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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1988年实行新的军衔制

2023-11-02郭正新

百年潮 2023年9期
关键词:军衔军委军区

郭正新

1988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取消军衔制23年后,实行了新的军衔制。当时,我在成都军区宣传部任政治教育处处长,参与了军区部队实行新军衔制的宣传教育、任务部署、进行试点等工作,并在授衔中被授予上校军衔。这是我军旅生涯中难以忘怀的一段记忆。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军于1955年实行军衔制,推进了军队现代化、正规化建设。首次授衔时,获得准尉以上军衔者共64.4万余名。其中,元帅10名、大将10名、上将55名、中将175名、少将800名。之后,补授上将2名、中将2名,授予、补授少将6名,选升少将554名。至1965年,共授予将官以上军衔1614名。

在实行军衔制10年后的1965年5月,由中央军委提议,经第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九次会议讨论决定,自当年6月1日起,取消军衔制度。

取消军衔制有着复杂的原因,主要是受“左”的思想影响,对军衔制度的认识出现偏差。当时,全军军衔薪金改革小组《关于取消军衔制度的意见》写道:“我军的军衔制度,是照搬苏联和其他国家的。过去没有这种制度,也一样打胜仗。实践证明,这种制度不符合我军的优良传统,它是一种资产阶级法权,等级表面化,助长了个人名利思想和等级观念。不利于我军革命化建设,不利于同志之间、上下级之间和军民之间的团结。同时增加了各级党委和政治机关不少繁琐事务”,“鉴于存在上述许多不利因素,建议取消军衔制”。显然,取消军衔制的主导因素,是把它视为资产阶级的建军制度和法规,与我军光荣传统相背离。

1955年9月27日,授衔、授勋典礼大会会场

此外,1955年实行的军衔制本身和实施中存在缺陷,也是一个原因。特别是首次授予的军官军衔普遍偏低,此后晋衔又不够正常,引发了不少矛盾。

1955年评定军衔,是以1952年评定的干部级别为依据的。50年代初,鉴于直接实行军衔制的条件尚不成熟,中央军委决定,先评定干部级别,以此为初步基础再实行军衔制度,并把从中央军委主席到副排级设置为9等21级。评级时系“以德、才、资的标准衡量干部现职,以确定其等级”,即担任什么“长”,不一定评什么级,要按德、才、资条件视情评定,可高评或低评。不少干部在评级时,干部等级低于时任职务。此后,干部级别虽作过调整,但调整面较小。從1952年评级到1955年评衔的3年中,不少干部的职务得到晋升,但级别大都没有变动,“级”低于“职”的情况较为普遍。加之,当时我军高级将领大都处于壮年时期,总干部部的苏联专家建议,根据苏联的经验,在首次授衔时军衔要尽量压低,以预留晋升空间。1955年2月公布的《军官服役条例》和总干部部在有关评衔的指示中规定,“授予军官军衔时,一般不得高于编制军衔,但可低于编制军衔一级至两级”,“一般以不低于其编制军衔三级为原则”。按照军官职务编制军衔和上述规定,1955年首次授衔时,普遍存在实际授予军衔低于军官职务编制军衔和一职多衔的现象。如当时军长、政委的编制军衔为中将,但64名在职的军长、政委,8人被授予中将军衔,占12.5%;54人被授予少将军衔,占84.4%;两人被授予大校军衔,占3.1%。以笔者曾经工作过的十三军和十四军的老前辈为例,十三军时任军长陈康授中将军衔,政委张力雄1929年参加革命,红军时期任过团政委、抗日战争时期任过军分区政治部主任、解放战争时期任过纵队政治部主任,仅授予大校军衔,6年后才晋升少将。十四军被授予校、尉军衔的6345名军官中,大校仅4名、上校仅12名、中校仅36名、少校仅75名,校官只占2%。

在此后10年里,军衔晋升又不够正常。条例规定,少尉至上校的军衔到了一定年限可晋升,大校以上择优选升(1963年改为上校以上择优选升),但由于军衔晋升制度执行不严格,不少军官的军衔满期限后得不到晋升,一些军官职务提升了,但迟迟不下晋升军衔的命令。首次授衔的1000多名将官中,10年间竟无一人晋升上一级军衔。军衔与职务脱节,使一些军官包括高级军官,对军衔制有意见,甚至产生抵触情绪,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军衔制的取消。

