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绿色经历、环境不确定性与绿色创新
2023-10-27牛永芹
牛永芹
摘 要:利用中国A股上市公司2012—2021年的样本数据实证考察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并基于环境不确定性视角,探究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影响的調节效应。研究结果表明:CEO绿色经历有利于促进企业绿色创新质量和绿色创新数量,环境不确定性对CEO绿色经历与绿色创新质量的正向关系具有负向调节作用,环境不确定性对CEO绿色经历与绿色创新数量之间的正向关系也具有负向调节作用。进一步研究发现,这种调节作用在非重污染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更显著。该研究结论为我国企业合理聘用CEO以促进企业绿色创新提供有益启示。
关键词:CEO绿色经历;环境不确定性;绿色创新质量;绿色创新数量
中图分类号:F832.51;F272.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255(2023)03-0031-06
一、引言
绿色创新是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创新战略之一,能够使其在保护环境的同时创造竞争优势。[1-2]因此,企业纷纷主动开展绿色创新活动,为其塑造绿色形象,进而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3]在环境法规、非政府组织部门等多重压力以及政府给予的支持下,多数企业越发追求创新的“数量”而忽视了创新“质量”[4],这种实质性创新活动的缺失致使企业通过绿色创新走向高质量发展受到阻碍。因此,有效地促进企业绿色创新以推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当下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
CEO是企业决策的关键代理人,对企业创新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5]近年来,已有研究者开始关注CEO特征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研究发现,CEO性别、时间认知和家乡认同会影响绿色创新的参与度。[6-8]这些研究呼应了高阶理论的核心原则,即高管的经验、价值观和个性会影响他们的视野、选择性感知、解释、战略选择,并最终产生结果。[9]尽管接受过“绿色”相关教育或从事过“绿色”工作的经历可能会塑造CEO的价值观和能力,并最终影响绿色创新的发展,但仍然缺乏直接的经验证据能证明CEO绿色经历与其对绿色创新的影响之间的关系。现有文献大多将绿色创新视为一个整体,并没有关注到CEO绿色经历对不同类型绿色创新的影响,CEO绿色经历是否能同时增强绿色创新的数量和质量?与此同时,企业决策者的主观能动性还会受到外部环境不确定的影响,环境不确定性在CEO绿色经历和绿色创新之间可能存在调节作用。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
基于高层梯队理论,CEO所形成的特质会受到过去的教育和工作经历影响,这些特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他们的注意力倾向、认知和价值观等心理结构,最终影响企业创新战略决策选择及其绩效。[9]而具有绿色经历的企业CEO通常都会有良好的绿色专业背景或从事过与“绿色”相关的工作,在环境理解和决策创新等方面与他人有一定的差异。因此,这些CEO在进行创新战略决策时会更倾向于选择自己擅长的绿色领域,进而影响企业绿色创新。一方面,在绿色环保方面具有专业知识或者工作经验的企业CEO可以快速理解绿色投资在企业可持续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作用,会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绿色发展中,进而增强企业开展绿色创新的动力。现有文献也说明,企业CEO的注意力在企业开展创新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可以增强企业进入新技术市场的速度。[10]另一方面,绿色创新通常是在企业内部发展,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且风险性高的长期过程,要求CEO具有创造性和决心,可以协调内部和外部资源且能够处理复杂和动态的信息。接受过绿色教育或者具有相关工作经验的CEO不仅在处理信息和挖掘数据的能力上更优秀,还可以帮助企业快速捕捉到绿色创新机会,制定正确的绿色创新计划,降低企业的搜寻成本,促进企业绿色创新发展和提质增效。综上所述,具有绿色经历的CEO有利于增强企业开展绿色创新活动的动机,也有利于提高企业绿色创新的质量。鉴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a:CEO绿色经历正向影响企业绿色创新质量。
H1b:CEO绿色经历正向影响企业绿色创新数量。
(二)环境不确定性调节效应
企业的创新活动总是嵌入于具体环境中。[11] CEO在选择创新战略时需要考虑到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的影响。因此,本文认为企业在不同水平的环境不确定性下,CEO的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会产生不同影响。一方面,已有研究指出,在高水平的环境不确定性下,企业管理层对未来市场前景趋势判别难度将有所增加,企业CEO在进行创新决策时会更倾向于风险规避。[12]而绿色创新,需要企业投入大量生产力、资金等资源且回收前期投资成本所需时间较长,在某种程度上会削弱企业经济效益。因此,具有绿色经历的CEO在高环境不确定性下出于高风险的考虑有可能会选择降低对绿色创新的投入。另一方面,当企业环境不确定性较高时,CEO一般会选择按兵不动,等待明朗的信号再行动。这时的企业是需要获取一些人力、资金等资源来应付动荡的外部环境,从而保证自身发展的稳定,最终开展绿色创新活动的资源就会缩减。综上,企业CEO在外部环境较好的情况下,会更倾向于开展绿色创新活动。鉴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a: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质量之间的关系。
