的读者画像,铺就可供读者自我呈现和形象整饰的新路径。首先,留痕者可有目的地调节数字阅读痕迹的可见性,如通过公开阅读痕迹、打造虚拟书架、在线书评交流等主动生产痕迹的方式,展露阅读趣味和心路历程,还可通过关闭阅读记录、隐藏阅读想法等手段,关闭他人窥探空间,形成区域隔离。其次,阅痕者可通过观看他者阅读痕迹,揣摩其阅读趣味,洞悉其社会位置与文化习性,并在阅读趣味的两相对比中,将认同的趣味转移至閱读行为之中,有意识地通过痕迹调整实现形象整饰。再次,用痕者基于数据的收集和分析,能廓清一定时空范围内的阅读趣味偏好,以被呈现的读者形象为参照物,介入文化的消费与再生产。如热榜、热评、热销等数据不仅营造了数字阅读平台的整体形象,还反过来呼唤读者加入阅读趣味的群体性消费之中。
3. 数据价值可见:决策依据与创意扩散
从阅读发展史看,数字阅读痕迹的诞生其实相当晚近。2003年,美国网站开发出社会化书签功能,此后允许读者添加批注、再现和分享上下文的社会化批注相继面世。[21]其间,我国数字阅读平台也陆续推出阅读排行、阅读标签、阅读勋章、书架管理、书单共享等数字阅读痕迹功能。随着数字技术的日趋成熟,掌阅、QQ阅读、七猫、番茄、微信读书等平台开始兴起,我国全民阅读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迎来了发展春天。不过尽管数字阅读率逐年上升,但目前我国数字阅读在移动互联网中的产值占比仍然较小。在产业发展受结构性束缚的语境下,各大平台争相推出数字阅读痕迹功能的寓意何为?为解析該问题,有必要将其置于文化产业的发展格局中予以考察。首先,对于数字阅读平台及其背靠的产业而言,数字阅读痕迹不仅是个人数据的留存与可见,更重要的是借由数据的挖掘与分析,可供其预测未来和作出决策。如阅文集团依托腾讯的分发渠道优势,建构起囊括年轻向的QQ阅读、严肃向的微信阅读、旗下各社交媒体的嵌入式阅读专区、第三方授权的阅读板块等媒介在内的数字阅读体系。基于对该体系中海量阅读痕迹的大数据分析,平台掌握了读者好恶、阅读模式、消费意愿等信息,为接下来的风险预见和市场决策提供可靠依据。其次,当下的内容产业居于文化产业体系上游,它不仅是中游广告收益、付费订阅、版权交易等商业变现行为的重要对象,还是下游有声阅读、动画、漫画、广播、影视、游戏、电竞等文本衍生开发的必要前提。随着文化资源在技术影响下的创意扩散,数字文化创意产业正呈现出由数字文化业向次生数字文创业再向数字文创融合业扩散的发展局面。[22]在此格局下,数字阅读痕迹的数据分析不仅帮助平台筛选出最具潜力的文化资源,还通过丰富可见的样式使其在更广阔的产业格局下得到文化资源的优化配置,从而推动从内容到文化到产业的价值链衍生,建构从虚拟到虚实混合到虚实相生的文化新业态。
4. 数据理性可见:算法优化与科技向善
在大数据业已成为“富矿”的今天,对数据进行更深入的采集、存储、分析和循环使用,不仅能带来直接或间接的广告收益、版权收益、衍生收益等经济效益,还蕴藏着助推算法优化与科技向善的社会效益。过去,对庞大数据的分析和运用,通常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今天,信息数字化存储器、处理器的广泛运用,提供了集纳阅读大数据的必要场所。统计学、算法等数据分析工具的日新月异,使得更便捷高效的阅读数据处理方式成为可能。舍恩伯格认为,当文字变成数据,它就不仅供人类阅读,还可供机器分析。他以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为例,阐明了数据运用如何推动算法优化。为建立一个面向全球免费开放的数字图书馆,谷歌首先扫描了全球著名图书馆中版权允许的书籍,对其进行数字化保存。但是,由于数字化文本无法通过搜索关键词被查找和分析,其可见性、便利性受限,谷歌又运用数字图像的光学字符识别软件对其进行文本转化。转化后的数据化文本,便可供人和机器分析处理,便利了词的生成流变、人类思维发展、思想传播轨迹等研究领域,谷歌还通过数据对比各种语言译本,优化了其机器翻译服务。[23]此后,谷歌通过收购Recaptcha公司获得了一种特殊的验证码服务。验证码的第一部分是已被识别过的单词,以区分计算机和人类,第二部分是数据化文本中无法被软件识别的单词,通过将其分发给不同用户进行校对,得出共识答案后交由后台人员甄别,最终破译该单词。这一数据运用方式借力集体智慧破解难题,在助推谷歌数字图书馆加速扩充的同时,还提升了计算机学习能力与人机协同水平。我国相关研究也勾勒出科技进步与公共服务协同发展的未来图景。对大量精细阅读数据的挖掘与分析,有助于弥补纸质藏馆只有“借”而没有“阅”的数据窘状。对数字阅读数据的专业研究和分析,能够为更精准的读者服务、学科服务、阅读推广提供数据支持。[24]可见,更高的知识可见性,能够促使技术摆脱对人性弱点的盲目迎合,朝着增进人类福祉的方向进发。因而,有必要不断创新数据的使用方式和管理策略,持续深化阅痕和用痕的能力与水平,从而助推技术发展中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有机统一。