军衔制度取消后,解放军一律着65式军服,佩戴全红五角星帽徽,一律佩戴全红领章,象征我军无产阶级化和战斗化。解放军成为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没有实行军衔制的军队之一,无论官兵都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由于军队等级制度不健全,没有外在的等级区别标志,给作战指挥、部队管理、军官成长以及与外军交往等造成诸多不便。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防和军队建设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1980年3月12日,邓小平在军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军队究竟搞不搞军衔制,也是组织路线问题,有相当多的同志主张恢复军衔制。从此,恢复军衔制被提上军委和总部的工作议事日程。1982年初,军委常务会议正式作出恢复军衔制的决定。1983年5月,又决定成立恢复军衔制领导小组,余秋里、杨得志、萧克、王平、朱云谦为召集人。到1984年底,恢复军衔制的准备工作已初步完成。军委曾考虑,自1985年开始恢复军衔制。此时,正值军委扩大会议作出百万大裁军等重大决策。为此,恢复军衔制的工作暂缓执行。

1986年下半年,军委常务会议对实行军衔制的若干主要问题进行了多次讨论,确定了一些基本原则。其中,明确不再提“恢复军衔制”,而是“实行新的军衔制”。之所以叫实行新的军衔制,是因为我军已经走上和平时期建设的轨道,军官军衔等级的设置和军官职务等级编制军衔等,与1955年至1965年实行的军衔制应有很大不同,是借鉴前者,而不是照搬照套。再则,可以与20世纪50年代实行军衔制以来遗留的历史问题分开,以减少纠葛和矛盾。军委常务会议还确定,军官军衔由1955年的4等14级改设为3等11级,即一级上将、上将、中将、少将;大校、上校、中校、少校;上尉、中尉、少尉。将官在军官总额中所占比例以4‰以内为宜。并确定给军队离休干部授勋,对1955年至1965年间所授予的军官军衔重新予以确认,以协调在职干部和离退休干部的关系。军委之所以提出简化军衔等级,是因为新军衔制实行时或之前,已经取消了兵团职、副兵团职、副排职和兵团、军、师、团的“准级”。军官职务等级已由1955年的21级减为15级。而且我军绝大多数现役军官没有经受过长期战争的锻炼,军以下军官基本都是在和平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今后高级将领也不会再出现开国元勋们那样的特殊经历,所以军衔等级应当简化,规格不宜过高。邓小平当时说过,和平时期军衔设到上将为止。参照多数国家的军衔设置,决定不设大元帅、元帅、大将、大尉,平时最高军衔为上将。

根据军委议定的原则,有关部门加紧了各项准备工作。1987年12月30日,军委常务会议正式作出决定,1988年国庆节实行新的軍衔制。随即成立了全军实行军衔制领导小组,由杨白冰任组长,迟浩田、赵南起、郭林祥任副组长。1988年7月1日,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次会议通过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军衔条例》,由国家主席杨尚昆命令颁布,自即日起开始施行。

1988年,颁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现役军官服役条例》《军官军衔条例》《文职干部暂行条例》

当时,《军官军衔条例》是与新颁布的《现役军官服役条例》《文职干部暂行条例》一并施行的,全军统称为贯彻实施干部工作“三个条例”。对此,成都军区党委极为重视,作为1988年全区的中心工作来抓。军区召开了实施“三个条例”工作会议,认真传达学习军委、总部有关指示和政策规定,结合实际进行工作部署。会议筹备组交给我的任务是负责起草万海峰政委在会议上的讲话。按照万政委交代的意见,我拟制了讲话提纲,报批同意后立即加班加点起草。初稿完成后,军区政治部杨德福副主任召集干部部、组织部、宣传部、战旗报社领导等,对初稿进行讨论,提出修改意见。我根据大家的意见认真作了修改,很快拿出第二稿,经逐级审阅后报万政委审改,尔后送军区常委传阅审定。当时,正值中越边境老山轮战期间,前线官兵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创造了以“祖国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勇于牺牲、乐于奉献”为核心的老山精神。万政委在讲话中特别强调,老山精神是军区部队的巨大精神财富和政治优势,面对评定军衔和部分干部改文职的考验,一定要把发扬老山精神的口号叫响,自觉做到个人服从组织、局部服从全局、感情服从政策、小道理服从大道理,尤其是领导干部要模范带头,树立不计得失、严守纪律、关键时刻过得硬的形象。傅全有司令员在会议上要求全区部队以上率下,领导为部属做好样子,主官为副职做好样子,机关为部队做好样子,干部为战士做好样子,党员为群众做好样子,形成讲大局、讲党性、讲风格、讲团结、讲纪律的良好风气。