H2b: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数量之间的关系。
三、实证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2—2021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在样本筛选过程中,作出如下处理:(1)剔除金融保险类行业的上市公司样本;(2)剔除ST、*ST和PT等特殊类型公司的样本;(3)剔除不能通过手工整理补齐财务数据的缺失样本;(4)对所有连续变量采取上下1%分位的缩尾处理。样本公司财务、非财务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和CNRDS数据库。
(二)变量测度
1. 被解释变量:绿色创新数量(Gin)和绿色创新质量(Giq)。本文参考肖静和曾萍的研究思路[13],并考虑到专利“右偏性”特征,将绿色专利申请总量(发明和实用新型)加1取对数来衡量绿色创新数量(Gin);绿色创新质量(Giq)则选用技术含量和创新价值较高的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加1取对数作为代理指标。
2. 解释变量:CEO绿色经历(Green)。本文借鉴卢建词和姜广省的研究[14],在公司CEO的个人简历中查询过去是否接受过“绿色”相关教育或从事过与“绿色”相关的工作。当存在以下情况之一时,本文认为CEO具有绿色经历,取值为1,否则为0:(1)CEO的专业背景是与绿色相关的专业,主要包括制浆造纸专业、环境专业、环境工程专业、环境科学专业等;(2)CEO工作经历或职位与绿色业务相关,如生态环境部、环保委员会成员和企业污染防治负责人等。
3. 调节变量:环境不确定性(Eu)。本文参考申慧慧等的衡量方式[15],选取企业过去5年的营业收入,利用公式1估算出过往5年的非正常营业收入,
Income=β0+β1Year+ε(1)
式中,Year为年度变量,Income为营业收入。对年度变量进行回归进而删除企业稳定成长带来的营业收入变化,计算得出公式(1)的残差即为非正常营业收入。计算公司过去5年非正常营业收入的标准差,再除以企业过往5年营业的均值,得到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以企业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除以同一年度同一行业所有公司未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的中位数,即得到经行业调整的环境不确定性(Eu),该数值越大,代表企业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越高。
4. 控制变量(CV)。为了能更好考察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数量和质量的影响,借鉴已有文献,本文控制如下变量:资产负债率(Lev)、企业规模(Size)、总资产收益率(Roa)、董事会规模(Board)、两职合一(Both)、研发投入(Rd)、营运资金占比(Cash)、资产结构(As)、高管持股比例(Sr)、企业成长性(Gro)和盈利能力(Gp)。控制变量的具体衡量方法见表1所示。
(三)模型设计
为检验上述研究假设,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为了避免研究模型中可能会出现潜在的内生性问题,选用第t+1期的被解释变量Gint+1 和 Giqt+1进行回归分析。据此,本研究的回归模型如下:
Gii,t+1=β0+β1Greeni,t+β2Eui,t+β3Greeni,t×Eui,t+β4Cvsi,t +τi,t+πi,t+εi,t(2)
式中,Gii,t+1为第t+1期的企业绿色创新数量和质量,Greeni,t为CEO绿色经历,Eui,t为环境不确定性,Cvsi,t为其他可能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控制变量,τi,t、πi,t分别为年度效应、行业效应。表1为本研究主要变量定义表。
四、实证检验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与多重共线性检验
表2和表3分别为变量描述性统计与关键变量相关性检验,其中,企业绿色创新数量均值为0.901,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5.215,这表示不同企业之间的绿色创新数量有所差异,类似的企业绿色创新质量相差较大。CEO绿色经历的均值0.046,这表明绝大部分的企业CEO并没有绿色经历。为保证实证的严格性和科学性,本文对模型1中的所有解释变量进行了方差膨脹因子VIF多重共线性检验,表3显示了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各个变量的VIF值均小于10,因此不太可能出现多重共线性,可直接进行回归分析。
(二)检验结果与分析
表4为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之间关系的回归结果。由表4中模型(1)和模型(3)检验结果可知,CEO绿色经历对绿色创新数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β=0.492,p<0.01),对绿色创新质量的回归系数也显著为正(β=0.374,p<0.01)。实证结果表明,CEO的绿色经历既会正向影响绿色创新数量还会对绿色创新质量有积极作用,即假设H1a和H1b得以验证。
为检验环境不确定性的调节效应,本文在模型(1)和模型(3)的基础上分别引入CEO绿色经历与环境不确定性的交乘项。由表4中模型(2)检验结果可知,CEO绿色经历与环境不确定性交乘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0.224,p<0.01),这表明环境不确定性削弱了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数量之间的正向关系。由表4中模型(4)检验结果可知,CEO绿色经历与环境不确定性交乘项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β=-0.209,p<0.01),这表明环境不确定性削弱了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质量之间的正向关系,假设H2a和H2b得以验证。
五、稳健性检验