结语
庞大数据堆积的背后,凝聚着鲜活的实践经验。在用户生产性实践日益成为移动互联网资本生产重要来源的当下,对用户生产内容和用户生产数据的理解与研究就显得迫在眉睫。一方面,内容和数据的商品化、私有化发展使得异化、剥削、监控等问题正卷土重来;另一方面,内容和数据的创新使用与策略管理也让文化的生产与接受焕发出新的活力。通过理论审视与现状剖析,数字阅读痕迹可见性的媒介实践为人们提供了理解阅读接受和反应、平台决策和发展的新视角,并在当下发挥着自我监测、形象塑造、产业发展、技术优化的功能。不过,为防范潜在风险、提升公共价值,创建内容与数据的公共平台应是接续之举。通过持续推动后资本主义平台建设,利用平台收集的数据,以便分配资源,实现民主参与和技术进一步发展。[25]同时,当互联网发展“上半场”实现了与他人随时随地的连接后,“下半场”要解决的关键问题就转向了基于随时随地信息交流如何实现在任何场景下“做事”。[26]未来,数字阅读痕迹还应在线上线下的阅读场景勾连上持续发力,成为勾连书斋与广场、个体与群体、云端与现实的关键推动力。此外,与其他数据使用方式一样,数字阅读痕迹同样存在着数据隐私、数据独裁、数据垄断等潜在风险,一场关乎信息生产与交流的管理变革正在蓄势待发。对相关问题的持续关注和研讨,不仅有助于推进数字阅读与全民阅读的健康发展,更是洞察大数据时代下信息传播、人际交往、技术发展等问题的关键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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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Reading Trac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sibility: Multiple Turns and Practical Logic
LI Ling-rong, ZHANG Jing-wen(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Chongqing 401120, China)
Abstract: Media extends visibility and constructs new worlds that are first visible and then contemplative. With the increasing popularity of digital reading, the explosive growth of digital reading data has made the reading reception and response, platforms' decision-making and development more visible. The article takes digital reading traces as the object of study and as a way of understanding the new meaning of digital reading.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visibility theory, the article analyzes the multiple turns of digital reading traces in reading practice, and explores the practical logic behind the innovative use and management strategies of digital reading traces by focusing on the media practices of readers and platforms regarding the visibility of digital reading traces.
Key words: digital reading trace; digital reading; visibility
作者信息:李林容(1974— ),女,重庆人,博士,西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文化、编辑出版;张靖雯(1993— ),女,四川成都人,西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新媒体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