这两位军政主官郑重地向军委表态:“在授衔的问题上,要以老党员应有的情操和胸怀带好头,不计得失,不搞攀比,不争高低,既要做好工作,更要做好样子”。十三集团军军长陈世俊,十四集团军军长蒙进喜、政委荀友明,西藏军区司令员姜洪泉、政委张少松,四川省军区司令员张长顺、政委高树春,贵州省军区司令员焦斌、政委康虎振等纷纷表示:实施“三个条例”,领导干部既是组织者,又是授衔的对象,模范带头特别重要。一定要以坚强的党性和宽广的胸怀,正确对待军衔的高低,不伸手、不攀比、不计较,并公道正派地执行政策,用良好的自身形象影响和带动官兵。

中央军委规定,授予军官军衔的工作按五个步骤进行:一是搞好宣传教育;二是进行军衔鉴定;三是评定军衔;四是审批军衔和公布授衔命令;五是举行授衔仪式。这一工作涉及面广,政策性强,任务繁重,要求很高,军区各部队迅速展开了前期工作。

宣传动员是军衔工作的首要环节,主要由我们宣传部组织。从军区部队的情况看,广大军官对实行新的军衔制度盼望已久,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和期望。特别是国庆节前授衔的消息传出后,大家为之一振,军营上下气氛热烈。但也有一些同志对实行军衔制度的目的和意义认识不深,从军队建设全局的高度看问题不够;有的担心“军衔把等级扩大化、差别表面化”;干部普遍面临如何对待荣誉得失的问题,思想矛盾的焦点又主要集中在评衔的高低上,一些同志担心衔级比别人低,面子上不好看,“少人一豆,矮人一头”。结合反映出的思想实际,我们组织干部以学习《军官军衔条例》为主要内容,以总政下发的《宣传提纲》为基本教材,进行了三个专题的教育:一是充分认识实行军衔制度的重大意义。明确军衔制反映了军队建设的一般规律,资产阶级军队可以采用,无产阶级军队也可以采用;官兵平等、上下平等,不是平均主义;军衔制对于理顺干部工作关系,加强军队的管理和指挥,增强军人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激励奋发进取精神,促进优秀人才成长,推进现代化、正规化革命军队建设,必将产生重大作用。二是准确理解《军官军衔条例》的政策规定。明确这是军委、总部在反复调查研究、反复组织论证、反复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制定的,总体上是科学、合理的,从而增强政策观念和执行规定的自觉性。三是正确对待荣誉得失,端正评衔态度。克服“高荣低耻”“盲目攀比”等思想情绪,强化党性观念、大局意识和纪律性,振奋为国防事业献身的斗志。一些部队在学习教育中,谈到实行军衔制有8个好处:长军人豪情,树军队形象,明肩上责任,立奋发精神,理内部关系,利部队管理,便战时指挥,稳部队军心。广泛深入的宣传教育,为军衔工作开了一个好头,为此后军衔的评定奠定了良好思想基础。

军衔鉴定是评定军官军衔的基本依据。鉴定内容包括“德、才、绩”三个方面,要对军官作出历史、客观、准确的评价,做到“实、准、像”。军区部队的军衔鉴定,普遍采取两个结合的做法:一是军衔鉴定与干部考核结合。采取个别谈话、组织座谈、民主测评、查阅资料等形式,考核军官的德、才、绩,把军衔鉴定建立在充分掌握情况的基础上。二是组织鉴定与自我鉴定结合。军官认真进行自我反省,写出自我鉴定,在一定范围内宣读,并进行群众评议,使军官受到一次深刻触动,把军衔鉴定的过程作为思想教育的过程。在干部考核、自我鉴定的基础上,组织对每一名军官作出军衔鉴定,并由本级或上级党委审定。