首先,借鉴卢建词和姜广省的做法,以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申请数量加总得到绿色创新总量以衡量绿色创新数量,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作为绿色创新质量的指标;其次,考虑到Gin和Giq的数据均大于0,采用对截断数据具有较好适配性的Tobit 模型重新估计,检验结果见表5所示。检验结果显示,CEO绿色经历会促进企业绿色创新质量和数量;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质量和数量之间的关系,进一步验证了假设H1a、假设H1b以及假设H2a和H2b。
六、異质性分析
本文按照是否重污染企业和产权性质进行分组回归,检验结果见表6所示。表6中可见,在非国有企业和非重污染企业中,环境不确定性对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数量和质量)之间的负向调节作用更显著。首先,通常来说,相较于非重污染企业来说,重污染企业会面临更多的社会压力,会在环境问题、履行社会责任等方面受到严重质疑[16]。鉴于多重的社会压力,重污染企业会更加注重社会形象。因此,无论面临低环境不确定性还是高环境不确定性,重污染企业都会更倾向于实施绿色创新。其次,无论是从资源、人才获取还是政府扶持等方面来说,国有企业都要比非国有企业更有优势。绿色发展等国家政策的颁布往往会在国有企业中得到较好的贯彻和落实,国有企业的CEO更有底气在环境动荡的情况下选择绿色创新活动。所以,在重污染和国有企业,环境不确定性的负向调节作用不显著。
七、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考察了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质量以及绿色创新数量的影响,实证探究了环境不确定性在上述关系中的调节作用。研究结论如下:CEO绿色经历对企业绿色创新质量和创新数量均具有显著积极作用,表明具有绿色经历的CEO可以平衡创新“质量”与“数量”的关系进而实现绿色创新的量质齐升;环境不确定性在CEO绿色经历和绿色创新质量关系之间发挥负向调节作用,环境不确定性负向调节CEO绿色经历与企业绿色创新数量的正向关系,这一结论在多种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异质性分析表明,这种调节作用在非国有和非重污染企业更加显著。
本文的研究结果具有一定的实际意义。一方面,企业在选聘CEO时,不仅要重视其过往的绿色经历,而且要注重培养企业CEO的绿色意识,并加以利用从而推进企业绿色创新。企业需要考虑到外部动荡环境给自身带来的负向影响,CEO应该重视绿色经历对个人所带来的积极影响,可以利用网络等渠道来学习绿色专业知识或吸取绿色工作经验,从而来扩充自己的绿色知识和经验储备,进而提高应对外部环境不确定性的能力。另一方面,对于政府部门而言,政府有关部门不但需要推进高等院校增强有关绿色学科专业的建设,为企业提供更多具有绿色专业知识背景的人才,还需要让社会以及媒体大力宣扬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增强企业CEO对承担环境责任以及绿色竞争优势的认知,进而营造出企业优良的绿色创新氛围,从而促使企业CEO能够更好地在高环境不确定性的情况下适应外部环境并获得新的竞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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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O Green Experience,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and Green Innovation
Niu Yongqin
(School of Accounting, Anhui Business College, Wuhu Anhui 241002)
Abstract: Based on the sample data of Chinas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12 to 2021, this paper empirically investigates the impact of CEOs green experience on corporate green innovation, and explores the moderating effect of CEOs green experience on corporate green inno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The results show that CEOs green experience is conducive to promoting the quality and quantity of green innovation,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has a negative moderating effect on the posi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CEOs green experience and green innovation quality, and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also has a negative moderating effect on the posi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CEOs green experience and green innovation quantity. Further research shows that this adjustment effect is more significant in non-heavy polluting enterprises and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 The conclusion of this study provides useful enlightenment for Chinese enterprises to employ CEO rationally to promote corporate green innovation.
Key words: CEO green experience; Environmental uncertainty; Green innovation quality; Number of green innovations