评定军官军衔,以军官所任职务、德才表现、工作实绩、对革命事业的贡献和在军队服役的经历为依据。全军各大单位的大军区正、副职军官的军衔评定,由中央军委掌握;正军职以下军官军衔评定,由军官所在单位的上一级党委提出议案,按规定的权限报批。

中央军委对各职务等级军官规定了具体、明确的评衔标准,每职都有一定的评衔幅度。80年代初以来,军队大力推进干部队伍年轻化,一批优秀年轻干部进入了师以上领导班子。军、师职以上军官中,同一职级军官的资历有较大差别,有的军龄相差二三十年,年龄相差20多岁,而在团职以下同一职级军官中,资历差别则不大。根据当时军官队伍的状况,评衔幅度为正大军区职至副师职军官每一级职务设置三个等级军衔,正团职以下每一级职务设置两个等级军衔。邓小平曾解释:“军职以上实行一职三衔,道理很简单,年轻干部需要培养,他们的军衔可以低一些,职务可以高一点。”据开国少将、曾担任全军恢复军衔制领导小组成员兼办公室主任的贾若瑜将军回忆,在一次军委办公会上,时任总政主任余秋里说:我看师职干部也可以一职三衔,以利于年轻干部的培养。最终,军委作出了副师职以上一职三衔的决策。

1955年评衔时,各路功勋卓著的战将云集,对高级军官要考虑各个方面的平衡,工作难度较大。时任总干部部第一副部长的宋任穷在回忆录中写道:“工作量最大、难度最大的就在于搞好平衡排队工作。”“那时少将以上的军衔由军委直接掌握,所以都由总干部部搞平衡排队的工作。我记得那个时候除了处理其他日常工作以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搞这个平衡工作。”要“适当照顾到各个方面军干部的相对平衡,照顾到少数民族干部和起义将领,同时还要考虑到已在地方工作的干部与军队有历史联系或与某一地区有联系的代表人物的授衔问题”。1988年这次评衔,情况有了很大不同,现职军级以上军官中老红军、老八路已经不多,20世纪五六十年代和之后入伍的同志成为全军军官队伍的主体,经历相对简单,评衔除德、才、绩外,主要看职务和资历(任现职时间和入伍、入地方高校、参加地方工作时间等),条件规定得比较具体,基本上都是硬杠杠,个人根据自己的条件对照标准就大概知道该授什么衔,让衔和争衔的不多,工作进展较为顺利。

相对不好掌握的是军衔高评和低评的标准。总政曾考虑搞个高评的比例,征求全军各大单位意见,多数不赞成。全军干部的情况千差万别,也难以制定一个统一的高评、低评标准。因此,全军军衔办公室明确,高评和低评不统一制定杠杠,由各大单位掌握,所制定的高评条件报总政同意后实行,高评为上校以上军衔的报军委审批,中校以下由各大单位统一把关。低评军衔要特别慎重。成都军区经反复研究,确定具备以下几个条件之一的,可在编制军衔内高评一级:1979年以来,被授予战斗英雄或荣立过一等功;被全国或省授予新长征突击手、三八红旗手;长期在边防连队(含边防营)工作,1985年以来荣立过二等功;在云南、西藏边防部队和中越边境作战部队一线守点连队工作,1985年以来荣立过三等功;荣获军区1986年为表彰基层干部而颁发的金质、银质奖章;1985年以来,所领导单位荣立集体三等功,本人荣立过二等或三等功。根据以上标准,军区有256名军官在编制军衔内高评了一级,其中有两名作战部队师主官,其余绝大多数是基层军官。遵照全军军衔办公室关于低评军衔要特别慎重的意见,全区在编制军衔内低评一级的军官仅12人,主要是1987年后因犯错误受过党内严重警告或行政记大过处分、现实表现不好的军官。

为摸索军衔工作的路子,总结经验,指导全区部队,成都军区在第十三集团军驻川某团进行了试点。工作组由军区政治部杨德福副主任带队,我和干部部、宣传部的几个同志参加。试点分为两个阶段:5月份,主要进行宣传教育和军衔鉴定试点;6月份,根据杨副主任指示,我和干部部任免处汪其才干事再次到了该团,主要进行军衔评定试点,并做好评衔中的思想工作。其间,军区万海峰政委、政治部邵农主任在干部部部长程功明陪同下,到该团对试点进行指导,万政委还以《认真实施三个条例,全面推进基层建设》为题,亲自为全团干部讲了一课。

这次评定军官军衔,军委高度重视基层建设,十分关心基层军官的成长,对他们的评衔政策规定相对较宽。一是从军衔等级设置上看,与1955年相比不设大尉,使所有正营职军官和部分副营职军官可以进入校官行列。而1955年我军首次授衔时,营长、教导员基本上都未能进“校”。

且师以上军官一职三衔,但团以下一职两衔,减少了档次,缩小了等级幅度,有利于大多数基层军官评上较高军衔。二是从授衔范围上看,对部队基层干部比较宽松。军委在全局上规定了超编和编余干部不授衔,但同时又规定“自1979年以来,因战致伤残的不在编制定额以内任职的军官”和“轮战部队增配的军官”要授予军衔。这些人员主要集中在作战部队的基层,给他们授衔有利于稳定基层、鼓舞士气。三是从评衔标准上看,充分照顾了作战部队军官,特别是主官。如1967年、1968年入伍的正团职军官在机关等单位任现职满三年的才能评为上校,但同期入伍的作战部队团级主官,任现职满两年就可评为上校;正连职军官,1979年、1980年入伍,任现职满三年的可评为上尉,而1981年1月1日以后入伍,任建制连队主官满三年的军官也可评为上尉。全军排级军官按评衔标准试套,评中尉的占54%,而排职的基准军衔是少尉,显然中尉所占比例过大,但军委考虑到排职军官基本上都在基层,所以没有压缩排职中的中尉数量。四是从评衔的结果上看,绝大多数基层军官都能评上或高于基准军衔。我们试点的这个团186名军官,根据政策标准评定,校、尉比例为1∶7,校官与上、中、少尉军官的比例为1∶2.2∶3.5∶1.3。正營职评中校的占20%、少校的占80%,副营职评少校的占35%、上尉的占65%,正连职评上尉的占58%,副连职评中尉的占86%,排职评中尉的占56%。这样的结果,基层军官大都很满意,不少人说“安了‘老基层’的心,鼓了‘新基层’的劲”。这也正是军委所期望的。

试点中,我们工作的重点对象是处于评衔政策规定临界线上的军官。该团这类军官近20人,有的离评定上一级军衔,在入伍时间或任职时间上只差几天或十几天;有的同为一批兵,但人武部签署的入伍批准时间有本年初的,也有上年底的,本年初的比上年底的要低评一级。如该团营房股长任副营职已近5年。同他乘坐一列火车到部队的战友,不少人算1974年12月份的兵,但他的入伍批准时间是1975年1月4日,仅差4天评不上少校。这些同志有消极情绪,觉得政策不合理,“早不杠、晚不杠,恰恰杠到自己这一年”,或抱怨人武部给自己办晚了入伍手续,或埋怨领导在职务上亏待了自己,影响了评衔。万海峰政委亲自下到营、连,先后找7名临界线上的同志谈心谈话。邵农主任到了一营,与干部一道学习讨论,做教育引导工作。杨德福副主任在全团干部大会上,对干部现场提出的政策性问题一一作出解答。我们还宣扬了军区老政委徐立清主动让衔的感人事迹。1955年授衔时,按照军衔评定标准,时任总干部部副部长、正兵团级的徐立清应授予上将军衔,但他高风亮节,多次上书要求评为中将,他说:我身为总干部部领导,应该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我授低一点,有利于做大家的工作,这完全是为工作考虑的。徐立清几次推授上将军衔,成为唯一一位正兵团级的开国中将。通过深入细致的教育疏导工作,该团临界线上的干部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一是“杠杠”是必要的。没有量的规定性,就没有政策,不杠到自己头上,就要杠到别人头上,总是有人要处于临界线上,如果谁都不愿吃亏,军衔制就搞不成。二是政策总体上是合理的。评衔标准是根据军官发展的一般规律和军衔正常晋升的时间,经过科学计算和反复论证制定的。“杠杠”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反映了全局的状况和需要。三是军委的考虑是十分周到的。确定在今后两三年时间里,对军官军衔进行局部调整。今天的临界线很可能成为下一步调整的“希望线”。四是共产党员要讲大局,讲党性,讲纪律。不论军衔定高定低,都要愉快服从,都要尽职尽责工作。团党委和工作组引导全团军官开展了“四个想一想”活动:想一想共产党员的义务和责任,想一想党和人民对自己的教育培养,想一想长眠南疆的战友,想一想离退休老同志和革命先烈。大家表示,一定要经受住军衔评定的考验,不以个人得失论政策,临界线上不埋怨,评上高衔不自满,戴上低衔不气馁,振奋精神干事业,为军衔增光添彩。

按照军委的工作部署,在为现役官兵授衔前,于1988年“八一”前后,先为军队离休干部授勋;8月底以前,在军官中完成实行军衔制度的动员教育、军衔鉴定和军衔评定工作,9月底以前基本完成军衔授予工作,同时全军士兵军衔评定、审批、授予工作也基本完成;10月1日起,全军官兵统一佩戴军衔肩章、符号。

1988年7月30日,中央军委授予军队离休干部功勋荣誉章仪式,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根据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的命令,授予萧劲光等830人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授予汪荣华等3704人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授予贺进恒等47914人独立功勋荣誉章;授予邓兆祥等31519人胜利功勋荣誉章。此后,又进行了补授。截至1988年底,全军有835人获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3721人获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50159人获独立功勋荣誉章,53159人获胜利功勋荣誉章。授勋人数共计107874人。在军委举行授勋仪式的同一天,成都军区傅全有司令员、万海峰政委、马秉臣副司令、艾维仁副政委受军委委托,分别在昆明、成都、贵阳、重庆为离休干部授勋。全区荣获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34人、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400人、独立功勋荣誉章3640人、胜利功勋荣誉章3986人,共8060人。军队离休干部这一代打江山的革命前辈,身披大红绸缎绶带,戴上了金光闪闪的功勋荣誉章,在热烈的掌声中接受了党和人民给予的殊荣。党和国家高度重视授勋工作,在当时黄金储备不多的情况下,特批了约600公斤黄金、约3000公斤白银制作以金银合金为材料的勋章。

与此同时,评定和授予军官军衔的工作也在抓紧进行。全军共授予将官军衔1452人,校官军衔18万余人,尉官军衔40.5万人。另有14.7万余人改为文职干部,他们绝大多数为专业技术干部。

成都军区将、校军官中,上将1名、中将6名、少将54名、大校512名、上校1053名、中校2850名、少校5109名。全区改任文职干部6726名。军区万海峰政委授予上将军衔;司令员傅全有,副司令员张太恒、马秉臣,纪委书记李硕授予中将军衔;副司令员廖锡龙、副政委艾维仁、参谋长陶伯钧、政治部主任邵农、后勤部长王世麟授予少将军衔。他们中,红军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各1人,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5人,新中国成立后入伍的3人。

1988年9月14日,在北京举行的上将军官授衔仪式。(右起)向守志、李德生、王诚汉等被授衔的17位军官在主席台上

万海峰于1933年参加红二十八军,1982年任成都军区政委。1988年9月14日,他参加了在中南海怀仁堂举行的授予上将军官军衔仪式。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宣读了邓小平主席签署的授予上将军官军衔的命令,洪学智、刘华清、秦基伟、迟浩田、杨白冰、赵南起、徐信、郭林祥、尤太忠、王诚汉、张震、李德生、刘振华、向守志、万海峰、李耀文、王海被授予上将军衔。授衔仪式结束后,邓小平接见了被授予上将的高级将领,并合影留念。这17位上将,6人是军委委员,11人是正大军区职,10人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入伍的老红军,12人为开国将军。其中,洪学智是1955年的上将,在我军历史上是仅有的一位两授上将的将领。秦基伟、张震为1955年的中将,刘华清、郭林祥、尤太忠、王诚汉、李德生、向守志、李耀文为1955年的少将,徐信、刘振华为1964年晋升的少将。1955年授衔时,正在南京军事学院学习的七十二师师长万海峰被授予大校军衔。他在1988年授衔后感言:在17位上将中,我属于资历较浅、年龄也相对年轻的一个,其中有好几位是我的老领导。与我同时代参军的那些红军老干部大都过世了,一大批比我资历更老、战功比我更高的高级将领都先后离职休养。而当年坚持鄂豫皖敌后斗争的红二十八军的干部中,我是唯一参加此次授衔的。我这个经历过革命战争的幸存者,被授予我军的最高军衔,真有诚惶诚恐、任重道远之感,这将成为我军旅生涯中继续奋进的巨大动力。

成都军区隆重举行中央军委授予成都军区军官军衔仪式,前排左起:傅全有、杨汝岱、赵南起、万海峰

1988年9月23日上午,中央军委授予成都军区军官军衔仪式在军区大礼堂隆重举行。高悬在主席台中央的“八一”军徽下,聚集着军区和所属各军级单位、总后第三军医大学和后勤工程学院的一批高级指挥员,军区机关和驻蓉部队官兵代表共1200多人参加了仪式。

授衔仪式在庄严、雄壮的国歌声中开始。万海峰政委主持仪式,刚荣膺上将军衔的中央军委委员、总后勤部部长赵南起,宣布了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签发的授予傅全有等一批高级指挥员中将、少将军衔的命令,并向他们颁发了授衔命令状。当将军们换上87式新军装,戴上金灿灿的肩章,重新出现在会场时,响起了“人民军队忠于党”的乐曲和热烈的掌聲。全军5位女将军之一的第三军医大学副校长李希楷,佩戴少将军衔再次登上主席台时,掌声更加热烈。1955年授衔,女将军仅李贞1人。这次授衔,聂力、廖文海、吴晓恒、胡斐佩、李希楷5位女军官被授予少将军衔,格外引人注目。在授衔仪式上,成都军区有4位将军以正军职授中将、正师职授少将。云南省军区政委赵坤、昆明陆军学院院长白泉,是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老八路”,任正军职时间较长,被授予中将军衔。军区昆明总医院政委方文安,是一位优秀的彝族干部,解放战争时期入伍,被授予少将军衔。西藏军区日喀则军分区藏族司令员呷玛泽登,也被授予少将军衔。该军分区是全军海拔最高、防线最长、哨所最多的边防军分区之一。呷玛泽登在西藏平叛和中印边境反击战中都立过战功。担任军分区副司令员、司令员的10多年间,他上雪山、下哨卡,与战士们同甘共苦,对千里边防了如指掌,深受官兵爱戴。这次以正师职授少将军衔,是对他工作成绩的充分肯定。从1988年授衔之后,成都军区乃至全军,正军职最高授少将,不再授中将,正师职最高授大校,授少将的只有过个别特例。

授衔仪式上,军区傅全有司令员宣读了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签发的授予军区机关大校、上校军官军衔的命令。当傅司令员用洪亮的山西口音宣布授予笔者上校军衔时,我心中一热,升腾起对党和军队教育培养的感激之情。为了统一授衔标准和保证授衔工作质量,同一职级的军官首次授衔的权限,比以后晋衔的批准权限要高。1988年首次授予军衔,上校以上由军委主席批准;中校、少校由解放军各总部、大军区、军兵种或其他相当于大军区级单位的正职首长批准,上尉以下由集团军或其他有军官职务任免权的军级单位的正职首长批准。我接到的8开硬纸的军衔命令状,落款上印着“邓小平”三个大字。

赵南起上将代表中央军委在仪式上讲话。他要求全体军官珍惜荣誉,振奋精神,努力工作,圆满完成捍卫祖国边疆的神圣任务,为保卫祖国、建设祖国作出新贡献。中央政治局委员、四川省委书记杨汝岱代表1亿多四川人民,向被授衔的军官表示热烈祝贺,他希望战区官兵锐意进取,为人民军队的历史增添新光彩。傅全有司令员代表被授予军衔的军官在讲话中表示,多一份荣誉就多一份责任,我们一定要以部队建设的丰硕成果报答党和人民的关怀。

仪式之后,军区领导分别下到昆明、重庆、贵阳、拉萨、云南文山等片区,参加授予大校、上校军衔仪式。各军级单位,也分别组织授予中校、少校和尉官仪式。当时,十三集团军某红军师、炮兵旅等部队,正在云南方向中越边境执行防御作战任务,云南省军区某守备师配合作战。正在军区前指值班的张太恒副司令员、政治部郑贤斌副主任等,受军委和军区委派,参加了前线的授衔仪式。在一线作战的指战员,光荣地成为共和国在战场上被授予军衔的军人。红军师师长陈庆云代表授衔军官讲话时说:在这庄严的时刻,我们深深感谢党和人民的关怀。我们一定珍惜荣誉,不辱使命,在老山前线扬我国威军威,树好胜利之师、文明之师的形象。红军师政委段树春先后3次率部参战,这次授衔处于临界线上,任职时间离授大校差50天,因表现突出,被高评一级授予大校军衔。某炮兵旅旅长戴树希,任职时间差18天不能授大校。他在党委会上带头表态:“我们今天能戴上军衔,是无数先烈、战友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什么衔都没戴过,和他们比,我幸运多了。无论授什么衔,我都要视事业重如山,带领全旅打好仗,戴上校的军衔,干出大校的水平”。在1979年边境作战中荣获一级战斗英雄称号的刘保健、山达,当时分别担任红军师某团副团长、师侦察科长,在再次参战中被高评为中校军衔。他们激动地说:“立功是过去的事,但党和人民总是念念不忘。我们一定要以授衔为新起点,为祖国再立新功。”坚守在老山前沿阵地和那拉口子的军官表示:“祖国为我授军衔,我为祖国守边关。有我中华儿女在,敌寇休想度老山。”

笔者被授予上校军衔的命令状

1988年10月1日,我军正式实行新的军衔制,官兵军容焕然一新

授予军衔工作完成后,军区及时引导全区官兵,以实行军衔制为新起点,全面推进部队建设。我到了驻川某团,总结了该团开展“为军衔增光辉、为团队创业绩”活动的经验,经军区政治部审定后上报总政、下发部队。总政加按语转发了全军。全区官兵把授衔中激发出的奋发进取、献身国防的精神,变为建功立业的实际行动,部队上下形成了争第一、创先进、比贡献的生动局面。

1988年10月1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39周年之际,人民解放军正式实施新的军衔制度。全军官兵换上新军装、戴上新军衔,以新的军容军姿亮相在全国人民面前。新军衔制的实行,标志着我军改革发展迈出重要步伐,有力推动了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人民军队呈现出新的面貌。

此后,随着国家、军队改革和建设的进一步发展,以及我军军官队伍特别是高级军官队伍状况的变化,军衔制在原有基础上继续完善和发展。1994年經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军官军衔条例》作了修订。其中的一项修订是,正大军区职至副师职军官,每一级职务的军衔设置,由一职三衔改为一职两衔,取消了原来最低的一等军衔。2021年,我军实行了新的军官制度,对军官等级设置作出重大改革,由过去基于职务等级调整为基于军衔等级,以军衔等级主导军官等级管理基本秩序。在区分军官等级、表明军官身份、彰显军官荣誉的基础上,赋予军衔体现军官能力素质、反映军官服役贡献的功能,凸显军衔在教育培训、考核评价、晋升任用、退役安置等军官职业发展管理中的调节作用,让军衔回归本质属性、居于主导地位。在提高军衔地位、拓展军衔功能的同时,军衔设置也由正战区级以下一职两衔改为所有军官均为一职一衔,进一步理顺了职衔关系。军衔制在我军发展和军官队伍建设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责任编辑 杨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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